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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得挨近堀井敬三的身边。
梦境成真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堀井敬三遵照医师的指示,先进食汤汁,再喝粥;接着开始吃杂粮、米饭,如此循序渐进地恢复到正常的饮食,身体日渐恢复健康。
从第三天开始,我们白天也能到“鹭之汤”的庭园去散散步。过了五天之后,我的身体就完全康复了。
我对堀井敬三不再像以前那样抱持怀疑的态度,以往所有的不安情绪完全消失,整个人看起来益发年轻、健康。
“音祢,你怎么了?最近看起来更加美丽动人,好像一颗宝石,既耀眼又动人。”
堀井敬三最近时常对我说完这话之后,十分感慨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上下打量着我。
目前已经没有什么大事可以让我心烦了,我将先前遭遇的麻烦、痛苦都留在那座枯井里。
尽管如此,我的情绪并未获得完全的平静;尤其是上杉姨丈的震怒,远远超过我的想像。
上杉姨丈、品子阿姨、建彦舅舅都还住在“鹭之汤”,我深怕上杉姨丈生气,所以尽量不接近他们,常常趁他不在的时候,去向品子阿姨请安,看看她的近况。
品子阿姨只是不停地哭,不曾问我堀井敬三的事。
我坚信不久的将来,一定能证明堀井敬三就是真正的高头俊作,而且上杉姨丈和品子阿姨也会原谅我们。
因此,如何从“三首塔”内找到锦缎是我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亲爱的,你要去调查那卷锦缎的下落吗?”
某天夜里,我向堀井敬三询问。
“不!音祢,目前我还没有空。这件事你没告诉其他人吧!”
“嗯,可是亲爱的,金田一先生知道这件事哟!而且,他也告诉姨丈和建彦舅舅。”
“音祢!”
堀井敬三非常讶异地问:
“金田一先生知道锦缎的事?”
“不!他不知道锦缎的事,但是他说能证明你身分、来历的证据,应该是藏在塔内。”
“这件事他也告知你姨丈、建彦舅舅了?”
他突然显得十分不安。
“音祢,你不要紧吧!”
“什么事不要紧?”
“没事……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健康,可以外出了,明天一早我立刻前往‘三首塔’寻找那卷锦缎,你也一起来帮忙找吧!”
“好,就这么决定。可是,亲爱的,你还在怀疑建彦舅舅吗?”
堀井敬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隔天,我们被其他事情绊住,无法前往“三首塔”进行搜索。
喔!我差点忘了说一件事。
随着我们俩的身体日益恢复健康,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向我们询问了不少事情。对于他们的问题,我们都毫不保留地将所发生的事件经过全盘说出。
当我们坦白在国际饭店房间内发生关系的经过时,堀井敬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也满脸通红,羞愧得想钻进地洞里。
幸好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很认真地听我们叙述,使我们俩不致于太过尴尬。
数日来,等等力警官、金田一耕助认真地搜寻古坂史郎和佐竹由香利的下落,结果却杳无音讯;法然和尚也同样行踪不明。
我和堀井敬三约定前往“三首塔”的那天,一大早天色就灰蒙蒙的,十级以上的强风在山谷里狂飙着。
我们正准备外出时,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突然到来。
“啊!你们要外出吗?”
“去散散步,顺便锻练脚力。”
“宫本小姐,我们想请你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三首塔’的旁边有一座炭烧窑,不晓得是否就是你梦见的小堡垒,请你去确认一下。”
闻言,我和堀井敬三不由得面面相觎,我看到他点头示意。
因此我气定神闲地回答:
“好,我去。”
香烟盒
现在每当我一提起笔,回想那一幕阴森、凄惨的画面时,拿笔的那只手便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多亏我有一位勇敢的丈夫陪伴在我的身边,不断地鼓励我,我才有继续写下去的勇气与力量,顺利完成这本书。
首先,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凄厉狂风中、象征不祥之兆的三层塔楼,现在回想起来,“三首塔”当时已经面临终结的命运。
阴郁的天空里,凄厉的狂风发出事件终结前、令人闻之丧胆的呻吟声。
在距离“三首塔”一百公尺处,就是最具关键的炭烧窑。
我清楚知道这就是在梦中见到的圆形小堡垒,满身黄泥浆的古坂史郎和佐竹由香利从这座堡垒的拱形黑洞中爬了出来,然后又爬回去。
我不禁吓得伏在堀井敬三的臂弯里失声大叫。
虽然我之前不曾到过这里,却能清晰地梦见这座炭烧窑,而梦中的“三首塔”也是在这个位置。
“音祢、音祢!振作一点!你梦中所见到的,确实是这座炭烧窑吗?”
“古坂史郎和佐竹由香利是从这个洞穴爬出来,想要把你勒死,然而却没有成功,又再度爬回洞穴里去吗?”
我来回看着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声音沙哑地说:
“嗯。”
“金田一先生,这座炭烧窑是用来做什么的?”
堀井敬三紧紧地抱住我,讶异地环顾四周。
旁边有一些手持铁铲、尖铁棒的警察、便衣刑警,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正在拆除炭烧窑。
不远处,上杉姨丈、建彦舅舅夹杂在村民中看向我们这边。
“唉!高头先生。”
金田一耕助先生腼腆地搔着头说:
“我们这会儿变成超现实主义、神秘主义的信仰者了,宫本小姐梦见古坂史郎和佐竹由香利从洞中爬出来的情景,让我认为这是不是意味着已经超出超自然的现代科学的界限了。”
“因此,我想击碎这座炭烧窑,挖开地底来看看。嗯……那么大家开始行动。”
虽然我不很了解金田一耕助的话,然而一阵莫名的恐怖、战栗感不断地由背脊窜起。
“亲爱的……”
“音祢,振作一点,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
堀井敬三强而有力的手臂从后面紧紧抱住我,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警察人员清除、开挖炭烧窑的工作。
我不想看,却又无法转移视线,仿佛有一股强力磁石将我的视线带往炭烧窑的方向。
这座用黏土打造成堡垒形状的炭烧窑,在警察同仁们尖铁棒的重击之下,逐渐粉碎、瓦解。
狂风夹带着土石、灰尘在空中飞舞,然后散落在我们的头上,堀井敬三扶着我的肩膀后退五、六步。
风越刮越凄厉,仿佛是“三首塔”发出临终前肃杀的哀怨声。而环绕着“三首塔”的丘陵上,树叶翩翩飞落,光秃秃的树枝宛如女人散乱的头发随风飘飞,在强风的吹掠中沙沙作响。
不一会儿,炭烧窑被摧毁殆尽,警察人员用铁铲往下掘土,金田一耕助站在旁边观看挖掘的情况,他那头乱发像是倒立着的妖魔般飘浮不定。
“啊!”
突然间,一名跪在地上的警察发出叫声。
“小心一点,不要受伤了。”
“啊!这里有东西!”
另外一名警察跟着大叫,连忙放下铁铲,跪在地上。
其他警察和便衣刑警见状,纷纷丢下铁铲、尖铁棒,聚集在那两位警察的旁边,直接用沾满泥土的双手挖掘地面。
(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这些人想把什么东西挖出来?)
掘土的警察人员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我看不见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在我身旁的堀井敬三似乎已经略知一、二。
“音祢,要振作一点!我在你的身边,不会有事的。”
“嗯,我知道。”
我直打哆嗦,牙齿发出喀喀声,背脊又升起轻微的战栗。
我的身体就像寒风中光秃秃的树枝一般,在堀井敬三的怀里摇晃、摆动。
“敬三,我要你紧紧地抱住我。”
“嗯。”
不久,警察们一起发出惊讶、愤怒的叫骂声,在他们挖掘的洞穴中,好像有什么惊人的东西被拖出来。
“宫本小姐,让你受惊吓了,真是抱歉,麻烦你过来看看。”
金田一耕助说完,围观的人墙自动地向左右分开;紧接着,我看到两具全身沾满泥浆的尸体。
他们的脸部、双手、双脚、全身上下都覆满黄褐色的泥浆,根本无法辨识容貌,甚至每一根睫毛上都沾上黄褐色的泥浆,只有眼睛炯炯发光。
这两具尸体看起来很像是古坂史郎和佐竹由香利。在梦境中,我看见他们俩沾着泥浆的双手握着真田绳的两端,想从左右两边使力勒死我。
“音祢,振作一点!不要怕,有我在,没事的。”
我觉得堀井敬三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猛力摇晃我的身体。
下一秒钟,他眼明手快地一把抱住即将昏厥的我。
恍惚之间,我听见等等力警官的恐怖描述——
“金田一先生,这两个人颈部所留下的痕迹,好像是用真田绳勒的。”
“亲爱的……亲爱的……”
我在堀井敬三的怀中凄楚地叫着。
“他们两个人是在我做那个梦之后被杀的,也许……也许……当时我是被幽灵附身……”
“宫本小姐,你所描述的梦境,就是接下来所发生的情况。”
“不要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提起这么恐怖、可怕的事情了。”
此时,一名警察前来报告一个令我心惊不已的新发现。
“警官,我们挖出一个‘香烟盒’,这是被害人的东西吗?或者是凶手遗留下来的?”
(最近好像在什么地方也听到“香烟盒’这个字眼……)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警察手里的香烟盒。
“啊!那是姨丈的!”
堀井敬三慌忙想捣住我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在场的警察们示意要去逮捕站在对面的上杉姨丈,而上杉姨丈皱紧眉头注视着我们这边。
就在这时,他发现警察拿在手上的香烟盒。
平日豁达开朗、温文儒雅的上杉姨丈,脸色突然变得凝重、僵硬,随即转身往“三首塔”的方向直奔而去。
“抓住那家伙!不要让他逃走了!”
等等力警官出声大吼道。
当建彦舅舅和村民们察觉到上杉姨丈的举动时,纷纷转头一看,但上杉姨丈早就逃到老远的地方去了。
“畜生!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大坏蛋!恶魔!”
我一面目送着在狂风中奔跑的等等力警官和警察们的背影,一面扶着堀井敬三的手蹒跚地走着。
风势越来越强劲,刮起的强风阵超过十五公尺。
“亲爱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姨丈到底怎么了?”
“音祢,你要振作一点,什么都不要去想。”
“可是姨丈的香烟盒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出现?”
“好了,好了,你什么都……啊!”
堀井敬三突然大叫一声,我也惊恐地抬起头。
此际,我看见头发零乱的上杉姨丈在一阵狂风中,奋力往“三首塔”飞奔而去。
“音祢,你赶快离开!快离开!那座塔里有掌握着我的命运和生命的东西。”
“亲爱的,我也要去,你不可以丢下我不管!”
在狂风中,我跟在他的身后折命地奔跑着。
(从圆形小堡垒中挖出来的两具满身泥浆的尸体、在这种奇怪地方出现的香烟盒、突然间变成恶魔的姨丈、叫骂声不绝于耳的等等为警官、警察们……)
我的脑子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浑沌不开,正努力地将所有的事件做整理、连结的工作。
目前我唯一确知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三首塔”决定我的爱人的命运。
比上杉姨丈晚一步采取行动的等等力警官一行人,他们冲到“三首塔”前面时,却被木制的大型双扇门挡在外面。
随着怒火冲天的号令声,警察们开始一阵冲撞。顽强的上杉姨丈从里面闩住大门,准备做困兽之斗。
“尖铁棒,快拿尖铁棒来!”
等等力警官一说,立刻就有两、三名警察冲回来。
正当我和这些警察擦身而过之际……
“啊——”
跑在我前面的堀井敬三忽然发出惨绝人寰、撕肝裂肺的凄厉叫声,只见“三首塔”的内部正冒出浓烈的黑烟。
我呆立在狂风中,愣愣地看着我们的希望像幻梦一般崩溃、倒塌……
(啊!那座塔没有安装电灯,都是用原始的石油灯、蜡烛或菜籽油来点灯……)
不到一会儿光景,我就闻到浓重的石油味,在阵阵窜起的黑烟之后,红艳艳的火舌开始燃烧起来。
群集在大门前的警察们见状,不禁发出尖叫声,随即往后方退散。
当抬着尖铁棒的警察返回塔前时,已经无济于事了。由于狂风的推波助澜,眼看着火势已经蔓延到整座塔楼。
“畜生!”
堀井敬三咬牙切齿地怒骂着。
熊熊烈焰紧追着“三首塔”不放,我惊慌失措地跑向前去,依偎在堀井敬三的怀里。
“亲爱的,冷静一点。”
“放开我、放开我!音祢,我的命运……我的一生……”
“亲爱的,冷静一点……”
“不要管我!走开!”
“发狂”二字仍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堀井敬三,他的怒气、不甘心伴随着绝望,一点都不剩地发泄出来。
“好了,可以息怒了。堀井……哦,不!是高头俊作先生。”
金田一耕助顶着一头蓬乱头发来到我身边,拖住堀井敬三的手腕。
“小兄弟,你忘了我是金田一耕助吗?”
“咦?”
“我想你一定觉得很意外,为什么我会这么了解你的事情?”
看着金田一耕助自信满满的表情,堀井敬三的眼睛里闪烁着感动的泪光。
“金田一先生,那、那么您……”
“高头先生,你听我说。”
此时,金田一耕助的态度、口气一点也不高傲、夸张,他只是淡淡地将事情原委说给堀井敬三听。
“我悄悄地跟踪刚才放火烧‘三首塔’的嫌疑犯来到这里,才发现了这座‘三首塔’;在我发现枯井之前,曾经暗中调查塔内的动静,不晓得是幸还是不幸,塔内竟然没有任何人阻碍我搜查,你认为我是个忽略掉此等重要物件的人吗?”
“啊!金田一先生。”
堀井敬三当场跪下来,我也跟着跪下,并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哦,不!是你们所要追查的东西是什么。可是,高头俊作先生……”
“是。”
“等等力警官他们也都知道,我如果没有自信或掌握十足的证据,是绝对不会妄下结论的。
当时我直接称呼你‘高头俊作’,真是失礼……我从枯井将你救出时,趁你陷入短暂的昏迷期间,悄悄采下你的指纹。我对指纹鉴识的结果相当有信心……”
“金田一先生!”
堀井敬三双掌伏在地上,当他低下头时,泪水宛如滂沦大雨般落下。
当时金田一耕助站在狂风中挥着蓬松袖子,裤管随风飘荡的瘦弱身影,看起来是如此崇高、伟大。
“金田一先生,谢谢您!”
我也恭敬地合掌言谢。
“三首塔”随着霹雳啪啦的巨响声,火花到处起舞纷飞,不消一会儿功夫,整栋建筑物便化作一团火球。
“唉!所有事件终于在这里结束了,凶手和‘三首塔’一样化为乌有,不会再有血腥的杀戮事件发生了。”
金田一耕助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和堀井敬三喜极而泣地相拥着,站在狂风中凝望火势逐渐减弱的“三首塔”。
第13章 尾声
唉!总算可以清静悠闲地过日子了。
在一连串血腥事件中载沉载浮、徘徨无助的我,从没想过、也不敢奢望这种与世无争、安逸闲适的日子能够重新回到我的生命中。
现在,我在可以俯瞰湘南海边的温馨家中,振笔疾书地写着这本书。
我挚爱的丈夫轻松地靠在沙发上,静静地阅读书籍;有时我们会抬起头凝视对方,彼此交换一个充满柔情爱意的微笑。
玄藏老人在海外过世了,我和先生正在办理继承庞大遗产的手续。
结婚典礼上,我们俩的介绍人是黑川律师伉俪,而我们在热海的家,也是黑川律师帮忙整修的。
建彦舅舅和笠原薰有时会结伴来玩,听说他们俩最近也要结婚了。
我们计划在继承遗产的手续完成后,要为他们做一些事情,建彦舅舅却笑着叫我们不用担心。
现在,我们夫妻最关心的是如何安慰伤心的品子阿姨。
品子阿姨搬离东京的居所,目前在缣仓疗养身心。以前她深信上杉姨丈的为人,以致于无法承受这个重大打击,始终无法面对残酷的事实,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