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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旺斯的一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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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阍诟们陕都⒌乜ㄅ肥校–ahors)购买的松露,又焉知不是数百里外沃克吕兹省最先出土的呢?除非你熟知供应商,认为他诚信不欺,否则你是没法确定的。根据雷蒙的内幕消息,佩里格地区售出的松露,50%是别处出生的“冒牌货”。  另外,松露在离开土地被送上磅秤这一过程中,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增加了重量。这有可能是卖菇人在外面额外增加了“礼品包装土”;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松露内部增加了什么特别重的东西—外表看不出来,用刀子从中间一划,才露出内藏的细小金属条。“这些人,是多么厚颜无耻啊!”就算你决定放弃新鲜松露的风味,改食罐头制品,也不见得更有保障。有谣言说,贴着法国商标的罐头,有些里面装的其实是意大利或西班牙产的松露菌。这种说法如果属实,那么它一定是欧洲共同体市场国家之间,获利最丰而又最见不得人的合作勾当了。  尽管诈欺手段连续不断,尽管价格一年比一年涨得离谱,法国人仍然抵挡不住松露馨香的诱惑,总是掏空口袋也要吃到它。而我们,当听说本地一家我们偏爱的餐馆正在供应本季最后的松露菌之时,也忙不迭地像所有法国人一样赶去品尝。


三月 春季到来农夫忙冬季最后的美味

  麦克餐厅是卡布雷尔村的小饭馆兼休闲中心。因为装潢不够华丽,所以尚未引起米切林指南的注意。老人们在前厅玩纸牌,食客在后堂吃饭,互不干扰。老板是主厨,老板娘则负责招呼点菜,家中其他人等跑堂打杂。这是一家很舒适的街头小馆。主人没有什么雄心大志,非要把手艺不错的主厨捧响成为明星,把可爱的餐厅变成昂贵的饮食庙堂。  老板娘安排我们坐下,并送来饭前酒。我们问起松露如何,她转动着眼珠,露出一副近乎痛苦的表情。一时间,我们还以为松露已经卖完了呢。经她解释,才知道这不过是她对人生许多不公平事物的一贯反应。  她的丈夫麦克喜欢烹调新鲜松露。他有稳定的供应源,也像一般人一样用现金付账,一样拿不到发票。他认为这笔费用得算进经营成本里去,不能作为附加利润卖出,因为没有书面文件证明买进价是多少。同时,即便客人们不停地盯着点食松露,他也不肯大幅度调整菜单上的定价,以免得罪店里的常客—冬天里的顾客都是本地乡民,相当计较价钱。而肯花钱的大爷们通常要到复活节以后才会南下。  这就是问题所在。老板娘拿来一只铜锅给我们看,里面盛着价值数千法郎名副其实的松露。我们不禁问她,麦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做出了一个经典的耸肩动作,眉毛肩膀同时上扬,嘴角则向相反的方向一撇,说道:“这样他才高兴吧。”  我们叫了松露烘蛋,多汁、饱满、松松软软的,每一口都吃得到那珍稀如金的深黑色小玩意儿,这怕是冬季最后的绝美滋味了。我们用面包把盘上余汁都擦净吃掉,盘算着若是在伦敦,这样的一餐得花多少钱。结论是,我们可真没少赚。在普罗旺斯进行任何一点小小的挥霍前,只要想想伦敦,我们立刻便会释然。  麦克走出厨房来向顾客致意时,注意到我们光洁的盘子。“好吃吧?松露?”好吃极了,我们说。他告诉我们,卖松露给他的那人—此行当中的一个老恶棍,刚给人抢了。抢去的硬纸盒里装着超过10万法郎现金,他说。  别担心,我会找到你家的  一回家,就听见电话铃声响个不停。这是我和妻子都深感厌恶的声音,每次围绕由谁接听的问题,我们总要互相推诿一番。我们对打来的电话总是持悲观态度,铃声总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响起,又总是措不及防地把你带入不可预期的谈话之中。信件就不同了,收信是很愉快的事,至少你有时间考虑怎么回答。可是现在,大家都不肯写信了,人们都太忙,总是日理万机的样子,偏偏又开始不信任那些递送账单倒从不失误的邮政局。而在这里,我们则学会了不信任电话。  我没精打采地拿起话筒。  “嘿,伙计,你那里天气如何?”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我回话说天气很好。这句话一定具有关键意义,因为对方此时才自我介绍说他叫托尼。他不是我的朋友,甚至连朋友的朋友也不是,只不过是某个相识的相识。“我想在你们那儿找一所房子,”他的话简洁明了,这是一种经理们在使用汽车电话向妻子们交代家务事的时候惯用的语气。“想到你老兄可能帮得上忙。我打算在复活节之前南下,免得赶上拥挤的交通和上涨的房价。”  我说可以告诉他本地一些房地产经纪商的名字。“恐怕有点问题,”他说,“我不会讲法语。点菜或许还可以,说到别的就不行了。”我建议他找一个会讲英语的经纪人,不过看来这一招也不灵。他说:“我不想只找一家公司,免得被套住。我要货比三家。”  谈话至此,对方已在暗示要我为他做点什么。而我既毫无此意,此时便该说些狠话,让对方打消这个念头。谁知,我连这个机会都没有抓住。  “我得走了。总不能聊一夜啊。下星期我到了你那里后,有的是时间详谈。”接着他吐出了那串可怕的、让我心中残存的希望彻底破灭的字句,“别担心,我有你的地址,我会找到你家的。”  电话挂断了。


四月 阳光和煦广告界的风云(图)

  如纱的薄雾,在湛蓝天空下笼罩着山谷的清晨。我们散步归来时,狗儿们身上沾湿了露水,胡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们先看到了那个陌生人,勇敢地扑上前去绕着他打转,做出虚张声势的攻击姿态。  陌生人站在游泳池边上,一只手挥舞着一只男式手提箱防范着狗儿的攻势,往深水区愈退愈近。看到我们,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狗还好吧?没有狂犬病什么的吧?”听这声音,不就是打电话来的那位伦敦人托尼吗?  他携着提箱跟着进屋里,加入了我们早餐的行列。这位仁兄块头很大,腰腹部以上结结实实地堆满了丰厚的赘肉。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头发刻意梳得蓬蓬松松,身上是一套灰色休闲服—不管天气冷暖,英国观光客在普罗旺斯总是喜欢这副打扮。坐定之后,他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鼓胀的记事本、一支金笔、一条免税香烟以及一个金质打火机。对了,他的手表也是金的。我敢说他的胸毛之上一定还躺着一枚金坠子。他自我介绍说从事的是广告行业。  托尼简短而自豪地述说了他的创业史。他自创广告公司,在“艰苦的企业环境、血腥的同业竞争”中崛起,最近更以极好的价钱卖出了部分股份,并签得一张五年的客户合同。现在,他说,他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但是在别人看来,他可不像能放开公司和个人事业不管的人。他坐立不安,时时看看手表,把桌上他那堆杂物来回摆弄着,不时调整调整眼镜,深深吸一口烟,心烦意乱地扭动一下身子。突然,他猛地站起来。  “我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吗?伦敦的区号是多少?”  我和妻子早料到,他必将有此一问。英国来客总是这样—进得门来,喝一杯酒或咖啡,接着就打电话回去,查看一下是否他前脚才离开,公司后脚就关了门。就连通话的内容,也不离我们早就听熟了的那一套。  “嗨,是我。对,我是从普罗旺斯打来的。一切都好吧?有没有人留言给我?没有?大卫没回电话?可恶。听着,我今天会在外面跑跑,但是如果要找我,可以打到—(你这儿电话号码是多少?)记下了吗?什么?是啊,这儿天气很好。我会再打给你。”  托尼放下话筒,再度向我们表示他的公司营运正常,他不在几天也勉强能够维持。终于,他静下心来,准备全心全意地和我们一道,进行购买房产事宜。  在普罗旺斯购置房产可谓难矣。很多城里来的大忙人,习惯了英明果敢、当机立断的交易作风,在这儿却往往因为某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而纠缠数月,使谈判毫无进展,最终只好放弃。在购房谈判中,往往有些事会大出购买者的意料。而这第一件就是实际价格总是高于广告价格,这难免令人心生警惕,疑虑大起。其实,个中的主要原因是法国政府征收8%的过户税,公证费用也很高。有时候,房屋代售公司的佣金还要由买方承担,那又要加上3%到5%。运气不好的话,买方在房价之外总共要另加15%的价钱,才能应付掉所有的杂项支出。


四月 阳光和煦卖房有方,瞒天过海(图)

  当然,这当中也有一种双方心照不宣的欺诈手段,既可省钱,又可瞒天过海,逃过政府税收这一关。这便是双重价格法。有过这样的案例—住在埃克斯(Aix)的商人韦法利先生,想把他继承来的一栋乡下老房子卖掉,要价一百万法郎。这房子并非他日常所居,因此脱手时按法律要缴纳不少的所得税,这个念头让他想起来便心如刀绞。因此他决定,报给官方的所谓“书面价格”是六十万法郎,而他也只好咬着牙根交上这部分的税款。而其余四十万法郎他要求买方付现金,而且当面点清。他会向对方说明,这么做对双方都有好处。因为法律公证费也是依照书面价格抽取的。太棒啦!这样的话岂非皆大欢喜。  这种方法实际运作起来,必须抓紧时机,还要得到律师或公证员的极大谅解。签约时,买方、卖方和房屋中介齐集公证律师处,由律师高声念出买卖合约,一条一条地念。合约上注明的价格是六十万法郎,但买主带来的另外四十万法郎这时也要交给卖方了。可是当着律师的面,这一切未免太不妥当。于是,律师此时便会突然内急,进入洗手间,而且一待就是半晌。直到估摸着那头钱款的数额清点得差不多了,律师才会再度露面,接过合约约定数额的支票,监督双方签字,丝毫不损其法律尊严。难怪有人不大厚道地说,在乡下做公证律师,要具备两项基本条件:一只半瞎的眼睛和一个识时务的膀胱。  在会见律师之前,或许尚有许多障碍有待克服。其中最常见的是多重所有权问题。法国法律规定,父母死后,遗产由子女共同继承,每人所持份额均等。若要出售祖产,须征得每位遗产继承人的同意。子女愈多,协议愈难达成。我家附近一户老农舍的情形便是如此。这座农舍世代相传,如今为14位堂表兄弟姐妹共有,其中有三位还有着科西嘉人的血统。据法国朋友说,科西嘉人是最难打交道的。每次有人开价要买,14个人之中一般总是大约有9个人愿意,两个人拿不定主意,而3个科西嘉兄弟总是无一例外地反对。农舍至今也没有卖出去。而且可以肯定地说,它还将要传到这14人的38个子女手上去。最后呢?也许会由175个互不信任的远房亲戚共同担任业主。  即使房屋产权单归一人所有,比如马索的房子,也不能保证交易能够顺利完成。那贪得无厌的农夫可能漫天要价,指望从此靠喝酒赌钱来打发下半辈子。不料来了个慷慨买主,一口答应他的价钱,他会立刻起疑心,认为其中有诈,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一定是要价太低。他反悔不卖,思量了6个月,才以更高价格重新推出。  之后,房主总在成交之前的最后一分钟才若无其事似地说出一些好像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诸如,柴房在赌牌时输给邻居了;根据古代流传下来的传统,附近农场的羊群原则上来说,有权可以每年两次循着旧时的小路、通过目前厨房所在的位置;院子里那口井的使用权自1958年以来便争论不休,而今更有斗争升级的意思;也有可能是长期租种土地的那位佃农年老体衰,看样子熬不过明年春天等等—总之,总会有些出乎你的意料之外的事。买主必须兼具耐心和幽默感,才通得过重重关卡,最终完成交易。


四月 阳光和煦同胞同心

  我们开车去拜访一位我认识的房屋代理。一路上,我试图向托尼解释当地的种种状况,但徒劳。他以一种自以为谦虚的方式告诉我们说,他可是个精明强干的谈判高手,经常与纽约广告界那批难惹的家伙死缠硬斗,料想法国的小官僚或当地的农夫也占不着他的便宜。他的话开始让我觉得,好像不该介绍这些既没有汽车移动电话,又没有私人商业助理的小人物给他认识。  房产中介是位女士,她来到办公室的门口迎接我们。在落座时,她拿出厚厚两大叠房产资料,资料中还附有照片。她不会讲英文,托尼的法文在此时也变得非常有限。既然不能直接沟通,托尼索性当她不存在。目中无人的态度显得蛮横无理,更糟的是,他认为对方完全听不懂,尖酸刻薄的脏话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在这尴尬难堪的半小时里,我忍受着托尼在翻看档案时不断迸出的“操!”“开玩笑!”等轻薄的言语,在其间的间歇处尽量把这些字句婉转地翻译成“他对价格感到惊异”之类的废话。  原先,托尼是打算寻觅一座不带土地的村舍。他太忙,恐怕根本没空料理庭院。可是翻阅房产资料之际,看得出,他的心态起了变化。想做普罗旺斯乡绅,必须拥有几亩庄园,地里种着葡萄藤和橄榄树。看完资料后,他已经开始烦恼网球场该建在何处了。颇令我失望的是,他竟然对三处房产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  “我们今天下午就去看看。”他宣布。并在记事本上写下,又抬腕看看手表。我以为这动作意味着他需要借用代售员的电话,打个国际长途呢,却原来这只是他的肠胃对他发出了某种讯号。“我们杀去饭馆吧,”他说,“等两点钟再来。”他向房产中介伸出两根手指头挥了挥,她微笑点头表示明白。我们终于走出了这扇门,好让那位可怜的女士自行安抚她受惊的心灵。  用餐时,我告诉托尼,下午我不陪他去看房子了。他表示惊讶,想不出我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但他随即叫来第二瓶酒,然后对我说,钞票是国际语言,相信没有我也不会有困难。不幸的是,账单送来时他才知道,不论是他的美国运通金卡,或是还来不及换成现钞的旅行支票,饭馆老板都不感兴趣。最后,还是由我付了账,并对有关“国际语言”这一话题发表了一些个人看法。托尼显然并没有被我的小幽默所感染,终于流露出了一丝身在他乡而又“语言”不通的郁闷。  我走了,既庆幸解脱,又有些不安。与这样的粗人相处当然不愉快,可他毕竟是我的同胞,身在异国,你会觉得自己对他多少负有一点责任。第二天,我打电话向那位房产中介表达了歉意。“别放在心上,”她说,“巴黎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我听不懂他都讲了些什么。”


四月 阳光和煦音乐与电力的关系

  最后确认温暖的天气会持续下去的标志,是曼尼古希先生的衣着。他前来执行他的夏季计划,为我们安装中央供暖系统。他的羊毛软帽换成了印有清洁卫生用具宣传标志的棉质毡帽,脚上穿的也不再是暖和的雪靴,而是换上了棕色的帆布软鞋。他的学徒助手则是一身游击队员打扮,陆军迷彩服外加丛林帽。两人在我家的两头来回丈量着,曼尼古希同时就各项议题发表着长篇大论。  音乐是今天的第一个话题。他和妻子最近参加了一场官方主办的工匠午餐会,餐后安排了舞会,跳舞恰好是他的众多才艺之一。“真的,彼得先生,”他说,“我们一直跳到六点钟。我的脚力绝对不会输给18岁的年轻人。”我完全可以想像他拥着夫人、轻盈而精确地在地板上旋转的潇洒风姿。不知道他有没有一顶专为这种场合预备的礼帽?他总不会光着脑袋跳舞吧!这样想时我一定露出了笑意。“我知道,”他说,“你在想,华尔兹不是正经音乐。要讲到正经音乐呢,就得听大作曲家的作品了。”  他接着阐述了一大套理论。法国电力局动不动就要断电,断电期间,他便靠吹笛子来自娱自乐。他那套惊人的宏论,便是在吹笛子时偶然想到的。电力,他说道,是科学与逻辑的结合;而古典音乐呢,则是艺术与逻辑的结合。你相不相信?已经有人看出两者之间的共通点了。试听一下莫扎特的作品,是多么严谨而有节律啊,你不得不承认,莫扎特如果当电气师,一定极其出色。  我正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学徒兄弟解了我的围。他刚计算出我们的房子加起来一共需要二十部暖气片。曼尼古希听了,做出昏倒的样子,一双手猛力地在空中甩动,好像烫伤了指头似地喊起来:“唉呀呀,那不是比装中央空调系统还贵了嘛。”他开始说要好几百万法郎,看见我惊异的样子,马上减少了两个零,说他先前用的是旧币算法。即便如此,这仍是个相当大的数目。他不断地强调角钢的价格昂贵,再加上政府还要抽18。6%的交易税,这实际上也是不得已的一个价格。说到交税,倒是让他想起财务制度的不公平是多么的可恶,充分表现出政客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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