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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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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明其妙!

    尹清婉讨厌这样被搭讪的方式。厌烦地想要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尹清婉就是在这时候看见那个女孩子的,她站在天桥的正中间,穿着粉红色的运动套装,有双大大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要下雨了哦!请您保重。”说完便跑跑跳跳地下了天桥。

    回过头来的时候,那男人似乎也凭空消失了。

    尹清婉抬头看了看,晴空万里,云层薄明,这样的天,会下雨吗? 


08走进黑暗森林
    张胜祥看着闪着幽光的电脑,屏幕上飞快出现的文字正是《胎音》的第三章,看着屏幕上出现最后一句话:这样的天,会下雨吗?然后迅速暗下去。

    竟没有让他感到恐惧。

    尽管此时他根本就没有操作电脑。而是【它】在动。

    张胜祥称呼那种神秘力量为【它】。

    张胜祥猜想,也许是【它】已经知道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便索性大大方方地出没?

    不需要再借助电话和传真机,【它】自己把文字显示在屏幕上,然后下达发送邮件的指令。这完全与他无关的小说便会被编辑小陈看见,然后,不出意外的话,就会出现在叶城畅销的杂志《心里有鬼》上。

    【它】是枪手,一个作者根本不想要的枪手,一个作者无能为力无法拒绝的枪手。

    张胜祥现在还猜不到【它】修改自己那篇名叫《胎音》的小说有什么目的,说实话,这些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他甚至还庆幸【它】的要求是这个,这样他便可以暂时把小说连载的事放一放,专心寻找女儿。

    他关心的事是他的女儿,他的婷婷究竟身在何方。

    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而现在,事实却迫使他相信——总有些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他什么也做不了,连小说都不用写了,他一点也不害怕,刚刚看着屏幕飞快闪过的文字,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仿佛听见了一种声音,那声音好像低声饮泣,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好似上气不接下气的叹惋,又像是呼吸不畅的急促喘息。

    张胜祥心里却平静下来,不会再有比现在更糟的事了,他最在乎的已经失去,一无所有反而无所畏惧了。

    女儿暂时应该没有危险,这是一种血缘上的羁绊,很奇妙,但他就是知道。

    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时候,望着电脑旁的仙人掌,张胜祥突然想到了逝世的妻子殷月。

    在电脑旁摆放仙人掌,也是在妻子反复强调下才养成的习惯。

    张胜祥的目光柔和起来,盯着电脑的视线也没了焦距,整个人如突然躺在极软的被褥里一样没有动弹的欲…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妻子是泰籍华侨,他到东南亚采风旅行时在泰国遇到的。彼时初见的场景似乎就在昨天,历历在目。

    那是泰国曼谷的一间古寺外,妻子穿着传统彩色长筒裙走过的妙曼身影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出身当地华侨望族的妻子孤零零地跟着自己这样一个穷作家回到了中国,吃尽苦头不说,若不是自己的坚持,也许妻子就不会难产而死了。

    张胜祥想到失去的妻子和那三个孩子,心里难得地涌上一阵难过。

    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到四个月时,检查出来脊柱裂及脑脊膜膨出这样听都没听过的病症,所以他选择放弃它。

    第二个孩子也是女孩,先天性心脏病,不想它出生到这个世界来受苦受难,所以他也选择放弃它。

    第三个孩子是男孩,不知道有什么病,医生只是说腹腔里有不明阴影,建议他们过段时间重新检查,他却当即放弃了它——他不想浪费时间,他不喜欢男孩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妻子都很健康,怀上的孩子却连续有各种各样的畸形。

    留不得它们。

    他知道妻子不忍心,却也没有说什么,妻子娴静少言,从不抱怨什么,也不会反驳自己,只是眉宇间的哀愁越发的凝重。

    所以当妻子终于怀上第四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只是去做了常规检查,知道是女孩后,再也没有做过有关的项目。他已经暗自发誓无论如何绝对不要再放弃它了,所以他怀着忐忑的心等待着它的降临。

    它就是婷婷。

    妻子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就一直神经衰弱,再加上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产后大出血,竟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丧妻的痛楚与初为人父的喜悦若乱麻一般交织在一起,回想起当日情景,即使已经过了六年,张胜祥也有些动容。

    而他健健康康的小女孩,如今也不知道去向。

    张胜祥想到这,不由得两眼泪水。此时,他已经不知道女儿的失踪到底是人为事件还是灵异作祟,只觉得怎么想都蹊跷无比,让他无所适从,他的分析能力一向优于常人,如今却毫无头绪。

    若说他这辈子有什么对不起的人,也就是妻子和那三个孩子了。若是他们回来复仇,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反而抓走婷婷呢?

    他看了看屏幕的文字,已经跳脱了他最初的构想,他看着这完全陌生的故事,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又是“胎儿”,又是“小孩子”。他讨厌看见这些词语。除了他的婷婷,他讨厌所有的小孩子,出生的,未出生的。

    所以他的《胎音》,原本想写的其实是以小孩子为反派的小说。

    小孩子是恶的本质。

    他想起他的小时候,再一次坚定了这个想法。

    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小孩子应该是和阳光、天真、活泼、可爱等等这一类温暖的词语联系在一起的吧?可事实上呢,小孩子只会听从内心本能行事,而本能,是恶的。

    趋利避害,最是世故无比。

    喜欢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手,不喜欢的东西,就肆意的破坏。因为没有所谓的道德,一切便是竞争到底。

    小孩子的世界,才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试想看看,一个胎儿的产生,本身就是竞争攻击的产物。于千万精子中,为什么只有一个幸运的成为胎儿,其余的失败者便要被无情地当做养分吸收掉?

    张胜祥知道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会被人诟病,知道自己很偏激,但他知道,自己是对的,人的本质就是恶,从婴儿时期就注定的。

    在孤儿院的日子,给张胜祥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小孩子无师自通地学会谄媚,学会两面三刀,学会恃强凌弱。若是你不够强大,你的食物会被抢走,你的生存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在六岁那年即将被收养的前夕被一直以来的玩伴推下池子,以至于生病发烧,眼睁睁地看那个凶手代替自己,乖巧地跟着一个女人后面,坐上小汽车绝尘而去后,张胜祥就已经知道了。

    没有学会控制和压抑的小孩子,是还处在黑暗森林的动物,绝对的不信任与攻击,是直接的毫无掩饰的可怕力量。而随着人的成长,大多数会逐渐压抑人本性里的恶意,慢慢地学会适应社会。

    张胜祥想到这里,一个冷噤像电流一样游走全身,激得他微微一震,让他猛然醒悟,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最初的疑惑也有了答案,为什么选择的是他?

    因为他至今还在黑暗森林里!

    终于触摸到谜团的边缘,张胜祥心里已经没有的之前的颓势,他突然像回光返照一般充满了干劲。

    要变天了吧?

    已经平静了的屏幕突然又跳动起来,缓缓出现一行字:

    去曼谷把【它】带回来。

    张胜祥盯着电脑望了很久,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笑了,对着空气轻轻地说,“我女儿不会有事吧?”

    没有回答。但心里的石头已经落地,这就够了。

    张胜祥走到客厅,拿起了电话,“您好,411号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话务小姐甜美的嗓音带着一丝疲惫了的懈怠。

    “我想预订一张叶城飞曼谷的直达机票。”

    电脑依然闪着幽幽的光,像是随时准备发出什么毁灭世界的命令。 


09梦里梦见谁 
   此时已是凌晨四点。

    房云回到家时,后背已经一片潮湿,在夏季微暖的风中,烘烤出酸涩的汗味,让他有种踏实的现世感。

    房云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把衣服甩在沙发上。身上汗津津的,都怪那该死的电台,那该死的小说,这雷同得如此巧合,让他都不得不自嘲这撞枪的概率。

    光着膀子在床上躺了一会,房云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吐着烟圈。这一天的事有点太过震撼,他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以后的路。

    十三个孩子,少说也是十几万的收入。而且,不光是钱的问题,他需要刺激,若是安安稳稳的就这么一辈子,那有什么意思!

    房云心里不会干枯的恶之泉又慢慢地盈了,水带着火的温度,轻轻的漾出来滋润着他的心田。叫嚣着要破坏要发泄,他为这份由内而外的滚烫欲…望刺激得激动起来。

    犯罪对于他,就是一味平淡生活的兴奋剂,而已。

    抢劫,勒索,诈骗,强…奸,有什么是他房云没干过的,对,还有杀人,可那也是因为他没找到值得他杀的人。

    但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阻止他,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是吗?

    可他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可能不参与,当务之急是想到如何把利益最大化的门路。

    把小孩子打残再逼他们乞讨的事他不考虑,倒不是他下不去手,而是这样收效太慢了,再说,乞讨还得看别人捧不捧场,这年头,谁有那么多闲钱和扯淡的爱心啊?谁都不是傻子,他要的是一次性解决。

    卖到黑作坊好像也不行,这些孩子都太小了,价钱肯定不高,别人也不会做赔钱的买卖,不会收的。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卖到山区给人当孩子养这么一条路了。那卖到哪里比较好呢?

    房云打开了电脑,调出了中国地图。

    首先,这地方得穷,其次,这地方得交通不便,最重要的是,这地方得有人买他的男孩子。

    是的,房云打算先把男生出手了再说,男生留不得,大了就麻烦了,女生倒是越大越值钱,可他也不愿把战线拖得太久,总之就是赶紧换成钱心里才踏实。

    房云把目光锁在一个不起眼的点上,那是广西的山区。 房云热切的目光好像是透过地图,已经到了那著名的十万大山深处,找了几户没媳妇的人家,愿意用半辈子积蓄换他的货。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第一次干这种事,又没有经验,还要去找客源跑运输。

    还是不够刺激啊,而且感觉好麻烦,房云叹了口气,果然什么钱都是难赚的。

    还不如找个经常做这行的,他们一次性转手卖给下家,图个方便。

    房云正考虑各种情况的实际性,不经意间发现地图下的广告条,说有劲爆新闻,怀着姑且看看的心情,房云漫不经心地点开了。

    先出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白色塑料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这有什么劲爆的,现在的新闻就喜欢一惊一乍,房云接着往下刷新。

    “泰国某寺院惊现两千多具弃婴尸体,警方已介入调查。”黑体大大的标题跃入眼前。

    房云顿时一身冷汗。

    那一排一排的袋子里装的竟是小小的尸体,也许眉眼还是模糊的,小手小脚指节还没有分明………然而他们无差别地被挖出来,装进随处可见的普通的塑料袋。想到这里,就是房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还是看得一阵反胃。

    房云压抑着心里异样的感受,接着往下看, “警方随后逮捕两名在寺院工作的殡仪员。据一名殡仪员供认,他受雇于一些诊所,接收并火化弃胎。他们也不清楚庙里到底藏有多少尸体。这两人说,通常情况下,他们会把胎儿的尸体放置一段时间,等变成干尸后再与其他遗体一起火化,因为这样比较省事。不过由于焚化炉出现故障,无法及时火化,所以才会积攒那么多的胎儿尸体。他将弃胎堆放在停尸房内,浇上汽油以掩盖尸臭。随着弃胎数量越来越多,他不得不在寺院内挖个坑,以掩埋弃胎。但四散的恶臭最终导致案情败露。目前,当局已经以藏尸罪对两名殡葬工作人员提出指控,一旦定罪,他们将面临入狱一年的刑罚……”

    也许是因为跨国的原因,新闻里只笼统的说是为了焚化尸体什么的,房云却直觉事情不会是这样的,他敏锐地捕捉到一股阴谋论的味道。

    怀着看看也无妨的心情,房云看了一下新闻的回帖。

    大部分是些吐槽和批判,一群伪公知在那里唧唧歪歪,一开口就是社会怎么了国家怎么了,房云看得无趣,正准备关闭网页,眼睛还习惯性地向下瞟,看到了一个七个字的回帖:“这是在养恶鬼王。”房云的疲惫一下子被这句话激得无影无踪。

    不出所料,这个回帖受到了网友的关注,帖子下很快就围绕着唯物还是唯心这类问题掐了起来,那个署名等待的马甲却再也没有发言。

    恶鬼王吗?

    这时候照惯例应该吐槽两句的房云一句话也没有说,房云很想否认,但事实上,不知为何,他相信。

    他想到那个叫张婷婷的记不清长相的小女孩,又想到那篇小说诡异吻合的情节,低头小声地骂了句“我…操!”

    管他的呢,泰国,离得十万八千里的地儿,他的鬼还管中国的事?他就是生化危机了咱不是还有云南挡着嘛!

    房云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越发的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具体是什么,又死活想不起来。

    他关了电脑,转身走向卫生间,这天气太燥,不冲个凉根本就没法睡觉。

    房云动作迅速,没过多久,就带着浴后的凉爽惬意地倒在自家舒服的大床上,眼睛才闭上,就沉沉睡去。

    房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他自己能很清楚地知道是在梦里,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是模糊的,他就毫无知觉地行走在这大雾里。

    “你身上有雾哦!”

    即使是在梦中,房云还是轻易就回忆起了张婷婷的这句话,和她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眸。

    房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知是谁,在缓慢地向他移动。雾气变得更浓了。

    等那个身影几乎到了面前,房云才看清楚它的长相——如果说它有长相的话。

    眼前是一团黏肉凝结的小肉山,一个接一个的卵状物带着黏液和息肉结合在一起,冒着血红色的气泡,活像一块肉上钻开了无数个孔,然后把那些孔全都填满青蛙卵,还得是血色的青蛙卵!

    房云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那完全没有五官的黏肉还在慢慢地蠕动着。呆住的房云不自觉地退后两步。

    黏肉一面朝房云爬去,一面用呜咽的声音说着话,咕噜咕噜地混合着气泡破灭的声音,让人难以辨别。

    可是房云还是听出来了。

    “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想杀死我?”

    房云明知是做梦,还是由心底升起一股绝望以及惊恐过后的狠劲。他定了定身体,那黏肉见他不动了,更加努力地加快了速度。

    “抱抱!”

    房云就是在它到达脚边的那一个瞬间,猛然提脚,然后狠狠地踩下去。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咕噜咕噜的哭喊声,房云又用力地补上两脚。

    是软的,很有弹性的软。

    一脚踩上去,那些卵状物还会“啪”的一声破裂开来,流出浊黄色的黏液。

    “好痛啊啊啊啊啊!!!”

    那团黏肉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然后慢慢停住,似乎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以一种飞快的速度离开。

    雾气开始消散。

    房云惊醒过来,望了望床头的闹钟,六点钟,才睡了两个小时不到,空气中似乎还回响着那个怪物的悲鸣。

    房云全身被汗弄得像刚沐浴完一般湿润,脚上忽然痒痒的,踩上那个怪物的那种触感又浮现在脑海中。

    脚上也是湿湿的,房云一边随便挠了几下,一边打开灯。

    手上冰冰的湿润的触感还是黏黏的,往下看去,那只脚上粘着好多浊黄色的液体,似乎正沿着脚尖一直流到脚跟,然后滴在地板上。

    滴答滴答…… 

10等不了了 
   解脱了吗?

    这天晚上,从那件事后,颜银第一次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

    没有了冰凉的声音敲打耳膜,这种久违的幸福感,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足以让颜银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个弧度。

    尹清婉半夜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极浅的笑容,浅得难以觉察。

    日子仿佛终于安定下来了。

    尹清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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