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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皇帝1-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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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芝贵道:“若贝子爷喜欢,小人就敬奉您老了。”

“确是价值连城,啧……啧……”

三人落座,摆上珍肴。载振道:“我在西洋出使时,人们都称我为‘部长’亦成‘殿下’。回到国内,称我作殿下的,好像就你一人。”

段芝贵起身行礼道:“贝子爷这样说,让小人惊恐得很,难道殿下看不起小人不成?——无论如何,小人心里只有殿下,今后愿在殿下的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小人出身武备,当年曾在陆军中主持操务,也颇有些威望,殿下着有用得着小人的,小人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我岂不知将军之才威,袁总督手下,哪个不是精兵强将!我大清朝廷,就靠你们扶持哪。”

“父督时常教导孩子要为大清出力,特别嘱托对庆亲王及贝子爷要忠心耿耿,我虽不才,愿自荐于贝子殿下帐下。”

“什么?你称袁总督为父亲?”载振道。

徐世昌道:“袁公早收芝贵为义子了。”

“如此就更是一家人了。”

徐世昌和段芝贵奉袁世凯之命而来,他们以为,今后的皇上有可能就是载振。且不说奕劻是西太后最宠的红人,是首席军机;单是这载振,太后偏选他出使各国,明显地是让他历练历练,同时让他和各国建立良好的关系,希冀以后各国能给他以支持。现在又让他做了御前大臣,特别是农工商部尚书的显职,很明显,储君的位子,西太后有点属意于他。现在若能和他拉上关系,前途无量。即便载振不能做皇帝,凭其父亲是当朝第一权臣,他本人又是少年显贵,徐世昌、段芝贵也应极尽巴结之能事。

载振想,我阿玛与袁世凯早就谋划立我为储君,看老佛爷的心思,对我也有九分了。我若要做皇上,也要在朝廷内外多结交一些人才是,我要慢慢地织成一张网。现在段芝贵做着陆军管营又补了道员,既军又政,正是我要结交的。

喝了几杯后,载振道:“不知芝贵将军有何打算。”

段芝贵道:“别无他意,只想瞻仰恩容,表明我的赤子之心。”

又喝了几杯,载振眯眼瞧着身边的几个使女,似有不以为然之意。段芝贵看的真切,便“啪啪”拍了两下手。厅堂尽头的红幔徐徐拉开,一曲琵琶如风人竹篁,飒然而来,随即又如泉流石上,沁人心脾。

载振拍手赞道:“乐天之琵琶女,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段将军乃军旅中人,没有召妓侑酒的风气呢。”

段芝贵道:“小人请的可是杨翠喜呀!”

载振霍地站起来:“她就是名妓杨翠喜!难怪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载振定睛看去,见那抱着琵琶的女子额头如碧天里的溶溶皓月,两腮恰似刚出水的芙蓉。鼻腻鹅脂,鼻尖微微上翘;口似樱桃,嘴角风情万种。十指纤纤,如雨中抽芽的春笋;玉臂白白,似日光映射下的春雪。

“果然绝色美人?”载振赞道。

“她的曲子才真正是天下一绝哪。”徐世昌道。

“快唱来听听。”载振急不可耐。

话音刚落,听那女子唱起来:“一自多才阔,几时盼得成合?今日筒猛见他门前过,待唤著怕人瞧科,我这里高唱当时水调歌,要识得声音是我。”

“果然名不虚传!再唱一曲!”载振叫道。

那杨翠喜启朱唇,闪秋波又唱道:“杨柳深深小院,夕阳淡淡啼鹃,巷陌东风卖杨天,才社日停针线。又寒食戏秋千,一春幽恨远。”

“好一曲‘红绣鞋’,滋味足矣,有如此仙乐美声相伴,平生足矣!”载振眯眼摇着头道。

“既然贝子爷如此喜欢,那就买了来,孝敬您老人家。”

载振的双眼猛地睁开,喷出火来道:“当真!”

“若这点事小人也办不到,在贝子爷这里还能叫效犬马之劳吗?”

段芝贵叫随从叫来鸨儿道:“你家闺女可曾许人?”

“我家闺女还没梳弄开苞呢,怎么可能嫁人呢?”

“本老爷要买下,怎么开价?”

“我养了这闺女十几年,现在刚有出息,虽说只是在帷后弹唱,却已名满天下。我家里全靠她吃饭呢,哪里能想到让她嫁人?”

“一万两白银如何?”

鸨儿的眼睛睁得像鳖蛋,随即又一扭头,说道:“还没试花呢,我怎忍心?”

“再加二千两,不愿意就算了。”

“哟,瞧这位爷说的,哪有这么硬梆梆的话儿。看你这位爷也是个豪爽的人,再加点嫁妆,我就割爱忍痛,把姑娘给你了。”

段芝贵和鸨儿的话音还没落,载振急不可待的道:“今天就梳弄了吧。”

“殿下,是您的人了,全凭殿下喜欢。”

“今天就梳弄了,走——”载振就要转身。

“歌台后面那道墙,是有暗门的,里面别有洞天呢。贝子爷就甭要到别的地方去了,就在此梳弄得啦。外面的事全由小人张罗,保证万无一失,这厅前堂后,饭庄的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何况,咱徐世昌是巡警的头儿,殿下,您老就放心吧。”

红幔落下,段芝贵走进幔内,徐世昌和段芝贵及载振的随侍,在幔外喝起酒来。

走进红幔,载振握着杨翠喜纤柔的小手,滑腻的滋味直透到骨髓。载振把她拉起来,按一下墙壁上的铜钮,果然墙壁上闪开一道门,门内特别宽敞,朦胧的红光弥漫着全室。墙壁上挂着裸体的西洋画,个个都是光洁丰腴,玉乳亭亭的女人。这些催情画,更使得载振欲不能抑,摸着杨翠喜的纤腰说:“你这腰儿,还没那墙上女人的指头粗呢,你受得了爷的爱吗?”

“万请爷爷可怜我,可别痛杀我也。”说时莺呢燕喃,撩人神魄。

载振哪里还能按耐得住?手儿早滑向王乳,翠喜嘤咛一声,娇红满腮,道:“爷,千万请你规矩点。”

载振哈哈笑道:“好,你让爷怎么规矩?”不如唱支曲儿让爷听听,爷好知道怎么规矩。“

杨翠喜重又拨弦转轴,娇声嗲语道:“奴本是柔枝嫩条,体比做墙花路草。顾不得鸾雏燕娇,你恣意儿鸾颠凤倒。须记得或是忙,或是闲,或是迟,或是早。夜夜朝朝,何曾知道,这些笑窍,春风一度,教我力怯魂销。”

“你如今已是我的娘子,放下心来,我本是怜香惜玉之人。”说着,拿过琵琶,载振也自弹自唱起来:“更深漏深,独坐谁相问?琴声怨声,两下无凭准。翡翠衾闲,芙蓉月印,三星照人如有心。露冷霜凝,衾儿枕儿谁共温?巫峡恨云深,桃源羞自寻。你是慈悲衬,望恕却少年心性,少年心性。”

翠喜道:“没想到爷有这等的才情,便是柳三变也比不上,奴婢真是福大命好,有这么好的归宿。”

载振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猴急之时熬到现在,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听罢翠喜的话,他一把把她拥在怀里道:“我会疼你爱你一辈子的,我的小亲亲,我要把你封为福晋。”

“你是王爷?”翠喜惊道。

“老爷我是庆王府的贝子,将来必定是王爷的,说不定……”载振急忙打住。

清晨,载振睁开眼睛,见翠喜仍在睡着。他唤太监进来把衣服穿好,盥洗毕,一个太监道:“爷,庆王爷不会怪罪吧。”

“没有的事。以后她到了府中,你们只当以前没有见过她,不准说出她的身份。”

“嗻——”

“你们侍候她起来吧。”载振道。

待翠喜也盥洗完毕,对载振道:“爷真的是贝子爷。”

“那还有假?”

正在这时,一个太监拿着一方白绢道:“大爷,这上面红红的一片。”

翠喜低下头去,娇羞无比。载振愈加爱怜,让随侍拿来牛奶和一些点心。吃罢,载振对翠喜道:“再唱一曲如何?——就以昨夜风情?”

翠喜拿过琵琶,唱道:“宝奁装就待春风,鸳枕鸯被色色红,怎样鱼游春浪中,觑朦胧,一半儿猜疑一半儿懂。”

载振接唱道:“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押;回眸人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报——”

一曲还没唱完,门外竟有人在这个时候大声传报,扫兴。

待听完阿玛奕劻和四格格的话,载振才知道昨夜家里人有多着急。听到父亲和妹妹的讲述后,他也感到他的储君的地位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牢固,与杨翠喜风流的惬意,早已烟消云散了。

“如此看来,老佛爷对我们的疑虑,似乎不是来自我们自己,而是来自袁世凯。”载振道。

四格格补充道:“确实,我给老佛爷送金佛时,她还很高兴,可一听到这金佛是袁世凯送的,她的脸色立即就阴沉起来。”

“是呀,这些年,我们家的园林、房屋乃至于过生日、办喜事的开销都是直隶总督府报销的,都让袁世凯包下来了,这能不传到老佛爷耳朵里去吗?”奕劻道。

“阿玛,老佛爷对我们的疑虑,恐怕不是在经济上。”载振道。

“我在官场和宫中混事这么多年,这点道理我还能不知道?我花点钱,卖点官,只要不对谁的权力构成威胁,没有人过问,老佛爷也不会把这些看得很重。当年义和团起事,八国联军打进京,老佛爷避居西安,大局实际上由李鸿章执掌,满朝文武也都认为李鸿章是太后最宠信的人。实际上,太后单独诏见我,让我督办与各国交涉事宜,我那时就知道老佛爷对汉人不可能是完全信任的。这些年,我有点晕手了,袁世凯的势力这么大,老佛爷能不疑忌吗?袁世凯能出卖皇上,难道他就不能出卖太后?所以太后对他必然是置之死地而后快,只是认为时机不对罢了。而我们与袁世凯是绝对分不开了,袁倒,我们也倒,其势只能荣辱与共,支撑到底。”奕劻直挠头。

“可不能想法脱离,”载振慌忙道:“阿玛细想一想,若和袁世凯脱离,军队中我们能倚重于谁?满人中的那些少壮军官,可都是反袁又忌恨我们的,若我嗣位,有谁能在军中稳定大局!”

“如今嗣位事小,就不要念念不忘了。如今得罪了太后,嗣位就不太可能;可得罪了袁世凯,更是不行,不仅丑事全被抖露出来,太后那里我们也没有脸面。是啊,太后那里我失了一招。”奕劻叹了一口气。

“这话从何说起?”载振道。

“太后前日在仁寿殿召我,和我商议擢升袁世凯的事,我当时竟忘乎所以,喜形于色,不知道太后是在试探我。”

“阿玛一向城府深藏,不露形色,怎么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四格格插话道。

“唉——,老了。”奕劻道:“如今只有顺着太后的台阶走,一方面坚决执行老佛爷的旨意,调袁世凯人京,在老佛爷那里疏远袁世凯,另一方面又要帮助袁世凯尽量留住兵权。这二者中,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巩固我们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只要载振能嗣位,一切都好办了。”

四格格道:“还有一件大事。在阿玛退出仁寿殿后,太后与瞿鸿(礻几)不知说了什么话,把所有的人都赶到殿外,连李莲英也不例外。”

“咦,这真是个严重的事儿,”奕劻心事重重的说。“这就有可能是专门针对我的了,千万要防着点。”

“何以见得呢?”载振道。

“若是满人,商议的可能是汉臣;若是汉臣,谈论的可能满人。”奕劻道。

“那为今之计——”载振向父亲道。

奕劻干瘦的脸很长很长,下巴又有一撮山羊胡子,所以捧一个长脸的山羊头在面前,就不要再看奕劻了。此时,他捋了捋胡子,道:“为今之计,四格格仍要到太后那里,尽量多探些风声,特别是太后和瞿鸿(礻几)的谈话。载振就在家观测动静。我现在就找徐世昌,与他一起到天津传旨,正好借此与袁世凯合计一下。”临了,奕劻看定载振道:“要知道什么事是重要的,莫因玩乐误了正事!”

袁世凯得知西太后升他做军机大臣的事后,鼻子“哼哼”个不止。“调虎离山,我偏不离开!”

是的,袁世凯混到今天这种地步确实不容易,他创业的历程也是极艰难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袁世凯抓住了他一生中两个关键的机会,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而这两个机会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

离开科举之路,踏上投靠淮军的行程时,他就立志在军中显姓扬名做一番事业。透过自己官僚的家庭,他早已看到,清朝廷已腐烂透顶,不可救药,内忧外患,面临分崩离朽的局面。他认为,只有在军中握有实权,在这乱世才可夺得权势。曾国藩不是有了湘军才得势,李鸿章不是有了淮军才位极人臣的吗?从投向淮军的那天起,他就摇尾乞怜,见风使舵,撒银泼金,结交权贵。他先后打通了淮军首领李鸿章、大总管西太后的亲信李莲英、大学士荣禄、军机大臣亲王奕劻的关节。特别是巴结上了荣禄,终于,机会来了,朝廷让他在天津小站练兵。从此他的手里有了自己的军队,有了“建功立业”的资本。在这里他培植了亲信徐世昌、唐绍仪等智囊,又得到了三个“狗”、“虎”、“龙”将才:冯国璋、段琪瑞、王士珍,所谓的“北洋三杰”。

第二次机会更是历历如在目前——那是一个深夜,天上遮满了乌云,大地笼罩在黑暗之中。朔风很大,卷起地上的尘沙和败叶,刮得树枝呜呜作响。袁世凯还在赶写奏折,他打算赶快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因为他已探明确实,朝局将有重大变化:光绪帝立志维新,而庆亲王奕劻等却哭请太后训政,荣禄做了许多军事部署,看来帝后两党要作最后决战了。在这种情势下,拥有新军的自己若仍然呆在这里,岂不是引火烧身吗?离开此地,坐山观虎斗,看准哪一方有胜利的把握再落井下石,岂不更好?他这样想着,奏请离京的折子就要写好。

“报——”侍从高声叫道。

“混帐,现在报告什么?”

侍从官进来,走进袁世凯低声道:“军机章京谭嗣同求见。”

“什么……”袁世凯惊愕之中正要训斥侍从官为什么不找个借口推辞,却看见谭嗣同已经径直走了进来。袁世凯马上改口道:“为什么不早请进来?”说着向谭嗣同行礼。

谭嗣同行礼毕,不待落座就说道:“在下多有要事相商,余人尽可退去。”

袁世凯做了个让众人退去的手势,对身边的唐绍仪却道:“你可以留下。”

谭嗣同单刀直人地说:“袁公以为皇上是什么样的人?”

袁世凯右手一扶膝盖,说道:“如今的皇上,是旷代圣明之主。”

“那么,天津阅兵的阴谋,袁公知道吗?”

“是的,在下确实听说过。”

“现在能够救我圣主的人,只有先生您啊!足下如果想救皇上,就赶快行动,”谭嗣同摸着自己的脖子道,“如果不想救驾,就请到颐和园首告我,把我杀了,可以挣得泼天大的富贵。”

袁世凯腾地站起,厉声说道:“先生把我袁某看成什么人了,圣主乃是我们共同侍奉的君主,我与先生都受到圣上特别的厚爱。救护的责任,难道只有你才有吗?——如果你有什么救助皇上的办法,在下愿意知道。”

谭嗣同取出身上的密诏,然后说道:“西后和荣禄的密谋,全在天津阅兵之举。先生及董福祥、聂士成三军都受荣禄节制,荣禄企图在阅兵中兵谏皇上而扶太后重新亲政。虽然这样,董、聂二军是不足挂齿的。放眼天下,真正强有力的是先生您袁君啊。所以,如果以你的一军抗击董聂二军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袁君可以实行救主计划,保护圣主,复大权,清君侧、肃宫廷,指挥若定,这是永垂千古的功业啊!”

袁世凯道:“如果皇上在阅兵时急速驰入我的大营,传号令以诛奸贼,那么我必能追随各位先生,竭尽死力救护皇上。”

谭嗣同道:“荣禄待足下素来优厚,足下如何对待他?”

袁世凯只是嘿嘿而笑,并不答言。

旁边,唐绍仪发话道:“荣禄这个奸贼并不是真心实意地对待袁公。过去朝廷增加袁帅的军队,荣禄说:”汉人不要给他们很多兵权。‘所以他对袁大帅向来不过是宠络罢了。比如前年胡景桂参劾袁大帅这件事,本来胡景桂是荣禄的私党,荣禄先是唆使他弹劾大帅,不久查办此事,却处理了胡景桂,为大帅昭雪,以向大帅施恩要人情。后来过不多久,胡景桂就做了宁夏知府,随即又升做宁夏道,这都是荣贼心计险极巧极之处。我们袁大帅难道会忘记这些事吗?“

谭嗣同道:“荣禄有王莽曹操之才,是横绝一世的奸雄,袁公对付他恐怕不容易吧?”

袁世凯怒目贲张,目眦尽裂,热血奔涌,脸如涂漆,大声道:“如果皇上在我的大营,我杀荣禄就如杀一条狗一样!”

至此,谭嗣同便坦然地把详细情况告诉给袁世凯道:“是这样的:二十日先生你请训时,皇上当面交给你朱谕一道,命你带兵赶赴天津见荣禄,你见荣禄时,出朱渝宣读,立即将荣禄正法,即代为直隶总督,代谕僚属,张贴告示,宣读荣禄大逆不道的罪行,然后迅速人京,诛讨旧党,实行维新新政。”

听罢谭嗣同的话,袁世凯道:“现在军营中的枪弹火药都在荣贼手中,而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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