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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獠,杀气与污秽邪气所化,天生的杀神,天生的邪灵。
放在上界,便是一头天生地养的天生神魔。
九幽之下,布满了杀气邪气秽气。
它依此而生,天生即是堪比仙圣之流,圣祖之尊。
“那你便等死罢。”
阴沉的声音,已失去了耐性。
秦先羽默然不语,抬头看去,那裂纹已经逐渐蔓延过来。
最上方处,裂纹细密,于是承受不住,虚空湮灭,宛如瓷器破碎。
然后破碎的虚空,往这边而来,渐渐把他覆盖进去。
“有妻有儿有牵挂……”
“我终究是不想死的。”
他自问道:“是罢?”
然后他按住丹田,按着大道金丹,按着金丹内的道剑,说了句:“我要亲自打碎这片虚空。”
大道金丹散出大片光芒。
道剑颤动不休,清气游遍全身。
六百六十一章诸天破碎
道德仙宗。
仙山福地,灵气氤氲,道意盎然。
山顶上有石桌石椅。
虚极坐在椅上,遥望远山,桌上有清水。
那清水微微荡漾,泛出五色虹光,然而水依然清澈。
这是取晨曦炼化,用朝霞点缀,以晨露为底,运先天混元祖气而炼化。
对于常人而言,乃是琼浆玉液,仙家灵水。然而对于虚极而言,仅仅是顺手而为,对于自身谈不上有益,只是内中纯净,并无弊端罢了。
倏忽间,石桌另一端蓦然现出一人。
道骨仙风,高深莫测。
道德仙宗掌教。
“师叔可要救他?”
道德仙宗掌教真人忽然开口,眉宇略有惊疑。
虚极微微摇头,说道:“本门在他身上花费了无数心思,不必再费力了。”
道德仙宗掌教真人沉吟道:“花费了这般多的心思,若他这般死了,岂非落空?燕地给予本门的,可还比不得本门付出的。”
虚极说道:“是啊,本门付出不少,你身为真仙道祖,道德仙宗之掌教,犹有心疼不舍之意,但那头大德圣龙和燕地,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又是何等之重?真正要费力的,还是大德圣龙与中州燕地,倘如他们都不费力,你我又何苦费心?”
道德仙宗掌教真人叹息说道:“我看不出他们出手的迹象,师叔觉得他们会出手相救么?”
虚极摇头道:“不会。”
道德仙宗掌教问道:“为何?”
虚极说道:“道行越高,越不能触及九幽。因为有九鼎阻隔。哪怕有仙圣相救。亦是无从下手。”
道德仙宗掌教叹息一声。不再开口。
虚极偏头,朝那株青树神将,看了一眼,平淡道:“其实本门已经出手了,只不过能否存活下来,还须看他造化。”
……
燕地。
山如剑,仿若冲霄。
这本就是一位道祖遗留的法剑,寿尽之后。化作剑山。
冥昼站在山顶上。
山顶原是剑尖。
遥想当年,谁人胆敢身在这剑尖之前?
这座剑山,乃是他师尊所留。
冥昼叹息一声,于是天上闷雷滚滚,不见雷光,只听雷音。
“冥空死而复生,再非冥空……羽化,你可活否?”
冥昼背负双手,一道光华在身侧游走,仿佛游龙。
那是跃跃欲动的仙剑。
燕地掌教从山下走来。一步登山。
燕地掌教真人躬身施礼道:“太上长老。”
冥昼应了一声。
燕地掌教道:“羽化师弟有难。”
冥昼平淡道:“劫数。”
燕地掌教道:“似乎必死无疑?”
冥昼默然片刻,说道:“有一缕生机。”
燕地掌教眉宇微皱。神色凝重,道:“弟子眼拙,敢问生机何在?”
冥昼说道:“生机在于他是否自认为燕地弟子。”
燕地掌教问道:“若他已将自身视为燕地弟子?”
冥昼道:“未必能活。”
燕地掌教复又问道:“若他不将自身视为燕地弟子?”
冥昼道:“必死无疑。”
燕地掌教真人沉默良久,然后躬身道:“多谢太上长老赐教。”
……
应皇山。
在一片金光之中。
那是鳞甲倒映出来的光芒。
只因为一片鳞甲,便有房屋般大小,故而只见一片金光,未见全貌。
有一缕先天混元祖气袅袅而生,落在金光上,化作一个中年人,身穿黑袍,神色冷漠,眉宇威严,颇有睥睨天地之意。
王舒克与青衣女子并肩而来。
青衣女子容貌精致,气质冰冷,一身青衣,随风而动。
王舒克一身细密鳞片,虽有人形,却无人貌,也无人心,更无人性。在他眼中,尽是残虐冰冷之意,甚显疯狂。
“他要死了。”
王舒克言语中有着说不出的快意,他乃是龙龟所化,但却曾在秦先羽手中吃过亏。
青衣女子默然不语,冷漠的目光中,有些闪烁不定。
大德圣龙化身点头道:“是要死了。”
王舒克意味深长地看了青衣女子一眼,然后才看向大德圣龙化身,问道:“可要相救?”
大德圣龙化身缓缓说道:“本座一言九鼎,既然与冥昼定下了约定,便不会反悔。”
王舒克咧嘴一笑,满口利齿尖牙。
青衣女子忽然说道:“在他身上,已经花费了太多心血,若他死了,当如何?”
大德圣龙化身神色冷淡,说道:“燕地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比本座犹盛三分,道德仙宗亦有所想法。若是他们舍得让秦先羽去死,本座又如何舍不得?”
青衣女子微微咬住下唇,道:“但是……”
大德圣龙化身说道:“但是……秦先羽死了,必将毁我大计,甚至,今后再也不会如此好的苗子,也不会有如此高的机缘,再也难以培养出另一个秦先羽。本座心知,燕地也知,道德仙宗也知,但他们既然有此想法,本座随他们赌一把也未尝不可……”
“当然……”
大德圣龙化身露出几分嘲讽之意,说道:“本座身为仙圣祖龙,是无法触及九幽的,因为九鼎的缝隙太小,这张渔网,我这条大龙便钻不过去。于是救不下他……”
这话已是有些自损威风。
但从一面讲,却是令人更觉高深莫测。
青衣女子手在袖中,暗中已捏得骨节发白,纵是仙根道骨。亦被她指甲刺破了掌心。
大德圣龙化身缓缓说道:“你去把那山河观仙图取来。若秦先羽死去。便撕了这张仙图,把内中冥空的残魂,吞了罢。”
王舒克忽然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大德圣龙对于这个天性邪恶的龙子,自是极为了解,缓缓说道:“你要有些耐心,莫要心急,若是秦先羽不死。山河观仙图已经被你吞了。那么为父便只能生生剖了你……”
王舒克蓦然一颤,低下头,眼中闪过几缕寒色。
青衣女子深吸口气,说道:“他能活罢?”
大德圣龙化身说道:“必死之局,便是本座,也看不出生机所在。但冥昼必然给他留下了一缕生机,只看他能否把握住了。”
……
应皇山外。
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逗弄着怀中的孩子,看着不远处玩耍的男孩儿,满面笑意。
男孩儿悄悄跑到隔院去。看凝儿姨娘裁剪花草。
忽然,他听见小妹莫名啼哭的声音。然后便见凝儿姨娘捂着心口,忽然蹲了下去。
“不好了……凝儿姨娘……”
他奔跑着回到前院,就见小妹在啼哭,而娘亲脸色苍白,也捂着胸口,满面泪水。
柳若音蹙着眉头道:“没事,娘亲……只是有些喘不过气……”
男孩儿有些不高兴,因为他也有些不舒服,胸口好似塞了什么东西。
……
京城,秦家药堂。
两个年轻女子正在称量药材,对照丹方,并互相谈论,然后都忽然一滞。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俱都苍白。
“莫非药味有毒?”
……
太漓门中,讲经阁。
有长老讲述道书记载,点拨门下疑难。
那姑娘一席红衣,修长而高挑,不显娇媚,反有冰冷高远之态。
她盘膝而坐,腰间挂着一个香囊。
身旁几个男弟子频频侧目,也常猜测那香囊是些什么东西。
没有人知道,那里仅有几片碎纸。
忽然间,她脸色苍白,心头一震,略有窒息之感。
那长老眼神极好,立时看出不对之处,问道:“上官缘儿,你可有事?”
上官缘儿微微摇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消息。
“月儿姑娘跟鬼将比试道术,无故失手,被鬼将误伤了……”
……
“阮清瑜,你欺人太甚!”
“你们伤了梁婷儿,还想逃命?”
“老夫何曾伤她?”
“那她莫不是自己倒下了?”
“我……”
“接剑罢……”
一道剑光扬起,血光四溅。
然后那持剑的女子,忽然从空中掉落下来。
她胸口一阵窒息,几乎喘不过气来,暗道:“果然是自己倒下的?”
……
东海之上,荒岛之中。
一个花甲老者,持罗盘演算,终于踏足此方岛屿。
“这里应有散仙遗蜕,恐怕还是过了三重地境的仙人。”
这老者笑容平淡,颇显神秘。
忽然心血来潮,他拨动法物,演算一番。
天机混沌,一片迷茫。
“秦先羽?”
“又出事了?”
……
两界山外。
一道剑光袭来。
齐冥圣屈指一弹,将那剑光打散,淡淡道:“不得放肆。”
浩然宗等长老守护在侧,对林景堂怒目而视。
齐冥圣看着那九幽缝隙,渐渐化作一桩仙宝,内中妖物,一切生灵死物,尽都炼化。
有长老低声道:“已经炼化到了尾声。”
另有长老说道:“羽化仙君身在九幽缝隙与九幽大地的交界,我等炼化这方缝隙,那条交界的通道,将会崩塌。”
“虚空破碎,纵然是我,也未必抵御得住。”齐冥圣眉头微皱,然后笑道:“我等熟读经义,怎可如此作为?”
身旁那九转地仙长老讶然道:“掌门是要?”
齐冥圣伸手一捞,把这桩即将炼化的仙宝,拨动了一番,于是影响了九幽大地上的那条通道,折转了方向。
“保他一条全尸,就算只是残尸……至少不要落入九幽……”
齐冥圣轻笑一声,“本座熟读圣贤书,总要讲些道义。”
……
秦先羽身旁布满了裂纹。
那是虚空裂纹,仿佛蛛网般密集,好似瓷器上面的裂纹。
九幽下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阴沉道:“自寻死路,除非天仙下界,否则谁也就不了你。”
事到此时,秦先羽反倒平静许多。
他脑海中闪过许多人,许多事。
“终究还是有牵挂的。”
他紧握守正剑,腹内一道清气,经中丹田,过十二重楼,落于剑上。
他一剑悠悠而落。
斩开了虚空裂缝。
无数裂纹,被这一剑斩下,彻底破碎。
诸天破碎!
六百六十二章鸿蒙混沌虚无
不是虚空湮灭我!
是我斩碎了虚空!
便是身死道消,也须自身动手,怎可坐以待毙?
“但我还不想死……更不能死……”
孩童的啼哭声,女子的轻柔声,化作一缕抹不去的牵挂,一缕尘缘,系在了身上。
他眼前是一片黑暗。
身上是无法忽视的剧痛。
他在虚空中颠簸翻转。
虚空并未在瞬间将他湮灭,但却逐渐把他侵蚀。
“弃子……弃子……”
“不可能……”
“但明风等仙宗自幼栽培的真传弟子,都能作为弃子,用来容纳九幽邪物之法。而我不过外人,一并弃了,却又有什么不可能?”
“也许,燕地扶持我一个外人,坐上高位,本就是为了今日,用作诱饵,钓出九幽的大鱼。”
他的神智极为散碎,只有金丹之内,道剑清气游走,斩灭一切不利于己身之物,才勉强保存了神智,还未昏迷,还未泯灭。
他手上忽然触及了腰间的玉牌。
系着玉牌的丝线,虽是仙家法物,却也被虚空割裂。
玉牌将要落于虚空深处。
他伸手握住了。
如此重要的宝物,里面有着野龙与雪蚕蛊,还有金色虹光。
“如此重要的宝物,燕地怎会让它与我陪葬?”
他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丝灵光。
然后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连山门一事,属于你的私事,本门不去助你。乃是规矩所在。避免门下仗着燕地之威。胡作非为。”
“原本是要破例去帮你一把,但掌教真人既然将你视为真正的燕地弟子,那么就以燕地弟子的身份来办。”
“不单是之前,就是以后,也是如此!”
“你既是本门的弟子,凡事就该按本门的规矩!”
“但老夫如今的想法,又与当初不同了。”
那声音沉声说道:“相较之下,你与冥空。如今老夫想要保住的,反而是你。”
冥昼的话,仿佛惊雷一般,划过了脑海。
秦先羽心中忽有恍然。
冥昼太上长老,早有所料?
但如今,确是必死之局,纵然是燕地弟子,又如何?纵然仙圣之尊有心保住我这条性命,可身在九幽交界,又能如何施救?
他感受到虚空乱流。把自身卷了进去,不断伤及自身。好在体内道剑清气护住己身,但似乎也坚持不了多久。
虚空湮灭,本该在一瞬之间,就化作灰烬的。
但为何如今遍体鳞伤,却还未死,却还留下了一个完整的人身?
他忽然想起传自于九幽下那一道冰冷的声音。
枭獠阴沉道:“自寻死路,除非天仙下界,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秦先羽忽然一怔。
天仙下界?
天仙不曾下界,但此界之中,有不曾飞升的天仙。
道德仙宗之内,有一具融入了仙胎道果的天仙遗蜕。
秦先羽曾与之对视一眼。
然后获益良多。
他身上有天仙之气,于是虚空破碎之后,并未将他泯灭,至今还留存性命,留存肉身。
“原来如此……”
他心有恍然,然后心中叹息一声。
“毕竟不是天仙下界啊……”
“生与死,且看命数了……”
他眼前是一片黑暗,心中是一片黑暗。
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一切。
没有声音,没有光彩。
此为道门所述,鸿蒙混沌虚无。
此为佛家所言,无眼耳口鼻舌身意。
……
黑暗中有许多冰冷的感觉,仿佛冰冷的水流。
浑身无力,甚至无法睁开双眼,也无法感应到周边。
但他能够知晓,在虚空泯灭之中,他已存活下来。
“人死之后,应当不是这种感知罢?”
他这般想来。
然后身旁有些脚步声,轻柔缓慢,略带着些试探。
豺狼虎豹之流?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至。
应当是一头妖物张开血盆大口了。
他如今沦落至此,身上气息泯灭,竟是被一头寻常妖物近身来?但他并未有多么惊惧,毕竟仙根道骨,寻常妖物也吞不下他。
但一番受苦,只怕免不掉。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锐利的响声,倏忽过去。
秦先羽心道:“有人射杀了这头小妖?”
过了片刻,有人近前来。
那是一个清脆的女孩儿声音,说道:“爹,这里有个人死了。”
她似乎才十岁左右,声音中并无畏惧,显得极为平淡,似是看惯了这般场面。
“面目全非,浑身都是血,倒不像是被野兽撕咬的。”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不要管他,把这头豹子带回去,天要黑了,待会儿有夜禽凶物出来,那便麻烦了。”
那清脆女孩儿道:“嗯,只有咱们村里的佛像,才能吓走那些妖物。”
就在这时,又有声音临近。
那清脆女孩儿高兴地呼唤道:“彤儿姐姐。”
然后有一个女子声音轻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讶然道:“这是……”
之前那个沉稳的男子声音说道:“我们来时,有一头豹子在这儿,被我射杀了,至于这具尸体,像是被剥了一层皮,肉都烂了。”
“他还没死。”那女子声音顿了顿,然后说道:“还有一口气。”
“这样还没死啊?”之前的小姑娘惊讶道:“都成这样了,谁也救不了罢?要不要帮他一把,杀了他?”
“这人应是神仙中人,道行极高,不知为何受此重创。这种人物,既然还有一口气,就有活命的希望。”那名为彤儿的女子说道:“带他回去罢,若能救活,且结个善缘,在这凶禽猛兽无数的蛮荒大地上,也能多一分依仗。如果不是善类,我会在他恢复之前,将他杀死。”
那个沉稳男子说道:“要浪费很多药材。”
彤儿说道:“不必用药。”
沉稳男子说道:“那好。”
秦先羽忽然觉得浑身剧痛,哪怕是他这等七转地仙,都有些昏厥之感。因为虚空割裂了他身上的每一处,每一接触外物,便是如同抽筋剥皮,剜肉挫骨般的疼痛。
有人背起他,往前走,每一步,都会加剧疼痛。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停下了。
那个清脆的女孩儿忽然问道:“彤儿姐姐认得他?”
彤儿说道:“认识。”
女孩儿问道:“是朋友?”
彤儿笑着道:“不是。”
女孩儿疑惑道:“那为什么不杀他?”
彤儿默然不语。
六百六十三章伤势
道剑运转至今,从未休止。
此乃护道至宝。
秦先羽体内乱得一塌糊涂,所谓仙根道骨,几乎成了废体。于是道剑之气四处游走,把体内一切损害自身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