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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如果我们能够找到15000多个埃及奴隶,这事儿不消片刻便能办成了。” “好吧,如果你们实在没有好办法,我倒是认识卡卡松尼城的橄榄球队。”他大笑着挂断了电话。 我们无计可施。只好又走到后院去瞻仰那庞然大物,设想着要多少人才能把它搬到院子里去。六个?八个?必须侧着搬,同时保持充分平衡才通得过院门。我们脑中简直可以想像人们被砸断脚趾、还有人力尽虚脱的景象。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在我们选定放置这个巨大纪念碑的地方,以前的房主只摆了一张轻便、可折叠的桌子。我们别无良策,只得回到屋里,在炉火前斟上一杯酒,寻找灵感。至于桌子,就留在外面吧,料想没人偷得走。
二月 冰封雪埋的日子厨房的改造工程(图)
人算不如天算,援助人员不久便意想不到地出现了。早几周我们决定改建厨房,为此与建筑师进行了多次商谈,期间掌握了许多法文的建筑术语,从橱柜、加高、天花板、垃圾管道,到粉刷、铺石板、上工字小梁和未加利用的角落空间等,不一而足。起先我们热情万丈,到后来却因改建计划一再受阻而渐渐兴味索然了。厨房始终原封未动,内中的原因包括:天气不佳而延期施工,泥水匠去滑雪度假了,砖石工骑摩托车或者玩足球摔断了手臂,还有材料商冬季懒得出门等等。建筑师是从巴黎移居而来的,他警告过我们,在普罗旺斯盖房子好比进行冗长的防御持久战,长日无聊,只会偶然被爆发的枪战打断一会。现在,我们陷入西线无战事的阶段已经很久了,正期待着枪战发生。 攻击部队终于抵达,带来了震耳欲聋的机械声。那是一天清晨,曙光刚刚划破黎明的昏暗。我们睡眼惺忪地跑出屋,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倒下来了,却模模糊糊辨认出一辆卡车的轮廓,凸露出载运的长条材料。一个公牛似的壮汉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显得心情非常愉快。 “是梅尔先生吗?” 我回答道:“是我,没错!” “太好了,动手修厨房吧!”后面的车门打开,一只长耳猎犬先跳了下来,后面跟着三个男人。工头儿走上前,一阵刮胡子水的香味紧跟着扑面而来。他胡乱握着我的手,自我介绍并引见他的伙伴:他叫狄第埃,这是助手艾里克,还有那壮实的年轻人是学徒克劳德。芳名叫潘妮的那只母狗,当即在屋前撒了一泡长尿,宣告工程正式开始。 我从没见过建筑工人这么拼命的,每一件工作都在高速中进行。太阳还没完全露脸,梁木已经竖起,厚木板的斜坡也已铺成;再过几分钟,厨房的窗子和水槽都不见了。十点钟,第一层石子地面已经平整铺好,狄第埃开始向我们解说施工计划。他敏捷强悍,留着小平头,腰杆儿挺直,像个军人。我可以想像他如果在军中担任士官长,会怎样操练那些懒散的海外军团士兵们,直到他们哭着求饶为止。他说话冲击力强,话语间夹杂着许多拟声字如tok,crak,boum等法文里用来形容撞击或破裂的字眼。而此刻,他将这两种情形发挥得淋漓尽致。 天花板要拆,地面要垫高,厨房里所有的陈设都要移出去,这可是一次大工程。经由那刚才还是窗户的洞口。一面三夹板的薄墙竖了起来,封住了通往其他房间的通道。至于饮食大计,只好转移到后院的烤肉炉那儿了。 看着三位工匠心情愉快地使用大锤残酷地粉碎着一切,是一件令人心惊肉跳的事。他们在掉落的石块和悬垂的梁柱之间敲打、吹口哨、唱歌、讲脏话,只在中午时分才不大情愿似地停下来吃饭。不过,吃饭时,他们也投注了同样的热情,风卷残云,一扫而光—为他们准备的可不是寒酸的三明治,而是大篮的鸡块,以及用全套的瓷器和餐具盛着的香肠、酸菜,外加沙拉和面包。他们都不喝酒,这一点颇让我们宽慰。否则,一把将近四十磅重的大锤子握在了一个醉醺醺的工匠手里,想起来就胆战心惊,他们清醒的时候就够危险的了。 午饭后,重新开工,一直到将近七点,他们没有休息过一次。我问狄第埃,他是不是经常一天工作十到十一个小时。他说,只有冬天才如此。而在夏天,他们通常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十二到十三个小时。我告诉他,英国人做工时开工迟,收工早,中间还停下来好几次,喝点儿茶,吃点儿点心。他乐了:“这日子可真好打发。”他问我有没有认识的英国建筑工人愿意和他一道工作一段,没别的意思,就是来体验体验。我心中暗想,这样的人怕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收工之后,我们夫妇二人按北极探险队员的标准用重重衣服武装了自己,开始准备我们在临时厨房的第一顿晚餐。这里有烤肉炉和冰箱,吧台后还有一个洗手池和两个瓦斯炉座。基本道具倒还齐全,只是没有墙壁。在这种零度以下的天气里,一面墙的存在对我们将是一个多么大的安慰啊。还好,葡萄藤枝在炉子里烧得旺旺的,炖羊肉的香味混合着迷迭香的气息飘散在寒风中,红酒在身体里缓缓地变成热流,我们渐渐开始觉得自己既耐霜寒,又富于冒险精神了。这份错觉一直持续到吃完饭、该去洗碗碟的时候才骤然消失。
二月 冰封雪埋的日子来自故乡英伦的声音
春天到来的第一个信息,既没有展现在鲜花盛开的枝头,也并非来自马索家屋檐下的老鼠,而是来自英国。抑郁的一月过去了,伦敦的人们开始研究度假计划,你想像不到会有那么多人把普罗旺斯列入计划之中。电话声愈来愈常在我们刚坐下来进晚餐时响起—打电话的人漫不经心地忽略了法国与英国之间的时差。话筒内经常会传来一个个似曾相识的人语调轻快的询问。有人甚至还问到我们是不是已经开始游泳了。我的回答尽可能地含糊其辞。因为如果据实告诉对方我们正坐在冰天雪地之间,聆听寒风从厨房的窗洞呼啸而入,而屋外临时搭建的三夹板墙随时有倾覆的危险,则无疑便会破坏了他们的幻想。我们一致认为,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电话内容大多有着固定的模式,很快就变得可以预测了。首先,对方会问,复活节或劳动节(或其他任何对方心目中的理想日子)我们在不在家。这一点确定之后,接下来便是我们已经听怕了的句子:“我们正考虑那时候来玩……”句尾留下一段空白,满怀希望地停在那儿,等待任何一个微小而友善的回答。 这些人在我们居留英国的那么些年里,从来没有想到过去看我们,现在却忽然表现出对我们的极端热情,这很难让人觉得是一种荣宠。然而,我们却不知如何应付—对享受阳光之后还要求免费食宿的这些厚脸皮的家伙,一般的社交推辞令是不管用的。“你们那星期恰好另有客人?没关系,我们延后一周来。”“你家有好多建筑工人在施工?不要紧,反正我们白天都待在游泳池里。”“什么?你们在游泳池里养了食人鱼,车道上挖了大坑,坦克车都掉得进去?你现在吃全素,一点荤都不沾?你怕你家的狗身上带有狂犬病毒?都没有关系,我们不介意!”不管我们制造什么样的障碍,对方都会找到相应的理由加以克服。真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把有人要来骚扰的事告诉较早迁来此地的人们。原来他们个个都已身经百战,说,迁来的第一个夏天,总是犹如生活在地狱一般。那以后,你就学会了拒绝。否则,你会发现自己从三月的复活节直到九月,仿佛经营着一家小旅馆,只是绝无利润可言。 说得有理,现实却令人无可奈何。这一点,更让人沮丧。我们只有神经紧张地等候一次次电话铃的响起。
二月 冰封雪埋的日子工匠们尽显英雄本色(图)
我们的生活因建筑工人的出现而发生了改变。早上,只有在六点半前起床才能吃一顿安静的早餐。稍有迟延,厨房传来的音响便会阻止一切的交谈。一天早晨,钻子和锤子叮当作响,不绝于耳,我明明看到妻子的嘴唇在动,却一个字也听不到。最后,她只好递过一张字条:趁着灰尘没掉进杯子,赶快把咖啡喝了吧。 不过,工程确有进展。厨房被剥成空壳之后,工人开始以同样的喧嚣展开重建工作。所有的材料都经由木板搭成的斜坡,从离地三公尺高的窗口运进来。他们力大无穷,而狄第埃似乎一个人便可以充当一架起重机的功用。在把装满湿水泥的独轮手推车推上斜坡时,他一边的嘴角衔着烟,另一边嘴角却怡然自得地吹着口哨。我实在难以想像,这三个人在如此局促的空间、寒冷的天气或者其他恶劣的环境下工作,居然仍能保持绝对愉快的心情。 当厨房的结构初具规模时,第二批增援部队开到了。他们对房屋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审视,然后便开始在厨房狭小的空间中各施绝技,大显神通。他们中有泥水匠雷蒙、油漆工马斯托、瓷砖工特律斐、木匠詹奇,当然也少不了那位亲率学徒、耀武扬威地前来助阵的水管师傅曼尼古希先生。他们常常六七个人同时聚在碎石破砖之间,七嘴八舌地争论哪一天谁该来当班。这时候,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建筑师克里斯蒂安才能够充任他们的调节人。 我们心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如果这些人能够腾得出一点点时间,凭他们强壮的筋骨,一定可以把石桌搬进院子里去。我一提出这个要求,立刻得到他们的合作。“何不现在就动手?”他们说。是啊,为什么不呢?我们爬出厨房的窗洞,围在铺了一层白霜的石桌旁。十二只手紧紧抓住桌板,十二只臂膀同时发力往上抬,可这块倒霉的顽石居然丝毫不动。每个人都狐疑地咂着舌头,绕着桌子打量。最后,还是曼尼古希一语道破天机。这石头是透水的,他说,像海绵一样吸满了水。水结成冰,石头跟着也被冻住,和地面连成了一体。天哪!那可是无论怎样也奈何它不得了。看来,只有等它自然解冻了。也有人陆陆续续提到用焊枪烧、用铁锹铲等一系列优劣难辨的点子,但曼尼古希出面“叽哩呱啦”地说了些什么,制止了争论。我虽然听不懂,但多少也能猜得出,那大概是“乱弹琴”之类的意思。队伍散去了,而我也只好把心愿暂时重新搁置在心底。
二月 冰封雪埋的日子酒美菜香人好的伊凤阿姨餐厅
周一到周六,家里都充斥着噪音和灰尘。于是,星期天便像沙漠中的绿洲,备受欢迎。我们可以奢侈地在床上酣睡到七点半,直到狗儿们吵着要出去散步为止;我们随时可以交谈,而不必走到屋外,寻个安静的角落;我们还可以安慰自己,距混乱与骚扰的结束又近了一周。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做不到。由于厨具不足,我们不能像一般法国人那样花很长的时间烹调一顿盛宴来庆贺周末。于是,我们以临时厨房太简陋为借口,欣然养成了周日外出就餐的习惯。 身为美食爱好者,我们不时参阅各类对餐馆的评介,而且愈来愈信赖戈米氏指南。米切兰杂志的美食指南也是无价之宝,在法国旅游不可不随身携带它。美中不足,它只列举了各家餐馆的价位、级别和当家菜,犹如有骨无肉。戈米氏指南则不然,它会告诉你有关厨师的各种信息—多大年纪,在哪儿学的手艺,是否已成大师,目前是停滞不前还是仍在不断进取。书中甚至还谈到了厨师们的妻子,告诉你她们会是笑脸相迎还是冷若冰霜。如此,你就能了解这是一家什么样特色的餐厅了—窗外有没有好风景,有没有漂亮的花园阳台。作者评断餐馆的服务和顾客水准,议论价格高低和气氛好坏,还常常详细讨论菜单和酒单。书中所述不见得绝对正确,作者一定也无法避免个人偏见,但内容确实十分精彩、引人入胜。同时,由于是用法文书写,对于这种语言的初学者(譬如说我)来说,绝对是难得的课外读物。 1987年版的戈米氏指南介绍了五千五百家餐馆和旅店。我们发现,有一家本地餐馆居然也赫然名列其中。看来非得去拜访一下不可。餐馆坐落在兰贝斯村(Lambesc),距此仅半小时的车程。厨师是位女子,根据书中的描述,她“善做普罗旺斯最著名的佳肴美点”,烹调手艺“富于阳光的热力”,而她的餐馆最初是由一间磨坊改造而成的。这些评语无疑已经充满了诱惑,但最让我们感兴趣的更是厨师的年龄:她已经80岁了。 开车到兰贝斯那天,是多云有风的天气。晴朗的日子如果待在家里,会让我们深感内疚。对当地人来说,这个星期天萧瑟而又凄凉,街道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陈年积雪。村民们从面包店买了面包,都是抱在胸前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双肩尽力瑟缩向前以御风寒。而这恰恰是享用丰盛午餐的理想天气。 我们来得很早,拱圆形屋顶的大厅里空空荡荡,静谧无声。大厅中陈列的家具是漂亮的普罗旺斯古董厚重、黝黑、光可鉴人。大餐桌的摆设错落有致,桌与桌之间的空间恰到好处,让人丝毫不会感到拥挤。这种奢华的气派通常只在豪华的大餐馆里才会见到。厨房传出人声和锅铲的铿锵声,香味扑鼻而来,使人馋涎欲滴。显然,营业时间还没到。我们踮起脚尖,打算悄悄地退出去,先找家咖啡馆喝点东西再来。 “是谁呀?”一个声音说道。 厨房里走出一个老人,打量着我们,门口射进来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我们告诉他我们预订了午餐的桌位。 “那么,请坐吧。你们总不能站着吃啊。”他轻快地朝空着的桌子挥了挥手。我们顺从地坐下。他步履蹒跚地拿来两份菜单,也在我们身旁坐下。 “美国人?德国人?” “英国人。” “很好,”他说,“战时我和英国人并肩作过战呢。” 我们觉得自己像是通过了第一场测验。只要再答对一题,就能有幸看到老人一直抓着不放的那份菜单。我问他可否推荐什么拿手菜。 “样样都好,”他说,“我太太做的菜没有不好的。” 一对新来的客人使我们意外地提前得到了菜单。老人起身去招呼他们,不得不将菜单留在桌上。我们兴奋地指点着“烧小羊肉”、“红焖牛肉”、“木耳炒牛柳”,还有一道“主厨奇想”,却不知是什么。老人回来坐在我们身旁,一边听我们点菜,一边点头。 “哦,这道菜就是主厨最拿手的例盘,从来就没有变过。”他说,“就像男人都喜欢奇思怪想一样,永远也不会改变。” 我请他在上第一道菜时来半瓶白酒,以后再来些红酒。 “不对,”他说,“你们这样点酒水有问题。你们该喝维善(Visan)产的隆河坡地红酒。好酒和好女人都产在维善。”他说着站起身来,从一个黑色的大橱柜里掏出一瓶酒来。 “就是这个。你们一定喜欢。”(后来我们发现,每位客人桌上都摆上了这种酒。) 这位全世界最老的领班走进厨房,把我们点的菜单拿去传达给大约是法国最老的现役主厨。我们仿佛听见厨房里有第三个人的声音,却见不到其他服务员。于是,我们不禁开始猜想,这两位年龄加起来超过160岁的老人,如何能应付长时间的辛苦工作呢。而且,宾客渐多时,上菜并未延误,也没有哪一桌遭到冷落。老人以他一贯迟缓而庄严的方式周旋往来,不时坐下来与客人交谈几句。一道菜做好了,老太太会按响厨房里的一个铃铛,她的丈夫便会暂时停下聊天,故作恼怒地把眉毛扬一扬。如果他还坐着说个不休,铃声会再次响起,带几分坚持的意味。这会儿,他便不得不起身离去,嘴里还不忘记嘀咕着:“我来了,我来了。” 食物恰如戈米氏指南夸赞的那般美味,老人推荐的酒也妙不可言。我们真的非常喜欢。当老人送上浸了药草和橄榄油的乳酪切片时,我们已经把酒喝完了。我还想再来半瓶,他不赞许地看着我,说道: “等会儿谁开车?” “我太太。”我早有准备。 老人这才走到黑橱柜前。“没有半瓶酒,”他说,“但你只能喝到这儿。”他的手在新拿出来的那瓶酒的中段比划了一下。 厨房的铃声不再响起,主厨老太太终于从厨房走了出来,问大家是否吃得愉快。她那被炉火熏得红通通的脸上挂着微笑,看上去只有60岁。夫妇俩幸福地站在一起,他则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上。她开始兴奋地谈论起屋里的古董家具,说那可是她的嫁妆,老先生则不时从旁打趣。看得出,这老两口融融乐乐,非常喜爱他们的工作。离开这家餐馆的时候,我们不禁感到,岁月的逝去也许并不那么可怕。
二月 冰封雪埋的日子春天降临普罗旺斯
泥水匠雷蒙仰面躺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工作台上忙碌着,他身下一臂之遥就是我家厨房的天花板。我欠身递上一罐啤酒,他侧过身,用一只手肘支撑着身子仰起脖子往肚里灌。这样的姿势不管是喝东西或是做工都好像很不舒服,但他说他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