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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
晚上,川中县的大祠堂内,坐满了前来看戏的乡绅富豪。今日演的是新剧《白蛇传》。几位乡绅言道:“这是什么剧,怎得从未听过?”另一人道:“听说是一个少年公子写的,是部新剧,不知好不好看?”正在这里议论,台上忽然响起乐声,戏开始了。白娘子带着小青缓缓登台,轻舒歌喉唱道:“今日我白素贞要寻找恩人,千年前他救了我性命,……。”
我和铁穆耳坐在楼上的包厢中,铁穆耳一坐下,便轻轻握着我的手,我的脸早已红得跟胭脂似的,又不好意思用力挣脱。看台下已经演到断桥相会那一节了。梢公摇着橹唱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啊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若是千啊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台下的人早已听得如痴如醉。我心道:好成功啊。抬眼看铁穆耳,他也正微笑地看着我。我轻轻低下头,不敢看他。过了许久,响起一阵掌声,叫好声。今日的戏已经演完了。观众们陆续出场。阿罕在身后道:“恭喜柳公子,这次募捐得了一千两银子。”我笑道:“太好了,可以给灾民盖好多帐篷了。”铁穆耳含笑道:“不如我们明日到大船上庆祝一番,我已经准备了蒙古奶酒和烤羊腿。不知四弟肯不肯赏光?”我低声道:“不了,小弟还要绘制这一路的地图,还要写下面的剧目。”铁穆耳道:“也不急在这一时,答应二哥好吗?”我含羞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微笑的眼睛,心中惶然不安。
第五卷 世事如棋 第十八章 黯然离去
夜色渐深,想到铁穆耳明日之约,我在房中坐卧不安,一忽儿高兴,一忽儿担心,忽然想到皇甫少华,不知他现在怎样了,那日我突然离去,小兰会不会生我的气,还有柳姑娘和柳大侠,他们好心赶来救我,我却悄悄走了,连告辞都不曾说一句。真是太没义气。想到这里,一时心内乱如麻,看看窗外明亮的雪光,我索性披了斗篷推门出去。来到院中,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
我到阶下慢慢走了几步,回过头,忽见铁穆耳的房中还有灯光晃动,照着几个人影。我忙轻轻走过去,听到里面几个人的说话声。便在门外站住,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起来。
房内阿罕跪在地上道:“属下防卫不力,让太子殿下和柳公子受惊,请殿下责罚。”我闻言一惊,原来他真是皇太子铁穆耳。不由心中大忧。听到铁穆耳在说话,忙凝神听着。铁穆耳伸手将阿罕扶起道:“此事不能怪你,来人箭法极高,若不是四弟护着,连我都差点着了他的道儿。”
阿罕站起道:“属下查验过了,那些箭上都淬着剧毒,见血封喉,此人分明是要致太子于死地。”
铁穆耳道:“那神箭手自尽以后,你可搜到什么?”
阿罕道:“他身上别无长物,只是箭尾上刻着一个郑字。”
铁穆耳想了想道:“你速派人去查,看看可有姓郑,且善使箭之人。”
阿罕应声便要退出来。我早已闪到一边。铁穆耳忽又道:“且慢。”阿罕站住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铁穆耳道:“你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向四弟泄露我的身分,还有刺客之事也不必再提。”阿罕喏喏地退出门,伸手把门轻轻关上,转身走了,我隐在黑暗中,看着他背影消失,这才返身进了自己的门。欲拿起茶壶倒茶,却觉双手颤抖,几乎将茶水倾到桌上。我干脆端起茶壶喝了几口,慢慢坐下,想到铁穆耳瞒着我,不知是何用意。又想到他是当今皇太子,将来的世宗皇帝。史上记载他的皇后是蒙古贵族弘吉烈氏。我孟丽君不过是个卑贱的汉人女子,倘若嫁给他,便要成为他众多妃嫔中的一员,从此锁入重重深宫,再也见不到天日,荣华富贵又如何?每日陷身在三千佳丽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了君王的宠爱,不择手段,拼得你死我活。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
铁穆耳也许是很喜欢我,入了宫,便是他心爱的妃子,可以得到很多赏赐,爹娘也可以跟着享福。但是这真是我想过的日子吗?除非做皇后,母仪天下。但是人总有老的时候,皇上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呢?我还是个汉人,要册封我做皇后,铁穆耳将面临后宫和朝野的一片反对之声,这样大的压力,他还会坚持吗?我不敢再想下去,如今只有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走到书案前,收起地图,将剧本留了下来,上面已经写到水漫金山了,也许还能为灾民尽一份薄力。我叹一口气,收拾了包裹,将长剑配在腰间,悄悄打开门,走出去。大门口站着一个侍卫,我走到面前对他说:“我想去看看灾民,你不要惊忧你家主子。”侍卫点点头,我迈步出去。来到拐弯处,再回头看一眼雪光中的院门,眼中忽然滴下泪来。我对自己言道:“孟丽君,你绝不能心软。”跺跺脚,我向前飞奔而去。走到城外,看看左右无人,将那张面具带上,一咬牙,纵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天亮了,铁穆耳心情很好,他开门出来,走到丽君门前,轻轻敲门,房中没有人应声,铁穆耳嘴角微扬:“睡得好香。”想到她那日蜷缩在自己怀中,红朴朴的脸,样貌极可爱。自己当时怕惊醒她,只得百般克制,方才没有吻下去。想到这里,铁穆耳不禁笑了笑,轻轻推开门,房中没有人,包裹也不见了,“丽君。”铁穆耳大惊,心往下一沉。他转身奔到大门口,问侍卫道:“你们可曾看见柳公子出去。”一个侍卫拱手道:“她昨日深夜说要去看视灾民,属下便让她走了。”铁耳穆急道:“糊涂。哪有带包裹去看灾民的道理。”侍卫吓得慌忙跪下磕头,铁穆耳不及处罚他,只管奔出门看街道两边。心中忽想:“她昨日便走了,如今哪里追得上。”又想到方才在书案上仿佛看到有一封书信。忙又折回身,走到丽君房中,拿起那封信看了起来。看完信,铁穆耳双眉紧皱,轻声叹道:“丽君,我虽贵为皇太子,但心中只有你一人,你如何不信我?竟要离我而去。”他握拳想了想,走出院门,牵了一匹马,便要追去。阿罕从边上闪出,死死拉住马缰,跪下道:“主子,请主子以国事为重,让柳公子走吧。”
铁穆耳闻言跳下马,看着阿罕道:“你早已知道?”
阿罕磕头道:“昨晚我出门的时候,发现柳公子在门外偷听……”
铁穆耳走到他面前,左右开弓扇了他几个耳光。阿罕嘴角流血,仍大声道:“主子,皇上有令,命主子查访三县灾情,如今只查了一县,还有两县未去。主子就算不想遵朝廷谕旨,也要顾念受灾的百姓啊。”
铁穆耳闻言不由迟疑了起来。阿罕又道:“不过是个区区女子,绝不能让她误了主子的千秋大业。自古以来红颜祸水,美色误国啊!”铁穆耳大怒,举起手中马鞭就要抽下去,阿罕抬起头,眼中含泪看着他。铁穆耳这一鞭终于抽不下去,他回身叹了口气,丢下手中鞭子道:“阿罕,你如何明白?孟姑娘不光是个弱女子,她还是能辅佐主子我开创大元盛世的贤臣。”言罢向院中走去,背影无比落寞。阿罕跪在地上想了想,站起道:“主子,让属下去追她回来!”
铁穆耳道:“她一定到云南昆明去了,你便追上了,她也必定不肯回来,为今之计,只有派人传书给昆明县令,叫他暗中查访。”阿罕依言退了下去。铁穆耳站在雪中,望天长叹,心中无比惆怅。
沿着长江走了几日,我到市集上买了一匹马,骑上它向云南方向飞奔而去。
这一日,进了贵州地界,只见两边都是陡峭的高山,山上岩石裸露,只有一点薄地,种着些蔬菜瓜果。我见了此景叹道:贵州人果然贫穷,好地自然都被地主豪绅霸了去,这山上的一点薄土,又怎能养活一家老小。只有想些其它的法子才行。正在这里沉思,后面传来呼喝之声。
我拨马回头,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苗族少女,急匆匆地跑过来,后面跟着两个彪形大汉,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我心中恼怒,看那少女奔得近了,忙伸出手,将她一把扯上马,向前急驰而去。跑得远了,后面两个大汉看看追不上,站住了脚,嘴里犹自骂个不停。我回过头,见自己手还抓着少女,忙松开手道:“姑娘,那些人为什么追你?莫非你做了什么坏事。”少女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看我,噘着嘴道:“我才没做坏事呢!做坏事的是他们,我不过是在地里拔了一个大萝卜。”
我笑道:“那萝卜是你的么?”
少女从怀中掏出一个还沾着泥土的萝卜笑道:“当然是我的,你看大着呢!”
我看着也道:“你别骗我,若是你的,他们为什么要追。”
少女急道:“本来是我的,去年我娘生病,借了他们一两银子,今年再去还,那老财便说利上滚利涨到了十两,我们哪有这许多银子还他,他便把那块地抢了去。我们一家老小就指着这点地生活,如今却该怎么活下去。”说完,忽然哭了起来。
我慌了神,又想到自己是男子装束,现在两人共乘着一匹马,挨得极紧,被人看见实在不雅,忙跳下马,又伸手抱她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递给她道:“别哭了,总会有办法可想的。”
少女接过丝帕擦干眼泪道:“能有什么办法,要不就用我去换那块地,这样爹娘和弟弟就不会挨饿了。”听她这样说,我心中又不忍起来。探手到怀中摸了摸,这一路已经施舍了不少银子出去,若再拿给她十两,剩下的钱便不够我到云南了,我在这里犹豫,少女哭得越发伤心起来。我实在无奈,只得掏出十两银子给她道:“你拿这些银子去把地赎回来吧。”少女接着银子,冲我拜了一拜,转身跑了。
我苦笑地望着她的背影,心想,又该想什么法子赚钱呢?
市集之上,一位白衣少年,佩着剑,旁边立着一匹白马,手中拿着一幅画道:“家传古画,快来买呀,一千两银子一幅,分文不少。”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家丁,走过来问道:“你这幅画有什么妙处,竟然要卖一千两银子。”
我拱手笑道:“这位大爷有所不知。我这幅画上画得是尼加拉瓜大瀑布,已有一千年历史。”
中年人道:“那有什么稀奇,我家中还藏了一幅鬼谷子的画呢!”
我笑道:“这幅画不但年代久远,还有一个神奇之处,只要你向上吹一口气,瀑布中便会滴出水来。”中年人奇道:“有这等事,待我吹一吹看。”言罢向画上吹一口气,我轻轻转动画轴上机关,画轴下果然滴出水来。中年人大惊道;“竟真有如此神画,”眼中露出痴迷之色。我道:“一分钱一分货,大爷若喜欢便买了吧。”
中年人想了想道:“五百两银子,再多也没有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往我手中一塞,拿了画便要走。我急道:“老爷,一千两不能少啊。”中年人一努嘴,两个家丁伸手拦住我,朝我一瞪眼,我的声音立即低了下去。中年人得意地拿着画,大摇大摆地走了。我候他们走远,慌忙把银票揣到怀中,跳上马,便急驰而去。跑到镇外,那两个家丁忽然追过来道:“站住,你这个骗子。”我哈哈一笑,向前奔去,到了一个岔路口,不由犹豫起来,不知该往哪走。
一个少女从草丛中奔出来,向我招手道:“大哥请随我来。”我一看正是方才偷萝卜的少女,忙拉她坐在马上,少女在前指引方向,我一路狂奔,早把那两个家丁甩得看不见踪影了。
第五卷 世事如棋 第十九章 黄果树
这是一条小路,路上行人稀少,我跳下马,伸手想把少女抱下来,自己也要开始赶路了。少女忽然抱着马脖子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字?”我笑道;“在下张好古,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少女道:“我叫翠竹,你便叫我阿竹吧。”我道:“好,阿竹姑娘,大哥要走了,你下来吧。”
少女使劲抱着马脖子道:“张大哥,你还没告诉我要去哪里。”
我道:“在下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少女睁大双眼望着我道:“大哥,你还会回来么?”
我笑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少女眼中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我看着她,忽然想到红英,心中一颤,眼泪差点掉下来。少女看看我道:“这里离黄果树瀑布不远,不如我带大哥去看看吧。”我低头想了想道:“也好。”于是纵身上马,少女道:“大哥,你抓紧我,我没有骑过马。”我拉着马缰的手只得靠紧了点。少女回头看我一眼,忽然一笑,抬脚一踢马腹,马儿负痛朝前急驰而去。
天气寒冷,少女身上的衣服却很单薄,我看她在马上微微颤拦,忙勒住马,脱下身上的夹袄,披在她身上,少女回头笑道:“大哥真是个好人。”我轻声道;“这世上有很多好人,大哥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少女又道:“大哥方才卖给那个老财的画,是画的什么瀑布。”我笑道:“是尼加拉瓜大瀑布。”
阿竹道:“那瀑布在哪里,有黄果树瀑布大么?”
我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象鸟一样飞过去,要飞好多天。那瀑布比黄果树的要大,但没有黄果树瀑布美。”
阿竹道;“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什么时候大哥带我去吧。”
我笑道:“可惜不是现在,将来也许会有一天吧。”说完我不由沉思起来。想到了留在现代的爹娘和那些同学朋友,还有夏扬。我摇摇头,重新回到现实之中。
远方传来隆隆的雷声,阿竹道:“瀑布快到了,前面都是山路,恐怕不能骑马。”我纵身跳下马,伸手抱阿竹下来,阿竹扑到我怀里,脸上忽然红了,我忙扶她站好,回手牵着马,向山路上行去。走了一半,阿竹在后道:“大哥,我走不动了,你牵着我好吗。”我心道:难道又要惹些麻烦事。想了想,到旁边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修成一根木棍,将一头伸给她道;“你抓紧了。”阿竹噘着嘴,抓着木棍走在我身后。我心中暗笑:“小丫头,跟我耍花招。”
冬天的山林一片萧瑟景象,一只野兔从草从中跳跃出来。我施展步法赶上去,一把抓住野兔,提着前腿对阿竹道:“你拿回去,可以给你娘补补营养。”阿竹大喜接过,用山藤缚住兔子,放在腰间的布袋中,一边对我道;“大哥真是厉害,这样也能抓野兔。”我笑道;“这不算什么,大哥还有更厉害的呢。等到了黄果树瀑布边,我再捞些鱼给你带回去。”阿竹拍手道:“好啊,好啊。”我抬起一根手指对她道:“噤声,别把野鸡吓跑了。”阿竹慌忙掩嘴,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嘀溜溜地转,我见她神情惶恐,不由放声大笑起来。“好哇,你骗我。”阿竹脸羞得通红。伸手过来拍我。我转身躲过。向前跑去。阿竹在身后拼命追过来,口中叫道:“大哥,等等我。”听她叫声,我忽然想到小兰,她也是这样跟在我身后叫道:“小姐,等等我。”我心下黯然,停住脚步等她过来。阿竹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身边道:“大哥,你好坏。”我笑道:“你刚才不是说大哥是好人吗?”阿竹脸一红道:“刚才是,现在不是了。”
我轻轻一笑,侧耳倾听,瀑布的声音极大,震耳欲聋。阿竹指着前面道:“就在那里,转过这片松林便是。”又走了半个时辰。我抬眼看前方,好美的景象。雪白的瀑布挂在山腰之上,强大的水流呼啸奔腾而下,落在山石上,溅起无数美丽的水花。如一条银龙飞舞而下,直钻入深潭之中。我想到李白的诗,出声吟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吟罢转身看到阿竹正呆呆地看着我,眼中全是倾慕之色。心中大惊,情债又要上身了,赶快闪人吧。想到这里,我走到潭边,伸手到潭中,潭水冰冷刺骨,我想了想,抽出腰间佩剑,凝神看着潭中,一条硕大的白鱼自水中游过。我运气刺去,正中鱼背。鱼儿使劲挣扎,想要逃脱,我忙将白鱼挑起来,对阿竹道:“快找个东西来装,我给你抓几条鱼回去。”阿竹快步跑过来,伸手抱住鱼,又跑到林子边,将鱼一摔摔晕了,扯了些韧草编起篮子来。我一口气又扎了几条鱼上来。送到阿竹身边。看她的篮子编好了,笑道:“阿竹,你的手很灵巧啊。”阿竹见我夸她,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道:“大哥若是喜欢,我给你编一个小袋子,还可以织些花在上面。”我听了道:“好啊,我最喜欢这些工艺品了。”阿竹诧异道:“什么是工艺品。”我想了想道:“就是你们这些心灵手巧的人编织或是制作的东西。”
坐在潭边说了些闲话,看看天色不早了,我心里着急赶路。起身道:“阿竹,我们下山吧。我先送你回去。”阿竹喜道:“好啊。”我带着她在山路上走了一段,到了开阔处,将她扶上马,纵身向山下驰去。
驰到一片低矮破旧的草房前,阿竹道:“这便是我家,大哥不如进来坐坐吧。”我摆手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