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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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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康铁柱的确恨我爸爸,相信他也会这样告诉你们的!”宁宁辩解。

“对!康铁柱是恨你爸爸,但是,他并没杀害你爸爸,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了。”

宁宁没说话。

莫小苹说:“你说出了康铁柱,帮助我们破了一起积案,应该谢谢你。但是,你可能想不到,你抛出了康铁柱,还是扯不清他和你家的联系!康铁柱想杀的是你的妹妹宁静,却错杀了乔纳纳。”

齐大庸说:“因为你们一家的自私,乔纳纳死了。如果你们家能马上报案的话,乔纳纳也许死不了。”

宁宁感到呼吸困难:“那件事,是我和家里人的错,我们有责任。”

莫小苹说:“好了!那件案子已经过去了,今天,咱们就谈你父亲被害案。在谈你父亲被害案之前,我想问问你,你的那幅《荆轲刺秦王》,表现的是什么?”

宁宁吃了一惊。齐大庸也暗自吃惊。

莫小苹说:“我想,那幅画可能说明了什么。”

“一幅古代人物画,能说明什么?”宁宁的口吻有点儿不屑。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画上的人物不是荆轲,而是吕不韦,是不是?”莫小苹问。

“是。”宁宁回答。

“从吕不韦悲愤而无奈的表情上看,他手举的酒器里装的是鸩毒,他不得不喝下去。是不是?”

宁宁没回答。齐大庸插话道:“宁宁,你不在的时候我去过你的画室。那幅画,我也看到了。”

莫小苹说:“那幅画名为荆轲刺秦王,可画中人物却是吕不韦。这幅画实际讲述的应该是吕不韦‘饮鸩而死’的故事。这是一个典型的‘弑父’故事。”

“嗯!”宁宁点头。

莫小苹说:“我记得,你说过,先有立意,后有创作,画家作画是有目的的,或者说作品表现了画家的情绪和内心的动态。你作画时的情况,我也看见了,那不是一种常态。我想知道,是什么激起你画《荆轲刺秦王》的?”

宁宁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想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可做不到。偏偏这时,传来“吱扭”一声响,宁宁只觉得头皮炸裂,嘴巴大张,他扭头看去。一个刑警从外面进来。

这一声“吱扭”,带出了另一声“吱扭”。就是那一声“吱扭”,把宁宁的灵魂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那是个深夜,他口渴难忍,摸黑光脚下地,想到储藏间去拿饮料。他刚出卧室,就听见“吱扭”一声,他循声看去,妹妹宁静的房门关上了。他以为是妹妹起夜。

可是,他拿着饮料回房间的时候,隐约听见妹妹在饮泣。他贴着妹妹的门细听,竟然听见爸爸低低的呵斥声。他轻推妹妹的门,从里面锁着。他悄悄到爸爸的房间查看,床上空着。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回到自己房里,提着耳朵听妹妹房里的动静。他觉得两腿冰凉,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把自己给尿湿了。

又传来“吱扭”声。他悄悄向外看。爸爸的黑影子从妹妹房里闪出,又闪回了自己房里。

他看看妈妈的房门,关得紧紧的。他去敲妈妈的房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问:“妈妈,刚才,我听见妹妹房里的声音不对。”

“什么不对?”妈妈眼皮都没抬。

“好像有……有人进去了。”

妈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别胡说!谁能进去?你准是听错了!回去睡吧!什么事也没有,啊,回去睡吧!”妈妈往外推他。

宁宁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妈妈。妈妈不再理他。

宁宁回到自己房里,左思右想,去敲妹妹的房门。声音很轻,他怕惊动了爸爸。

过了好一会儿,妹妹才开了门。宁宁看见,妹妹的神色有些不对。他小声问:“妹妹,刚才我好像听见你哭了?你没事儿吧?”

妹妹摇摇头,走回到床上躺下,扯过被子把头蒙上。

“告诉我,为什么哭?”宁宁摇着妹妹。

“我没有。”

“你怕什么?你说啊!”宁宁把妹妹拉起来。

宁宁从妹妹惊恐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去,宁全福站在门口。

宁宁站起来,怒视着爸爸:“爸爸!你刚才……”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等宁宁说完,宁全福怒吼道,“你妹妹是大姑娘了!出去!”

妹妹吓得脸色灰白,又刷地蒙上头。

“你听见没有?你给我出去!”宁全福动手去拉宁宁。

宁宁甩开爸爸的手,冲出了妹妹的房间。

“宁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什么激起了你画《荆轲刺秦王》的?”莫小苹重复道。

宁宁这才收回思绪。“没什么,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这和我爸爸被害没关系。”宁宁回答。

“我认为有关系!你在画这幅画之前,你家里一定是发生了颠覆性的事件,究竟发生了什么?”莫小苹问。

“一幅画让你产生那么多的联想,真难得!”宁宁说。。电子书下载

莫小苹一时语塞。齐大庸马上问:“宁宁,如果你认为《荆轲刺秦王》让我们产生联想牵强的话,那么,你的另一幅画又象征着什么呢?”

“哪幅画?”

“《清垢》,副标题是《走进光明》。”齐大庸说。

“那不过是我随意涂鸦,没什么象征的。”宁宁说。

“不是吧?”齐大庸说。

“那你说是什么?”宁宁问。

“是俄狄浦斯。你看《俄狄浦斯王》的时候,我也在剧院里。”

宁宁说:“你们早就监视我了。”

齐大庸说:“不是监视,你去看戏,我也是去看戏。你去看戏,和你爸爸的死有关吧?”

宁宁说:“齐警官很善于联想。你去看戏,该不会是针对我爸爸被杀去的吧?”

齐大庸说:“你说对了,那出戏还真对我有很大启发。”

宁宁问:“是吗?”

齐大庸说:“如果说,你画《荆轲刺秦王》是受了什么刺激的话。那么,你去看《俄狄浦斯王》和为俄狄浦斯作画,是在给自己寻求解脱,是不是?”

“齐警官,你破案的方式很浪漫啊!”宁宁说。

“那是因为,凶手作案太浪漫。”齐大庸说。

“很多人都说看不懂《俄狄浦斯王》。能不能讨教齐警官,你认为《俄狄浦斯王》表现的是什么呢?”宁宁问。

齐大庸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不过就是一个破案的警察,文化程度低,专门研究它的都难说完全理解,何况我呢。不过,一个好的作品,它的主题应该不止一个,站在‘为我所用’的角度上看,这戏说的是维护道德的英雄和命运冲突的故事。宁宁,你是文化人,也许你的认识更深刻。”

宁宁说:“命运对俄狄浦斯不公,他一出场就为了捍卫道德秩序。为了避免阿波罗神的预言成为现实,他离开家园四处飘泊。厄运就是不放过他,让他在路上杀了他的父亲。他杀他的父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他不杀死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就会杀死他。”

齐大庸说:“所以,俄狄浦斯漂泊了二十多年后,他不认为自己有罪了,他说他是无辜的,主观上一直在维护道德秩序,杀父娶母,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在道德和法律上,他无罪。”

宁宁说:“对!他的行为应该得到社会的谅解。齐警官,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讨论古希腊悲剧的,我是来接受现代测谎的,咱们还是开始吧!”宁宁说。

“宁宁,你在回避!”齐大庸说,“你的画,说明你看懂了俄狄浦斯,他弄瞎了自己的眼睛,不愿意看见被自己弄脏了的世界,但是,他的眼睛虽然瞎了,灵魂却走进了光明。你敬佩俄狄浦斯,可是,你没有俄狄浦斯的勇气,俄狄浦斯敢于为自己无意识的罪过负起责任,可你不敢!好吧,咱么开始测试。”齐大庸说着,走过去给宁宁连接传感器。



莫小苹开始提问,她尽量不去看宁宁。“宁宁,注意事项你已经熟悉了。我开始提问。你希望宁全福被害案件早日破获吗?”

“是。”

“你希望早日抓着杀害宁全福的凶手吗?”

“是。”

“你是杀害宁全福的凶手吗?”

“不。”

监视屏上的红色曲线跳了几下,又回落。

“作案人是不是一个爱护家庭荣誉的人?”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自家人后,才生了杀机的?”

“不知道。”

红色曲线又跳了,蓝、绿曲线也活跃起来。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他的妻子后,才生了杀机的?”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他的儿子后,才生杀机的?”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他的女儿后,才生杀机的?”

“不知道。”

红色曲线蹿上去老高。

“作案人是不是不得已才杀死宁全福的?”

“不知道。”

“作案人杀死宁全福,是不是为了保护宁全福妻子的声誉?”

“不知道。”

“作案人杀死宁全福,是不是为了保护宁全福儿子的声誉?”

“不知道。”

“作案人杀死宁全福,是不是为了保护宁全福女儿的声誉?”

“不知道。”

红色曲线再次上蹿。

宁宁的外表看上去是麻木的,眼珠好像都懒得转一转,他把自己牢牢地封闭起来了,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抵抗,他的悲伤。但是,他本能的反应却背叛了他,被那三根细若游丝的曲线清清楚楚地写在了监视屏上,他的汗毛孔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张开了。

“作案人是不是主观上并没想杀死宁全福?”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不可告人的事?”

“不知道。”

宁宁的脑子飞离了测谎室,飞回了自己的家。

那是发现妹妹房里异常的第二天的晚上,他早早回了家,准备作画。

通常,他总是白天忙画室的业务,晚上作画。晚上画室安宁,心情也安宁,地方又宽敞,容易进入创作状态。但是,昨天夜里的事,让他不安心在画室工作了,他要回家保护妹妹。

宁宁把宣纸摊在桌子上,准备作画。几天前,一个客人刚向他定了一幅关于莲花的画,期限到了,要交活儿了。

画荷花本是宁宁的拿手活儿,原以为,不过两小时就能完成。谁知四个小时了还没完成。他十分沮丧,坐下来,闭上双眼思忖。

突然,爸爸房间传来声音,宁宁跑出房间,大咳一声,吓了爸爸一大跳。

宁全福往客厅走去。宁宁跟了过去。

宁全福从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你怎么还不睡?”

宁宁理也不理,也接了一杯水。

宁全福喝完水,斜了一眼宁宁,转身想回房,却被宁宁叫住:“爸爸,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深更半夜的。”

“就谈咱家昨天深更半夜里发生的事!”

宁全福歪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两头的儿子:“咱家深更半夜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你夜里不准再到妹妹的房里去!”宁宁强压怒火,尽量压低声音说。

宁全福想了想,搪塞道:“噢,我昨天晚上是上你妹妹屋去了,因为乔纳纳的事,她总想不开。”

“乔纳纳的事?乔纳纳的事和妹妹有什么关系?”宁宁很吃惊。

宁全福说:“那天乔纳纳和静静去看流星雨,康铁柱半路上要劫静静……”

宁宁瞪大了眼睛:“原来,你们知道乔纳纳让康铁柱给劫走了?当时为什么不报案?”

宁宁听说过乔纳纳失踪的事,但因为那些日子忙于画室的事,没细打听。想不到,乔纳纳失踪和妹妹有关系。

宁全福转身又要走,被宁宁拦住:“你们知道是康铁柱劫的乔纳纳?”

宁全福说:“康铁柱是想劫静静,报复我。乔纳纳冒充静静,才被康铁柱劫走的。”

“乔纳纳冒充静静才被康铁柱劫走的?这么大的事,你说起来这么轻松!乔纳纳救了静静的命,而你们却不报案!”宁宁只感到头皮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我们是想报案来着,不是怕康铁柱报复吗?再说,康铁柱劫乔纳纳是犯罪,应该归警察管。”

“因为你们不报案,乔纳纳就让康铁柱给杀了,是不是?”

“后来警察不是又找静静和你妈妈了吗?他们都告诉警察了。”

“后来?后来乔纳纳已经死了!乔纳纳死了!”宁宁愤怒地大喊,“你不觉得太卑鄙了吗?啊!”

“神经病!深更半夜的,你吵什么!”宁全福推开宁宁回了房,“咣当”一声关上房门。

“卑鄙!你们间接杀了乔纳纳!”宁宁把手里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你们都卑鄙!你们都是凶手!”宁宁手指着爸爸、妈妈和妹妹的房间,“你!还有你!都是凶手!”

爸爸、妈妈和妹妹的房门关得紧紧的。

莫小苹知道宁宁又走神了,她用手敲打着桌子说:

“宁宁,我再问一遍,作案人是发现了宁全福不可告人的事吗?”

“不知道。”

“作案人是发现了宁全福家里不可告人的事吗?”莫小苹提问。

宁宁的灵魂像踏上了山顶的雪橇,瞬间就滑入了山底。

深夜,他听见爸爸房门响了,立即蹿了出去,“啪”地按开关,房灯大亮。穿着睡衣的宁全福一愣。

“爸爸,你又想干什么?”宁宁问。

“没想干什么。”

“你又想去妹妹的房间!”

宁全福眼珠子转了转:“白天,你妹妹不是不舒服吗?我去看看怎么了?”

“别哄我了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这是犯法!”宁宁的眼珠子红红的。

“我犯什么法了?”宁全福恼羞成怒。

“我妹妹还不到14岁!”

“那怎么了?我怎么她了?要不,你问问你妹妹!”宁全福说着,一歪肩膀,撞开了宁静的房门,一把将宁静从床上提起来,扔到宁宁身边:“你问问她!我怎么她了?你问呀!”

宁宁抱住妹妹,牙齿咬得咯咯响:“你再敢欺负妹妹,我就去告你!”

“你去呀!现在就去!不敢吧?你还得靠我!”

“我不是不敢,我是怕脏了咱们这个家!”宁宁说。

“这个家还没你说话的份儿呢!别忘了,你是我儿子。”

宁宁说:“对,我是你的儿子,可妹妹是你的女儿!”

“她不是!你问问她!问问她!”宁全福手指的方向是屈丽茹的房间。

宁宁回头看,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屈丽茹手扶门框,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宁宁问:“妈妈,怎么回事?”屈丽茹悲伤地哭起来。

“哭!哭什么!你告诉他,静静是谁的野种!”宁全福说。

宁宁只觉得头嗡嗡作响:“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屈丽茹哭着跑过来,惶恐地从宁宁怀里拉过宁静,把宁静送回房,关上门。然后,逃跑似的朝自己房间躲去。

“妈妈!妈妈你别走!你告诉我……”

屈丽茹进了自己的房,关上门。

“哼!”宁全福要走。

宁宁说:“你别走!你刚才说,妹妹不是你的女儿?”

“不是!都是你妈妈干的好事!生了个野种让我养着!”

宁宁的脑子乱了:“妹妹不是你的女儿,我也不是你的儿子!你……你……你不是人!你……”

宁宁跑回自己房间,望着四周,天啊,这个家是怎么了?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妹妹不是妹妹……



宁宁在测谎室挣扎的时候,屈丽茹也挣扎徘徊着。

对于丈夫,她从心底感到他该死,自己如果有胆量的话,宁全福根本活不到现在。她也猜到是儿子干的,但她不想问,也不能问。

她倚着窗子,看着街上忙碌的人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啊!年轻时的行为不端,不仅影响了自己一生,也害了两个孩子。当她发觉宁全福不是自己心目中的好男人的时候,她已经生下儿子宁宁了。当她把女儿抱到丈夫面前的时候,她失去了重新寻找幸福的念头,决定在忍耐中生活。忍耐丈夫找女人,忍耐丈夫把她当佣人,忍耐丈夫对女儿的嫌弃,忍耐丈夫酒醉后在儿子身上撒气。

丈夫对出落得花一般的女儿越来越“关心”。屈丽茹明白丈夫的心,但她保护不了女儿,女儿是她在丈夫手里的“短儿”。她也试图保护女儿,但是,丈夫凶狠的脸,让她胆战心惊。

就在乔纳纳失踪的那个夜里,屈丽茹发现宁全福成了禽兽。女儿拼了命要去报案,宁全福把她拖进房。

屈丽茹听见女儿的哭喊声变成惨叫声时,发现女儿的房门被从里边锁上了。屈丽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一样砸门。

门开了,宁全福出来。屈丽茹冲进去,见女儿的裤子被扯碎。她一把抱住女儿。

宁全福站在门口并没走,他说:“要不也是便宜了康铁柱!”

屈丽茹号叫一声扑过去捶打宁全福:“畜牲!王八蛋!你不是人!”

宁全福轻轻一拉,屈丽茹摔倒在地。宁全福说:“知道难受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母女俩哭得昏天黑地。哭罢,屈丽茹说:“孩子,有苦往肚里咽,别对哥哥说,啊!”

此刻儿子正在接受测谎,也许,儿子过不了这一关了,儿子还年轻,应该有一个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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