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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行沟通时,老师在讲台上叫,谁是小鹦鹉的家长?鹦鹉躲了半天实在捱不过去,只好慢慢腾腾站起身来,怯怯地答了声,我是他爸。老师倒是没什么,似乎早已忘了那件事情,还热情地把他送了出来,只把鹦鹉自己羞得满脸通红。
一个月之后,儿子的老师又来复查,于是口腔科的同事们破天荒地第一次看见鹦鹉象个温顺的小绵羊一样,说话的口气比贾宝玉跟林黛玉谈恋爱的时候都温柔。消息后来传了出来,老主任打趣道:看来二杆子也有不“二”的时候啊。
7、胆小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些事情无法解释,永远没有道理。比方说,外表看起来比大鲨鱼奥尼尔还威猛的大汉,其实心眼会比针头还细;柔弱似花骨朵的一个小姑娘,吵起架来的嗓门儿竟然比帕瓦罗蒂还要高;当然,象那些怕蟑螂的超级警察,以及对琼遥小说情有独钟的文学博士,更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抓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胸外科的灯泡也是这样。从大学第一次进解剖实验室,到毕业后的单独值夜班,无论是寂静无人,还是人声鼎沸,不管摆在他面前的是车祸中如何支离破碎的组织,还是被搞成变形金刚的器官,灯泡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在他的视线里,那些仿佛全都是教科书里的一个个的病例,除了不小心突然掉在地上的手术器械,似乎再没有什么力量会让他无比镇静的心脏抖上一抖。
有时候有新来的实习生,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时候无比紧张,要么就是双脚发软,要么就是心如鼓擂,还有的小姑娘,在病人的胸腔即将打开的一刹那,甚至会害怕到把双眼紧紧闭上,这个时候灯泡就会故作轻松地安慰几下,用以身示范来帮助她们消除恐惧。当然,从手术室出来后灯泡也会不可理解地摇摇头,嘀咕一句:“这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但这只是工作。一脱去白大褂,灯泡似乎也脱掉了安全感——怕鬼、怕黑、怕恐怖片,反正除了不怕骨架标本以外,灯泡变得什么都怕。说出来几乎没人相信,据说有天晚上太太值班,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温习金庸的《天龙八部》,看到乔峰追查“带头大哥”的时候情节时,居然被吓得毛发倒竖,大半夜的硬是用被子包了脑袋,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不光如此。在值班值到无聊的时候,大伙儿就会轮流讲各种段子或者故事来消遣,每每讲到鬼故事的时候,灯泡肯定都是第一个逃跑的。当然,为了面子,他往往并不会说自己害怕,而是直接尿遁,再也不出现了。
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了他的这个特点,经常会跟他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比如说在他过生日的时候,送他一套《鸡皮疙瘩》丛书;当他一个人半夜去厕所的时候,故意去敲卫生间的小门;最绝的一次是有天晚上他在值班,几个同事约好了在半夜时分,派出一个人在楼道里来回狂奔,每狂奔一回就藏起身来,而且两次奔跑之间的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左右,六个来回之后,大家发现灯泡屋子里马上传来了加锁房门的声音,而且随后日光灯立即亮了起来,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关掉。
事实如此,灯泡就是这么胆小。其实本来这个特点开始时也只不过是圈子里的几个好友明白,并不是路人皆知,真正让他的名头响誉全院的原因是某次晚上,同样也是值班,一位同事去找他送病历,进门的时候忘了敲门,猛地推开之后差点把灯泡吓了个半死:“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灯泡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你不知道我在看恐怖片啊!”
同事目瞪口呆地往电视上一看,演的是破案古装剧《神探狄仁杰》。
8、失眠
对于职业来说,人们似乎都有一种潜意识里的误解,就象总会觉得警察不会当小偷,法官不会犯错误,律师自己的官司百打百赢,出版社的人个个都出过书一样。同样地,认为医生自己通常不会生病的人也不在少数。虽然说都是主观上的臆断观点,但还是没有影响人们在面对那些患了病的大夫时,会一脸的不相信。
没有此种经历的人可能会觉得有点夸夸其谈,但实际的情况就是如此,想想看,假如你在理发的时候看见剃头师傅的发型竟然要比罗纳尔多在上届世界杯决赛时还要丑,虽然心里知道这是别人的杰作,但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同样的道理,呼吸内科的豆包有一段时间因为着凉而感冒,在坐门诊的时候鼻涕共口水一色,喷嚏与哈欠齐飞,几个前来就诊的病人尽管当面没说什么,但一出门就不约而同地互相表达了共同的疑惑:他连自己都治不好,还能给别人看病么?
要是生病确实会非常影响工作的话,那么在消化科的豆腐大夫的年底评估报告上就应该这样写道:在没有患上失眠之前,豆腐其实是一个工作非常认真的同志。的确,也只能这么写了,自从有一次莫名其妙的失眠以后,豆腐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不知道究竟是心理原因,还是渐渐变成久愁成病,总之他再也享受不到睡觉的快乐了。当然,连觉都睡不好,工作状态也可想而知。
其实豆腐以前的睡眠质量还是很好的。不往远了说,就拿刚结婚那会儿,他几乎不知道“失眠”这两个字怎么写,每天脑袋一沾枕头就会响起嘹亮的呼噜,不到第二天早上决不醒来。后来不知道从哪天起,他就开始发现入睡变得越来越困难,先是凌晨两三点,后来慢慢发展到四点、五点,到现在,第一缕阳光不出来,他就绝对睡不着。
干的是医生这行,豆腐当然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从那天起,安定就成了他的宝贝疙瘩,每天兜里都会装着几粒。时间长了,安定已经毫无作用,又不敢吃药性太强的镇静药,只好每晚就这么一眼望到天明。最痛苦的是,他怎么也找不着自己失眠的原因。
但是班还得上,豆腐就想了个招儿,和同事们一一沟通,把自己的上班时间全部调成了夜班,晚上熬夜工作,白天回家睡觉,倒也天下太平。后来久了,大家难免也有事情安排,值班表格逐渐又被打乱。这下不行了,豆腐一到白天就困意浓厚,哈欠连天,如何在搞好睡眠的同时把工作也搞好,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有段时间,豆腐几乎天天都是晚起早归,内忧外困,成了所有麻烦的承担者,天天都能听到患者及家属的怨声载道。时间一长,领导未免也会听到风言风语,遂即找到他,旁敲侧击地对他说:“拜托你也多用点心,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多想想工作。”
豆腐一听,立马就急了:“睡觉的时候想工作——那我还能睡得着吗?”
9、面试
人事科的蚂蚁经常在不同场合感叹,说这几年的医院,越发展越象宾馆。不但要花重金建造与总统套房相媲美的高档病房,还要招聘导医,就是那些看上去比模特还高,每天往门诊部大厅一站,专门负责为患者带路检查和解决问题的女孩子。这不,每年一度地,医院又要招人了。
按照去年的惯例,招聘的步骤一般都是这样的:张贴告示—收集资料—初次笔试—首轮筛选—开会研究—当场面试—拍板录用。以往专门负责这一项目的是中层领导蚂蚁,外加坐镇指挥的办公室主任以及几个当门面的龙套。以雄辩急智的口才和渊博丰富的知识为标准,医院当然对蚂蚁一百二十个放心。
也就是说,蚂蚁就是人事科的招牌。只要把他往主考官的椅子上一放,其余人便可以彻底放手,只需要琢磨自己中午吃什么的问题了。但事情就是这么巧,这次的面试时间正好和蚂蚁的丈母娘的生日是同一天。作为业余一级厨师,蚂蚁每年的这一天都得把整整一个上午奉献给他河东狮吼的太太娘,以此来换取365天的后院安宁。
但面试总不能放到午饭以后吧,为了大家舍小家,这样简单的道理蚂蚁还是知道的。主任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到了那天上午,大家早早地就来到了设置面试的办公室,围成一圈,大概做些准备,便统统把信任的目光投向了蚂蚁,准备见证主考官的又一次大展宏图,雄才小略。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导游学校毕业的学生,衣服要多露有多露,化的妆要多浓有多浓,还没等蚂蚁开问就直接开口:“你们这儿能给多少工资?”蚂蚁有点发蒙,怎么改成被问者了:“多少钱你才干哪?”那姑娘玉手一伸,举出三支手指。蚂蚁眨眨眼睛,说道:“要是能给这么多,我早把我老婆招来了。”
第二个是一位护理学校毕业的姑娘,看样子挺聪明,就是有点紧张。医院每年都招人,来应聘的大多都是应届毕业生,紧张者实在不少。鉴于这种情况,主任的要求是:不放走一个好苗子,不留下一个坏花朵。原则是择优录取,但一定得照顾情绪,不能问象“下水道盖子为什么是圆的”之类的变态问题,尽量不能叫考生感到紧张。蚂蚁很好的贯彻了领导的要求,展开比相声演员还具亲和力的笑容,果然发现了一个紧张的好苗子。
考生们陆续地往里走。提问、回答、提问、回答……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蚂蚁终于坐不住了,隔三差五地便低头看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时候最后一个面试的考生走了进来,坐了半天也不见蚂蚁发问,主任皱皱眉头,使劲咳嗽了一声,蚂蚁顿时从发呆中惊醒,想也没想就张嘴发问:“红烧丸子需要先放糖,还是先放盐,你知道吗?”
主任的眼珠子立刻瞪成了一双丸子。
10、威逼
我儿子要是敢不报考医学院,我就跳楼给他看。田鸡赌咒发誓地说。
天可怜见,田鸡实在是太想把这一身的真功夫传给儿子了,作为一名全市闻名的专家级骨科医生,几乎所有立志于外科的实习生们都以做他的徒弟为荣。田鸡的为人也没得说,从来没有对徒弟们在经验和知识上有所隐瞒,然而桃李满天下固然是他的心愿之一,但他最希望的是等到自己退休的那一天,眼前看到的所有田家弟子里,最成材的是自己的儿子。
但是小田鸡的兴趣根本不在救死扶伤的上头,多年来老爹的早出晚归,干得跟民工一样的活,拿得比民工稍微多的钱,又苦又累不说,还被一个无理取闹的病人家属抽了一个耳刮子,难道这些都被你看到了眼里,从而对医生这行失望了?田鸡经常这样问儿子。开始时的回答总是不置可否,后来田鸡才渐渐明白,儿子拒绝回答与服从的原因不仅仅只是这些肤浅的皮毛,最关键是自己的理想问题。
有人希望当科学家,有人想变成飞行员,有人则是对推销员情有独钟,还有,童话大王郑渊洁的幼时的愿望竟然是一名掏粪工人,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属于理想。小田鸡学习棒的呱呱叫,考取一所名牌医大自然不在话下,但他的愿望是做一名舌灿如花的翻译官,而不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况且当爹的又不是没料可授,所以田鸡经常不厌其烦地给儿子上课,从古代的黄飞鸿,说到近代的乾隆,把所有自己知道的成功父子都挨个点评一遍,然后意味深长地摆出一句:“你见过一个木匠老子,能把自己的儿子教成李连杰吗?”小田鸡也不着急,等父亲说完以后,只要来一句“那么您这一身的治病功夫,都是我那当农民的爷爷从土坷拉里刨出来的?”就能让喋喋不休的田鸡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这件事,爷儿俩没少动过脾气。在家没能说服儿子,到了医院还心有不甘,田鸡也总是在没事的时候跟大伙儿提起,征求大家的广泛意见。有人建议他苦口婆心,有人提议软硬兼施,还有人劝他尽早放弃,最后发言的是年纪最小的旱鸭:“田主任,孩子一大你就压根儿管不了,关键时刻怎么办,那是你根本决定不了的。”田鸡顿时大怒:“他要是不听话,我就跳楼给他看!”那句话就是从这儿说出来的。
事实证明,旱鸭的看法果然没错。小田鸡一高考完就溜到了爷爷家,等田鸡把他找回来时,志愿早就填好了,等几个月后收到了通知书,信封上赫然写着“北京外语学院”。田鸡立刻大失所望,痛心疾首地骂道去吧,我不管你了。不过到开学的前一天,还是乖乖地给儿子准备好了行李和路上的水果。
到现在,电视上一有国家领导人接见外国元首,田鸡就激动地大呼小叫,“瞧瞧,我儿子将来也是干这个的。”有人问:“当主席吗?”田鸡严肃地说,“不,是主席身边那个帅气的翻译官。”当然,也有人忘不了他当初的“反对宣言”,逗他:“你不是说跳楼吗?怎么说话不算数?”
“当然算数了,”田鸡嘿嘿一笑,“我们家住的是一楼。”
11、辞职
上班时间长了,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耳边传来辞职和跳槽的消息。纵观其中林林总总的理由,其实归根结底的原因都不外乎两条:第一,在原来的地方实在呆不下去了;第二,可以去比现在更好的地方。
对于外科的大懒蛋蝗虫来说,目前的他也面临着这样的抉择。不过他跟其他人的跳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那就是别人都是“水往高处流”,而他却是“人往低处走”,翻了个个儿。先不说展望未来,就单单站在如今回顾过去,要是用一句话来概括蝗虫的工作史,那只能选择“辗转曲折”和“无法理解”这八个字。
蝗虫本来是我们医院的未来之星,学校时的成绩顶呱呱,实习的经历又是一帆风顺,从理论到实际业务水平都是好的没话说,自然也是各大医院人事科长眼里的香饽饽。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懒惰。这么说吧,假如当时他选择的医院是省级而不是市级,那么现在全省外科医学专家的排行榜上十有八九都少不了他的大名。要知道,当时只要他一点头,省人民医院的专车就回将他呼啸着接走。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蝗虫这么干的原因当时几乎成了一个谜,很长时间都被大家所无法洞悉,甚至成为了当年医院中的十大谜之一。半年之后,有消息灵通的人士透露出,蝗虫的老子开着一家工厂,挣的钱可以让蝗虫和他老婆轻轻松松地过两辈子——尚且不说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就算是真的,那总也不至于拿本来美好的事业不当回事吧?
但蝗虫就是这么让人不可理喻。这次让谁也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调到了一家整个外科只有四个大夫的厂立医院。理由倒是很简单:那里没什么活儿干,有着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供他去钓鱼和搓麻将。
然而,生活是枯燥的,工作是无聊的,还不到一年,已经有三位同事先后离开了这个不亚于慢性自杀和养老院似的地方,只剩下蝗虫和另一个同事两人。又过了半年,蝗虫实在受不了这种修道养老院的生活,琢磨了半天,决定跳槽,去一个有事可忙,有病可看,有才可展的大型医院,做一个正经八百的医生。
当然,多年来积攒的经验和以往的名声还照旧摆在那里,蝗虫没费多大劲就找好了下家。把一切安顿停当之后,蝗虫怀着复杂的心情找到了顶头上司、已经熬到两鬓斑白的主任,先递上一支中华烟,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放你走没问题,但我想明白几件事儿——第一,你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辞职;第二,剩下的那个人是不是也要步你们的后尘?”主任好奇地问道。
蝗虫想了半天,说了一句,“主任,我能先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你说。”主任点点头。
“是不是等我们全都走了,您才最后一个辞职?”蝗虫迷惘地提出心里最大的一个疑问。
12、执着
去医院看病不是去超市购物,除了必备的各种临床资料以外,谁也想不到去医院还要带足零钱。带的钱够买药就行了,要那么多零钱干什么?再说了,现在的药多贵呀,多带个几毛钱也解决不了问题。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所以,收费处的同事们几乎每天都会见到无数的大额现金,怎么将这些庞然大物解剖开来,再按部就班地安顿到各个部位,是最发愁的问题。
棉花从毕业到实习,从工作到现在,最头疼的不是两班倒的作息规律,也不是严格到一秒钟的值班制度,更不是成天到晚的数钞票和做算术——她本来的专业如此,当然无可厚非。真正叫她的脑袋大三圈的,是找给患者们那些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数的零钱。
“医院怎么了?去超市他们还会准备零钱呢。”棉花经常会遇到类似于如此振振有词的患者。当然了,准备零钱是必要的,没有任何一个医疗机构会有“自备零钱”的规定。但是,假如你做过跟收费打交道的工作,就会理解倘若有一堆人都赶在一起的找零头,会有多么的麻烦和挠头。
苦恼也就罢了,还没法儿跟人比,这是令棉花们心理最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