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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与心的极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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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关心的只有自己的病情,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会记得医师的长相、名字,但不会想了解更多,再加上白袍具有隐蔽医师个人特色的力量。
况且,即使不考虑医师与患者的立场,双方对车祸的看法与感情也南辕北辙。
西园极可能痛恨害死儿子的警察,名字自然不会忘,若看过长相,一定也会牢记于心。当他第一眼看到冰室健介这个名字,便会立刻唤醒那份记忆。
在这方面,健介又如何?从七尾的话里可以知道,他是怀着信念行动的。对于追缉少年一事,也不认为自己的判断有错。尽管少年死于车祸令人遗憾,但想必认定自己没有理由道歉。
因一名少年的死而关系微妙的两名男子,以截然不同的立场再度相见。憎恨的一方发现了,被憎恨的一方却浑然不觉。更糟的是,忘记的一方不知道自己被怨恨,还将性命托付给对方。
看到健介不知情的模样,西园心里会有什么感受?一般人应该会希望对方想起来,然后要求道歉吧。至少,会想知道对方的想法。
然而,就夕纪所知,完全没有这类事情发生的迹象。她还记得健介和百合惠当时交谈的内容——“这位医生好像在大动脉瘤手术这方面很有名”、“还好能遇到一个好医生”等等,全都是一般对话。
是西园刻意隐瞒。
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他要为痛恨的人动手术?
他大可请别人执刀,只要向上面的人说明情由,自然就会认为由他执刀反而有违情理。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没有把复杂的内情告诉任何人,而是为冰室健介执行大动脉瘤切除手术。
黑色疑云如烟雾般在夕纪内心扩散,而且颜色远较过去浓厚。


28
七尾吃完早餐的吐司和炒蛋之后,自动门开了,一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扫视店内一圈之后,往七尾的桌位靠近。这个人姓小坂,是七尾熟识的报社记者。
“不好意思,约这么早。”七尾道歉。
“这倒是还好。”小坂向女服务生点了咖啡之后坐下。“究竟怎么回事?我以为帝都大医院那边现在应该忙得不可开交。”
“我会按照顺序告诉你。那件事怎么样?你帮我查了吗?”
“差不多了。”小坂拿起身边的牛皮纸袋。“花了我好大的工夫。”
“少盖了。要查你们报社报导的新闻,能花你多少工夫啊!”
七尾伸手,小坂却没有把东西交给他的意思,而是以窥探的眼神望着七尾。“为什么这时候才要查这些?跟帝都大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就说等一下告诉你啊。”
“想要的东西一到手就随便应付……,刑警每次都来这套,我才不会上当呢。”小坂不怀好意地笑道。
七尾扬起嘴角:“相信我。”
“有马汽车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现在还不知道,我也还没跟上面的提。”
“这么说……”小坂把话打断,因为咖啡送来了,直到女服务生离开,他才再度开口。“又是个人秀啊?这样好吗?要是再出问题,这次一定会被调走的。”
七尾哼了一声。“管他的!本来就是找不到地方安置,才把我摆在这里。”
小坂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咖啡杯端到嘴边。凡是跑警政新闻的记者都知道,七尾迟早会离开警视厅。
“给我啦。”七尾伸手拿牛皮纸袋。
“岛原社长住院了,在帝都大医院吧。”
七尾忍住想啧舌的冲动。“是啊。”
小坂果然知道。仔细想想,这也是当然的,因为率先报导岛原住院的便是小坂的报社。
“难不成,你认为……犯人的目标是岛原社长?”小坂紧盯着七尾问道。
“怎么可能,那恐吓医院有什么意义?”
“那么,七尾先生为什么对有马汽车感兴趣?一定是认为其中有什么关系吧?”
七尾叹了一口气,点起一根烟。“我刚才也说了,我没跟组长讲过这件事。”
“也是啦,因为没听说本间先生的同事提起。目前是以医院员工的内部告发可能性最大吧?”
“我也这么认为。”
“可是,你不是认为还有其他可能性?”
七尾转向一旁,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地吐出来,他感觉到小坂的视线。“岛原总一郎的手术好像安排在星期五举行。听医生说,要是一切正常,那个手术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
“如果犯人的真正目的是阻挠那场手术……的话呢?”
小坂撇嘴笑了。“真有意思,但是,其中有疑问。”
“我知道。即使真的阻挠了那场手术,岛原也不一定会死。如果真要岛原的命,不必搞得这么麻烦。他现在住院,机会多的很,也没有理由恐吓医院。”
“不过,七尾先生还是无法抛开这个想法?”
“我没什么根据,或许是因为没被派到像样的工作,所以胡思乱想罢了。”
小坂点点头,抽出纸袋里的文件。文件角落以订书针装订,一共有两份,他把一份递给七尾。“七尾先生,你不擅长看一大堆文字吧,我把大概的情况讲一下。”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因为我觉得很有意思啊,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如果真的是事实,那就太有趣了,会让所有人跌破眼镜。”
“现在还不要写。”
“不会啦,应该说没办法写,现在写只会被骂。不过,要是看出一点儿端倪就让我写,这样总可以吧?本间先生一定会讲话,不过我不会招出七尾先生的。”
“没差,反正都一样。”七尾翻翻文件。“和有马汽车有关的车祸就是这些而已吗?”
“总共六件。确认那个瑕疵造成的有四件,剩下两件还在调查。不过,应该错不了。”
“是什么样的瑕疵?”
“电脑故障,他们所使用的IC有问题,原因不是出在设计本身,而是生产线的品管。简单地说,没发现不良品就出货了。”
“所以出了什么差错?”
“有马最近推出的车种,全部都是电脑化,驾驶和制动器什么的,几乎没有直接相连。”
“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
“比如说开车,不是得踩油门、踩刹车、转方向盘吗?这类动作不是直接传导到各个系统,而是先以电子讯号输入电脑后,再由电脑向各系统传达命令。就算驾驶的技术很差,电脑也会修正成最适当的动作。这么一来,开车就变得很简单,乘车也变得舒适愉快。厂商在这方面,也具有降低成本和轻量化的好处。”
“而这个电脑短路了?”
“这次出问题的,是把油门的动作传导到引擎的线路系统。因为毛病出在这里,所以电脑就乱了。说得简单一点,驾驶明明没有用力踩油门,引擎的转速却飚高,也就是发生车速加快的现象。听说还有相反的例子。”
“原来如此,所以,”七尾的视线落在手上的资料,“暴冲事故很多?”
“有的是发不动,停在路上,因为停在狭窄的单行道上,造成了严重的交通阻塞。”
“有人死伤吗?”
“坐在暴冲车的乘客几乎每一个都受伤,不过幸好没闹出人命。可怜的是被这些车撞击的受害者。虽然没有直接撞击人体,可是有些车子被侧面冲撞,还撞到翻车,坐在前座的女子死了,死者只有这一个。”
“有这个受害者的详细资料吗?”
“在文件的最后。”
七尾翻开文件,上面写着姓名和住址,是一名二十五岁的女性,住在高圆寺。
“赔偿金呢?”
“当然付了。有马也认了错。”
“但是社长没有下台。”
“因为后来判定瑕疵车的原因在于生产工厂。在品管制度方面,国土交通省调查过了,制作流程没有问题。发现不良品之后,有马的处理也算妥当。至少没有发现公司刻意隐瞒失误的迹象。”
“可是,被害者家属能够接受吗?”
“也不是社长下台就能接受吧。我记得死者的父亲召开过记者会,一边掉眼泪,一边呼吁不要再发生同样的悲剧。”
这场记者会七尾也有印象。
“发生重大车祸的只有这个案子吗?有没有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他又翻了翻文件。
“还没有掌握到这方面的消息,不过,车祸总是车祸,也许有人会出现颈部甩鞭效应之类的后遗症,但那要过一段时间才看得出来。”
“甩鞭效应啊……”七尾喃喃地说着,收起文件。“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不嫌弃的话,请用这个。”小坂把纸袋放在桌上。“七尾先生,你打算一个人干吗?”
“你要帮忙?”
“如果我能力可及。坂本先生在做些什么?”
“我不想把他扯进来,一个人做才叫个人秀。”
七尾把文件收进纸袋里,说了声那我先走了,然后站起来。


29
望灵巧地使用细长汤匙,把圣代上的水果送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诉说朋友的糗事,露出笑容的唇角,沾上了白色鲜奶油,穰治伸手用指尖替她揩掉。我好糟哦!说着,她又笑了。
两人正在一家露天咖啡店。天气很好,由于是平常日的白天,店里并不拥挤。
“那,接下来要干嘛?”穰治露出笑容问道。
“都可以呀,看是逛街还是看电影。”
“那,逛街好了,你不是想买新包包吗?我买给你。”
“咦!真的吗?”望的脸亮了起来。
“买不起太贵的就是了。”
“没关系啊,我又不想要什么名牌,只要是穰治买的都好,我会当成宝贝珍惜!”望的双手在胸前交握。
看到她这副模样,穰治的心情便蒙上一层阴影。他放下冰咖啡,皱起眉头。“抱歉,今天还是算了。”
咦!望惊讶地叫出声,双眼圆睁。
“我完全忘了要去看一部电影,下次一定买包包给你,今天可不可以陪我去看电影?”
“好啊,我都可以。不过,下次要买给我哦,说好了哦!”
“好。”穰治点点头,拿起玻璃杯。
他想,还是不要买什么包包送她,不能在她身边留下自己的形迹,或是与自己有关的纪念品,这些迟早会让她痛苦。即使计画一切顺利,穰治也不打算再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我蛮惊讶的,因为没想到今天可以约会。”
“因为有人突然跟我换班。抱歉,临时约你出来。”
“不会呀!我还在想今天要怎么过呢,真是太棒了!”望天真无邪地笑了。
换班当然是假的。他知道望今天休假,而且没有任何计画,才特地请假的。星期五也非请假不可,上司一定会啰嗦,但他今天想陪陪她。
自从失去神原春菜,穰治便失去了与谁一起共度快乐时光的感觉。但是,和望在一起,与那种感受极为贴近。明知只是短暂的替代品,却因此拥有一种心安的错觉。他想为此感谢望,同时也想对不久将带给她的伤心表示歉意。
离开咖啡店,他们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望勾着穰治的手臂。
那天也是……。穰治想起已成为往事的那个重要日子。
那天,穰治也像这样和春菜走在一起。他刚向她求婚,而她的答复让他乐不可支,他们处于幸福的顶端。
两人一起待到很晚。春菜平常都会在穰治那里过夜,那晚她没有留下来,因为第二天早上她还要采访。
“你要小心车子哦。”
离别之际,他这么说,并没有什么深意,也没有任何预感。等她结束工作就可以见面了,他对此深信不疑。
会的,谢啰——说着,春菜挥挥手。她也是满脸幸福。
大约二十个小时以后,穰治接到了那通将他推入地狱的电话。


30
那户人家就在离户越银座不远的地方,是一栋木造民宅,门面窄小,看起来屋龄应该超过三十年,挂着“望月”的门牌,七尾按了门上的对讲机。
“喂。”对讲机传来一个男声。
“我是刚才打电话过来的人。”七尾说道。
“啊,好的。”
不久,玄关门打开,出现了一名身穿开襟羊毛衫、年约七十的男子,白发稀疏,体型瘦小,或许实际年龄没有外表那么老。
“您是望月先生吧。对不起,突然过来打扰。”
七尾拿出名片,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接下的意思。
“麻烦你出示一下手册好吗?”望月说道。
“啊,好的。”七尾从怀里掏出警用手册,翻开身份证明那一页给对方看。望月移开老花眼镜,凝神细看之后,点点头。
“不好意思啊,有时候有人跑来自称是警察啦、区公所的人啦,结果来推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好像就被当成肥羊。”
“小心一点总是比较好。”
“七尾先生是吧?你是轮岛那里的人吗?”
“不是,不过我祖父听说在那里出生。”
“原来如此,果然。”望月点点头。“来,请进,不过地方很小就是了。”
“打搅了。”
七尾从玄关走进室内,随即被带到右侧的和室。那是一个简朴的房间,只有一张小矮桌和一个碗柜,打扫得很干净。
七尾在坐垫上跪坐等候,望月以托盘端着茶出现。
“不要客气,我马上就走了。”
“我老婆出去工作,傍晚才会回来,家里应该还有茶点,只是我不知道收在哪里。”
“真的不用客气。”七尾嘴里谦辞着,心想,或许他猜错了。这个人只是个孤单老人,因为妻子白天不在,没有说话的对象。至少,不是想为女儿报仇的那种人。
“这里就您夫妇俩?”
“是啊。我女儿开始工作没多久,就搬出去住了。说是我退休一直待在家里,她觉得很烦。”
“您还有其他子女吗?”
望月摇摇头。“没有,就亚纪一个。”
“这样啊。”
望月一定以为退休之后,总算有时间可以和女儿好好聊一聊,没料到女儿会搬出去住,而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呃,你想问关于亚纪的事?”
“想向您请教那起车祸,当然也包括令千金的事。”
“要问是可以,可是怎么这时候才来问?”
“事实上,是因为我们在调查别的案子,在想会不会有关联。”
“什么案子?”
“啊,关于这个,现在还不能对外透露,因为我们必须尽保密义务。”
“是吗?警察总是这么说。”望月稍微撇了撇嘴角。“亚纪那时候也是这样。我们只想知道车祸的调查结果,警方却表示不能说,结果几乎什么都没告诉我们,一直等到律师来了,我们才知道详情。”
“原来如此。真是非常抱歉。”
“用不着道歉,你们大概是有这样的规定吧。我那时候觉得,原来警察也跟区公所一样。”
七尾伸手拿茶杯。这一类的抗议是无可反驳的。
“那,你想知道什么?”
“望月先生,您曾担任过受害者代表吧。”
“我只是照律师的吩咐去做而已。律师说,由受害最大的人出面比较有效果。”
“哦,因为只有令千金不幸身亡啊。”
“是啊,真可怜。”望月垂下眼睛。“亚纪是搭朋友的便车,正在等待右转弯时,被对面来的车子撞到的。那辆车也是准备右转,车子突然失控,来不及打方向盘。本来是依照一般交通事故处理,结果保险公司发现有马汽车的瑕疵,整件事就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了。我那时候一心痛恨撞人的驾驶,他们跟我说,其实事情不是那样,我脑筋一下子也转不过来,不知如何是好。”
“开车的是……”
“一个上班族,说是开自己的车去拜访客户。他也受了伤,但意识很清楚,在医院里坚称是车子的引擎突然加速,后来才查出来的。”
这段经过,七尾也从小坂给的资料上得知。
望月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我在赔偿协商时第一次见到那个人,虽然跟他打过招呼,心情还是很复杂。本来应该是加害人和被害人,结果变成双方都是被害人。他跟我说什么一起抗争的时候,我实在有点生气,我也知道对方的话合情合理,但毕竟……。我是很同情买到问题车的人,可是那是他们自己要买的,有些地方也不能怪别人。我们可不一样,我们根本是无辜的,跟有马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我女儿却白白赔上一条命。一句运气不好,怎么交代得过去?”
七尾点点头。光看资料会认为事情并不复杂,但牵连其中的人,内心却百感交集,这不是责怪卖问题车的公司就能解决的。
“和有马的协商已经结束了吧?”七尾确认。
“在金钱方面是的,我们又不是想要钱才怪有马的,可是被问到还要怎么样,也只能说以后不要再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目前算是勉强接受吗?”
“接受啊?”望月笑了,脸上是种自虐的表情。“我看,到死都没办法接受吧,无奈啊!”
“对社长有什么看法?”
“社长?”
“岛原社长。您对于他没有下台有什么想法?”
“下台啊,他下了台,我女儿也回不来了,下不下台都一样。”
在七尾看来,望月不像在演戏。
“令千金当时是二十五岁吧,有男友吗?”
“不知道呢,我没听说。”
“您和其他受害人仍保持联络吗?”
“以前偶尔会联络,不过,也不是我主动跟他们联络,是律师要我们联络才聚在一起的。”
“就您的感觉,是不是每个人都对交涉结果还能接受?”
“我也不晓得。赔偿金额每个人都不一样,而且情况也不同。”
“有没有人表示无法接受,特别痛恨有马汽车或岛原社长?”
“恨……,这个嘛,说到恨,我也恨啊。”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人会采取偏激行动。”
“偏激?”望月皱起眉头,盯着七尾看。“怎么说?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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