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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师伯!我喜欢你,苍泠!”
山顶,白衣女子不顾一切,努力抑制颤抖的身子,她挺直身姿,倔强地仰着下颌,傲视而立,白色裙角和青色绫子随风而上,将她那坚定却又凄清的脸掩去一半。
“闭嘴!”这两字从苍泠嘴里咬牙道出。
心下颤了又颤,拂夕怔怔地望着他,身子突然又禁不住晃动几下。
苍泠从懿歩龙王手中抢来那两张纸,拂夕意识到什么,立即飞身要去抢苍泠手中的两张画纸。
才飞起身,就被突如其来的几名虾兵蟹将用长戟压下,拂夕拼死反抗,却见苍泠已使出神术。
“不要——”拂夕歇斯底里地吼叫,两行泪水滚滚落下,“不要——求求你——”
苍泠毫不留情地抛开两张纸,两张画纸在空中瞬间烧成灰烬。
“为什么——”双目蓦地赤红,拂夕长嚎一声,制住她的士兵纷纷被强大的魔气障击,纷纷倒下。
懿歩龙王道:“孽畜,敢伤我月儿,我定要将你送进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来人,拿下她!
握住青绫击退一波又一波上来要擒住她的士兵,拂夕负伤而立,吼道:“来啊,通通来啊——”
一白影闪过,竟是懿瑄变换龙形,一招游移术将拂夕困在其中,拂夕挥起青绫念一诀,青绫变换长剑握在手中,再一招凤翔术与懿瑄对打起来。
数十回合后懿瑄将拂夕击倒。拂夕看着在面前显出人形的懿瑄,嘴角扯出凄冷的笑,“你也不相信我……”
懿瑄眉目越锁越紧,望着拂夕的眸子,幽蓝迷惘。
他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相信什么。昨夜龙宫大乱,丫鬟说母妃被一白衣女劫走,又拿给他一张纸,说是白衣女逃跑前掉落的,当他打开纸张时,丫鬟认出劫走母妃的人正是画上女子。懿瑄一听自是不信,责骂那个丫鬟几句便让她退下。
画纸里还有一张纸,懿瑄张开一看,画上男子神似苍泠,旁边还有几句话,这几句话让懿瑄心上犹如重锤击中般一颤。她竟爱上了自己的师伯!一个念想立即在心下产生,虽说拂夕修为根本比不上母妃,但母妃身上的奇毒尚未解开,难道她竟为了苍泠,要趁机对母妃不利?
懿瑄找来父王,在追捕拂夕途中遇到苍泠,再见苍泠,懿瑄只觉心下多了一份莫名又烦躁的心绪。双手不禁在暗处紧握成拳。
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拂夕抬手拭去嘴角的血,然后指着苍泠笑道:“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神术障势袭来,拂夕再次被打倒在地。苍泠负手而立,冷冷盯着她,“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如今是与不是还重要么。拂夕站起来,扯起嘴角,“你觉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做的?”瞬间置于拂夕面前,怒色已在苍泠面上显现。
拂夕望着面前的人,死死咬住嘴皮,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滚落。
“身为神尊,是打算护短么!”
语罢懿歩龙王施展神力,准备将拂夕抓来,苍泠用凌峯剑裆下懿歩龙王的招式,然后带着拂夕隐去。“坞崃的人,自有本尊处置。”
懿歩龙王还想要追,却被懿瑄拦下,“父王,还是先送母妃回去救治吧。”
思量之下,懿歩龙王抱起海月,返回龙宫。
走前懿瑄望了眼坞崃的方向,心下一叹,让她落在他手里,又岂会是更好的选择。
坞崃大殿,苍泠坐在上位,整个殿中气氛和苍泠面色一般,沉如死灰。
懿歩龙王虽放弃捉拿拂夕,却派人将今日发生的事肆意扩散出去,坞崃弟子也很快在私底下流传起来。
大家对此事的看法不一,有人认为爱上自己的师伯是违逆伦理道德之事,又因此加害懿歩王妃,更是罪不可恕。也有些人虽不敢在嘴上道起,但在心里默默佩服拂夕的胆量和勇气,至于加害懿歩王妃一事,自然有所保留。
苍泠坐在高处,不怒自威,“你认不认错?”
拂夕跪在下面,埋着头,无力道:“不知师伯要我认的是哪条罪?”
瞳孔一缩,苍泠平平道:“懿歩月妃是不是你伤的?”
“不是。”
默了默,苍泠又道:“违背伦常,心存恶念的罪你可认?”
拂夕抬起头,心下涩涩。在他心里,她对他的感情就只是恶念么……
“不认!”
“你……”苍泠双眉紧蹙,“本尊看你还是认吧,不然会遭受什么天罚你知道。”
“我不知道!”
这是第一次拂夕见苍泠气得面色涨红,可是她如果认罪,就表示自己也不认可对他的感情,既然走到这一步,她不想再畏畏缩缩地面对。
只见拂夕倔强地挺直腰板,道:“我不认罪,通通不认!”
下一刻,拂夕已被锁在天罚柱上,苍泠站在邢仙台内,手一挥,无形的一鞭狠狠笞在拂夕身上。
“认不认罪?”
“不认!”
苍泠用力一挥衣袖,拂夕惨叫出声。
“认不认罪?”苍泠严声道。
“不认!”拂夕咬住嘴皮,扯出一抹笑。
“啊——”似遭遇无数粗大的皮鞭在肉体上鞭笞,身体逐一绽开血肉。不多时,拂夕全身已是伤痕密布,一些伤口骨肉清晰可见。
空拾和空晴站在邢仙台外,邢仙台有苍泠设的结界,两人皆进不来。
“小拂,认罪吧……”
拂夕缓慢抬起头,苍泠的身影在视线中已看不清切。只是这一声听起来格外疲惫无力。
停止了行刑,苍泠望着血肉模糊的拂夕,各种情感在眼底闪过。
“苍泠,我喜欢你,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拂夕吃力地挽起嘴角喃喃。
苍泠背过身去。语气平淡,却依然听得出其中的倦意与无力,“既然你执迷不悟,本尊就罚你去涵悔洞思过,从此以后你就在那潜心修行,没有本尊允若,不准踏出涵悔洞。”
那抹蓝色的背影在视线中越来越模糊,有两行泪从拂夕眼里滑下。
解开天罚柱锁链,苍泠再施一法,拂夕消失于邢仙台。
见苍泠出了邢仙台,空拾立即上前道:“师父,我相信空拂师妹无心加害懿歩月妃。”
空晴见苍泠神色不似平常,稍作迟疑后还是说道:“这事始终要给懿歩一个交代,师父,你何不取出莳回印,再用一滴月妃的心头血,我们不就能得知此事的起因。”
莳回印……
是啊,这个被他封印的神器此时确实该拿出来一用了。
苍泠来到无极天外,念一诀,面前出现一条银河,再施一法,有金光绽放,随即有一泛着金光的神物从银河中飞来,苍泠伸出右掌,薄如片、巴掌大的莳回印稳稳落在他手心。
这神器曾经导致他与徒弟决裂,重新将它开封,苍泠心底百味陈杂。
经过懿瑄同意,苍泠取下一滴海月的心头血。有了海月的心头血,再通过苍泠施法,莳回印立即变大数十倍,通过莳回印反映出的画面,苍泠已将此事大概了解清楚。
屋里的海月是被魔神带走,那丫鬟是魔神幻化而成,魔神神力强大,怎是懿瑄能识破。
至于魔神为何要这么做,苍泠一时不甚明白,幸而海月虽是重伤,却保住了性命,待时日一长便能恢复,而懿歩龙王得知真相后也再未向天神发难。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天神、神龙,还是魔族,都出奇的平静。
拂夕呆在涵悔洞,洞外有苍泠设的结界,她出不去,来看她的人进不来,进得来的人三十多年来没有相见。
三十多年前她在涵悔洞迎来了她的半仙劫,那一夜地动山摇,电闪雷鸣,那时她受刑的伤尚未恢复,以为终要死在天劫上,却不料苍泠设的结界如此牢固,任山地如何震动,天雷如何响彻,涵悔洞里几乎不受影响。
一直以为是结界的功劳,拂夕怎知那夜,有两人一前一后赶来,替她挡下了所有的天劫。
在涵悔洞修行的日子虽比以前孤独不少,但平时这里不算冷清。方茴和止萝隔三差五就来找她说话,方茴会告诉拂夕坞崃发生的大事小事,以及其他地方流传来的奇事,止萝则喜欢和她说各种八卦,拂夕也是极爱听趣事儿,两人每每谈到兴起时便笑得前仰后翻。
空拾师兄每次总会带着沙华和她爱吃的雪樱糕一起来,从空拾那里知道,自从她被关进涵悔洞后,坞崃弟子更难见苍泠一面,就连空拾空晴三十余年来,也只见过他不到五次。
拂夕离开后,沙华被城乾带走,从沙华口中得知城乾将她照顾得很好。拂夕虽对城乾印象不佳,但她知道沙华极其喜爱城乾,既然她跟在城乾身边的意愿如此强大,拂夕只能希望城乾能一直待她好。
懿瑄也时常出现涵悔洞附近,虽然很少当面见她,但随着修为逐日见长,即使他未现身,她也能感应他的到来。
行踪不定的玄雀师叔来看过她几次,每次来都告诉拂夕她又游历了哪些地方,和玄雀师叔走得越近,拂夕就越敬佩这位师叔,六界之大,就没有她不敢闯荡的地方。
还有只傻鸟,自跟她来了这边,便在结界附近挖了个洞住下,再没离开。
曾经有一夜,白鵺和拂夕隔着结界一卧一坐,拂夕对它说:“鵺鵺,你跟了我后,没有肉吃,也没有安稳的窝休息,你何不再去找个新主人。”
白鵺一听,立即爬起来扑扇着翅膀冷着脸飞走了。
几个时辰过去,白鵺又扑扇着翅膀飞回来,对她说:“找过了,找不到。”
拂夕望着它那双真挚明亮的眸子,想伸手抚摸它的毛发,手却在碰到结界时,疼得反弹回来。
这三十余年,拂夕每隔七天会写一封信,再由白鵺送往苍海殿。可是她从未等来他的回信,头上的白玉雕花簪成为他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拂夕会将七天里做过的所有事在信上记录下来,每封信的最后她都会加上一句,我想你,你可想我?
她想过,他可能根本不会碰那些信,对于他来说,她对他的心意全是耻辱罢了,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就是喜欢他。
白鵺见拂夕如此执着,而苍泠又如此冷漠无情,曾经对着拂夕大骂:“傻瓜!”然后几次坚定地说不再帮她送信,可是最后都抵不过她,将信送到苍海殿上。
从白鵺那知道,懿瑄已不在苍海殿上修行,只是有时会过去陪苍泠下棋。而白鵺每次送去的信,苍泠只让它放在桑拂树林里,至于苍泠有没有看过,白鵺只知道每次它去到桑拂树林,之前的信都已不在。
拂夕天生修仙佳骨,又有神珠辅助,眼看就要修成仙体。这天她如往常一般在涵悔洞打坐,不知哪里出错,元神突然置身于一片黑夜里。
四周无数水珠悬浮,有大有小,拂夕眉心微蹙,她记得,这是坞崃禁地,无极天外。
脚下迟疑不前,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银色螺旋状的光,拂夕的情绪已经很久未这般紊乱。
不多时,只见拂夕飞身上前,闯入那道银光中,然而才进入其中就被很强的力量反弹出来。拂夕在涵悔洞中睁开眼,差一点,就能再见爹娘了。
后来几日,拂夕专心修法,一次打坐时元神再次进入无极天外,这次终于让她顺利闯进银河里。
和外面完全不同,这里除了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
“你是谁?”
拂夕闻声转身,只见面前站着一人,白色长衫,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清冷异常,在他身后一袭银发散落于地。
一双碧眼对上他的眸子,唇微启:“拂夕。”
眼前女子一身白裙,姿容清丽,仙气缭绕,是坞崃弟子无疑。
银发男又道:“什么字辈?”
“空字辈。”
“哦?”银发男饶有兴趣地打量她,声音清朗道:“他又收徒弟了?”
拂夕转念明白过来,道:“我是玄狐神尊的女儿,今日我来,就想见见我爹娘,空梵师兄,你可知我爹娘在哪?”
“能被关在这里的神仙不过数十,我可没见过你爹娘,难道那家伙……”
话未说完,只见一道彩光猛地闪过,面前女子在眼前消失不见。
待苍泠带走拂夕,银发男站在原地苦涩地笑起来,嘴角还噙着几分讽意。
苍泠啊苍泠,你心里到底藏着多少事,你就不累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第一卷就要完啦~下星期就可以更女主开挂、所有主要人物接连出场的第二卷啦~~Y(^o^)Y内容更加丰富~
☆、第十六回(上)
风卷走残花碎叶,苍海崖上落絮纷飞,亭里有二人正在对弈,懿瑄放下一颗白子对苍泠沉声道:“师父,你真要她在那里呆一辈子?”
“没这么想过。”苍泠放下黑子平淡道。
“那你要关她到什么时候?”懿瑄微微蹙眉。
苍泠望向懿瑄,沉吟片刻道:“为师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又是不知道!师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懿瑄将手中黑子重重放于棋盘上。
“为师……”手在空中顿了顿,苍泠心不在焉地放下一子。
“你是不敢面对她,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懿瑄眉目愈加紧缩,一双蓝眼狠狠盯着苍泠。
我的心……苍泠面色沉冷,放下棋子,冷冷道:“你休得再胡乱揣测,这局就此作罢!”起身愤然离去。
今日苍泠邀他前来相陪对弈,他从深海大老远跑来赴约,这厮却中途离席。
似乎从拂夕走后,苍泠的脾性愈加让人难以琢磨,这些年类似情况懿瑄遇到不少,已然见怪不怪。
懿瑄平复一下心绪,回头望一眼棋盘,双掌猛地一拍桌面,心底顿千百烟花齐齐迸发。
“师父,你给我回来——这局我赢了啊——我终于赢了啊——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他老人家已经走远,懿瑄将整个棋盘原模原样收起,好来日于苍泠面前摆出证据。
待懿瑄走后,苍泠又来到桑拂树林,白鵺已有十余天没有来过,从前每隔七天,这里一定会有一封信,可是这回却迟迟未来。
苍泠拆开一坛新酒喝起来,桑拂花不知落了多少,怎么她的信还未来呢……
从手中幻出上次送来的信,又看一遍,酒醉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
多少次想回信给她,可每每写到后面,苍泠便将信纸烧毁。
这三十余年,他闭关修法,一心想在神降天劫到来之际助她渡劫,她每次寄来的信,不知不觉已成为他苍白清冷的世界里最温暖的东西。
正在重看她以前的信,忽然感应到无极天外的动静,用天眼一看,竟是她闯了进去。
心头顿时浮上许多复杂的情绪,有震惊,震怒,烦躁,恐慌……借着酒劲,这些情绪更被放大数倍。
将她从无极天外逮来,锁在天罚柱上,再施鞭刑,这情景就跟三十余前一样。
再见他,他眉目依旧,只是其中倦意更深了些。拂夕忍着鞭刑的痛,直直看向他,那眼神像是要把这一生欠下的尽收眼底。
“这些年你是怎么修行的!都把戒律仙规抛诸脑后了么!”那胀红的脸不知是酒气多些还是怒气多些,行刑的苍泠厉声道。
“为什么不说话!”苍泠吼道。
“师伯……”多年没见,此时再见他,他却被她气成这般,拂夕落泪道,“对不起……”
停止行刑,解开锁链,拂夕摇摇坠下,苍泠在空中接住她伤痕累累的身体,飞往苍海殿。
三十余年前她被他打得血肉模糊,那一幕时常会撞进他的脑海,像心魔一样纠缠他。而今,像个玩笑般,他竟然又这般对她,再次亲手将她重伤。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能一直像从前那般,他躺在花海里饮酒,听她在旁边各种念叨。她喜欢讲故事,他喜欢听她说话。后来更喜欢看她笨手笨脚地向他抢酒喝,喜欢看她抢到酒时得意的笑,喜欢看她总是一脸稚气却很认真地说:“我要尽快成仙,我要和坏师伯一样强大。”渐渐地,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喜欢看……
还是把她留在身边吧,她成仙在即,魔神必定蠢蠢欲动,他若不亲自看着,怎能放心。
果不其然,在拂夕成仙之际,魔皇联合四荒魔君派上千军万马杀向天界,天界三大护山空绮、坞崃、牙茶纷纷派出弟子镇守要害。
神魔大战数十天,皆有伤亡。然而奇怪的是,魔皇派人暗自绑走上百名仙门弟子,便退兵返回魔界。
以防魔人再杀来,天帝让玄麒神尊留下镇守,然后派出玄木神尊和几名天神一同前往魔界救人。
前往魔界救人前,苍泠回到苍海殿,在多处封上结印,又叮嘱拂夕踪影符随身携带,不可离身。
再次看着这抹背影在眼前离去,只觉心下突生一股不安定的情绪,拂夕飞身上前,从后面抱住他,千言万语最后只道出一句:“小心……”
苍泠身子一怔,竟不想再去责怪她。
一旦成仙,他便要让她从自己心里取出神珠,届时神降天劫一到,她可能……罢了,这些时日她想怎样便怎样吧。
“就快成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