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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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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你的错!

    【它】的目光传递给颜银的,就是这一个强烈而危险的信息。

    颜银别开了目光。他用力拽了拽被紧握的手指,还是没有办法逃脱,那只小手牢固得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被紧握的小手指就像脐带一样连接着刚刚破肚而出的孩子。

    【它】开始慢慢地爬过来。

    而刚出生的它则一口一口吃掉了自己的胎盘,只留下一根脐带耷拉在地上,挥舞着手,嘴里发出欢快的声音。

    颜银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能动弹,连闭上眼睛逃避都无法做到。【它】爬了过来,身体触摸到颜银,出乎意料,是热的。颜银被麻痹的感官瞬间苏醒过来,然后在下一个瞬间,感受到一股剥离灵魂的痛楚。仿佛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切开自己的脑袋,分离脑髓一般的痛。

    【它】缓慢地爬着,颜银就只能看着【它】的身体一寸寸的蠕动,心脏像是被一只小小的手在调皮地玩弄,狠狠地攥紧一小个部分,然后放开,然后周而复始,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颜银无法动弹的脸上滑落下来,沿着下颌流经锁骨,最后流进心脏。

    感觉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过后,【它】终于爬了过去。

    颜银整个人都虚脱了,这时候的他居然还想到一个成语来形容自己:任人宰割。这算不算苦中作乐呢?

    【它】来到那个刚出世的孩子面前——这是【它】的弟弟。

    那孩子终于放开了颜银的手指,颜银动了动指尖,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动了,心情却在下一秒跌下深渊,他已经疼得没有半分力气,连甩甩头都十分困难。

    逃不掉的。

    【它】拾起地上的脐带,把那玩意儿放在自己已被横切断的破碎肚脐上,那脐带刚刚接触到【它】,就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的触手一般刺破皮肤,畅通无阻地直直钻了进去。

    颜银见证了这难以置信的一幕。

    像是吹气球的逆步骤一样,【它】的身体活像被放入滚油中的生菜,身体瞬间极度缩水。【它】原本还算柔软的手臂变成了老树根一样的干枯,细细的血管因为肌肉组织的萎缩显得有些突出,就像树根上纵横的纹路。

    就在颜银的面前,【它】心甘情愿地变成了一具干尸!

    再看那刚出生的孩子,吸收了哥哥的丰富水汽——也许还有周遥身上的雾,变得肥润起来,眉眼已经长开,整个身体俨然是一个足月孩子的大小。

    现在,它就是新的【它】了。

    【它】似乎还嫌不够,圆鼓鼓的眼睛扫视一圈,最后把贪婪的目光定在颜银身上,然后,开始扑向颜银。

    不!赶紧逃!

    神经在歇斯底里地催促,身体却只能挪动些微,那是极度疼痛带来的疲惫,让颜银轻易地被那条灵活的脐带拦住。

    脐带刺入皮肤,瞬间就是一阵天昏地暗的痛。

    颜银绝望地清晰感觉到血液在身体的快速流动,就像一群叽叽喳喳的人群一般沸腾,奔跑着涌向他的肚脐。

    被吮吸的真切痛感让颜银恨不得立马死去。生命以血液这种实实在在的物质源源不断地在流失,颜银感觉到他正在死去,快速并且坚定的。

    最后的最后,颜银好像听见了【它】咕哝了一声,以一种抱怨的口气。说的好像是——果然不够纯粹。

    尹清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她感觉自己睡了一个香甜得无与伦比的觉。

    她揉了揉眼睛,阳光透进来,让她感觉有点热,她打算去拉一下窗帘。

    她掀开被子,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肚子变平了,而在大床的另一边,睡着一个被包裹中的婴儿。

    发生什么事了?那是她的孩子?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回事?天啊!

    尹清婉感觉自己被一团巨大的迷雾笼罩了。下意识地,她呼唤着颜银的名字。

    没有回应,大大的房子里居然有一丝回音,寂静。

    慌乱,没有依靠的慌乱立即袭来,尹清婉瘫在床上,半晌,她回过神来。

    她抱起那个婴儿,是个男孩,看它恬静的睡颜,她心里自然而然地升起一股天然而由来已久潜伏在身体里的母性。

    这就是她的孩子,她肯定,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肯定!

    她抱着她的孩子,走下了床,这才发现干干净净的地板上,躺着她的丈夫,准确地说,是类似他丈夫的干尸。

    “啊啊啊!”一阵尖叫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尹清婉抱着孩子,费力地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失控的叫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泪不由自主地留下来,她却完全没有发现。

    她蹲下来,用颤抖着的手去触摸那下陷的脸颊,是真的,不是梦,手下那种失去水分的脆弱感和坚硬让她清楚的了解到,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死去了。

    她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因而感到一阵力量涌上心头——她不能倒下,她还有她和他的孩子。

    她故作镇定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她打开了大门,然后坐在地板上,脑袋里空空的,只知道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孩子。她静静地等待警察的到来。

    警察来得很快,也许是因为出了命案的缘故。

  不管警察问什么,尹清婉都只能摇摇头。她很清醒,可她依然什么都不知道,她明明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尹清婉抱着孩子,跟着颜银的尸体一起,被警车带到了警局。

    把知道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说了。

    “你是说,你一觉醒来,你肚子里的孩子就已经出生了而你没有一点感觉?”

    “……是的”,面对录口供的女警察明显怀疑的神情,尹清婉也很想否认,可是她不能,事实就是这样的。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口供终于录完了。那年轻女警的脸上很明显的写着“我不相信你”,可是尹清婉自己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也许在她睡着的时候被打了麻醉,做了手术把孩子生出来了呢?尹清婉很想反驳,却发现这个理由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事情已经完全超越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无奈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警察的下一步指示。怀里的孩子很健康,沉甸甸的,让一直抱着他的尹清婉手有些酸了。

    话说回来,他可真能睡,现在还没有醒,也不知他饿不饿。尹清婉对这些跟孩子有关的事毫无经验,只能凭着母性的本能轻轻地晃着他,让他睡得更好。

    尹清婉不会知道,此时的警察局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警察局的会议室里,讨论热火朝天地进行着。理论上来说,尹清婉是杀害颜银的最大嫌疑人。

    “可他们感情一向很好,孩子也快出生了,哦,不,是已经出生了,尹清婉没有作案动机”,“案发的前一天颜银还正常地上班,他的死因太离奇了,换句话说,那种程度的脱水,一晚上的时间根本办不到。”年轻的警员滔滔不绝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会议上吵吵闹闹,却根本拿不出一个有用的结论。

    “你们都忘了城郊那起儿童干尸案了吗?”侦察队的老队长翘着二郎腿,蹙紧了眉,淡淡地打断下属的发言,威严的声音一响起,一时间会议室竟安静下来。

    是啊,这两个案子的受害人的死因同样古怪离奇,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那起毫无头绪的儿童干尸案,若不是开荒的农民想进去那片废弃的小区淘点可以卖的废品,那些小小的干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两起案件应该是一伙人干的,凭大着肚子的尹清婉根本不可能办到。这样一来,尹清婉就排除了嫌疑,可是,究竟是谁,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杀害了他们,为什么选择了他们,颜银,以及那十二个无辜的小孩?

    每个人都在思索着,却根本不可能想到答案。

    尹清婉被告知可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坐到肚子饿,而怀里的孩子依然没有醒,尹清婉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听了听他的心跳,肯定他真的只是睡着了之后,走出了警局。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难消化,她不想思考,她现在只是迫切地想要吃点东西。

    在最近的一个路边摊坐下,要了一碗牛肉面,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后,尹清婉只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她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回家好好地睡一觉再说。

    起身刚要离开,就被人拦了下来。尹清婉抬头一看,是曾经在天桥上遇到的奇怪男子。

    “夫人,把孩子杀掉吧,你的丈夫就是被【它】害死了,再晚就来不及了。”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焦虑,以及犹豫。

    神经病!

    我老公死了关我孩子什么事?他还这么小,你是来嘲笑的吧?一直陷入悲伤中的尹清婉厌恶地推开他,也不管他在后面又想说些什么,招手打了个的,径直坐了进去。

    盛怒下的她没发现,抱在怀中的孩子靠在她肩上的头刚刚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男子,露出了一个诡异又得意的笑容。 

14不被承认的存在
    面前的女子不同于妻子的齐腰长发,有着一头小男孩一般清爽利落的短发,虽然透着欣喜却依然冷漠的眼神,纤细的脖项搭配着黑色衬衣和紧身牛仔裤,如同一朵傲然绽放在黑色残酷月光下的花朵,又像芭蕾舞剧中旋转在舞台上那高傲的黑天鹅。

    “我一直在等你来,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你终于来了。”

    即使说着这样看似温情的话,用的却是清冽透明的冰冷声线,高山顶上纯水凝成的冰雪一般绵藏着深深的绝望。

    即使张胜祥失口喊出妻子殷月的名字,却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清楚意识到,她不是,就算有着相同的容颜,张胜祥依然还是肯定地知道,她不是。

    张胜祥怀里的【它】动了一下,小小的手扒开耳旁的布料,两只纯黑色的眼睛看向她。

    她脸上本来是刀削般冷酷的神情,却在与【它】对视时,谦卑地低下了头。

    在张胜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突然走近,右手抄起一把精致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左手食指。锋利的刀口刚离开,鲜血就沿着她修长的手指滴落下来。她轻佻地伸出舌头舔净刀刃上的血,收起了她那把发出银色光泽的匕首。

    她把左手伸到张胜祥的怀里,鲜血就滴落在【它】张开的嘴里,她突然开口,“把【它】给我,【它】饿了。”声音依然冷得像一滩死水。

    鬼使神差地,张胜祥递出了怀着安静的婴儿。

    她娴熟地接过来,把自己的左手食指伸进了【它】的嘴里,脸上是一种庄严虔诚的表情。

    “我们回去。”她抬起头严肃地对张胜祥说。

    不知是不是那张脸的缘故,张胜祥直觉地相信了她,坐进了她停在路边的微型轿车。

    看着她左手抱着孩子,右手熟练地驾驶,坐在副驾驶座的张胜祥欲言又止,太多疑问需要解答反而无从问起。

    “我是殷月的妹妹,我叫殷……阳”,她一向果断的声音出现了一丝难得的停顿,“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到了地方我会一一告诉你的。你现在住在哪里?”

    张胜祥说出酒店名字后,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早该猜到是这个答案了,不过,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妻子提到过她还有个双胞胎妹妹?而她,与【它】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给那孩子喝自己的血?

    疑问的确很多,而这一切也只能等她自己开口了。

    车里很安静,与车外街道熙熙攘攘的热闹相比,气氛显得更加凝滞。

    张胜祥侧过头,看着认真开车的殷阳,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妻子温婉的笑容。再看她怀里的婴儿,静静地吮吸着鲜血,如果忽略唇边一抹显眼的红色,倒也和普通婴儿喂奶时的乖巧没什么两样。

    张胜祥看着【它】看不出焦距的眼睛,试图想象【它】的世界,却悲哀地发现,那就像潜水到最深沉的河流里去窥视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般,隐含在其中的,只有更加浓郁的黑暗。那双冰冷纯黑的眼睛之下,该不会只有一片虚无的夜色吧?长时间的注视【它】的眼睛,让张胜祥好像坠入一个沼泽,不断绝望地往下陷,没有温度,没有知觉,这种恐惧感冻僵了张胜祥的身体,逼出他一身冷汗。

    等他心有余悸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殷阳正用一种又轻蔑又怜悯的复杂目光看着他。车子停在他下榻酒店的停车场,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试图让自己摆脱刚才的魇,更加清醒一点。

    跟着殷阳下了车,他带着她们,走进了他的房间。

    她把【它】放在大床的中央,解开了包裹【它】的衬衣,让【它】赤…裸的躺在白色浴巾上,【它】全身的皮肤是婴儿共有的白皙滑嫩,如同刚沐浴过一般。她轻轻地抽出手指,上面的伤口在离开【它】嘴唇的瞬间快速地愈合了,皮肤平滑得就像从来没有被划开过。而【它】刚刚还是正常的肚脐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肉芽,除此之外,【它】看上去和任何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两样。

    看着【它】闭上眼睛休寐的模样,你完全不能相信【它】曾经藏身在超过2000具婴儿死尸之中,被装进同样的塑料袋,伪装成它们中普通又可怜的一员。

    殷阳轻轻地给她盖上了薄被。然后坐在地毯上,靠着墙,熟练地点燃了一支细长的烟。

    张胜祥静静地倚在窗边看她做完这一切。

    这一刻,谁也没有说话,窗外的世界仿佛不存在了,整个房间只听得见【它】小小心脏在胸腔里鲜活跳动的声音——那是生命起源时最初的证明。

    “你不是有许多疑问吗?问吧。”,她缓缓地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神情有些疲惫,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干脆。

    该从哪里说起呢?张胜祥一边想着,一边顺势在床边坐下,打开了电视,试图缓和一下这种让他呼吸不畅的气氛。

    “你给我起来!”她突然严厉凛然的声音吓了张胜祥一跳。

    张胜祥看了看床上的【它】,应该是这个原因吧?“【它】到底是什么?”张胜祥只能学她的样子靠墙坐下,与她面对面,忍不住开口问到。

    谁知道听了他的话,殷阳的眼神一下子警觉起来,带着一丝不信任。

    “你竟然不知道?”

    难道我应该知道吗?我本来就只是个可怜的丢了女儿的普通人而已!张胜祥难以理解她为什么如此惊讶,自己明明只是听从命令罢了。

    殷阳一直用一种复杂目光在打量着他,这让他十分不安,仿佛自己是个误闯神殿的入侵者。在张胜祥像刚做完激烈运动一样脑袋开始刺痛的时候,他听见殷阳用一种类似妻子殷月的语气喃喃地说了一句——“姐夫”。

    “你知道为什么在现实中小孩子比较容易见到魂灵,也就是人们说的鬼一类的东西吗?”殷阳的声音恢复成一贯的冷漠,仿佛刚刚那声“姐夫”只是张胜祥的错觉。

    其实这个问题张胜祥听过很多种解释,什么磁场啊,生命力啊之类的说法也了解不少,毕竟是恐怖小说家,总会有意识地去搜集一些有关灵异的资料当作素材。可是他自己本身是不信的,他是一名唯物主义者,曾经。

    见张胜祥只是摇头,殷阳深深吸了一个烟,才冷淡地说,“因为是同类吧——都是不择手段想要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东西。”

    “其实,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有鬼这个存在形式,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寿终正寝的人不会变成鬼?”殷阳看着张胜祥,神色间是窥视到他内心脆弱后的轻慢。

    “你记得黑暗森林吗?【它】就是里面的王。”殷阳的目光转向床上熟睡的【它】,眼神里除了虔诚,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在。

    “当初,姐姐是为了我,才会跟你去中国的。”

    看到张胜祥从谈话到现在没有变过的迷茫神情,殷阳只得从头开始说起,尽管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因为她必须借助张胜祥的力量才能带【它】会叶城,【它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你知道关于双生子的古老习俗吗?在很多沿袭旧制的地方,双生子是不祥的象征,必须只能留下一个,而晚出生的那一个,则要被作为污秽放入处刑的石磨,活活地碾碎然后封印,听说这样恶灵就会永世不灭,永远活在被撕裂的痛楚中,”说到这里,殷阳停了一下,“很不幸,殷家就世世代代恪守着这个残忍的祖训。”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张胜祥看着面前的殷阳,又想到六年前因为难产才去世的妻子,这么多年,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

    “我活到现在,很奇怪是吗?”殷阳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接着故作轻快地说道,“因为殷阳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啊!所以我是躲在母亲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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