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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玄策欲言又止。
倒是身旁那书童徐徐说来,道:“王舒克此人未满四十,早年是个浪荡货色,据说他父亲姓史,后来其父死后,改换姓氏,随邻居姓王。这人吃喝嫖赌样样皆通,耗空了家底,将其生母卖进妓院,用作赌资,另外,根据消息称,他逛青楼时,常唤他母亲作陪侍寝。后来实在没有钱财,又欠了赌资。拦路街道。遇上一位武林中人。被人用剑挑了胯下那东西,却侥幸未死,自此成为阉人,顺势进宫。”
这书童所言的事迹简直有些让人心寒,但他神色平静,语气淡然,说道:“这人在宫中,偶然得了机遇。修成搬运气血,从而被太子赏识。”
秦先羽眉头紧皱,口中道:“然后?”
书童说道:“然后此人一举修成内劲,却发现他所习功法最适合阉人,而且最是速成,一两年间就能搬运气血,修成内劲也是不慢。此事一发,太子大喜,于是在宫中挑选太监三十八人,听王舒克号令。在他手下死去二十,仅剩十八人存活。而王舒克在外声名不佳。被称作王八,而他的十八个太监被称阉狗,于是外人称之为八犬阁,而王舒克对于八犬阁这个名字,似乎还极为受用。”
秦先羽默然不语。
“王舒克的八犬阁素来心狠手辣,手下仅剩的十八个太监不知受过什么刺激,原本心志还算正常,后来都较为扭曲,残忍暴戾。许多人调查王舒克身份时,才发现这人以往事迹,有人猜测,大约是心中思绪有别于常人,属于较为疯癫的一类人,而八犬阁的那些手下,经过他手下之后,个个阴沉冰冷,似毒蛇疯犬一般。”
顿了顿,书童似乎想起什么,看了秦先羽一样,说道:“当今皇上乃是贤明之主,仁义之君,对此十分不喜,所以这王舒克还未有正式官职。也正是因此皇上不喜,八犬阁内,加上王舒克,至今也只有十九人,未有增添人数。”
秦先羽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听起来,这个王舒克只像是一个心志扭曲偏激的疯子,得了机遇,修炼一种对阉人极有效用的武林功法,被太子赏识,又修成内劲,成为太子心腹。
这种武林功法能够修成内劲,品阶多半不低,而且修炼速度似乎极快,胜于当前武林的许多功法。对此,秦先羽倒不意外,因为阉人精力旺盛,又无处宣泄,气力甚足,且修炼武功较为专注。而这类武功,多半都有缺陷,就算修成内劲,对于自身也还有另外的坏处。
说白了,便是一种较为邪异的旁门左道武学。
不过世俗武学已经不入秦先羽眼中。
但不知为何,秦先羽对于王舒克,竟然有些熟悉之感。
此前,他根本不认得这么一个疯子。
书童说了许多话,便又不语,看似平淡,然而,从他眼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位羽化道长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皇玄策早知八犬阁是太子势力,只是碍于这书童,欲言又止。如今得知这书童的态度,心下顾虑也去了不少,朝着秦先羽说道:“王舒克是太子心腹,他带人前来求见真君,必然是要结交。不过王舒克是条疯狗,太子不知是否告知关于真君的身份,但这条疯狗就算知晓真君身份,恐怕都要试探一番,待会儿请真君稍加注意。”
秦先羽嗯了一声。
皇玄策一时心气,说了这么多话,才觉得自己失言,连忙又住口不语。
那些人已经临近庐舍。
来者共有七人,皆是一身如同丧服般的白衣,略显森然,而他们头戴绿色长帽,又过于鲜艳。
两种不同的色彩,十分耀目。
这种服饰,多半也是王舒克的想法。
秦先羽看向那个叫作王舒克的人。
王舒克约三十来许,面貌寻常,但带着些许笑意,显得较为温和。但他目光之中,隐约有些阴冷光泽闪动,时不时舔一舔嘴角,露出莫名的陶醉之色。
“真是一个疯子?”
秦先羽发觉此人确实与常人有异,行为举止令人有些厌恶,但却有些熟悉感觉。
可秦先羽对于此人,根本没有任何印象,此前他们并未有任何交集。
当他临近前来,皇玄策皱着眉头退了数步,几乎如本能一般,不愿接近此人。不单是他,那个熟知王舒克事迹的书童也一样倒退。
王舒克面色不变,依然笑得灿烂,眼睛扫过两人,闪过几缕寒芒,随后才看向秦先羽,问道:“奴婢王舒克,想必这位就是羽化真君了?”
秦先羽看了他半晌,依然有些疑惑,过了良久,才确认自己与这人素不相识,压下疑惑,秦先羽才说道:“贫道正是羽化。”
王舒克躬身道:“太子有请,望真君过府一叙。”
秦先羽淡淡道:“不必,贫道与太子未有相识,何来一叙?”
王舒克扬起一张笑脸,问道:“这么说来,真君是要太子亲自上门来请?”
秦先羽道:“并非如此。”
王舒克笑意愈发浓了,说道:“莫非真君看不起太子?”
秦先羽说道:“贫道虽是世外之人,但对于一国储君自也不敢轻慢,但贫道有些事情,无暇过府一叙,便请回罢。”
“既然不是要太子来请,也非是看不起太子……”
王舒克笑容敛起,目露阴冷光泽,“那便是瞧不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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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十五章逆鳞
王舒克一身森白,头戴绿色高帽,目露阴沉之色。
秦先羽眉头微皱,默然不语。
不论是皇玄策,还是那书童,都不曾料到王舒克狂妄到了这等地步,俱是面色大变,心惊不已。
而在王舒克身后,数名白衫绿帽的内劲高手,无不露出阴沉之色。
“太子说你是在世神仙,本领通玄,能呼风唤雨,能腾云驾雾。”
王舒克冷笑道:“奴婢修成内劲以来,知晓武学至高境界,修成九寸内劲的武道大宗师,便能平地起风,隔空伤人。而修道人习练真气,虽然不如内劲来得强横,可修到极处,也类似于武道大宗师,可实际上争斗起来,却还不如一般的内劲高手。这几年来,死在奴婢手上的修道人亦是不少,修成真气的更是极多……”
他言下之意极是明朗,这位羽化真君不过是修出真气之人罢了,同等级数下,内劲比真气更为强横许多。
秦先羽没有理会他,只看向皇玄策两人,说道:“世子殿下请入内一叙。”
皇玄策应了一声。
王舒克脸色阴沉,忽然往前扑了过去。
“不过修成几分真气,也来装神弄鬼……管你什么在世神仙,一掌把你拍成阴鬼!”
他浑身气息鼓荡,屈指成爪,朝着秦先羽面目抓来。
锵地一声。
秦先羽忽然拔剑,一剑落下。
寂静无声。
王舒克看着头顶的清亮长剑,眼睛微眯。却无什么惊惧之色。
皇玄策虽然也有练武。但不甚精深。对于适才那一幕,几乎看不清楚。
先前王舒克忽然出手,动作快得惊人,而羽化真君反手一剑,更是看不到踪迹。当他反应过来时,就见王舒克僵硬着身子,而那一柄清亮法剑,则停在王舒克头顶。
剑锋与王舒克的头皮。相距不足两寸。
“大胆!”
身后那几个八犬阁的太监都厉喝出声,这时才反应过来,竟也不惊不惧,只有愤怒狠厉之色。
王舒克冷声道:“站住。”
闻言,这几个太监才停住了身子,兀自愤恨不已。
皇玄策被惊得此刻才定下神来,不禁喝问道:“王舒克,你在作甚么?”
他身后那个来自皇宫的书童,更是惊疑不定。
王舒克只看着头顶的法剑,笑而不言。
秦先羽眼眸微凝。看了他片刻,收起清离剑。朝着皇玄策说道:“请世子殿下在此等候片刻。”
皇玄策不敢违抗,便即点头。
王舒克摸了摸脑袋,转头说道:“你们也等着。”
那几个黄衫绿帽的太监都点了点头,但禁不住朝皇玄策以及那书童看去,眼神颇为不善,跃跃欲动,像是拴不住的恶犬,若没有束缚,多半便要扑了出去。
王舒克看了秦先羽一眼,再看向皇玄策,最终才落在自己一众下属身上,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位羽化真君可不是一般人,比武道大宗师还要厉害,咱们斗不过,不要在这儿动手,免得惹恼了他老人家。更何况,一个是明王世子,一个是皇帝心腹,不好下手,你们这些狗奴才把口水擦擦,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
皇玄策又惊又怒。
那书童略显惊骇,暗道:“这疯狗越来越凶,简直没了顾忌。”
见一众太监答话,王舒克才满意点头,拍了拍身上白衫,看向秦先羽,说道:“真君神仙,不如入内?”
秦先羽没有理会他,转身入了草庐。
王舒克紧随其后,顺手掩上了草庐门。
……
草庐内。
秦先羽认真打量眼前这人。
王舒克双手拢在袖中,脸上笑意吟吟,像是较为温和可近,然而眼中时不时闪过森然阴冷目光,他身穿森白如丧服般的白衫,头戴一顶鲜艳至极的绿色高帽。
至于修为,约莫是六寸内劲以上,但还未满七寸内劲。
可这人身怀一种森然毒辣之感,像是疯狗,更如毒蛇,就是武道大宗师见了他,心中也会先畏惧三分。
“好生厉害。”
王舒克说道:“适才那一剑,快过了武道大宗师许多,连我都反应不及,恍惚间感觉,似乎连一座山,也能轻易劈开。看来真君已经超出了武道大宗师的范畴,这就是修道之人超出真气外放以上的境界?是罡煞?是龙虎?”
秦先羽淡淡道:“倘如贫道不来点破,你就这般装疯卖傻?”
“这倒不会。”王舒克露出笑容,笑得让人打颤,说道:“话说真君修为进境也太快,上次来了京城,才初成地煞,后来练就罡气,又罡煞圆满,离开京城再度回来,居然已经是龙虎境界,甚至超出降龙伏虎,已是龙虎交汇。真是可喜可贺……”
秦先羽问道:“谁让你来的?”
王舒克答道:“太子殿下命奴婢来请真君过府一叙。”
秦先羽目光微冷,蓦然拔剑而出,往前面落下。
剑刃一顿,停在王舒克肩膀。
但已经有少许锋芒切入了其肩膀处,鲜血迅速涌出,染红半边白衫。
王舒克仍然没有惊惧之色,笑道:“真是开不起玩笑。”
秦先羽道:“谁让你来的?”
王舒克收起笑容,转而冷漠,说道:“那头龙。”
当朝皇帝也是真龙天子,当朝太子身为国之储君,也被称作龙种。
可能够让王舒克在一位龙虎真人面前故作姿态,有恃无恐,便唯有真龙,那一头真空烈焰道都金龙。
秦先羽收起清离剑,淡淡道:“何事?”
王舒克依旧露出那副令人生厌的笑意。
正当他要开口时,又听秦先羽说道:“再说废话,贫道一剑斩了你,让道都金龙再寻一人来。”
王舒克没有半点惧色,缓慢说道:“给你送件东西。”
秦先羽静静看着他。
王舒克自觉无趣,只得伸手入怀,掏出一物,递了过去。
这是一片金鳞,仿佛黄金铸造,上面附有光泽流转,好似烈焰一般。
“这是道都金龙的一片逆鳞,近期才褪下来,百年之内能有不凡的效用,百年之后便只是一片寻常龙鳞了。”
王舒克说道:“这片逆鳞有别于其他龙鳞,它让你好生保管,莫要丢失,再过一段时日,能有用处。”
秦先羽微微皱眉。
王舒克嘿嘿笑了两声,便往后退去两步,朝秦先羽胸口看了两眼,闪过几许莫名神色,终究化作一抹寒光。最终,他转身离去,推开草庐。
“狗奴才们,开路。”
王舒克大手一挥,眼睛若有若无看向一旁的皇玄策,以及那个书童,目光中带着些许笑意。
那是一种极为虚假的笑意,隐隐带着些许疯癫。
皇玄策两人俱是心惊。
三百十六章疯魔
王舒克走后,皇玄策两人也入了草庐之中。
皇玄策此来只是略作交谈,攀些交情因此两人谈了几句,皇玄策便即告退。实际上,秦先羽虽然把自身气势尽数收敛,但皇玄策已知他的身份,不免有些拘束。
出了草庐之外,这位世子殿下长长呼出一口气,自觉面见皇帝之时,也没有这般拘谨过。
送走两人,秦先羽才抬起手掌,掌中那片逆鳞气息十分惊人。
据王舒克说,逆鳞百年之内会有异处,过了百年,便只是一片寻常龙鳞。但一片龙族的鳞片,就算只是其余部位的鳞片,也可以算是宝物。
秦先羽不知逆鳞在百年内有何用处,但这确实是真空烈焰道都金龙所有。
想起王舒克,秦先羽目光中有些思索。
这人似乎没有隐藏的本事,只有六寸内劲,未满七寸,在武林中可以算是造诣精深的高人,但秦先羽身为龙虎真人,便是吹一口气也能要了他的性命。王舒克既然知晓罡煞龙虎之分,就该知晓龙虎真人的本事,可秦先羽感觉得到,王舒克心中没有半点惧意。
不仅没有惧意,甚至,王舒克心中隐约有一种血腥之意,跃跃欲试,似乎在竭力压抑,否则他几乎忍不住要对秦先羽动手。
明知眼前一位龙虎真人,但他依然有动手的念头,这股念头几乎难以压制。
王舒克临行前最后一眼,便因为忍不住了,才看向秦先羽胸口。
而秦先羽胸口处藏了剑道真解的那一页金纸。因为这页金纸极为柔韧。刀剑难损。因此被秦先羽放在胸口。充当护心镜。
王舒克似是隔着衣物看见那一页金纸,目中露出明显的贪婪之色。
“果然是个疯狗。”
秦先羽稍显凝重,之前隐约觉得此人极是熟悉,但却不曾见过,如今想来,是因为王舒克与枯达太过相似,甚至,王舒克比之于入了魔的枯达。更要疯癫一些。
“枯达已经入魔,但这人竟然比枯达还要癫狂,心思阴沉。若是他得以修道,必然要入魔道。”
秦先羽心头有些阴郁。
王舒克身上传来的阴冷气息,让秦先羽也不禁心寒。
那不是内劲,也不是真气,并非武学造诣,更不是道行修为,而是一种发自于内心的森然之意,一种由心而发。癫狂残暴,冰寒森冷。
明知吹口气便能杀了他。可秦先羽仍然有些凝重。
想起此人事迹。
吃喝嫖赌,将其生母卖入妓院,甚至让亲母侍寝作伴。拦路杀人,血腥残暴,行事张狂,又狠辣凌厉。
“常言道,人之初,性本善。”
“我原本以为王舒克的事迹只是有人捏造,但王舒克身上却当真没有善恶之念,只有一种癫狂,以残暴为乐。这种人几乎没有半点人性,确实能够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秦先羽忽然一顿,自语道:“没有人性?”
既然是被道都金龙看中的人,有些异处倒也在情理之中。
若不是顾忌道都金龙,或许秦先羽在王舒克动手之际,便顺手斩杀了。秦先羽不知道这么个货色为何会被道都金龙选中,但却能发现端倪。
或许道都金龙看中的,便是此人已经泯灭了人性。
……
山下,王舒克咳了两声。
咳嗽声越来越大,脸色都咳得青了。
那是一种异样的青色。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摇晃两下,往口中倾倒。
这是一种青绿色的液体,但却弥漫出血腥味道,令人作呕。
王舒克深吸口气,眼睛愈发明亮。
身后几个太监都露出渴望之色,不断吞咽唾液。
王舒克随手一甩,把瓷瓶扔了出去。
嗷嗷声响,那几个太监像是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当头一个抢到空瓶,几乎没有停顿,塞在口中。
另外一个太监赶上,目露杀意,伸手拍在他侧脸上,那空瓶随着血液喷出,被他一手捞住,捏成碎片,张口吞咽下去。
其余人露出失望之色,而刚才那个太监侧脸受了一下,几乎变形,但还未死,只是十分不甘,咬牙切齿,杀机毕露。
他们清楚记得,从宫里被挑选出来之后,王舒克就是用这种盛放绿色血液的空瓶,给他们吞服之后,渐渐强壮,数年之内搬运气血,快速修成内劲。
这仅仅是王舒克饮下绿色血液之后,附在瓷瓶上的一点一滴罢了。
“你们这群狗奴才……”
王舒克笑了笑,转头看向身后草庐,目露寒色。
“话说明王这个儿子胆量不小,居然敢对我不敬,另外,那个书童是皇帝的心腹罢,同样是不知死活。”
“这几年来,皇帝对我颇有忌惮,我早就看他不太顺眼了。”
他脸上阴冷光泽微微闪动。
几位太监在身后听得清清楚楚,但对这大逆不道的言语,似乎早已习惯,依然面色平静。
“凡事莫要过了界限。”
冥冥之中传来一个声音,低沉威严。
这是道都金龙的声音。
闻言,王舒克咧嘴而笑:“我又不是修道人,咱家只是皇宫里的一个阉人,咱叫小舒克公公。难道钦天监要对我下手?”
默然半晌,道都金龙才说道:“本龙褪了逆鳞,要沉睡几年,所以才会挑你出来代我行事,你若不听话,本龙不介意顺手抹杀了你。”
王舒克不以为意,只是说道:“绿血还有吗?只要再来二十瓶,我必然能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道都金龙说道:“过些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