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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间,碧波摇荡,寒意一点点地渗入两人肌骨。
唐梦杳呼吸窒闷,忍不住张开口,吐出一串气泡。气泡汩汩乱涌,碰到楚易的脸颊、嘴唇,登时破裂开来。
楚易心底一震,灵光霍闪:“是了!只要我能将空气送入唐仙子体内,便可救她性命!”
当下再不迟疑,蓦地运转天地洪炉,反旋丹田真气,张口喝道:“唐仙子,得罪了。翻江倒海,移星换斗,疾!”
四周碧浪顿时形成滚滚涡流,直冲喉腔。
被那急速逆转的气旋陡然一吸,唐梦杳身不由己朝前冲去,电光石火,双唇恰好撞贴在楚易的嘴上。
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唇瓣已被一个柔软而又强韧之物强行撬开,一股清新空气随之冲涌而入,胸肺窒闷之感登时烟消云散。
四目相对,眉睫交抵。
唐梦杳惊愕而迷惘地凝视着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象是过了一瞬间,又象是过了数百年,忽地一震,醒过神来:“是了!这是楚公子的舌尖!他……他在亲我!”
耳中轰隆一响,如被惊雷当头击中,刹那间天旋地转,心跳顿止,只觉得一股烈焰从头顶劈入全身,烧得她如火如荼,几欲晕厥。
楚易见她方甫顺畅的气息突然又变得岔乱窒堵,心中大凛,不敢怠慢,舌尖紧紧地抵住她的唇舌,将自己吸入的新鲜空气绵绵不绝地传入她的心肺。
四周大浪冲涌,龙筋绷得笔直,一点一点地勒紧,唐梦杳飘摇跌宕,若不是被楚易唇舌紧紧吸住,早已冲离开来。
但此刻她恍惚不觉,什么也瞧不见,听不着了,耳畔犹如惊雷滚滚,反反复复地响彻着自己的声音:“他在亲我……他在亲我……”
声音一下比一下来得更响,震得她满脸潮红,遍体烧烫,身上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寒意与疼痛竟都察觉不到了。
唐梦杳原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从小到大专心修炼,就连手指尖也未曾被异性碰过,何尝经历过情爱之事?
但毕竟正值豆蔻年华,少女怀春,对俊秀少年难免会有些好感。
自从遇见楚易之后,被他看光了玉体不说,还几次三番共患难,同生死……不知不觉中,对这善良俊朗的书生,她的心底里早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此时被他这般莫名其妙地夺去初吻,猝不及防之下,也不知是惊是怒是羞是喜,心中震撼实是难以言喻。
唐梦杳心绪淆乱,全身虚软无力,象是漂浮在梦里云端,迷迷糊糊地想道:“楚公子分明是个知书达礼的正人君子,怎会变得如此轻薄?莫非又是楚天帝的元神作怪么?又或者,真如那妖女所说,楚公子心底欢喜我,今日将死,所以才这么不顾一切地表白么?”
正自心猿意马,脑海中忽然闪过虞老夫人慈祥而又威严的脸颜,她陡然一惊,心想:“不,不成!我是出家修真,必须清心寡欲,独善其身,才能修成正果,登入仙界,怎能胡思乱想,和世俗男子这般亲昵狎亵?”
当下奋力摇头,想要抗拒,却偏偏一丝力气也没有。惊骇、绝望、害怕、羞愧、委屈……一齐涌上心头,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蓦地闭上眼睛,又羞又急,暗想:“师父,非我所愿,徒儿实在是身不由己……”
忽然想起虞老夫人平时所说的“顺天应道,心平如镜”修真八字箴言,心道:“是了!老天让楚公子在此时遇见我,自有它的用意,生也罢,死也罢,他亲我也好,不亲我也好,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只需听天由命便是……”
一念及此,惶乱紧绷的心情方稍稍松弛了些。于是凝神聚意,极力摒绝杂念。
但两人唇舌相缠,气息互度,每一次呼吸,都给她心湖带来莫名的悸动,想要心如止水,谈何容易?
唇齿被楚易舌尖轻轻地扫过,酥麻如电,唐梦杳不由得簌簌颤栗起来,忍不住又想:“”三千世界,一线因缘“,难道我和他之间真有一段尘缘么?我和他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一同到的华山呢?能和他一起死在这里,究竟是不是上苍注定?”
芳心突突如鹿撞,忽然觉得一阵酸楚的甜蜜,又想:“《南华真经》上说过”相濡以沫,不如两忘于江湖“,倘若我和楚公子能活着离开这里,我能不能忘了他?他又会不会记得我呢?”
唐梦杳脸颊越来越烧烫,周身忽冷忽热,意乱情迷,想着古怪的心事。
这些念头从前她也曾有过,但一闪即逝,始终不敢多想。
但此时生死一线,唇齿相依,诸多情感纷至沓来,就象这冰冷的大浪一重重冲垮了她的心湖堤坝,将她卷溺其间,浮沉跌宕,再也不能自拔。
楚易一边凝神渡气,一边苦苦想着脱身之计,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少女瞬息万变的心情。
眼见那龙筋越收越紧,已在她雪藕似的臂膀上箍出道道紫痕,楚易心底暗暗焦急,他虽能让唐梦杳不至于窒息,然而龙筋一旦勒入其骨,亦是魂飞魄散,救无可救。
北海血龙筋出自太古妖兽“赤鳞龙蟒”,是天下至为强韧之物。
昔年蚩尤在北海与水妖大军激战了几昼夜,虽以苗刀斩杀了赤鳞龙蟒,但其龙筋却始终无法砍断。蚩尤尚且不能,何况自己?
楚易脑中飞闪过无数念头,却无一能够奏效。
正自彷徨无计,忽然想道:“是了!热胀冷缩,万物皆然。既然这血龙筋遇冷水收缩,遇到热火必定松弛,只要能冲开唐仙子的经脉,再设法用三昧真火烘烤龙筋,便可让她脱身了!”
想明此节,精神大振,当下凝神聚意,将真气滔滔不绝地经由口舌,输入唐梦杳体内。他虽被压于巨灵石下,手足又紧紧黏附石上,不能动弹,但经脉畅通无阻。
唐梦杳只觉咽喉一热,一股强沛无比的暖流汹汹涌入,冲卷全身,麻痹僵冷的感觉登时大为缓解。
过了小半时辰,她右手小指、左手中指齐齐一跳,手太阳小肠经、手厥阴心包经两大火属经脉率先被楚易真气冲开。
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五行相生相激,不消片刻,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等土属经脉又被相继冲开。
接着,奇经八脉、十二经络尽皆纷纷畅通。
唐梦杳“嘤咛”一声,又惊又喜,但那龙筋扎粽子般将她捆得严严实实,虽然经脉已解,却依旧难以舒展动弹。刚欲挣脱,却觉得一阵箍痛,反被勒得更紧了。
楚易一凛,忙以念力传音道:“唐仙子,龙筋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反冲力极为惊人。你切莫挣扎,只管放松身子,我便有法子让它松开。”
话音未落,唐梦杳只听“嗤嗤”轻响,经脉阵阵烧灼,火辣辣地又是刺痛又是舒服。心中忐忑,想要睁眼看个究竟,却又怕撞见楚易的目光,当下暗自施展“内视”之术。
凝神一看,登时大吃一惊,自己雪白的肌肤上竟窜起一重三寸来高的幽蓝火焰,遍体摇曳!
察觉到她娇躯的轻微颤动,楚易微微一笑,传音道:“仙子放心,这三昧离火是我真气透过你经脉而发,由里及表,不会伤你分毫。或许有些痛楚,但还得请你忍上片刻,一旦龙筋受热松弛,你就能安全脱身了。”
一边说,一边继续默念法诀,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运行于她火属经脉之间。
唐梦杳脸上一烫,想到他不顾自己生死,一心一意相救,又是羞涩又是感激,一颗心更是怦怦乱跳。
过了半晌,眼见离火吞吐跳跃,在水中越烧越旺,而那龙筋却始终没有半点松弛的迹象,楚易暗感焦急,心中也不知将赤鳞龙蟒咒骂了多少万遍。
身上巨石越来越沉,渐渐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再不尽快将龙筋解开,别说救出唐梦杳,只怕他自己也要被碾成肉酱了。
当是时,上方水波震荡,忽然隐隐传来一声驴鸣。
楚易循声凝望,陡然大震。
但见碧浪分涌,一只黑毛驴急冲而下,一边在水里笨拙而快速地划动四蹄,一边瞪着铜铃大眼四处扫看,赫然正是自己的“黑麒麟”!
“啊——吁!”黑驴瞧见他,欢鸣一声,喷出一长串气泡,摇头摆尾地急速游来。
楚易惊喜交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明白它必定是循着青蚨香,一路追踪到这里。
但是,以它的懒怠脾性和微末本事,怎能爬上这天下至险的华山?又怎能在这天下至寒的沉鱼渊里游得如此逍遥自在?
正自惊讶不解,又听“仆仆”连声不绝,四周气泡滚滚,仿佛无数条白龙迤俪奔腾,朝两人围聚而来。
楚易定睛望去,心下大凛,险些叫出声来!
白沫鼓舞,周围突然出现了许多龟背怪人,个个头顶如圆盘,手脚长蹼,皮肤上附著着溜滑的透明黏液,闪闪发光。放眼望去,竟有近千之众。
“河童!”
楚易突然想起从前看过的志怪典籍中提到一种水怪,凶暴乖戾,力大无穷,形貌特征与他们浑然一致。
只是这些水妖据说生活在东海扶桑,为何突然出现在这中土华山?到底是敌是友?
思忖间,众河童木无表情,游速快如闪电,刹那间便超过了黑驴,无声无息地游到巨灵石边。
“咻咻咻咻!”
河童齐齐张口,吐出无数白丝,纵横乱舞,如蜘蛛网似的将楚易二人一齐兜住。
还不等楚易回过神来,身下猛然一震,竟被他们连着巨灵石拔地拽起,朝上游去。
第七集 第三章 魔门青帝
“哗!”水浪分涌,顷刻间,楚易二人便被众河童拖着浮出水面。夜空澄澈,星辰闪闪,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只听一个沙磁的声音冷冰冰地说道:“想不到一别十年,楚天帝风采更胜往昔。生死关头,全身只剩下一张口,居然还能和上清仙子卿卿我我,实在可喜可贺。”
两人一凛,这才想起彼此依旧唇舌相贴。
唐梦杳“啊”地一声,耳根红透,急忙掉转开头,深吸了一口长气,芳心却噗嗵、噗嗵剧跳不停。
楚易凝神四扫,却见不着半个人影,朗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敢问阁下是谁?楚某与唐仙子光风霁月,适才不过是为了输渡空气,迫不得已,岂能容你这般信口开河,玷污仙子清誉?”
唐梦杳心中一沉,恍然忖道:“原来如此!”想到自己曲解其意,胡思乱想,不由又羞又窘,浑身烧烫,恨不能重新钻回到冰潭中去。
但隐隐之中,竟又涌起一丝莫名的失落之意,空空荡荡,酸涩难言,比之先前既惊且喜、又羞又怕的矛盾心情,直如天壤之别。
却听那人冷笑一声,淡淡道:“这倒奇了。楚天帝一向狂放不羁,有花堪折直须折,怎地今日反倒藏头露尾,欲盖弥彰?莫非与李太乙合体之后,也变得象他一般虚伪矫情了么?”
楚易大凛,此人究竟是谁?为何竟对自己底细了如指掌?当下哈哈笑道:“也不知藏头露尾的是谁?既是故人,何不出来一见?何必装神弄鬼……”
话音未落,狂风鼓舞,香气袭人,漫天突然飘起无数鲜花。
众河童仰头齐声低吼,如鬼哭狼嚎,将楚易二人放在水潭边上,而后又重新沉回水底,消失不见。
黑驴“啊吁”一声,湿淋淋地从水中跃出,绕着楚易摇头甩尾,欢嘶不已,低头便去舔他的脸庞,惹得他麻痒难当,险些笑将出来。
四周鲜花悠悠扬扬地卷舞飘荡,落在水里,浮沉跌宕;落在两人身旁,堆积了一地,被毛驴践踏得零落不堪。
楚易心中一震,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青衣人影,脱口喝道:“是了!青帝!你是蓬莱凌青云!”
那人哈哈大笑:“花信风来一夜春,十年东海思故人。楚天帝总算没有忘记寡人,很好,很好。”
虽在大笑,声音却殊无欢悦之意,森寒冰冷,带着刻骨仇恨,听来让人毛孔悚然。
循声望去,对面山崖上青光摇荡,突然多了一个挺拔傲岸的人影,碧衫绿袍鼓舞不停。
那人斜眉入鬓,长须飘飘,双目冷冷地凝视着楚易,负手而立,气势却如冰山泰岳,巍然压顶。
“是你!”
楚易陡然大震,此人赫然便是那日在慈恩寺内与他对了一掌的神秘人物!
刹那间,积存了许久的疑窦登时烟消云散。
普天之下,除了这自称“神门第一帝”的狂人,谁能有那等惊世骇俗的木属真气?又有谁能在一掌之间,将自己打得如此狼狈?
想通此节,楚易反倒卸下了心中大石,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和李思思狼狈为奸!那夜在慈恩寺中,敢情是你调虎离山,引开大悲方丈等人,好让那妖女乘机杀了太子;又是你故意伏击我一掌,想让我滞留寺中,作你们的替罪羊,是也不是?”
“楚狂歌,你也太不了解寡人了!”
凌青云傲然一笑,带着几分讥讽之色,淡淡道:“李思思那黄毛丫头算得了什么?也配和寡人相提并论?在她刺杀李兆重之前,那小子早已被寡人”天魔神音“震得魂飞魄散了。嘿嘿,慈恩寺号称佛门第一重地,也不过如此。”
双眼凝视着楚易,寒光爆射,冷冷道:“如果那夜你我照面之时,早知是你,寡人又岂会让你怀揣轩辕五宝,轻易逃脱?所幸天网恢恢,轮回不爽,你这只毛驴忠心救主,一路指引,让你又落到了寡人手上!”
“啊吁!”毛驴似是听动了他的言语,一溜烟挡在楚易身前,引颈高鸣,对他利用自己的行径极是愤愤不平。
楚易心中大凛,此刻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如果对手换作他人,或许还能借其攻击自己之机,以吸真大法攫其真元,化为己用;然而面对这凶狂无情的魔门青帝,就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了……
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倘若因此连累了晏小仙、萧晚晴诸女,做鬼也不得安心。此人自命不凡,冷酷傲慢,请将不如激将。
一念及此,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自命世外神仙的青帝,竟也会刺杀太子,抢夺法宝,甚至作出这乘人之危的宵小勾当,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嘿嘿,横竖我是无法抵挡了,你只管杀了我便是!”
岂料凌青云竟不为所动,冷冷地盯着他,杀机凌厉,一字字地道:“若换了别人,寡人自然不屑如此。但对你这卑鄙淫贼,又何需讲什么公平道义?”
“嗡”地一声长吟,掌心赫然多了一柄六尺来长的碧绿弯刀,翠光流舞,吞吐不定,遥遥指向楚易。
刀气如长虹,相隔百丈,森森杀气竟已迫得两人难以呼吸。赫然便是魔门第三神兵“东风破”!
唐梦杳大急,忍不住叫道:“凌青帝,你要的不过是轩辕六宝,只管拿去便是,何必伤楚公子性命?”
凌青云一愕,长眉轻扬,森然大笑道:“楚狂歌啊楚狂歌,你究竟有何魔力,竟能让天下女人为你如此痴迷?前有萧太真、拈花大师,今有这上清掌门……若不杀了你,不知还要贻害世间多少女子!”
唐梦杳羞得俏脸飞红,咬牙道:“凌青帝,你我虽然道魔不两立,但好歹也算是梦杳前辈,怎能如此为老不尊,胡言乱语?楚公子不过是身不由己,吞并了楚天帝的元神,和他却是……却是大不相同。你是修真前辈,又何苦为难一个后生?传将出去,也不怕让天下人笑话么?再说,楚天帝已经死了,纵有什么冤仇,也该烟消云散啦。”
情急之下,胆子竟变得大了许多,滔滔不绝地大声质询。双靥酡红娇艳,瞧来分外楚楚动人。
楚易心中怦然,大为感动,嘴角忍不住漾起一丝微笑。
却听青帝厉声大笑道:“他既吞了楚狂歌的元神,自然就是楚狂歌再世。当年寡人视他为知己,真心以待,他却乘隙勾引内人私奔,而后又弃如蔽履,早让寡人受尽了天下人耻笑!嘿嘿,这等深仇大恨,万世难消!”
说到最后一句,突然冲天掠起,弯刀碧光怒舞,破风长吟,奔腾如惊雷急电,朝着楚易怒斩而下!
狂飙卷舞,天地皆碧。
唐梦杳“啊”地失声惊呼,叫道:“不要!楚公子小心……”剩下半句话被刀风一迫,登时噎在咽喉。又惊又急,泪水竟险些迷蒙了眼睛。
楚易呼吸窒堵,肝胆尽寒,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避也不避,将周身真气聚集在火属经脉,喝道:“唐仙子,快用唇舌封住我的嘴!”
唐梦杳脸颊腾地红了,稍一犹豫,心想:“罢啦,横竖快要死了,我还顾忌这些作什么?楚公子,希望来生还能见着你……”
心中又是凄楚又是甜蜜,转过头,闭上眼,轻轻吻落在他嘴上。
触处柔软滚烫,犹如电击,一股炙热气流汹汹涌入,直贯全身。她浑身一颤,刹那间心醉神迷,万事皆忘,泪水不自觉夺眶而出。
“轰!”
耳边雷鸣爆响,体内炽热欲沸,仿佛有万千火焰从她经脉炸射而出,化作一股巨大的推力。
唐梦杳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冲天弹起,朝外抛飞。半空中,只觉得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