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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四十四章东海散仙
天空凶禽腾飞,又有妖兽踏空。
在这蛮荒大地之上,常见奇禽异兽,或有妖仙,并有神魔之流,因而极少有人腾空而行。时而有人赶路较急,飞空而上,身在天空中,反而较为显眼,于是遭妖禽袭扰,异兽飞空,常与妖仙争斗,或有神魔阻路,争斗难休。
反倒是大地广袤,又有无数草木,山脉高低起伏,反而不似在天空之上那般显眼。
秦先羽和元帆行走在大地上,往蛮荒神宗方向行去。
直到这一日,有一人阻路在前。
此人貌如青年,头戴高冠,身着青色长衫,他衣着样式奇异,甚显古朴之态。身周白雾朦胧,仿佛烟云绕身。
“在下自东海而来,经海流而行,复转中土,踏足蛮荒,历经十年路途,前来领略上古风貌。”
青年拱手施礼,说道:“传闻中土仙宗之一,乃是中州燕地,素有剑仙圣地之称,号称天地攻伐第一。又有门下四代弟子善言,自称百岁无敌。余自幼修行,性喜游览天地,领教各方高人,今至蛮荒大地,得知善言之名,心中十分好奇,意欲讨教燕地秘法,往善言道兄赐教……”
秦先羽心中无言,他原是想要解释的,但此事多半是丰先师兄所为,未知其中深意,不好澄清。并且,他既然传出了这等狂傲之名,倘如此刻示弱,便有畏惧之嫌,未免弱了燕地的声名,而未来若是善言的真正身份传了出去。那么自己这一代弟子。十脉首座。便全无威严可说,甚至对燕地名声的影响,将是无比巨大。
秦先羽叹了一声,拔出守正剑来,说道:“传闻东海乃仙家汇聚之地,无尽汪洋,海岛无数,有海外散仙三千万。天地众仙聚于此的说法。我从典籍中看过,东海蓝天白云,气息悠远,仙意无处不在,有众多散人修道者成仙,居于各岛,静心修炼,甚至连中土的散仙也常出海隐居避世,许多修道人往东海寻仙访道。”
“甚至连幽州俗世之中的凡人百姓之间,也有典籍记载。比如凡人造成木筏,漂洋过海。至海外寻仙访道,终成大地游仙之类,也常记载修道人出海访仙的事迹。”
秦先羽说道:“燕地之中亦有记载,东海岛屿无数,散仙众多,几乎处处机缘,或许某一处仙岛之上,便能见散仙真容,或是驻世之仙,或是仙家遗蜕,可谓是机缘遍地。而在东海万千岛屿之中,以三仙岛为首,在东海的地位,就如同九大仙宗于中土九州,如同蛮荒神宗于这蛮荒大地。”
他略微施礼,问道:“不知道兄是散仙传承,还是出身仙岛?”
那青年微微笑道:“在下未有机缘拜入三仙岛,幼时偶得古仙人传承,自行摸索修炼,是散仙之流,但曾受蓬莱仙岛一位长老指点之恩,只因是早有散仙传承,带艺投师,勉强作记名弟子,无法入蓬莱门下。”
尽管不是仙岛弟子,然而散仙传承亦有高深莫测之类,甚至有踏足道祖级数的散仙遗留传承道统。类似于这等踏足道境的散仙所遗留传下的道统,几乎能比得一流宗门的传承之法。眼前这青年,如今已是过了二重地境,并且能被仙岛长老收作记名弟子,可见其天资不凡,所得的传承,定也非是俗类。
秦先羽执守正剑,说道:“请罢……”
青年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他手上一翻,出现一柄玉如意,托在怀中,而另一手则现出一个白瓶,洁净无暇。
他把白瓶倾倒,内中流水无数。
霎时间,清水落地,往四方漫延。
秦先羽眉头微皱,与元帆腾空而起。
方圆数十里,几乎化作一片汪洋,而水流还在往外扩展。
忽地,从清水中跃出一尾鲤鱼,通体赤红如火,尾部摆动,顿生风雷。它双目艳红,仿佛火焰,口中含珠,又似龙鱼。
“妖仙?”
秦先羽以守正剑劈去,却见那红鲤尾部一摆,滑了过去,反而一尾拍向自己脸面。
体内金丹微动,道剑生意,于是有清气自体内而生,从下丹田升起,至中丹田,又过十二重楼,霎那间从口中而出,落在那鲤鱼上面。
道剑之气,顿时将之尾部斩断。
“不是妖仙?”
秦先羽略觉惊异。
元帆微微沉吟,说道:“这似乎是蓬莱仙岛的手段,颇为出名,但应是秘传,不该传于记名弟子才是。”
那青年微微笑道:“确是恩师所传,但他仅传了入门之法,后来经在下苦思良久,终于悟得其中玄妙,登堂入室,但实际上,与蓬莱的道法还是不一样的。”
他微微扬手,水中起了波涛。
只见清水中忽然出现大片红云,竟是万千红色锦鲤汇聚而成。
无数鲤鱼跳跃而起,秦先羽持剑斩杀,与元帆共同抵御。
忽地,浪涛卷起,有一头硕大鲤鱼窜了上来,长约半丈许,十分壮硕,实是一头鱼王。
秦先羽一剑刺去。
忽然听得一声龙吟,那鲤鱼蓦然变化,身子拉长,腹下生爪,头顶生角,口中白珠闪烁,竟如同鲤鱼跃龙门一般,正在蜕变化龙。
秦先羽心中微惊,然后收了守正剑,手中一按。
他五指生出雷光,掌心雷芒迸射。
五雷正法并掌心雷,化作青红雷光,变作六阳至境神雷的雏形。
雷霆打在那赤红蛟龙身上,将之打得翻转下去。
传闻鱼蛟化龙,历经天上雷劫,如今正是应了这类场面。
赤红蛟龙被雷霆打落水中,然后那雷霆借着水流传递,将水中无数锦鲤尽数殛杀,连同那赤红蛟龙,亦难幸免。
然后那青年收了玉瓶,口念咒言,运使法力往前一点。
虚空中生出一座宝塔,倏忽间出现在秦先羽头顶,往下罩了下来。
秦先羽只觉天上仿佛多了一座大山。
大山压顶,虽未落下,但压迫之感,几乎令人为之窒息。
秦先羽紧握守正剑,往上迎去。
宝塔将他困守在内,但禁不住洞虚剑光锐利,就即从塔尖穿了出来。
这才立定,就又见一座宝鼎撞了过来。
秦先羽手中雷霆迸发,打在那宝鼎之上。
鼎身裂纹无数,随后寸寸迸裂。
然后在宝鼎碎片之中,探出一柄玉如意,朝着秦先羽胸口打来。
五百四十五章胜负
玉如意洁白无瑕,前端呈庆云状,嵌有三色宝珠,分别是青色,碧色,赤色。
秦先羽恍惚间看见,那三颗宝珠有诸般变幻,隐约变作日月星辰,山河大地。
三颗宝珠,对应着天地人,演化成日月星。
“三宝玉如意!”
那东海青年一柄玉如意,探过宝鼎碎片。
秦先羽踏蝉翼步而退,反手拔出守正剑,往前斩落。
这一剑仍是他昔日所练的秘剑,尽管缺失后面部分,无望补足,但依然能够将他一身气力尽数施展出去,不亚于他竭力施展的一门普通道法。
但听一声响动。
二人俱是后退。
青年手托三宝玉如意,面色略微凝重。
秦先羽目光微凝,更为惊讶。
守正剑乃是精铁之物,那如意是玉质。金打玉,本该打得粉碎,然而那玉如意竟然完好无损。
这是一柄完全不亚于守正剑的仙宝,甚至尤胜一筹。
“盛名之下无虚士,善言道兄果然不负盛名。”
青年赞了一声,然后身子一晃,化作一道青烟,半是通透,半是虚幻。
秦先羽低声道:“你当心些……”
他把剑往前一点,泛出金色剑光,化作千百道金色光点,挥洒而去,仿佛天上落雨,数以千百记。
千百道洞虚剑光穿透了那片青烟。
青烟顿时被打得千疮百孔,然后一声闷哼,那青年显形出来。他一身多处受创。血液染了青衫。脸上又有余悸。
他原是化作青烟,刀剑难伤,聚散随心,可以逼近对方,将之裹在当中,可以施法攻打,哪知这个善言如此厉害,挥手便是千百道剑光。避无可避。
而剑光竟然能够伤及青烟化身。
他心中凛然,极为惊骇。
细想之下,终究点头,叹道:“多些道兄手下留情,否则在下恐怕便有性命之危。”
秦先羽只是道了声:“得罪了。”
洞虚剑光专于攻伐,无物不破,万分锐利,秦先羽无法把控,只能尽量避开自身所感应到的要害之处。也好在他把剑光分化,否则一击穿过要害部位。足能斩杀这位东海散仙。
但并不代表这青年便到此为止了。
这位东海散仙之所以吃了这么大的亏,仅是因为他低估了燕地的洞虚剑光。倘如有所防备,便不会错用道法,导致这般境地。
好在秦先羽避开了他的要害,因而这青年并未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势。
青年沉吟片刻,说道:“按说此次是我败了,也亏得道兄手下留情,才得侥幸活命,可我还有许多手段未有施展,实是不甘……”
秦先羽略微沉默,随后说道:“适才是本门洞虚剑光,经我分化之术,挥洒千百剑光,但若不分化,攻伐将更为锐利。”
青年问道:“各出一招,定下胜负?”
秦先羽道:“如此甚好。”
元帆闻言,不禁沉默不语。
斗法之中,有无数原因导致的变化,所以斗法高下,并非看谁人道法威力更高,便必然得胜。如洞虚剑光,至刚至利,攻伐第一,但并不是习得洞虚剑光的人,便是无往不利,必胜无疑。
斗法之中有无数变化,也须得有自身的应变本事。
如同这位东海散仙,适才幻化青烟,正好被洞虚剑光克制,便是因为他应变出错。原本他不该如此轻易落败,可使错了道法,却也无奈。
此刻元帆听得二人交谈,似乎要各出一招,定下胜负,比拼的仅是谁人的道法威能更高,而非斗法的手段。
“这还比什么?”
元帆心中惊异,但他自觉修为尚未踏过二重地境,或许未能领悟到小师叔祖和这东海散仙的深意,于是不敢轻易开口。
秦先羽低声道:“那便得罪了……”
那青年亦是施礼道:“心甘情愿。”
二人接下来要施展自家最为厉害的一类手段,道法去而无悔,一经使出,就如离弦之箭,不能停歇止顿。
俗世武林中有刀剑无眼的说法,武林之人切磋武艺,都不免死伤,难以收手。而对于修道人而言,道法威能又要比俗世刀剑更为厉害无数倍,如同常人眼中离了弦的箭矢,更是难以收手。
两人各自施展最为厉害的手段,只能尽力施展,竭力使出,不能留手,无法把握强弱。最终结果,或是两败俱伤,或是道法威能共同抵消,不相上下,也或是一方轻伤,一方得胜。但最可能的一类,便是有一方重伤乃至身死,而另一方得胜。
对于两人而言,修为都已过了二重地境,道法便是仙法,只要胜过对方一丝,那么高出来的这一线仙法威能,或许便足以崩山裂地,取人性命。
但那东海散仙说心甘情愿。
秦先羽举起左手,雷声隐隐,可终究收回左手。他右手持剑,往前直刺。
洞虚剑光!
有金色剑光划破虚空。
与此同时,那青年亦是以三宝玉如意往前打来。
玉如意前端乃是庆云之状,忽然生出变化,只见白莲朵朵,凭空生长,从花苞而绽放。
这一道秘术乃是他踏过二重地境之后所创,以仙中之仙的道行,勉强糅合了自身所获传承以及蓬莱路数,将一身所学尽数融在其中,应念而生。
剑光倏忽而过。
白莲绽放,有无数莲瓣脱落,纷纷洒洒却不落地,朝着剑光迎去,
洞虚剑光无物不破,但凡莲花阻隔,尽数毁灭,花瓣来阻,消成虚无。
有许多莲花覆盖上去,从侧边将剑光裹住。
然而剑光毕竟不是剑器之物,而是无数剑芒所化。
一根尖针极为锐利,但无数根尖针聚合在一起,便是铁板,刺不伤人。可剑光并不一样,仿佛无数道尖针汇聚而成,但它并未失去锐气,而是处处锋锐,触及一点,便如同千百道尖针刺伤自身。
洞虚剑光划破虚空,拉出一道长长的轨迹。
这剑光并没有正面侧面的分别,它只是一道剑光,每一处都是尖端,每一处都是锋刃。
于是这无数白莲从侧面覆盖上去,无异于正面抵御洞虚剑光,依然是尽数毁灭。
落在元帆眼中,一切都是那般迅捷。
那东海散仙把三宝玉如意点去,生出万朵白莲。而小师叔祖持剑往前一点,洞虚剑光骤然迸射而去。
然后小师叔祖便胜了。
两人相距十丈许,然而洞虚剑光无比快捷,倏忽而过,仿佛没有任何间隔。
小师叔祖抬剑,发出一道洞虚剑光,然后便胜了。
以元帆地仙级数的道行,仍然看不清其中的诸般险情变化。
“燕地号称天地间攻伐第一,亦是名符其实。”
青年收了三宝玉如意,脸侧被剑光擦去一片皮肉,鲜血淋漓,古冠掉落,鬓发披散。他只有敬佩之色,并无丝毫怨愤,颇为感慨地道:“甘拜下风。”
秦先羽收剑而立,亦是回了一礼。
青年说道:“我已败于你手,自知不是对手,真要斗起法来,必然要殒身于此。我这人素来有自知之明,也不与你纠缠,便任由你发落罢。”
秦先羽作了个请的手势,笑而不语。
青年会意,淡淡笑了笑,拢了鬓发,重戴高冠,然后躬身一礼,返身离去,消失于天际。
元帆说道:“此人亦是一方俊杰,几乎能比仙宗的杰出弟子,看他所获的是蓬莱粗浅道术,应是本身的散仙传承极不简单。”
秦先羽说道:“他所获的散仙传承,必然得自于三重地境以上的仙家,甚至是九转地仙。”
顿了顿,秦先羽又说道:“或许是道胎级数的散仙遗留的传承道统,这一类,已是真仙道统了。”
元帆不免感叹,既是感叹其道统高深,更是惊讶于那青年的天资。
秦先羽心中暗道:“上次道德仙宗里面试图伏杀我的,似乎是一流宗门的杰出弟子,但比起这一位,恐怕还略逊少许。果然是天地广袤浩大,生灵无数,便有数之不尽的奇杰俊才,一山更比一山高。”
忽然,他眉头微皱。
元帆正要说话,却发觉小师叔祖神色有异。
秦先羽偏头看去,林间有轻微脚步声传来。
有一只带着串珠的手掌,拨开了密叶藤蔓,从中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年轻人,他头顶光洁无发,身着僧袍,手执佛珠,面色淡然,无悲无喜。
“阿弥陀佛!”
五百四十六章论法
这年轻和尚大有高僧风范,尽管年轻,然而一身禅意韵味,已是颇为深沉。
他手执佛珠,头颅光洁,仿佛衬着朦胧的皎洁光泽。
“阿弥陀佛。”
他满面禅意,口宣佛号。
声音言语,悠远而宏大,厚重而威严,仿佛佛陀之音。
秦先羽朝他见了一礼,问道:“大师来此为何?”
年轻和尚面色仿佛湖泊般,全无波荡,他徐徐说道:“小僧来自西天极乐净土,正统佛宗,受命行走蛮荒,普度蛮荒大地上的疾苦众生。日前听闻燕地有四代弟子善言,狂妄无边,自称百岁无敌,恰好小僧未满百岁,故而循迹而来,意欲讨教。”
他手中抛出一物,落在秦先羽面前。
秦先羽伸手一摄,接了过来,翻开一看,却是一幅画像。
那画像上面是一个年轻道士,容颜清俊,眉宇温和,背负仙剑,腰挂玉牌,正是与自家面貌一般无二。在画像角落处,落有善言二字。
年轻和尚说道:“此为善言画像,半日之间,传遍三万里淮阴山,并往外传递。这位施主可是要与小僧说,你不是善言?”
秦先羽说道:“贫道正是善言。”
年轻和尚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小僧并未寻错人,那便请你这位号称无敌于百岁修行人的剑仙赐教了。”
秦先羽收了守正剑,说道:“贫道为何要赐教于你?”
和尚怔了一怔,然后说道:“你自称无敌于天地百岁剑仙,又称剑仙之辈乃是修行人中最为绝顶的一类,浑然不把天下间未满百岁的修行人放在眼内,而小僧正在此列。为何不能让你赐教?你若不应我,如何令人服气?莫非你是怯弱了?”
秦先羽缓缓说道:“百岁之下,任何修行之人前来,贫道都会应战,而你却不成。”
那和尚略感恼怒,说道:“为何?”
“你一介出家人。何以讨战?”秦先羽说道:“你说我不应战,便不能令人服气,可见你心气不净。”
和尚如遭当头棒喝,立在原地,
“你道我狂妄无边,又说我心中怯弱,但佛经有言,佛祖有万千面貌,可作慈悲悯人之状。可作佛陀怒目之态,一切外貌均为表象,唯有本性真如,唯有本我不变,才是真佛。”秦先羽徐徐说道:“可你……为何只注重表象?”
和尚呆了一呆。
“你自称前来蛮荒疆域普度众人,然而此乃善举,在你眼中竟是随口所说的言语,心中无众生之念。只是一味想着普度众生,获得功德。似是无奈完成职责,而非本心之愿。”秦先羽沉声喝道:“你可想过什么是普度众生?你看蛮荒无数生灵,你不去度化他们,反而来此争强好胜,如何称得是普度众生?你又如何称得上是得道高僧?”
“你自称未满百岁,可修道无穷。佛法无边,俱是达者为先,无有长幼之别。昔年佛祖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