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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学士目中多了几分光彩,颇有揶揄之色,心道:“不是药材,却误导成了药材,让这小道士来猜?看惯了朝堂上的阴谋诡计,再来看看这些小把戏,倒还有些意思。”
众人的视线落在秦先羽身上,已然许久。
秦先羽眉头微皱。
上官老太爷自然也知道,陈公子此举就是为了让秦先羽出丑,让众人把他瞧低一筹,待会儿提亲一事,不论是秦先羽还是上官家,面子上都有些过不去。这位老太爷微微顿了顿,说道:“秦家的小辈,这东西有些重,看着好像不是树根药材之类,你来瞧瞧?”
上官老太爷的想法颇为简单,毕竟把这东西拿到手上细看,总比远远猜测来得好些。
陈公子扇子微摇,笑道:“这位道长莫非看不出来?还是说,以秦家医术的传承,还是太过浅薄,看不出什么药材?”
“陈公子误会了。”
秦先羽微微一笑,说道:“也不必过手,此物小道虽不曾见过,但只看这一眼,也能识得。”
陈公子心中不屑,冷笑道:“那便说来听听。”
此物出自于京城最为神秘的钦天监,凡是钦天监的丹方之类,向来没有外传,而这件宝物,几乎可以说是钦天监流传在外的唯一一块奇石。
除非是钦天监的人,否则,谁能认得这种异石?
苏大学士与乾四爷对视一眼,露出惊异之色。
秦先羽深吸口气,缓缓道:“此物乃是石类,以三种异物所炼,以白石为主,耗时三个时辰,凝液化粉,粉尘凝结而化石,天性温热。先师观云将之命名阳气石。”
众人惊愕。
陈公子如遭雷击,暗自心惊,随后哼了一声,袖子狠狠一甩,冷声道:“不可能!这东西也不叫阳气石!你这小道士,不识宝物,胡说八道!若是在我陈家,说不得要割了你半条舌头。”
说罢,他又看向了上官家老太爷,意思颇为明显。
若在陈家这种百年世家,自然要把这种胡说八道的小人物割了舌头,驱逐出去,而上官家又该如何?
正在这时,那小道士低低笑了几声,道:“宝物?你真要这东西,我那残破道观里的道祖神像下,倒还留了两三个,真是什么宝物也好,正好换来两个银钱。”
如此宝物,值两个银钱?
陈公子想起那位大人物交与这异宝时慎重的模样,可想而知此物何等珍贵?见小道士这样贬低宝物,心下怒极。
秦先羽看着那酷似树根的石头,轻声叹道:“先师观云偶然炼药所得,有了这阳气石,改善周边温度,只是炼制步骤也颇繁琐,本以为阳气石除先师外,再无人能将之炼制出来。今日见此阳气石,看来这世上也不乏与先师一样,精于炼丹的人物。”
他心中暗暗叹道:“观虚师父修道炼气一生,止步于真气外放。而观云师父炼丹求药,也难长生。但修道之人不少,炼丹之人众多,也不知世上有谁修来了长生?有谁炼出了仙药?”
第三十九章一叶轻如羽
“原来不是药材。”
上官老太爷低声笑道:“好歹一片心意,我便收下了。”
陈公子丢了个大丑,脸色难看至极。
一件能够让气温为之改变的奇物,乃是何等重礼?
经过秦先羽这个小辈之后,竟好像真的只是一个仅值两个银钱的小物件,更可恨的是上官老太爷,竟装模作样,一副勉为其难才收下作态。
秦先羽默然片刻,才道:“此物虽不能入药,但改善气温,却可预防风寒酷暑,预先防病。依我看来,也可记入药类一列。”
这话总算挽回了陈公子几分颜面。
但陈公子脸色则愈发难看了。
场中众人惊愕不语,他们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见识不浅,都能察觉出来这位陈公子有意刁难这个小道士,却不想这小道士居然真的识得这种奇石,反而让陈公子失了颜面。
而那小道士居然还有这样的奇石?
是否……从这小道士那里,得来这种奇石?
有人隐约动了念头。
苏大学士眼神颇是古怪,看着乾四爷,似笑非笑。
先前乾四爷说此物只是破石,不是药材。
但在这小道士眼里,能够预防疾病,就已是药材。
乾四爷叹了声,道:“此子看透药理本质,在这一点上,老夫不如他。假以时日,行医经验充足,势必胜过于我。”
这几句话,声音并未放低。
于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场中又是一静。
这小道士竟然有望在医道之上,胜过乾四爷?
许多人的目光多了些许深意。
秦先羽低声道:“乾四爷过奖,小辈才疏学浅,阅历浅薄,当不得如此盛赞。”
乾四爷哼了声,并不说话。
秦先羽略略苦笑。
“看来你对这个小道士,颇为看好?”苏大学士深知这位老友的秉性,见他开口夸赞,不惜贬低自身来抬高这个小辈,便知乾四爷对他其实极为看重,不禁来了兴趣。
乾四爷嘿然冷笑了声,答道:“可惜人家不太领情。”
令气氛有些凝滞的场面终于落幕。
秦先羽正要入座。
却见陈公子说道:“秦小道长,你的贺礼呢?”
秦先羽顿了一顿。
一场闹剧落幕,另一场闹剧掀起了序幕。
众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秦先羽探手入怀,悠悠道:“贺礼自然是有的。”
“本公子看你虽是道家之人,却也颇显文气,想来也常读书,所送的,莫不是一方砚台?”陈公子摇着扇子,笑道:“若是砚台,可就免了,听闻京城有位贵人早已送来一方享誉盛名的砚台,唤作赤龙墨玉台。”
赤龙墨玉台,不识得的人,只觉这名头好生响亮。
认得这方砚台的人,无不面色惊变。
倒是苏大学士,似是早有预料。
秦先羽暗道:“看来这位陈公子早知上官家给了我赤龙墨玉台,他这话点明,便是把赤龙墨玉台献礼的路子堵死了。他几乎摆明了要让我丢失脸面,势必是与上官家不和,那位送我百两银子的大人物,想必就是他了。”
上官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寒色,赤龙墨玉台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而陈公子当场点明,看来上官家里面,实也并不干净,须得整顿清理一番。
陈公子点明了此事,绝了赤龙墨玉台献礼的路子,秦先羽这么一个采药为生的穷少年,哪来什么重礼?倘若这少年懵懂无知,当真取了赤龙墨玉台,那么众人便都知晓这贺礼其实出自于上官家,所谓献礼,不过转了一圈罢了。
这种手段传出去了,徒增笑柄。
陈公子见上官老头脸色难看,而秦先羽良久不答,当下心中畅快,笑道:“秦道长,你有什么贺寿之礼,但请献上无妨。”
秦先羽沉默片刻,说道:“贺礼自然是有的。”
他掏出一物。
一片金叶。
金光闪烁,煞是耀目。
“哦?金叶子?”
陈公子微微一笑,说道:“对于常人来讲,一片金叶便是十分贵重之礼,但上官家乃是何等世家?你这一片金叶,就是十足赤金所制,又能比几个银两?你坐在这内堂酒宴之内,却只取了几两金子便作贺礼,这岂非侮辱了在座列位大人?”
在场之人,皆是位高权重之辈,贺礼自然也非寻常。
莫说一片金叶,就是一块金元宝,又算得了什么?
这金叶,就是十足赤金,又能有多大价值?
原本上官老爷子见到秦先羽这一片金叶,心中还颇欢喜,这金叶虽然不重,好歹也算一份能入眼的礼物,可被陈公子如此说来,反倒得罪了许多人。
秦先羽悠悠道:“这不是金子。”
陈公子更是嗤笑不已,“不是金子,难道只是染了色的树叶?”
秦先羽并不答他,双手捧着这片叶子,缓缓呈上。
“这是寒年草。”
一个苍老声音缓缓说道:“典籍所载,百岁寒年草!”
众人看去,说话的正是乾四爷。
只见乾四爷眼中神采飞扬,不复往日浑浊,他死死盯着那片金叶,低沉道:“寒年草仅能生长八年,仅有少数能过十年。”
“寻常寒年草叶子,可提神醒脑,使人眼目清晰。”
“但有一种绝佳之品,乃是十岁寒年草,也即是生长了十年的寒年草,其叶子历经十年而不摘落,经十年之后,一夜蜕变,药效可翻百倍。”
乾四爷看着陈公子,缓缓说道:“有一种百岁寒年草,生长百年,叶子百年不落。只须含上一口,使人神清气爽,数日不眠,若是将之冲服,势必心神大振,从而改善躯体,达到延寿之效。”
寂静无声。
忽地哗然而响。
“延寿的仙物?”
“那岂不是仙药?”
“寒年草一般只能活过**年,十年也是少见,但这个竟有百年长久?而且叶子百年间不曾摘落?”
有人惊骇莫名。
却又有人眼生炙热,灼灼如焰。
“原来这叶子真的是百岁寒年草。”
秦先羽虽然惊讶,却也还在意料之中,那玉丹极为不凡,有这种增长草木的奇效,也在意料之中。
在许多人灼热的目光中,秦先羽将寒年草双手奉上。
“区区薄礼,轻如鸿毛,远不如金子贵重,还请上官老爷子莫要嫌弃。”
第四十章求亲
嫌弃?
此物能让人心神清明,从而推动气血,得以令人延长寿命,谁还嫌弃?
如此仙药,竟还称作薄礼?
不如金子珍贵?
陈公子只觉脸面十分火辣,好在众人都被百岁寒年草叶吸引了注意,并未将异样目光放在他身上。
上官老太爷几乎有些惊颤,他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双手接过寒年草,手几乎承受不住一般,微微颤抖。
这片金叶,虽轻如鸿毛,但分量之重,却如泰山。
对于一个垂暮老人而言,还有什么比延寿之物来得珍贵?
上官家近两年得了天大机缘,正是如日中天,有势如破竹之势,而他还只是一个老人,身子向来不好,若在这种使得家族扶摇直上的局面下撒手而去,见不到上官家将来辉煌之态,如何能够甘心?如何得以瞑目?
若非害怕失礼,这位老人几乎要喜极而泣。
秦先羽倒是颇为平静,心中暗道:“我用玉丹灵水煮粥做饭后的残羹便能造出百岁寒年草,可见玉丹何等珍贵?我有玉丹,又有真气,如今又有道剑之法,摸索得几分通往仙道的路子,前路正是坦途大道。”
乾四爷盯着那百岁寒年草许久,才收回目光,落在秦先羽面上。
这个清净俊秀的小道士,除了几分文弱秀气,似乎多了几许神秘气息。
听闻此物有延寿之效,苏大学士也大为吃惊,不禁问道:“我在京城常听闻千年人参,天山雪莲,化人何首乌等等奇药,都能补益气血,从而达到延寿之效。怎就不曾听过这百岁寒年草?”
连苏大学士都不曾听过,其余人自是不必多说。
众人大都竖起耳朵,细细去听。
乾四爷略微瞟了秦先羽一眼。
秦先羽端然而坐,说道:“晚辈也只见过典籍记载,且仅是提过一句,其余俱是不详。乾四爷乃是前辈名医,见多识广,还请为小道解惑。”
“世间众多药材,大多补益气血,强健体魄,比如天山雪莲,千年山参,俱是如此。”
乾四爷看了看苏大学士,说道:“苏老曾获赐天山雪莲,补益气血,至今数年,身子依然康健,因气血充足,而睡眠食欲等诸般杂事尽都调和,得以精神奕奕。而这百岁寒年草,则属罕见,先是补益心神,待到精气神圆满,自然带动身体气血变动,愈发良善。”
苏大学士沉吟道:“如此说来,或许有些玄奇。”
“你若觉得如此说来太过玄奇,涉及了鬼神之事,那便换个简单的说法。有些人心思抑郁,久而久之,气血凝结,也就一命呜呼。而有些人心情开朗,身轻体健,甚至连药物难以治愈的顽疾都能不药而愈。”
乾四爷说道:“心神情绪,或是宁和或是杂乱,与身子状况相互影响,这是医书上早有记载的。”
秦先羽暗暗点头,他修行先天混元祖气,对于这类事情感触最深,正因为心神能够使体内变化,才有了气感,久而久之,形成真气。
众人听到乾四爷说来,才有几分恍然。
苏大学士皱着眉头道:“如此,又有何不同?”
“同样是补益身子的药材,虽然药效初始之处不同,但最后还是能够使人神清气爽,身康体健,并无多少不同。”乾四爷悠悠道:“但这百岁寒年草,比之于万年人参还要罕见。”
百年份的人参,已经颇是不错,千年以上更是珍品,万年则是至宝了。
若说这百岁寒年草与千年人参药效相当,便已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一份重礼。
但乾四爷竟说这一片叶子,比万年人参更为罕见。
物以稀为贵,如此说来,这片叶子,竟要可比那等至宝?
一片金叶,虽非黄金所铸,却要比一片十足真金珍贵了不知多少倍。
乾四爷深深看了秦先羽一眼,缓缓道:“皇宫之内,不乏奇珍异宝或珍稀药类,如参王,雪莲,何首乌等物,虽然稀少,却也并非没有。但是百岁寒年草,却是从未有过的。”
寻常寒年草,活不过十年。
百岁寒年草,竟活了百年,更为难得的是那叶子居然能够存留百年而不摘取,留存了百年,使得药效积累,终是一朝蜕变。
秦先羽暗暗心惊,他也不曾想到自己这一片寒年草,不仅真的是百岁寒年草,更是万分珍贵,比之于万年人参,天山雪莲,何首乌这等只在医书记载的灵药都要惊人。
他心中暗道:“可惜,若不是这陈公子从中作梗,我就只把赤龙墨玉台献出去了。如此被他耽搁,虽然留下赤龙墨玉台,却送了这么一片无比珍贵的百岁寒年草,不过得知了这叶子的妙用,可想而知,我那玉丹是何等不凡。”
“玉丹效用已是如此令人心喜,那一册剑道初解记载的练剑入门之法,近来小试,也是非凡,倒不知那一册剑道初解中暗藏的金纸上,所记载的道剑,又会是何等光景?”
秦先羽暗暗这般想着,但其他人的目光已经彻底转变。
能够得以入内堂的人,要么是一方富贾,要么是一方官员,要么名望高绝,要么则是在某一个行当中有极高成就。
这些人物,俱是眼高于顶。
尽管秦先羽这小道士给他们带来了不少惊讶,但却远不如这一片百岁寒年草来得惊骇。
连皇宫之内也不曾有过,便是帝皇之尊也不曾拥有。
但秦先羽这个少年,竟能随手取来,作为贺礼。
好大的魄力!
内堂之内的许多目光,再非居高临下,而像是看着一位与自己地位相仿的人物,甚至有了几分敬畏。
陈公子脸色十分难看。
有些人看向他的目光颇为古怪,但顾忌陈家是百年世家,也不好嘲笑,甚至不好当场露出异色,于是便都装作不知。
经过这一场令人沉寂的献礼之后,酒菜终于端上。
秦先羽食指大动。
就在这时,陈公子再度起身来。
“道祖在上!”秦先羽心中暗暗恼怒,想道:“酒菜这么丰盛,就不能让小道好好品尝吗?”
在场大约也就秦先羽是这般想法,众人都是富贵人家,每日大鱼大肉,何曾少了?吃这些酒菜,吃得厌恶的人,也大有所在。
陈公子站起身来,拱手向众人施礼,竟是大有一副主人的气派。
众人俱是停下。
秦先羽也不好夹菜,叹了一声,把刚刚拿在手里的筷子放下。
正在这时,便听陈公子说道:“上官家有一佳人,年方十七,陈某十分喜欢,时常想念。今日意欲趁此寿诞,再添一喜,向上官家提亲。”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不禁一怔,随后都与身边人对视一眼,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苏大学士与乾四爷亦是对视一眼。
乾四爷心内冷笑,暗道:“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苏大学士眼中闪过几许寒光,多了几分深沉思索。
秦先羽听了这话,反而聚起筷子,夹了口菜,只觉那菜食色香味俱全,比起自己那点算不上厨艺的微末手艺,要好了不少。至于陈公子的求亲,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并不怎么意外。
上官家老太爷只有一个孙女,今年正好十七。
那个少女与秦先羽之间,还有一纸没有多少分量的婚约。
到了此时,秦先羽总算有些明白自己的用处。
酒宴之上,又是一片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上官老太爷的身上,期待他的答复。
但上官老太爷的目光,则落在了秦先羽的身上。
于是所有人都顺着上官老太爷的视线,看向了秦先羽。
再一次,把目光放在这个小道士身上。
几乎所有人都在仔细端详着这个看似清秀灵静的少年道士。
第四十一章发难
陈公子要向上官家提亲。
而此时看来,陈公子与上官家的关系着实算不上好,甚至有些针锋相对。
秦先羽见到这一幕,便已是十分清楚。
正因他与上官小姐还有一纸婚约,所以便成了棋子。
上官家要用自己来作为借口,拒绝陈公子提亲。
而陈公子花费百两银子,则让自己在寿诞之上,落尽上官家的颜面,甚至当场退亲。
秦先羽略微恍然。
其他人也都是见多识广,隐约也能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