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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哀伤德用帕子为母亲拭泪:“我这不回来了?只怕也是有了今日,没了明日。今日一别,再见也不知道是何日。”
“乖孩子,你得了皇帝的恩宠,自然会一路荣升,荣宠不断,总会有机会再见的。”王夫人安慰道。
元春叹口气,想到宫内的两大势力,皇后娘娘和婉贵妃,她哪个也是斗不起的,一路荣升?“但愿吧。”
“如今你们母女总算团聚了,这一年多来,你母亲没少受苦,为了你也没少受委屈,好生安慰她吧。”贾政话外有话道。
元春惊讶的看着王夫人:“母亲,父亲,这是何意?难不成这荣府里头还有人敢欺负你们不成?”
王夫人垂眸,迟疑的看向贾政。贾政点点头,示意王夫人随便说。
王夫人为难道:“还不是你大伯父,自从做了吏部尚书之后,便觉得处处高人一头。在外头压制惯了,回头又在家压制我们。不许这不许那的,连你那宝贝弟弟被她拿了不知道多少次错儿,打了两回。一次照着脸,还有一次打的板子,三十大板,实打实的拍下去,都开出血花来了。还有这造行宫的事儿……”
王夫人吧啦吧啦说得不停,一开口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全是她和贾政过往受欺负的“辛酸史”,其中不乏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之处。
贾元春听得皱眉,默默不语。
王夫人停了嘴,回头瞧贾政。贾政摇摇头,大家一起沉默等着娘娘示下。
“大伯父是有些过分了,”贾元春蹙眉叹了一句,转即安慰他们道:“而今你们还是该先照顾好宝玉,这孩子可不好总这么痴痴傻傻的,二房还指靠他有出息,本宫也希望以后能指靠得上他。”贾元春说到此,禁不住哀伤叹息。
王夫人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宝玉那样她比谁心里都着急。
这时候,贾元春的贴身太监瞧不下去了,忙笑着劝道:“娘娘难得省亲回来,可不好哭着过去。咱们该高兴高兴,说说有趣儿的事儿呢。”
“是这个理儿!”贾元春收了泪,笑着对王夫人和贾政道,“叫大家都进来,咱们一起去瞧瞧那园子。”
于是贾元春带着一行人逛了行宫,欣赏园子里各处难得的精致,院落房屋亦是布置奢华。贾元春心中有数,在众人的力邀下,给各处题了诗词,也邀请宝钗、探春以及她暂且清醒些的弟弟宝玉一块作诗出对。至于这园子的名字,贾元春自然要赐名“大观园”。
往回走的时候,贾元春特意叫了邢氏到自己的跟前,令她陪着自己一同往回走。
王夫人和贾政见状,心中冷笑,他们夫妻报仇的时候终于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怎么感觉没人看了呢,(⊙o⊙)
第61章 请旨削爵
邢氏早感觉到贾政夫妇瞧自己的眼色不对;今见元春特意留下她;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贾赦瞧出苗头不对,要上前去叫妻子;却被贾元春身边的周公公拉了回来。
周公公可不敢得罪户部尚书大人,满脸堆笑;拉低他的小细嗓子劝道:“娘娘要和她伯母说私房话呢;尚书大人您就别掺和了。”
贾赦轻笑一声;打量这周公公;问他伺候贤德妃多久了。
“打从娘娘封妃以后;奴才得幸一直在娘娘身前伺候。”周公公笑道。
“哦;那先前是哪个宫的?”
周公公愣了下,赔笑道:“奴才先前是静宁宫的。”
静宁宫正是皇后娘娘的寝宫。
显然这位周公公是皇后安插在贤德妃身边的眼线。贴身的大太监已被人控制了,更别说她宫里头那些大大小小的宫女。这贤德妃纵然是再受宠,也是斗不过手腕狠毒的婉贵妃和城府深沉的皇后。未来的命运如何,已然预料得到了。
如果她此刻幡然悔悟,懂进退,晓得舍小保大的道理,或许将来还有一条活路,能在后宫里真正谋得一席之地。
贾赦叹了口气,扬眉瞧不远处贾政夫妇,就凭着这他父母这副眼皮子浅薄的样儿,必是帮不了宫里头的她了。
贾元春走了几步,默了会儿,方伸手拉住了邢氏。
邢氏垂眸看眼贾元春的手,方冷笑着抬眼看她。
贾元春盯着邢氏,依旧是安静的不说话。
邢氏态度不便,依旧嘴角微微含笑,根本不惧贾元春此刻伪装的唬人的架势。
纸老虎一个,邢氏不信她能有什么能力教训自己。一个只回家省亲半天的妃子罢了,位份虽高,但她毕竟是皇宫里头的女人,在外所能做的事儿少之又少。
贾元春见邢氏不惧怕自己,也没有悔过的意思,心中十分惊讶。想当年她进宫那会儿,她大伯母哪是这样的?性子小气,不会办事儿,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似得,整日只知道顺着巴结混账的大伯父。
贾元春意识到自己进宫这些年来,家里的人和事儿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亲生父母竟然都搬离了荣禧堂,如今纵是大伯父夫妇走了,荣禧堂仍旧空着,没有还给她的父母。
这后宅之内的争斗,一点都不比后宫里头的差。争权夺势的事情随处可见。
贾元春的当然要帮自己的父母一把,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白白受气。
“这园子真漂亮,你觉得呢?”贾元春笑着反问邢氏。
邢氏浅笑,点点头:“如娘娘所言,确实美不胜收。”
“本宫观园子一日,容易了,却不知这建院子要费多少功夫,花多少人力财力。”贾元春感慨道。
“二弟和二弟妹为了迎接娘娘省亲,确实在这园子上花费了不少精力。”邢氏客观的回道。
贾元春故作惊讶,扬眉看着邢氏:“怎么,这行宫的建造只他们在忙活?那真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了。”
邢氏抬眼看一眼元春,微微笑道:“朝廷并没有拨银子示下建行宫。”
贾元春态度的不变,依旧是粉面含春,嘴角噙笑,但眼神却比先前凌厉了许多。她目光不善的看着邢氏,只慢悠悠的叹了一句。“皇上日理万机。”
贾元春这是变相的向邢氏昭告,并非皇帝无心出钱给她建造行宫,他只是忙,一时忘了罢了。
邢氏笑了笑,没打算跟一个晚辈见识。
贾元春见邢氏一副不认同的模样,内心的怒火被彻底激怒了,她冷眼看着邢氏,敛尽了脸上的笑容。“本是一家亲,何必分你我。若真要分清了,本宫今日省亲是不是也可以不见您和大伯了?”
“娘娘说笑了。”邢氏笑了笑,听出贾元春的怒火,淡淡的抬眼对上她的眸子。
都这时候了,对方竟然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用,胆敢直视她的眼睛。简直太放肆了!
贾元春气得眯起眼睛,这就要发威。
邢氏突然低声道:“还请娘娘仔细斟酌,您的话一旦说出口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也不怕实话告诉娘娘,妾身与老爷就是个小气的人,很容易记仇的。”
贾元春受了威胁,更加生气,冷言问:“你什么意思?”
“娘娘总该为将来着想,自古君心难测,后宫之中,有几个女人能做到一直荣宠不衰呢?又如当今的婉贵妃,虽不再得圣心,尚有娘家和子女作保靠,娘娘呢?”
贾元春心中大骇,惊悚的看着邢氏,问她到底什么意思。
邢氏但笑不语,笑眯眯的看着贾元春。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还是你自己想去吧。
贾元春眼珠子一动,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大伯母这是在警告自己态度端正点,别得罪她,否则她和大伯父就会记仇,将来不会做她的后盾。她纵然是在深宫之中,可这娘家的势力对她来说十分重要。若是没了大伯父和荣国府这一层关系,她在宫里就成了个皮儿薄的软蛋,一碰就破了。
贾元春纵是再想教训邢氏,听了这么一遭儿威胁之后,她也得忍住了。
贾赦趁机招呼邢氏到自己身边来,问她有没有受委屈。他才不会管什么贤德妃,娴静妃的,谁若是胆敢对自己的媳妇儿不敬。他遇人杀人,遇佛杀佛,绝不留情!
邢氏突然感觉到贾赦眼里的杀气,忙伸手暗暗拉了他一下衣袖,笑着摇摇头。
王夫人和贾政一直在边上暗暗看着,一肚子的幸灾乐祸。
此事,俩人还觉得戏没开唱呢,怎么就结束了?夫妻二人纳闷的互看几眼,王夫人便疑惑的凑到自己的女儿跟前,想问她怎么回事。
贾元春为难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如何解释。总不能亲口跟她说,自己在宫里其实混得也不好,也是个孬货,将来还要靠位居吏部尚书的大伯给她作保靠。
贾元春怕说了这些话,令母亲更伤心。她故意抬首揉了揉额头。周公公见状,忙问贤德妃是不是累了。贾元春点点头,周公公赶忙搀着自家主子去小憩。而刚才在一边问话的王夫人责被晾在哪里,没有半个回复。
王夫人尴尬的看着走在前头衣着光鲜富贵的大女儿,心里泛出苦涩来,失望透顶。
贾政没明白,皱眉到王夫人身边:“怎么回事?”
王夫人尴尬的笑了笑:“娘娘乏了,等一会儿她休息一会儿,咱们再问。”
贾政自是相信自家女儿,没多想,点点头。
趁着众人小憩的功夫,邢氏也暂且先回了荣禧堂,招来贾琏问话:“我才刚叫你带着人去外头瞧,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贾琏点头,佩服的看向嫡母:“有,咱们家行宫外头,有两个贼眉鼠眼的小厮来回逛荡,不晓得看什么。儿子本想抓来审问,后来怕打草惊蛇,暂且饶了他们一遭儿。儿子已派人跟着他们,我倒想瞧瞧他们的主子到底是谁。”
“你做得对,千万别打草惊蛇,对方可厉害着呢。”邢氏笑道。
贾琏听此话,心中更加谨慎起来。连处事从容的大太太都说厉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他还真好奇了。
打发走了贾琏,刚才一直默默不语的贾赦才开口。“必然是周家。”
“婉贵妃的娘家?”
贾赦点头。这几日他也被人盯梢,贾赦派人留意了,一查就是周家。今天也碰见这样的事儿,必然不是巧合。看来这婉贵妃是彻底盯上了贾元春,不日就会对其发起进攻。这盯梢的从宫里一直延伸到宫外,可见这婉贵妃是存着两手抓的意思。
婉贵妃必然存折这样的想法:一旦她在宫里头使得手段对付不了贤德妃,便想法子从她娘家这边查错找漏。若是把贾元春的娘家连窝一起端了,宫里头的贤德妃自然而然就倒台了。
“不愧是贵妃娘娘,”招数够损!邢氏讥讽了一句。心里也不觉得稀奇,宫里头的主子能一步一步混到那个位份上的,怎么可能没点手腕?皇宫那个地方,能长久活下去的人,都不是善类。
“怎么办?”邢氏扬眉问贾赦。
贾赦动动眼珠子,勾唇对自己媳妇儿笑:“可要看这位贤德妃娘娘是不是个识趣的。若是个懂事儿的,保她也可,若不是,弃车保帅。”
“行,试探她的事儿交给我办。”
邢氏转即招来麝月,对其耳语一番。麝月点点头,转身去了贤德妃娘娘休憩的地方徘徊。不大会儿,便见丫鬟们端着洗漱用具一次进院儿,麝月跟着进去,就在外头守着。不大会儿,丫鬟们出来了几个,就在院子里候着。
麝月忙抓住一名,笑问她:“原来你在这,可叫我好找。”
那丫鬟奇怪的打量麝月:“我认识你们?”
麝月提高音量道:“猜我刚才听说什么了,琏二爷说有两个不三不四的人围着咱们府邸打转儿,意图不轨。”
“何人在外喧哗,扰了娘娘的清幽,还不跪下!”周公公开了门,见着麝月,厉害的吼道。
贾元春随后走了出来,打量麝月,惊讶道:“我记得你,你不是宝玉身边的丫鬟么?我进宫的时候,你才这么高,怪机灵的。”
“奴婢惶恐。”麝月紧张道。
“别介意,来,进屋里说话。”贾元春和善的笑道。
麝月随即进了屋。
贾元春叫她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又问他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可被抓到了。
麝月点头:“二爷拿了他们,好一顿打,才放走。那俩人边打便喊什么‘冤枉’‘周’之类的话。”
贾元春拿着汤盅的手顿住,惊讶看着麝月:“周?你听谁说的?”
“奴婢去前院奉茶的时候,亲耳听琏二爷和小厮们议论的。”
周?婉贵妃的娘家不就姓周?贾元春打了个冷颤,好心情全无,甚至开始忧心自己回宫的命运来。看来这婉贵妃是要弄死她了,从她身上找不到错处,就查她娘家的。贾元春虽然想向着自家人,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不承认,她的娘家可不经查。以婉贵妃的手腕,用不了几日荣府就会被她查个底儿掉。
不知道为何,这会子贾元春的脑子里全是邢氏先前警告自己的那些话。她说的太对了,她若想在宫里头活得好,离不开娘家的牢靠,所以她位居高位的大伯父更加不能得罪。
王夫人和贾政听说贤德妃小憩完了,忙请人去通报,要见贤德妃。
贾元春揉一揉发涨的脑袋,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接见自己的母亲和父亲。
“娘娘,先前跟你说的事儿,”王夫人暗示道。
贾元春笑着点头:“我知道了,母亲放心,我自会去处理。至于这建造行宫的耗费,回头回宫我便求皇上拨钱补偿你们。”
王夫人一听,心中欢喜,口上却道:“我和你父亲倒不在乎这点钱,就是要争一口气。”
元春也没什么心情听母亲抱怨家事,点点头,敷衍的应和她。
“大房那边,还要劳烦娘娘费心。”王夫人再次嘱咐。
元春的头更加疼了,胡乱的点头。
王夫人突然道:“再过些日子便是你弟弟和宝钗的婚事,他而今时好时坏的,薛家还不知道,劳烦娘娘那日叫人赏点东西给她,长了她的脸面,她自没怨言可讲。”
元春应下了,笑着挽住王夫人的胳膊一遭儿出门去见贾母……
黄昏前,贤德妃终于省亲完毕,回宫。
是夜,邢氏与贾琏媳妇儿柳氏才忙活完后续事宜,各自散了去安歇。
贾赦还在房里等着她,他一见媳妇儿回来,忙放下手里的奏折,过来给邢氏捏肩捶背。
邢氏也确实乏了,加之贾赦的力道恰到好处。她在等洗澡水的功夫就困了,睡了过去。
贾赦又捏了会儿,见邢氏睡熟了,忙小心翼翼的给邢氏脱衣裳,抱到了榻上。自己用热水浸湿了毛巾,为邢氏擦了身,方熄灯安歇。
次日天大亮,贾赦迷迷糊糊睁眼钱,就伸手往身边摸,却不见邢氏。他惊得做起来,看着身边空空如也,屋子也是空的,心里莫名的空落落的。
小红听见屋里头的动静,在外间喊道:“老爷醒了!”
丫鬟们先后进来伺候,贾赦阴着脸,慵懒的张开双臂,由着丫鬟们折腾穿衣。众丫鬟见赦老爷今日乌云压顶,心都跟着沉了半分,个个敛气屏息,小心本分的伺候着。
待贾赦穿戴整齐后,邢氏方笑着挑帘进来,像是掐准了时间一样。
贾赦再次见到妻子,心里踏实极了,拉住她不放手。
丫鬟们见状忙低头,装作没看前。
以前夫妻亲昵,在一两个贴身丫鬟跟前也罢了,如今眼前站了足足十几个。邢氏早臊红了脸,甩了一下贾赦拉着自己的手,问他今儿个是怎么了。
贾赦静静地看着邢氏,表情肃然。
邢氏纳闷的抬首试了试贾赦的额头,“没发烧啊。”
邢氏身子突然被拉向前,整个人毫无意外的跌入贾赦的怀里。邢氏滚烫的脸颊贴着贾赦的胸膛,心里有莫名的踏实的感觉。无限的温暖从心开始蔓延,铺满全身,全是暖暖的幸福。
“老爷?”
贾赦低头,薄唇凑到邢氏的耳际,气息若有似无地撩拨着邢氏的耳垂。“有你在真好。”
邢氏听此感慨,动了动眉毛:“老爷,你到底是怎么了?”
贾赦把着邢氏的肩膀,与她面对面,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口气十分严肃的说道:“我做噩梦了,梦见你走了,离开我了。”
邢氏微愣,惊讶的看着贾赦。
贾赦勾唇,轻吻了邢氏的嘴。“答应我,哪儿都不许去,你是我的人,永远都是。”
邢氏眨眨眼,隐忍的看着将贾赦,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噗嗤笑了。
“你笑什么?”
“老爷,只是做个噩梦罢了。”邢氏拍拍贾赦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即传饭。
贾赦反捉住邢氏的手,皱眉叹道:“一个梦,就已经够折磨我的了。所以梦外面,你绝不能离开我。”
邢氏笑着点头,她觉得她若是不答应的话,贾赦必然还会继续跟她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