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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罕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皇上真得打算明日攻城?”
铁穆耳苦笑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朕也不想伤害无辜百姓,只是她在朕心中,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可能的话,朕甚至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够保全她。就算她会因此埋怨朕,朕也绝不会改变主意。”
阿罕闻言不禁默然。
庐州府衙内。
我隐身树上,侧耳听了听。四周一片寂静,一个人都没有。我想到自己的面孔已被叛军知晓,便伸手取了面具,揣到怀里,悄悄下了树,遁到房后,见一个丫环缓步走上前来。忙一步上前,点了她的昏睡穴,拖到树丛后,换了她的衣服,将头发随便挽了个丫环髻。皱着眉想了想,把她抱到后园柴房中,拿稻草遮着她。安排妥当了,这才施施然走出来。不觉到了一处回廊上。
我边走边向四下仔细观望,路上遇到几队亲兵,我低着头过去,他们看了我一眼,见我穿的是园中丫环的服饰,并未出言盘查。
我从他们身边擦过,下了回廊,只管顺着园中小路行去,见前面一间房子有灯火,我踮着脚走过去,站在窗外偷听,只听门内一个声音道:“启禀将军,方才那个贼人武功高强,属下未能将他拦住。以至让他逃脱,请将军恕罪。”
铜锣声道:“这也不能怪你,想必是官兵派来的探子,你快传我的令下去,叫手下弟兄们多提点神,不可再让官兵钻了空子。”
先前的声音道:“是,将军。”
铜锣声道:“你派人给我盯着那个周祥,他这几日神魂不定,只怕已经起了异心。”
先前的声音道:“可是将军,周祥虽是厢卫军出身,但是投奔将军已有几年,属下认为他只是担忧时局,并没有背叛将军之意。”
铜锣声道:“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只管好好盯着他便是,有什么异常,立刻来禀告我。”
先前的声音只得道:“是,将军。”便待开门出来,我忙闪身进了旁边一条墙缝。躲到缝里往外望,只见一个满脸黑胡须的男子,佩着剑,快步离去。
我心中暗想:听他们的口气,师父想必已经脱险了,那个被称为将军的肯定就是徐得功,只是那个周祥不知道是什么人。我这里暗暗想着,慢慢转出来,将军房中依然亮着灯。
我举目向四下望了望,默默记下这里的地形,快步离了回廊,在前院中转了转,这里巡逻的叛军极多,我怕他们看出破绽。皱着眉想了想,只得转身离去。
军营中。
铁穆耳背着手,站在窗前,仰头望着窗外那弯新月,默然无语。
阿罕从身后轻轻走来,低声道:“皇上,夜已深,该歇息了。”
铁穆耳慢慢转过头,看着他道:“阿罕,你说朕是不是错了。”
阿罕惊道:“皇上何错之有?”
铁穆耳轻声叹道:“朕不应该让她到这庐州来,更不应该等到明日再攻城,朕应该现在就前往庐州,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把她救出来。”
阿罕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皇上,您是千金之体,身负江山社稷之重,怎可亲身犯险,此事万万不可。”
铁穆耳语气沉痛道:“是的,朕是皇上,是九五之尊,朕明知自己心爱的女人陷身危难之中,却无法前去保护她,朕明知太后给朕安排的那些女人,朕根本不喜欢,却不得不接受她们做朕的妻子,在这一点上,朕甚至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百姓。”
阿罕闻言骇然,慌忙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道:“皇上……”他心中十分激动,嘴唇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铁穆耳缓缓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道:“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一会。”
阿罕急道:“皇上,还是早些歇息吧,张大人智勇双全,又有武功,一定不会有事的。”
铁穆耳轻轻挥手道:“朕不想歇息,朕要在这里等她回来。你走吧。”
阿罕无奈,只得缓缓站起身,退了出去。
铁穆耳伸手到怀里取出那块被体温捂热了的墨玉,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用郑重的声音道:“丽君,朕现在就祈求上苍,愿天上的神明看在朕的一片真心上,保佑你平安归来,回到朕身边,永远不再离开朕,朕真得不能没有你。”
明月无声,淡淡的月光照在墨玉上,反射出冷冷的光。
第六卷 官场浮沉(上) 第五十章 军师
我在后院中走了一阵,不觉到了一处小园前,四周十分僻静,不见有人,也没有叛军巡逻,我心里觉得诧异,犹豫了一下,正待迈步进园门,门后忽然快步转过来一个人,我一时刹不住脚,和他撞了个满怀。
来人哎了一声道:“你这小丫头,在想什么,走得这么快。”
我忙退后几步,低下头道:“奴婢不小心,请公子恕罪。”
来人听到我的声音,愣了一下,笑道:“算了,什么大事?你是从后园过来的吗?”
我轻声道:“是啊,公子。”
来人道:“你可曾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是听到什么声音?”
我道:“没有啊,奴婢从那里一直走过来,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
来人沉默了一下道:“哦,是这样。你走吧。”我忙从他身边擦过。刚走了几步,来人忽道:“你转过身来。”我心中一惊,只得转身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来人用疑惑的口气道:“你是府里的丫环吗?怎得不认识我,只管公子公子的叫。”
我迅速答道:“奴婢是新来的。所以不认得公子。”
来人笑道:“是吗,你抬起头来。”
我实在不愿让他看到我的脸,心里不禁很犹豫,一时想趁着这里无人把他杀了,又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想来想去,只好慢慢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二十来岁,身材颀长,双眉入鬓,凤目含威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紫红色的长袍,头上束着金冠,腰上佩着一把镶着明珠的宝剑。我迅速扫了他一眼,忙又低下头去。
男子看到我的脸,呆了一下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道:“奴婢小月。”
男子微笑道:“小月,你今年多大了?”
我道:“奴婢今年十八岁。”
男子疑道:“十八岁?这个年纪应该已经嫁人了,你生得如此美貌,怎得却只是个奴婢?”
我犹豫了一下道:“小月是贫苦人家女儿,能做个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男子轻声笑道:“是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道:“奴婢愚钝,猜不出来,请公子明示。”
男子语气忽然一变,厉声道:“你说起话来谦和有礼,气质高雅,根本就不象个奴婢,你到底是谁?快说。”他迅速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手上慢慢用力,我怕他看出破绽,不敢运功挣脱,疼得直皱眉。男子见我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怔了怔,放开我的手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快说出来,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语气哀怨道:“小月确实是个奴婢,祖上本是书香门第,到了奴婢爹爹便家道中落,生活无以为继,只得卖身为奴。请公子明察。”
男子紧紧地盯着我看了半晌道:“你说得都是真的?”
我含泪道:“奴婢若有半句谎言,任凭公子处置。”
男子脸上神情渐渐缓和下来,微微一笑道:“好了,我相信你,我的名字叫周祥,你记住了?”
我心道:原来他就是周祥,听他在房中的言语,似乎无意与朝廷作对,而且他衣饰华贵,相貌俊朗,说起话来彬彬有礼,象是出身官宦之家,怎会投身山贼之中呢?见他问我,忙躬身道:“奴婢记住了。”
周祥又仔细看了我一眼道:“你是在将军房里侍候的丫环吗?”
我轻声道:“不是,奴婢今天才来,管家并没说侍候何人。只是要奴婢在后园里打杂。”
周祥笑道:“哦,原来是这样,这里没事了,你下去吧。”
我弯腰施了一礼道:“奴婢告退。”转身正欲离去,一个人从周祥身后过来,看着我的背影道:“小丫头,过来。”我只得转过身,慢慢走到他面前。
周祥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向他拱手道:“属下参见军师。”
军师点点头,阴沉着脸看了看我,道:“如今庐州城中有很多官兵的细作,切不可放走一个可疑之人。”
周祥看了我一眼,眼中似有一丝不忍,道:“军师,我方才已经盘问过她了,不过是个普通丫环。军师不如让她走吧。”
军师冷笑道:“是吗?待我再问一问。”看着我道:“你是今天新来的?”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阴冷,死死地盯在我脸上,我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眼光,轻声道:“正是。”
军师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道:“奴婢柳月。”
军师语气疑惑:“柳月?你的口音不象是本地人啊?”
我用镇定的声音答道:“不瞒军师,奴婢是洪都人氏。爹娘得罪当地士绅,为了避祸,带着奴婢来到此地。”
军师敛起笑容:“你生得如此美貌,你爹娘怎会将你卖到府中做奴婢,卖了多少银两?”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我步步逼来。周祥在旁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轻声道:“我娘生了重病,奴婢为了给娘治病,出于无奈,只得瞒着爹娘把自己卖了,卖的银两全部拿给娘治病了,至于有多少,奴婢也不知道。”
军师冷笑一声道:“是吗?好,我暂且相信你,你长得这么漂亮,做奴婢实在太可惜了,以后就侍候本军师吧。”
我抬起头触到他色迷迷的眼光,心中一惊,转头看向周祥。周祥见我脸上神情惶急,不禁动了测隐之心,犹豫了一下,出声劝道:“军师,她本是小姐出身,如何懂得侍奉男人,军师不如放了她吧。”
军师斜睨他一眼,语气轻佻道:“放?我看是周将军想留着自己享用吧。”手一伸,便来抓我,我不敢施展轻功,只能退步闪避,嘶的一声,被他扯下一块衣襟,心中大急,额上不禁冒出汗来。军师嘿嘿冷笑,大步向我直逼过来,眼中流露出淫邪之意。
周祥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闪身挡到我身前道:“军师房中已经有许多侍妾了,小月姑娘并不愿意,军师又何必勉强她呢?”
军师怒道:“你一味护着她,莫非她是官兵派来的奸细,在这里与你暗通消息。”
周祥急道:“军师怎能如此信口雌黄,无中生有?”
军师大步上前道:“即如此,请周将军让开。”周祥闻言不禁有些犹豫,想了想,便待转身离去,我脑子里迅速盘算了一番,顿时有了主意,忙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眼中含泪道:“公子。”
周祥回头看到我脸上的哀怨之色,终究有些不忍,只得伸手拦住他道:“如今恶战在即,军师怎有闲情寻欢作乐?属下要将此事禀告徐将军。”
军师冷笑道:“你懂什么?如今大军压境,更要及时行乐。再不让开,我便告你串通奸细,图谋不轨。”
周祥气得说不出话来。我眼珠一转,悄悄探手入怀,取了五根细细的银针,趁他们不防,从周祥身后无声无息地掷过去,正中军师心口。深深地没了进去。军师手捂前胸,指着周祥道:“你……你……。”
周祥惊讶地看着他。军师两眼一翻,慢慢倒了下去。周祥站在原地呆了一阵,忙过去到他颈上探了探,惊道:“他死了,怎么会?”转过身怀疑地看着我。
我杀了军师,心里终究有些慌乱,怕他发觉。忙用手捂着脸,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周祥看了我一阵,心中疑惑。正待说什么,一个满脸黑胡须的男子从后面转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军师,怒喝道:“周祥,将军一向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真得生出反心,要背叛将军。”
第六卷 官场浮沉(上) 第五十一章 水榭(一)
周祥忙道:“吴进,你听我解释。”
吴进伸手抽出腰间宝剑朗声道:“如今事实俱在,由不得你抵赖,快快受死吧。”我见状飞快地闪到周祥身后,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害怕。
周祥回头安慰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对吴进道:“军师不是我杀的,你千万不要误会。”吴进不答话,挥舞宝剑向他心口刺来。周祥急忙伸手推开我,向后退到回廊拐角,口中仍不住叫道:“吴进,你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吴进眼见军师已死,心中早已坐定了周祥之罪,哪里肯听他辩解,手中剑舞得如雪片一般,再不留情,招招要取他性命。只是他的武功却在周祥之下,每一剑都被周祥轻易躲过,又见周祥不肯拔剑,以为他存心戏弄,心中越发忿恨,奋力上前,只想一剑杀了他。
我在旁冷眼观战,见周祥只是闪避,不肯抽剑迎敌,不知要缠斗到几时,倘若被别人发现可就糟了,心里不禁着急起来,便想激他出手。
想了想,悄悄从腰间取出几根银针,觑个空当,瞅准吴进身上不紧要的地方,一个天女散花,尽皆洒出。
吴进一时不防,身上早着了几银针。站在原地晃了几晃,转身向我扑过来,我向后连退几步,见周祥仍在那里犹豫,心中一急,出声叫道:“公子救我。”
看看吴进的剑已经刺到我胸前,我无奈,正要施展轻功闪避,一把长剑从他后背贯穿而出。温热的鲜血喷得我一身都是。吴进慢慢转身,瞪着周祥,嘴张了张,无力地倒了下去。
周祥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地上两具尸体,执剑的手不停地颤抖。我靠在墙上,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见他还在那里出神,忙低声道:“公子,要赶快啊,被人发现可就糟了。”
周祥闻言忙丢下手中剑,伸手拖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一直拖到树丛后的假山旁,折断树枝,盖在他们身上。我迅速脱下身上染血的外裙,到旁边水池中蘸了水,走到回廊上,将周祥的宝剑捡起来,擦干净了,轻轻递给他,又过来将回廊上的血迹擦去。再顺着血迹滴下的方向,一路用树叶乱草掩盖起来。看看没有什么破绽了。方抬起头望着周祥低声道:“公子,事不宜迟,必须赶快离开此地。”
周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道:“好,你跟我来。”说完便拉着我的手,将我一直拉过树丛,穿过一道月牙形的小门,来到一座果园中,只见眼前郁郁葱葱,满眼都是茂密的桔树,桔树上开满了洁白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芳香。
周祥紧紧地牵着我的手,沿着桔园中弯弯曲曲的小径,一路行来,很快到了一处水榭前。水榭建在突出湖畔的巨石上,雕花的窗阁,红木的门廊,廊柱上还挂着许多精致的花灯,在风中轻轻摇摆,我心中不禁暗笑:“这个周祥倒是个风雅之人,如今战事在即,还有闲情弄这些摆饰。”
想到这里,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表情严肃,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中又有些惊疑,暗道:方才我用计逼他出手,害他不得不杀死自己的同伙,心中定然怨恨我,如今带了我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不知道想干什么,难道要杀了我灭口不成。
一念及此,我便探手到怀中,摸到那包银针,心想:你救了我,我自然不能杀你,不如就用这个制住你吧。这里想着,见他回头看我,忙又把手缩回去。周祥拉着我一直走到湖边。几十个亲兵执着刀枪,挺直身子立在那里,见了他忙躬身道:“拜见周将军。”
周祥微笑道:“你们都下去吧。”
亲兵拱手道:“是,将军。”一起退了下去。我见他们衣着都十分齐整,看起来训练有素,不象普通百姓,心中疑惑,不禁言道:“周公子气质高贵,言语温和,一点都不象山贼啊。”
周祥脸上露出戚容,轻声叹道:“我本来就不是山贼,我爹本是西安州的州尹周志方。”
我疑道:“即如此,公子为何要跟着徐将军?”
周祥语气忽然变得很伤感:“小丫头问那么多做什么,这次杀死吴进,全是因为你,军师的死也一定跟你脱不了干系,我爹说的红颜祸水,真是一点都没错。”说完就使劲牵着我的手上了水榭,反手把门紧紧拴上,拉着我一直走到内室中,伸手拉下窗户上的帘子,转身慢慢靠近我身前,看着我不言语。
我向四周扫视了一番,见房中只有一张床,还有一个案几,东西虽少,布置得却极雅致,案几上摆着一个细腰的美人瓶,瓶中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荷花,花瓶旁还放着一把银酒壶,壶上雕着极精细的山水图案,样子看起来很喜人,脚步不禁走过去,拿起那个银壶鉴赏起来。
周翔在后轻声笑道:“小月,你认得这酒壶上的山水么?”
我闻言仔细看了看,笑道:“这上面雕得莫非是公子家乡的景致?”
周翔诧异道:“你如何得知?”
我道:“公子将这个银酒壶放在花瓶旁,壶中又未装酒,旁边也没有酒杯等物,说明公子这酒壶并非盛酒之用,上面又有山水,不是怀缅家乡,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一边说着话,一边留神听着耳后动静,手轻轻探到怀里摸那包银针。
周翔在我身后悄悄拔剑,听到我的话,犹豫了一下,又把剑放回鞘内,笑道:“小月,你真是个聪明的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