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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神魔素来藏在深山，但因早已成年，能够匹敌道祖之流，故而早有记载，被蛮荒神宗命名为褚魈王。
它昂然咆哮，声震九霄，顺手一抓。
那是一座百丈山岳。
原本山是并不凝固的，一抓便碎，但它手上一捏，连同其上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俱都捏成一团，然后从地面上连根拔起。
然后它仰头一掷。
百丈山峰，投掷千里之外。
期间撞破了空气，擦出了火光。
……
孟星然与秦先羽俱是停手。
然后不约而同朝着那百丈山峰出手。
原本秦先羽就已蓄势良久的洞虚剑光，朝着百丈山峰而去，将之洞穿。
而孟星然则以身相迎，将那百丈山峰，撞成了粉碎。但他亦是受创不轻，嘴角抹去了少许鲜血。
“成年神魔？”
秦先羽倒吸口气，心中难以置信，“我二人争斗，居然惊动了道祖级数的成年神魔？”
他心中万分吃惊，然后偏头看向孟星然，正要招呼他一起离开。
然而，就见孟星然把头一昂，说道：“我奉命迎你，怎能让你狼狈而逃？”
秦先羽惊道：“你要干什么？”
孟星然背负双手，看着远方渐渐逼近的神魔，满是少年轻狂之态，“我不修神魔之身，只修本我体魄，乃是我自认本身体魄断然不亚于任何一类神魔。今日既然得见，如何就要退避逃走？”
秦先羽听出他言外之意，心中骤寒，惊道：“你就算不输给任何一头神魔，但你仅是四劫不朽，仅是幼年神魔，而它乃是成年神魔。今日你避它，并不代表你输给了它。”
孟星然偏过头来，忽然说道：“相较之下，林景堂更适合成为我一生的对手。”
秦先羽默然不语。
“骄傲与勇气，便是不惧！”
孟星然说道：“生死之间，方能体悟……”
“纵是螳臂当车，纵是飞蛾扑火……”
“但我迎了上去，从此便是无惧，从此才能坚定我心中之信念，才能让我自己坚信，我之本身，不亚于任何神魔之道。”
“生与死，并不重要。”
秦先羽只觉他情绪平淡，未有半丝波动，仿佛碧波寒潭，更如幽邃星空。
不待秦先羽有所反应，孟星然已然化作流光，迎了上去。
褚魈王目光残虐，满是焰光，它双拳齐落，仿佛打塌了虚空。
这双拳未见光芒，却有万丈声势，胜于秦先羽所见的任何一记道术神通。
纵然是吕阳天尊洞府在此，也必然轰成粉碎，洞府大阵形同虚设。
面对这样一双拳头，纵然有再坚定的心念，也要为之土消瓦解，只剩无穷无尽的恐惧。
然而孟星然依然迎了上去。
他身形暴涨百丈，一往无前，挥出了擒鹏搏龙术至刚至阳的一拳。
然后在褚魈王的双拳之下，孟星然那强悍得胜于荒龙的体魄，崩作一片血雾。
秦先羽仿佛呆滞了一般。
忽地，一道光华从天而降，从虚无中诞生。
光华刷过了那片血雾，尽数收拢。
五百七十六章蛮荒神宗
蛮荒神宗。
磅礴大气，万里延绵。
仿佛没有边境的建筑，延绵而去，雄壮而庞大，错落有致，呈现蛮荒的大气，虽无精致之感，却有荒莽之状，狰狞凶悍。
在秦先羽面前的乃是一位不朽真身大成的人物。
按道家境界划分，此人应是道祖之流。
他貌如中年，未过半百，一身气息正是春秋鼎盛之际，宛如烘炉当空，烈阳降世。
秦先羽见了，面露敬色，略作躬身施礼。
道祖之流，放在一流宗门便是镇压千古的底蕴，放在仙宗也是太上长老之流。放眼各仙宗当代弟子，能够成就真仙道境的，也屈指可数。
如今道祖人物，大多是太上长老，比之于各仙宗掌教，辈分犹高一筹。
纵然秦先羽是中州燕地一代弟子，身为十脉首座，但毕竟修为不足，他见了道祖，身份却也低了一头。
那人身材魁梧，面貌威严，颇有龙行虎步之态，他虽然相貌未过半百，但秦先羽猜测，此人至少已是过了千岁。
千年岁月，沧海桑田，能使天地变化，能让朝代更迭，能使旧人死，能让后人传。
但道祖之辈，依然在世。
秦先羽虽然见过道祖，也略微知晓道祖手段，却还未正面领教过。适才褚魈王威势凛凛，震天骇地，让人震撼得惊心动魄，可眼前这位才是真正令他感悟到道境人物的高深莫测。
当时光华一闪，孟星然身躯毁灭的那片血雾，便被收拢了进来。
随后四方变化，秦先羽就已来到了蛮荒神宗之前。
“你要借用观疆录，只须前行千里，再沿着那座山往上行去。山顶有座大殿，内中有本门护法长老，自会领你观阅宝录。”
这位神宗太上长老说道：“你自取燕地信物求见，本门守山弟子自会向掌教请命，由他们证实你身份不假，方可入内。”
“多些前辈。”秦先羽略微点头。忽然说道：“孟星然……”
神宗太上长老说道：“他受褚魈王双拳压迫，躯体崩毁，我虽及时收拢，保得魂魄不灭，但要让他死而复生，却还未能办到。眼下，只能将这片血雾封存起来，待得在这百十年间，若有本门有圣祖闭关出来。才能尝试救他一命，但是，此乃死而复生，而非治愈伤势，纵是圣祖也未必就有十足把握复生。”
秦先羽心头微凛，说道：“前辈既然能够及时相救，想来早已知晓那神魔现世，为何不制止孟星然遭劫？”
那神宗太上长老说道：“人各有路。他走的是昔年孟长锋的道路，锋芒毕露。自信不逊色于任何奇杰，哪怕是神魔之尊，亦不能动摇本心。他习练的功法是锤炼自身，近似于大荒蛮龙的功法，而非修行神魔不朽之身。”
“这条道路，首先便是他要认为自身体魄。修至大成，断然不亚于天地孕生出来的大成神魔。因而遭遇此番遭遇神魔时，不能退却，否则因林景堂而生的挫败，便会滋生起来。渐成心魔。”
“即便他仅是四劫不朽，就算面对的是大成神魔，然而，此乃他今生初次遭遇大成神魔，只得克服心中畏惧，迎难而上，如此，乃是大无畏，大勇气。”
神宗太上长老说道：“如今他身躯溃散，魂魄无生，便是我这一类道行都无法施救，只得圣祖之尊才能尝试，却也未必救得回来。”
“但若是可以救回，孟星然此子便无可限量，因为他以四劫不朽之身能迎大成神魔，如此尚且不能挫其锋芒，世上还有什么碍难？”
“他永无畏惧，心怀大勇，自认远胜神魔，锋芒毕露，从此修行路上，势必一片坦途。”
这太上长老徐徐说来，脸色沉静，未有波荡。
秦先羽忽然想起当初林景堂的告诫。
每个人都有自身的行事风格，不要用自身的行事手段，却限制他人。
面对大成神魔，孟星然迎了上去，就如同当初秦先羽尚是初成龙虎时，登天尊山斩盖矣神尊之时。
大无畏，大勇气，这就是孟星然的道路。
默然片刻，秦先羽问道：“大成神魔者，威能无穷，我虽在远处，至今仍是心有余悸。孟星然迎面而上，纵然秉持自身之信念，然而面对那等崩天裂地的威势，并且死在当中，他不免会有发自本能的惧意，倘如复生之后，心中仍然伴随着这一类畏惧，消之不去，却又如何？”
“世上从无十足事。”太上长老缓缓说道：“此乃孟星然的劫数，他若是在此受挫，锋芒断折，却也是命数。”
秦先羽知晓，这位太上长老可以阻止孟星然的这场劫数，却放任孟星然去迎劫。
如今孟星然已死，纵然日后圣祖出关，得以施救，也不知能否救得回来。即便得以复生，但他心中若有难以消去的恐惧，也绝了这条坦途大道，日后成就有限。
这位太上长老本可阻拦这一切，却任之发展，大有将孟星然的未来，赌上一把的味道。
“孟星然固然是蛮荒少有的年轻奇才，然而……类似道祖这等级数的人物，眼界太高，再如何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只是后辈罢了……”秦先羽心道：“成长起来的才是人才，夭折半途的，纵有旷世资质，亦是无用。”
在这时，这位太上长老渐渐远去。
那身影渐小，投入蛮荒神宗之内。
秦先羽忽然问道：“适才那尊神魔……”
太上长老声音传来，答道：“此乃褚魈王，乃是三十万里河山，历经亿万年岁月，从山中飞禽走兽等无数生灵的念头之中，孕育诞生出来的一尊神魔，属于山魈巨神一类，天生便已大成。”
当有生灵认为，山有山神，这便汇聚了一缕意念。
如此历经无数万年，无数生灵历代的念头，积攒起来，便会孕生出山中之神。
这等天生的山神，便是神魔。
因生灵多寡，念头强弱，多少代积蓄，以及山川河流范围广泛与否，便决定了诞生出来的神魔，强弱有别。
这一头褚魈王，便是天生堪比道祖的神魔。
秦先羽问道：“但此事……便是如此了？”
太上长老答道：“褚魈王乃是天生的大成神魔，存世近两千余年，一直处在自己诞生的三十万里河山之内，少有外出，它本就从山中孕生，又经多年下来，那山中的花草树木，山川河流，乃至于山中的风，天上的云，都已染上了它的气息，实是那三十万里大山之中的真正山神，极难对付。”
“并且，你们在它的地方上打斗，惊动了它，也非是它在外为非作歹，故而也不应寻它麻烦。”
这太上长老说道：“倘如孟星然得了造化，日后自行斩杀神魔，反倒更好。而如若他止步于当前，再无前途可言，甚至是无法复生，那我蛮荒神宗又何苦为他去对付一头大成神魔？”
随着言语落下，这位太上长老已然彻底消失，看不见身影。
秦先羽第一次领略到蛮荒弱肉强食的残酷，哪怕是如孟星然这等奇杰，哪怕是在蛮荒神宗之内，都是如此令人心寒。
相较之下，道德仙宗，中州燕地，乃至于秦先羽接触过的玄庭宗，都是中土仙宗，行事大多温和，就算是中州燕地这等手段凌厉的剑仙圣地，都未有这般冷酷。各仙宗虽然亦有磨砺弟子的手段，极为严厉，却没有蛮荒神宗这般揭到明面上，**裸的弱肉强食。
五百七十七章神宗之内
“燕地四代弟子善言拜访。”
一道消息，经由守山弟子，传至长老，来到了主峰，传至掌教至尊耳中。
神宗掌教只道了一声准许。
命令传下，守山弟子验证了燕地的身份信物，便有弟子领路，将他领入神宗之内。
过不多时，有位长老迎来。
这是一位六劫不朽真身的二代长老。
他挥退了那弟子，亲自领路。
“本门把控蛮荒大地，掌教至尊日理万机，未能得空，故而让我来迎接贵客。”
这二代长老说道：“蛮荒大地之广袤，可比整座中土大地，堪比九州土地之和。只是中土九州之上，有九大仙宗共掌，而蛮荒大地上，仅有本门一座宗门，实有力不从心之感。”
他言语十分感叹，似是较为唏嘘。
然而秦先羽看他脸色，哪有什么“力不从心”之感，分明是表面自谦，内中自傲，眼中满是得意倨傲之色。
“正因如此，掌教至尊纵是九劫不朽真身，面对近乎无穷的各类消息事情，却也难以吃得消，未能得空。”二代长老说道：“再者说，此行师叔乃是以四代弟子的身份而来，未曾以本身示人，便也容得本门装个糊涂，落个轻松。反正许多事情，师叔心中知晓便好，我等诚心相待便好。”
秦先羽并不意外这二代长老知晓自己的身份。
羽化仙君，燕地当代弟子，未来的十脉首座。虽然此事尚未公布天下。但燕地也未有列作什么机密。至少满门上下尽都知晓。
蛮荒神宗也知他的身份，但他是以燕地四代弟子善言的身份而来，并非羽化仙君，因而待遇自然也不同。
倘如来到神宗拜访的，是燕地的一代弟子，未来的十脉首座，那么神宗就算不会张灯结彩，设宴款待。至少神宗掌教也应当亲自接见的。
只是秦先羽身份未有显露，加上他仅是一个四转地仙，修为稍显不足，分量不免轻了些，神宗便也得过且过，神宗掌教倒也省了一场会面。
“掌教至尊接见燕地四代弟子，明显是有些不符身份的，若当真这般行事，想必师叔的身份也就遮掩不住了。”二代长老笑道：“还请师叔莫要怪罪本宗失礼。”
秦先羽本就是为借阅观疆录而来，自然不会在意其他。
前方还要行走千里。
两人都是神仙之辈。虽未腾云驾雾，却也行走如风。言谈之间，便过了数百里。
“前些日子，本门一位长老，行事不正，冲撞了师叔。”
他缓缓说道：“此事已经查明，掌教至尊严令，将之禁足三百年，不得踏出本门一步。此外，师叔一时动怒，斩杀本门数位弟子，便也算是泄了愤，就请师叔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罢。”
秦先羽略微点头，然而他心里却是明白，自己斩杀数位神宗弟子，至少眼前这一名长老，还是有些不悦的。
“对了，那屠杀一地的真凶，应当便是宋野。”秦先羽说道：“我命本门三代弟子元帆去探查宋野的下落，后来因为与贵门长老一场争斗之后，牵扯出许多事情，未能停下脚步，也未能联系燕地，至今不知宋野下落。”
这位长老说道：“宋野此人名列凶榜第三，杀戮众多，作恶多端，素来遭受分宗追杀，只是分宗毕竟只是分宗，此前未能分出太多人力。但是经此事后，本门已经从本宗派遣一位二代弟子，三位三代弟子，分头寻找宋野的下落，势必要将之诛杀。”
秦先羽嗯了一声，却也不觉得蛮荒神宗会如何尽力。
倘如当真尽力，宋野在蛮荒神宗的追杀下，早已伏诛，如何能够活过这么多年？
即便只是蛮荒分宗，但内中亦有不少高人，只须有一位出身神宗的六劫不朽，就能稳稳胜过宋野，将之诛杀。可宋野逍遥法外这么些年，虽然时常杀戮，却不曾直接招惹蛮荒神宗的弟子，因而神宗对他的猎杀，实则并非多么严格，未有修为太高的神宗长老寻他的麻烦。
直到这一次，涉及了燕地一代弟子，又让神宗搭上了几名杰出弟子，伤及一位六劫不朽真身的长老。正因如此，才让神宗派遣出数位高人，前去截杀。
若不是牵扯到了秦先羽身上，哪怕宋野杀戮再多，也不会让蛮荒分宗之人如何上心。
人命如草芥，莫过于此。
秦先羽这般想着。
前方忽地有人来，是个年轻人，着青色长衫，身材挺拔，背负长剑。
神宗长老说道：“此为本门三代弟子，今有七十余岁，但修炼有成，在年轻一辈中素有名声。”
秦先羽眉头微皱，说道：“这是要……”
那神宗长老低声笑道：“师叔的身份，暂时还是隐秘，故而不好暴露。这些后辈弟子只听闻燕地四代弟子中的百岁无敌剑仙善言来此，故而不免心头躁动。”
他微微一笑，面上神色略有古怪，说道：“年轻人毕竟免不了这些轻狂之气，如此，便请师叔赐教，指点一下这些后辈徒孙。”
这时，那年轻人已到近前。
“师叔。”这年轻人朝着神宗长老施了一礼，说道：“听闻燕地善言来至，不免有些好奇，故而来见。”
神宗长老略作点头，然后故作恼怒，说道：“来者是客，你对贵客可休得有半分不敬之态。”
“弟子不敢。”这年轻人躬身答了一句，然后看向秦先羽，说道：“你应当便是善言，近几日来，百岁无敌剑仙之名传扬甚广，并且引起不少热议。其实神宗与仙宗辈分大多等同，你是四代弟子，我乃三代弟子，原是大你一辈，有些以大欺小，但一时技痒，便是以大欺小，以主欺客，也顾不得了。”
说罢，他也不停顿，就即拔剑挥了过来。
蛮荒大地素来弱肉强食，在外磨砺之人，大多一身杀气，未有什么礼仪，大多能胜便好。
在外厮杀斗法时，可不会有人会提醒对手。
此人便是养成了这等风格，于是言语落下，便即拔剑而来。
“好。”
秦先羽目光一闪，反手拔出守正剑，以秘剑之式相迎。
这位神宗的三代弟子，修为低于自身，原本施展出一记定身术，就可把这三代弟子定下，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那二代长老实是过于狡诈，先把“赐教”与“指点”这些话放了出来，便让秦先羽不好再用定身术，而只能亲自出手过招，如此才能算得上是赐教。
五百七十八章斗剑
眼前这位蛮荒神宗的年轻高徒，习练的是道法，施展的是剑诀。
蛮荒大地之上，传承无数，有蛊道，炼体之法，符术，阴魂鬼物，以及道德功法。因各类传承无数，不乏高深之类，而蛮荒神宗统领此方大地，搜罗甚广，门下弟子根据天资不同，兴趣爱好，亦习练不同法门。
比如这一位，便更适合修道，且适合使剑。
论蛊道，蛮荒大地便是祖脉发源之地。
而论剑法，三大剑仙圣地才是源头。
于是秦先羽轻而易举得胜，并加以点评。
但蛮荒神宗之内，意欲跟燕地善言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