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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染嘴角刺眼的笑容激怒了容进,他拔出剑抵在她的脖颈上:“我说过,如果你敢回东临,我就杀了你!”他不是冷血之人,当日看着她恨之入骨的眼,可是他最终还是放了他,只因宋庭广是他们共同的父亲,她是他唯一的妹妹。可是,一时的心忍,却置主子处在如今的危险中,他心里很是后悔,对这个所谓的妹妹最后一丝不舍也没了。
银染已经没有丝毫的畏惧,眼里写满了对他们的摒弃和厌恶,她的双手紧紧握起,这一刻她不怕死,却很遗憾没有听到厉璟琛死去的消息。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一直对不起你,一直都是欠你的?”容进看着她的眼神,了解她心里的想法,不觉得心里有些恼怒。
“难道不是吗?”银染愤怒的比划着手,她嘴角死死咬着,那晚上这个男人就是用这把剑杀了他的满安,她依旧记得醒来的那一刻,满安全身是血,而这个男人手里握着染血的剑,冰冷的看着她。
容进握住剑的手紧了紧,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根本没想到她这么执着,仇恨的这么些年,早知道如此,当日就不该答应那个男人的事情,隐瞒她,也想杀了她更好。
他收起剑,垂下眼,从胸前的衣服中掏出一个泛着黄的信封,冷冷地道:“这个是他给你的。”
‘吾妻亲启’银染看着那黄色的信封上面这四个字时,心里一阵,一股心酸痛苦如潮水般涌来,这个是满安的字。
她伸出手,颤巍巍的捡起桌上的信,小心的打开,入眼的是她思念了多年的男人的笔迹。
这个信是厉满安当初打算死之前留下的,银染想了千种可能,恨了厉璟琛、恨了容进、恨她的父母,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厉满安自己要死。
长久埋伏在她心里的阴郁之气倏地散去,她撑着手抵在桌上才能让她不至于瘫坐在地。
厉璟琛是前太子的儿子殷寻绝,这个事厉王爷是早就知道的,当初他将两个孩子同时送到边塞,就是为了引人耳目,同时私下早就和二人打过招呼,让一到边境,二人就互换身份,同时这个事情也是早就告知了宋庭广。
殷寻绝不负众望,小小的年纪很快让人刮目相看,在军队中树立了威望,而厉满安跟着殷寻绝,虽然过的日子平静快乐,但是他知道这些日子都是偷来的,厉王爷当初选中他也是因为他无父无母,哪怕换了人,十年后回去也不会引起其他人怀疑,他就是被作为一个弃子存在的。
他心里怨懣过,不甘过,可是和殷寻绝相处中,渐渐明白了他身上的遭遇,那段日子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他想如果没有厉王爷的帮助,他永远都被捆绑住厉家,过着人不如狗的日子,在这十年里,他做了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过的很是满足,人一辈子有十年能过自己如愿的生活,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这么幸运,他早就看开了,可是唯一没错估的是他和宋妍宁的感情。
他曾经也挣扎过,对这个世上留恋过,他想带着宋妍宁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男耕女织,生一对儿女。可是想法是美好的,他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他不能自私。
临行前的晚上,他偷听到了宋庭广和容进的话,知道宋庭广是主张杀了自己的,只因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这个世界上哪怕活人对你再怎么忠实,他也有弱点,而他厉满安的弱点就是宋妍宁。
他心里是冰冷的,不知道是以怎么一种心情走到了宋妍宁的面前,他一晚上都在惶惶不安,一直到最后两人背上包袱,踏出宋府的那一刻。
宋庭广是个狠心之人,也是一个忠心的将领,他效忠着前太子,所以他可以对女儿狠心,他却错估了厉璟琛的对他们的友情,容进却是找上了他们,可是却是在危难中救了他们,他没有打算杀他,并且给了他通关的腰牌,让他带着宋妍宁去回羽。
那一刻他的心从未有过的清明,回想往日种种,做出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自私的决定。
看着熟睡的宋妍宁,他恳求容进杀了自己,妍宁心里有狠,会好好活着,可是如果知道他是自己一心求死,他担心她会跟着他去。
最后厉满安死了,宋妍宁活了,却哑了。
银染眼眶通红,看完最后一个字,她满脑子的‘他是自己要死的’,她的双手好似支撑不住纸的重量,当那纸张落地之时,容进上去捡了起,却被银染猛的拽住衣服,眼神凄厉的质问。
容进叹了叹口气,事情发生到今天这个地步,谁也没想到,“爹虽然有这个意思,但是我没有杀他,主子让我送你们安全到回羽,以后让你们不要回东临了,可是他心里始终存着担心,不忍以后贪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做出让他后悔痛恨的事,所以他自己了断了。”
当时他们吃完东西后,便昏昏欲睡,他没想到那个东西是给厉满安下了蒙汗药的,待他醒来,看着满地的血,还有那封在角落安安静静躺着的信,心里难受,却也是无法,厉满安拜托他的事情,他最后想了想,他不担心宋妍宁怨恨,却担心她因为报复泄露了秘密,所以他毒哑了她,将她送到回羽,派人看着,却没想到她私自逃离了,还来到了东临帝都。
银染很想这个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她依旧是那个努力为了自己男人报仇的女人,可是冷风呼呼刮过她沁着泪水的脸,让她从脚底渗出一股凉意,然后传到她的四肢百骸,提醒着她,这个是残酷的事实,她一直都恨错了人,那个自私的男人选择了成全自己的忠义,抛下了自己。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的,她付出努力了这么多,一步步艰苦往前走,可是却发现到头来是一场空,她恨错了人,毁了自己一生,厉满安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银染满脸的泪,满脸的痛,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这些年压在她身上的包袱太多,现在倏地一下散了个尽,她发现竟然已经没有活下去了目标了,也许从最开始,她和厉满安一起死,也好过现在知道这个残忍事实的痛。
他怎么可以这样?打着为她好的幌子,欺骗了她这么多年,赔上了她一声,蓦然回头,她走的太远,心里满心的伤痛,偌大的世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她眸光落在他挎在腰间的佩剑,轻轻吸了口气,朝着他比划了起来。
“你是来杀我的对吧?”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死灰一片,已经没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看着这样的妹妹,容进虽然恼恨她的出卖背叛,可是现在看着崩溃痛苦的她,心里却依然赌的慌,他记得厉满安的遗言,无论妍宁犯了什么错,希望看在他的面子上,放她一马,也许那样一个文弱的男人,在生命最后一刻,已经预计到现在发生的事情。
他苦笑了勾了勾嘴,伸手从腰间解开了一个钱袋,扔在了桌面上,“拿着这个回回羽,那里我安排了人,他们会照顾你!”他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刚才他也是听到了,她有了骨肉,许是秦默然的,可是秦默然注定是回不来的。
银染看着他坚毅的脸,在看向桌上那鼓鼓的钱袋,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她从来没有喊过,可是他却处处对她留情,可是她早已经不想活了,她做出了陷害厉璟琛的事情,他应该是来灭口的,可是他却又一次的放了她。
“这也是主子的意思。”容进冷冷地道,他心里恼恨这个妹妹的执念,可是主子说的对,他们欠厉满安的,如果不是他们,厉满安和妍宁会是很幸福的一对。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因有果,如果当初厉王爷没有选中厉满安,他就不会和妍宁见面,也就没有后来发生了一切了,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厉璟琛的意思,银染勾了勾嘴,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这惨淡了一生,唯一留给她的竟然是肚子里她不期望来的一块肉。
大夫临到出秦府大门之时,却被一个丫鬟堵住,塞了些银钱套出了银染怀孕的消息。
自从秦默然出去后,慕良夏便作为方晴柔的密友,陪她在秦府住了下来。
银染是个哑巴,从不管府中事情,之前的老管家,也在秦默然父母跟前服侍过,虽然有些威望,但是方晴柔毕竟是小姐,他还是得顾忌到她主子的身份,也没有反对。
慕良夏就在这样的默认下,将她四合院的东西搬了过来,打算长期住下去,攻下秦默然这个堡垒。
此时听了她的丫鬟小环带过来的消息,她脸色瞬间变了,眼里露出了一抹嫉恨,秦默然竟然真的碰了这个哑女,还让她怀上了孩子。
她死死的握紧拳头,眸光望向对面那悠闲的撩着头发的女子,“我们不能让她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现在秦默然不在府里,她们可以想办法让她滑胎,那个女人是个哑巴,也量她翻不出她的手掌。
“你想怎么做?”方晴柔柔柔的勾出一抹笑,并不是很在意,她望着手中的玉镯,还有一身的锦缎,心里别提有多么快活,那个女人有孩子与否,她根本也不在意,她是秦默然的表妹,现在他只是一个状元,她是状元的妹妹,如果说亲,还能说更好的。
慕良夏看着她一副毫不关己的模样,心里暗恨,当初见她柔柔弱弱的,竟然没发现这个女人是披着羊皮的狼,吃肉不吐骨头。
“我要你帮我。”她在秦府只是个客人身份,如果要行动,还得这位表小姐出面周旋。
“不行!”方晴柔正了正脸色,毫不犹豫的回绝,她可不是傻子,这种没有好处,反而会惹的一身骚的事情,她可不干!
“我可是给你赎了身,还给了你两千五百银子!”慕良夏咬着牙,脸色铁青,要不是她,这个女人能有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那两千五百两可是我表哥的,你要从我这里得到好处,用我表哥的银子可是不行的,当然得给我,”方晴柔拨动着手中的玉镯,站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将其中的一杯递了过去:“我将我救出火坑,我心里十分感激,也做出了报答,你可以住在秦府,一直等我表哥回来,但是你能不能得到我表哥的心,这个我帮不了你。”
慕良夏看着她手中的杯子,没有伸手去接,两千五百两的银子她眼睛都不眨,竟然揣进了自己的口袋,她当初和安阳侯府脱离关系之时,慕昭给了她三千两,在她身上花了两千五百两,加上平常用度,还有一些打赏,她的银子早就不够了,一搬进秦府,她就让小环招呼,买了那个四合院,手里还有两百两的银子,如果她拿不定秦默然,就得睡大街了。
“如果没有我,你根本出不了春晖楼,那两千五百两银子,秦默然也不会出,现在你不仅有了小姐身份,还有了大把的银子,都是拜我所赐,怎么?过河拆桥?看我没有银子了,就想打发我?我告诉你,方晴柔,没有那么简单,既然我救你出来,你的命就是我的,你别忘记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慕良夏恶狠狠的咬着牙,嘴里放出毒辣的光。
方晴柔脸色一白,心里立刻涌起了阴婺,她紧紧握住手中的被子,身子却气的颤抖,“你不是说早就撕掉了吗?”
“撕掉?怎么可能?那可是两千五百两,我怎么也得留一手!”慕良夏推开她的手,站起身,眸光阴冷的直视她愤怒的眸子:“我只给你三天,你必须想办法弄掉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否则这个卖身契我会卖给其他的青楼,状元的表妹,这个可是有身份的,到时你看看,没个四五千两,你能不能脱身!”慕良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眼里却是写满了狠毒。
她留下这个警告,便出了去。
方晴柔愤愤的握紧茶杯,最后在她迈出去后,她狠狠的将茶杯砸在了地上,往日柔弱美丽的脸,此刻狰狞一片:“好你个慕良夏,竟然敢框我,真当自己还是安阳侯府小姐,我们看谁狠得过谁?”
三日后,银染大出血,滑了胎,恰逢二皇子莅临,叫来了太医,检查的结果是被下了红花。
二皇子震怒,下令彻查,在慕良夏的屋子里找到了用了一半的红花,立刻命人将她打进了大牢。
银染因为身子本就衰弱,自从知道厉满安死去的真相后,早就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昔日最美丽的花渐渐的凋零了,剩下的只不过是枯枝落叶,即将埋入泥土中,她昏昏沉沉的过了三天,在睡梦中走了。
厉璟琛被任敏端领进了西戎皇宫,一路上她冷冷清清了,倒是没有如往日一样出声讽刺。
到了一座祥云殿,她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转身看向厉璟琛,命令:“进去!”
厉璟琛看了周围一片清幽,纷纷两两的有几个打扫院落的侍女,还有把守在门口的士兵,他挑了挑眉:“凭什么?”他讨厌这个女人的死人脸,想着被她掳走的昭儿,心里一阵暗恨,也不想按着这个女人说的来。
“你虽然进了西戎皇宫,但是皇宫这么大,慕昭在哪,只有我知道,你要是不想她吃苦头,就听我的话,现在立刻给我进去!”任敏端眸光一暗,冷哼出声。
厉璟琛心里一窒,咬了咬牙,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死女人,最后熬不过心里的担忧,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入屋,一阵梅花香气拂来,这个味道?他眸光凝了凝,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感觉。
他警惕的眸光四周看了看,蓦然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是东临皇宫的布置,当时父王和母妃还在的时候,他们的卧室。
他心里颤了颤,脚步止不住了朝前走。
撩开帘子,入眼的是一个男人俯身坐在案台上写着什么,他穿着异族的皇服,模样是那么认真,即使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但是厉璟琛依旧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他仿佛遭到雷击,怔怔的站在那里。
当放下笔,他抬手伸了伸脖子,眸光猛的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身子顿住,最后哑声道:“寻儿……”
他的声音颤抖,带着不可置信,伸手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做梦,他撑起身子走了过去。
这个男人正是当年失踪的前太子殷霸天,厉璟琛的父亲,他没有想到会在这个西戎皇宫再见他,他不是死了吗?
“寻儿,真是是你!”殷霸天粗哑的喊道,他小心的伸出手,最后握在厉璟琛的肩膀上,感受到真实的触感,他才知道是不是做梦,他真的再次见到了他的孩儿,他失散多年唯一的儿子。
相比殷霸天的激动,此刻的厉璟琛在震惊后,满满的归于平静了,看向对面的男人,眼里漾着冷淡:“是你让任敏端抓了昭儿,诱我来这里的?”
提到任敏端,殷霸天眼里闪过一抹异样,左右想了想,终是点点头,那个丫头不是他授意抓的,但是他想见儿子,敏端这么做也是为了他。
“你怎么还活着?”厉璟琛挥开他的手,走到案前,拿起他刚才写的东西,四周浏览看了看,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一方大印上,他勾起讽刺的嘴,将大印拿起来细细的审视了一番:“西戎王……”
“寻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殷霸天知道儿子误会了,可是当初他也是无奈的,至于怎么坐到这个西戎王的位置,这里面的曲折也多,他想坐下来和儿子好好说一下,解开彼此的心结。
“任敏端是你的人?”厉璟琛没有看他脸上的欲言又止,想着外面守着的那个女人,那样一个高傲的女人,竟然甘心这辈子都不嫁,想来是心底有人,他之前也和昭儿一样怀疑过是厉璟昶,可是没想到是他的父亲,殷霸天。
“这么多年,她在外面不回去,是一直陪在你身边?”厉璟琛心里钝钝的疼,他一直憎恨母亲,觉得是她害死了父亲,可是那个可怜的女人最后跳下了悬崖殉了情。
殷霸天知道儿子心里的纠结,任敏端喜欢自己,他知道,当年他这条命也是她救的,这些年无怨无悔的守在自己身边,他虽然不能接受,但是也不能否定她的付出。
他点点头,沉默了一会,最后挤出他心里埋藏已久的话:“我对不起卿尘。”他知道殷擎天对卿尘的执着,当年事情从急,他没来得及和她道别,便出现了他死亡的消息,他想着将错就错,将卿尘留在那里,等着他去接她的一天,可是没想到卿尘那么执着,竟然为他殉了情。
她和他弟弟殷擎天的过往,他是知道的,他喜欢这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就连他们儿子出世,她也没笑一下,他以为她心里始终都有殷擎天的身影,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他殉了情。
厉璟琛冷冷笑了一声,原来一切都是骗局,他筹划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给父母报仇,可是他的父亲还活着,他的母亲却早已经殉了情。
没有喜悦,没有激动,有的只是愤怒和不值,他不理会殷霸天通红的眼,直接推门而出。
任敏端突然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