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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如果,偏偏她在他一百八十岁的时候遇见了他,他不能成仙,不能修炼,连延年益寿都是一种奢望,他只能老啊老啊,一直老到死去。
“可是我如今遇到你,也不晚啊。”
沈玉衡忽然笑起来,她在他一百八十岁的时候遇见他,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她能遇见他,就已经够了,无论他还能走多远,无论他还有多长的寿命。
她已是仙,成百上千年还是一分一刹那,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
老国师已经听不清沈玉衡在说什么了,也看不见沈玉衡在做什么了,他就像一座孤岛,与世隔绝。
可是他还记得沈玉衡,哪怕他的身体不容许他记得,可是他的灵魂却怎么也不肯忘记。
无论是上辈子的雪千重,还是这辈子的老国师,都是那个执拗的灵魂,固执,并且爱着沈玉衡。
永远不会改变,永远也不会。(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老(五)
老国师觉得自己前头的一百八十年都是白白的度过的,仿佛那一百多年的岁月,只是为了等待他遇到她的这一天,这一刻,这一瞬。
她给他讲那些故事,一遍又一遍的讲,哪怕他可能听完这一句就忘了上一句。
她告诉他,他曾经叫雪千重。
啊,原来他不叫国师,他叫雪千重。一个念头刚转过,他就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她告诉他,她是他的妻子,从小就和他订了亲。
她说,他带她去寻仙,可是他却成不了仙。
她说,她最后悔的事就是去当什么仙人,正是因为当了仙人,才落到如今这个生不得,死不了的境地。
她说,可是她也感谢自己是个仙人,那样才能生生世世的去追寻他的身影。
她买了好多好多的麦芽糖,她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浓浓的甜香,那是麦芽糖的味道。
后来有一天,她带着老国师去看海,海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味吹进老国师的鼻腔。
他看不清海的样子,可是他能看见那一大片的蔚蓝。
“其实我一直好想去看海,可是我从来都不敢告诉你。”
“因为你一定会带我去看,可是你要怎么带着一个跛子去看海呢?”
“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
“现在我不是跛子了,可是你却没办法和我一起看海了。”
他的耳边只有海风的呼啸和沈玉衡的喃喃自语,在那海风的吹拂下,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他还年轻,也还不是国师。
老国师好像突然不老了,他那张树皮一样的脸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年轻男人的脸,一双琉璃似的眼珠也没了那层白翳,他站在沈玉衡的对面,嘴角挂着清浅的笑容。
“阿重!”沈玉衡激动的扑进他的怀里。
“阿衡。”他的双臂揽住她,声音里满满的宠溺。
沈玉衡忽然就落了泪,仿佛所有的等待都有了归宿,几千年的时光在这一刻都变得短暂起来,只有这个拥抱是那么漫长。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无论生还是死,因为我是你的相公啊……”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哪有什么年轻男人?有的,只是沈玉衡双臂间抱着的,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国师。
老国师死了,在他已经不能再老的时候,突然就死了。
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却再也不会醒来。
这是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所有人都以为老国师还会老很久很久,可是老国师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下去了,再老下去,就是死亡。
老国师死的那一天,肃慎王城里的长明灯一瞬间都化成了灰烬,国师府外的百花一瞬间都干枯成灰,就连那重新生长的雄常树都开始往下掉叶子,仿佛是在哀鸣,仿佛是在悲伤。
年轻的肃慎王扶住胸口,伏在金色的龙椅上,悲恸的哭起来。
下头的大臣个个都伏在地上,悲伤的不能自己,老国师死了,他们没有一个不是在老国师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个活了一百八十岁的老国师,就像是他们的父亲一般,如今他们的父亲死了,怎么能不悲伤呢?
整个肃慎国的人都知道,老国师死了。
死在了一个艳阳大好的天气里。
举国缟素,那龙座之上的最高王哭的几乎背过气去,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样是失态的,因为所有人都在哭泣。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仿佛整个肃慎国四处飞舞的都是白色的蝴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凝满了悲伤的神色,他们替老国师祈福,希望老国师在另一个世界能平安喜乐。
沈玉衡看着已经阖上双目的老国师,一双眼睛里平静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仿佛风起云动,云卷云舒,世间万物都和她无关了一般。
“阿重,我会等你的。”
指尖忽然燃起一簇火苗,呼啸的火焰把老国师的尸体烧成灰烬,沈玉衡笑了起来,笑的眼角都带泪。
灰烬落在她的指尖,她举头望去,只能看见整个天空都被纸灰覆盖住,哀恸的哭声连绵不绝,仿佛天地都震动了一般。
挥手是云,翻手是雨,弹指之间,日月都变换,那女子娇俏的身影忽然御风而起,百鸟朝凤,百兽跪拜,天地间的一切都在仙人的力量之下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肃慎国之人看见日月变色,不由得哭的更加伤心了,老天啊,果然连老天都在为老国师的离去而悲伤吗?
瓢泼大雨忽然而至,不过片刻间就把那血和泪,纸和灰冲散。
“他一直都活着。”他们仿佛听见一声来自天际的轻叹,那声音飘渺不可闻,可又清清楚楚的传进每一个人耳朵里。
或者是印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沈玉衡仰着头,任由豆大的雨珠砸在自己的脸上,她的两颊瞬间就湿了一大片,也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一直都活着,哪怕没有活在这人世,也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而她,更加会永永远远的铭记着他,生生世世的寻找着他,直到有一天,这天地都倾覆。
后来过了好多好多年,人们还是会提起那个活了一百八十岁的老国师。又是一个好多好多好多年,老国师的名字渐渐被人遗忘了,就像那个叫做肃慎的国家一样,湮灭在了历史的洪流里。
好多人都见过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像个仙人一样,可是她却总是孤身一人,孤身一人走过很多的路,见过很多的人,喝过最烈的酒,感受过最炽热的感情。她见过最美的日出,见过最悲哀的日落,看见过那沧海变成桑田,经历过海枯和石烂。
“你的伙伴呢?”
总有人上去问她这样的问题,而每当碰见这样的人,她都会朝着他们笑,仿佛九天上的仙女一般。
“在这里啊。”她指着自己的脑袋,眉眼都笑成了一幅画。
又是过了好多好多年之后,人们再也没见过那个仙子似的姑娘,有人说她回天上去了,有人说她成了凡人轮回去了,可是谁说的都不对。
因为那个仙子似的姑娘还在等她的阿重,一直一直的等。
哪怕这等待是没有尽头的,她也一直再等,等到整个世界都变换了一轮又一轮,她却还在等待着。
她生命的意义,就只是等他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病(一)(继续带肉渣)
雪家的公子娶亲了,这话不知道是从谁嘴里传了出来,然后迅速在整个南浦传开,整个南浦的人谈论的都变成了“雪家的公子要娶亲了”。
话说这雪家的公子大名千重,可谓是芝兰玉树,任凭那个姑娘见了他的容颜也会禁不住芳心暗许,可这个公子如今已经二十有五,却还是没成亲,这就要说一说雪公子身上另一个引的人议论的事了。
话说这雪公子真真算是命途多舛,他出生那日,六月飞雪,此等奇景引的整个南浦都震动了,以为是什么仙人降世,可这“仙人”出生时就体弱,差点就死在娘胎里了。
自打他出生,就是大病小病不断,可偏偏他也命硬,竟然没有一场病能要了他的性命的,雪公子就这么跌跌撞撞的活到了二十五岁,终于一病不起,全靠雪家的灵药吊着命了。
雪公子上头还有七个姐姐,这七个姐姐个个都对雪千重宠爱非凡,怎么可能叫自己的弟弟就这么死了?于是这七个姑娘一合计,干脆找了个姑娘来冲喜,于是,这雪公子可不是要成亲了?
至于那冲喜的姑娘是何来头,姓甚名谁,竟然没一个知道的,仿佛她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不过想来也是,知道雪家公子是那样的情况的姑娘哪个肯嫁?这姑娘怕是远方来的,压根不晓得雪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呢!
雪家。
大红的绸子挂满了府邸,窗户上全是大红的喜字,来来往往的仆从脸上强撑着笑,心里却都在惋惜那个嫁进来姑娘,雪千重瞧那样子已经没几日可活了,嫁进来她就得守寡,哪怕雪千重不死,他这幅模样,又和守活寡有什么分别呢?
可是尽管如此想着,仆从们还得个个脸上挂着喜气的笑容,祈祷自家的公子赶快好起来。
雪千重病了,是真的病得很严重,就连拜堂都是他大姐替他拜的,他能做的,只是如同个死人一样躺在新房里,等着那个冲喜的姑娘进来。
冲喜的姑娘被送进了洞房,他能看见那姑娘在大红色喜服包裹下的玲珑身段,姑娘走路的姿态很美,速度却绝对不慢,不过片刻,他就感觉到那个姑娘到了床前。
可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挑那姑娘的盖头了。
只见那姑娘自己挑了盖头,摘了凤冠放在桌子上,然后又脱下身上厚重的嫁衣,散了青丝,坐到床边上,支着下颌,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她的黑丝散落,眉目像一幅山水画一样悠远宁静,却绝对不显得寡淡,雪千重只觉得她太美了,美的悄无生息,美的润物细无声。
“我又遇见你了。”她说。
雪千重只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好像穿越了无数的光阴,好像和她已经相识了几千年一般。
眼前的姑娘的容颜仿佛已经刻在他的灵魂之中,只要有一天看见,就会把他整个人都毁灭掉,让他的整颗心只剩下这一张容颜。
哪怕这是蛊毒,他也心甘情愿。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爱上她了。
沈玉衡嘴角带着笑,眼里只剩下那个脸上全是病态的苍白的人。
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整个人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可他的风华却不损分毫,他早就烙在她的灵魂里,剥不掉,她也不想剥离。
在那几千年的时光之后,她终于又遇见了他。
她行了那么多的路,看了那么多的花,喝了那么多的烈酒,守望过那么多的日出日落,经历过那么多的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只是为了再次遇见他,如此而已。
“阿衡……”他不自觉的叫出那个名字,可是当这两个字出口之后,他才恍然发现,他压根就不知道她叫什么,那么他为什么要叫她阿衡呢?
难道他真的和她相识了几千年吗?
那怎么可能呢……他的生命里,哪里会有几千年那么漫长的时光?
还是对他而言,一眼就足以千年?
不过是说了两个字,他就剧烈的咳起来,嫣红色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瞬间就把他的前襟都染红了,沈玉衡吓了一跳,赶忙去给他擦,却被他按住了手。
“不要怕。”他苍白的脸上勉强带出一个笑容来,红色的血和他惨白的脸色形成个鲜明的对比,仿佛下一刻他就要随风而去一般。
“我怕什么?”沈玉衡瞪着眼睛,不解的看着他,只是手却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拿帕子把他嘴角的鲜血擦净。
她低着头,露出后颈白皙细腻的肌肤,那脖颈优美的线条让雪千重的双目都充血,这么美的脖颈,如果咬上一口,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那滋味,一定很甜美吧……
“我去拿药。”沈玉衡擦完了他衣服上的血,然后朝着他笑了笑,就出了门。
雪千重看着沈玉衡的身影渐渐远去,眸色暗了又明,似乎有血色在他那双眼睛里流转起来。
沈玉衡当然看不见他眼神的变化,过了一会,她拿着药和衣服进了门,给雪千重换了衣服,又把药喂给他吃了,然后脱了鞋袜,挤上了床。
新房的床很大,沈玉衡和雪千重两个人躺在上面,还有好大的地方是空着的。
雪千重感受着身边的温热,还有少女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甜香,像是麦芽糖的香气一般,引诱着他去靠近。
“我们不该入洞房吗?”他在她的耳边呼着气,声音好像带着几分蛊惑一般。
“你还病着。”沈玉衡抬眼望着他,目光很是严肃。
病着还入洞房?身体还要不要了!她受得住他也受不住啊!
“只是我病了而已,他可没病。”
他的手臂揽到她的腰腹间,虚弱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把雪千重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拿下去,沈玉衡把雪千重的脑袋从自己眼前推开,然后坐起身来,整个人似乎都严肃了不少。
“乖乖睡觉,你还能让他和你分开不成?”
说完这句话,她就硬是把雪千重的眼睛给盖上了,然后躺在雪千重身边,不过片刻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有趣,真是有趣,南浦何时出了这么个有趣的姑娘?真是,让他好像把她囚禁起来,好好的折磨折磨啊……
只是不知道,等到她被囚禁起来时,还会不会这样的看着他呢?
可不要让他失望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病(二)
在沈玉衡嫁进来冲喜之后,雪千重的身子似乎就好了不少,至少他能自己坐起身,能在仆人的搀扶之下下床走动了。
雪千重的七个姐姐见此自然是欣喜异常,连带着看沈玉衡也觉得顺眼了不少。对着沈玉衡也能露出点笑容来。
沈玉衡却对他们一点都不在意。她生命漫长,哪里还需要去顾虑这些凡人的看法?她所在意的,只有雪千重一人而已。
她晨起带着他去看花,娇嫩的花瓣上,透明的露珠颤颤巍巍的晃动着,雪千重看见那盛开的花朵,仿佛心情也好了不少。
“咳咳,若是,咳咳,百花同开,咳咳,那就好了。”他每说两个字,就要咳上半天,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沈玉衡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听他这么说,顿时笑了起来。
“那还不简单?”
只见她一拍手,那花园里的花顿时都开了起来,哪怕是那些不符时节的梅花一类,也灼灼盛开了起来,百花盛放之景,在他的眼前铺陈开来。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花一起盛开,就像他从没见过一个人能令百花听令。
在最初的震撼过后,他只剩下对于沈玉衡的怀疑。
是什么人,能让百花都听令?
沈玉衡却仿佛丝毫没有想到他会怀疑她一般,只见她又一拍手,百鸟忽然在天空中聚集,彩凤飞舞,雄鹰翱翔,各种鸟鸣汇成优美的韵律,已经被百花同开之景震撼过的雪千重见到这样的情景,整个人仿佛都不会动了一般,愣愣的看着那胜景不言语。
沈玉衡又一拍手,眼前的场景都散去了,仿佛只是幻梦一场一般。
“叫他们开太久他们也累的慌,等到哪日阿重你想看,我再叫他们开就是了。”沈玉衡眉眼弯着,笑嘻嘻的对着雪千重说道。
“你是人是妖?”雪千重声音有些颤抖,眸色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她是人还是妖?或者她就是传说中的仙人?还是如同话本子里说的那般,她就是他的黄粱一梦,梦醒了一切都是虚妄?
他的眼底一片阴翳,沈玉衡却好似浑然不觉一般,依旧满面都是笑容,一双杏眼里都被笑意盈满。
“我是仙人啊。乘云气御飞龙,翻手云覆手雨,逍遥天地间,这世间,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他的眸色更暗,黑黝黝的双眸只剩下一片暗沉。
仙人,仙人,仙人是随时都可以离开吗?
不,他不会允许她离开!既然嫁给了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不管她是什么,都别想从他的身边逃开!
“是吗?我竟然娶了个仙人娘子。”他眸中蓦然绽开笑意,如同白雪初融,融融的只剩下一片暖意。
“不说这些了,出来这么久想来你也累了,我带你回去。”沈玉衡却没接下他的话,而是笑吟吟的挽住他的手,搀着他往回走。
这一次她遇见他如此早,就绝对不会让他再那么离开,她会带着他修仙,一起走上那仙路!
雪千重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早上受了风,回去之后就咳出血来,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活像煮熟的虾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