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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要跟着娘,还要跟着表哥。”对于能给自己好吃好喝的表哥,胡小亮十分喜欢。
闻言李桃儿想了想,试探道:“那咱们就不要爹了,娘带你们回家去见姥爷,以后就跟着表哥一起过日子。”
胡小阳想了想,扭头看着李桃儿道:“那咱们还回来不?”
李桃儿摇头,“不回来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胡小阳睁大眼睛看着李桃儿,半晌低头讷讷的道:“娘,那我往后是不是就是别人说的没爹的野孩子了,就跟巷口的大宝一样。”
李桃儿愣住了。
胡小亮听见哥哥和母亲的对话,终于从蜜饯的甜味中回过神,趴在李桃儿怀里道:“娘,我不要做没爹的孩子,他们都骂大宝是野种。”
想到巷口的廖寡妇带着个儿子过的日子,李桃儿心中发寒。
就算自己同廖寡妇不同,就算自己眼下的娘家靠得住,可娘家能靠一辈子不?亲侄子,又能帮自己到哪个地步?
孤儿寡母的带着孩子回去,一点傍身的东西都没有,娘家如今还添了嫂嫂添了弟妹,好几个侄儿侄女,自己已经嫁出来二十年,跟娘家人都疏远了,自己的儿子真能抬头挺胸在娘家做人么?没爹的孩子,总是被人瞧不起的。而且外头的人会怎样说儿子,考中举人的侄子一来,他们的爹就送了命。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的,他们眼下不想跟亲爹一起过,却依旧不想成为彻底没爹的孩子,等长大了,他们听到些风言风语的,会怎样看待自己这个娘?
一想到儿子往后有可能会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李桃儿就觉得心痛如绞。逼不得已卖掉三个女儿后,两个儿子是她唯一活下去的指望了,她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熬出头,就是要这么一个结果么?
若是和离呢?
可胡威那种人,就算和离,得知自己娘家起来了,等儿子养大,他一样会找上门,儿子会被牵连一辈子。再说,儿子是姓胡的,和离后官府会不会直接就把儿子给胡威,那自己还不如一直这么熬下去。
李桃儿搂着两个儿子发怔。
胡小阳拉了拉她的衣袖,很认真的道:“娘,为啥爹以前抱着我和弟弟玩,后来就打我两。”
胡小亮被哥哥的话唤醒了记忆,也道:“娘,表哥是举人,长福说表哥很厉害,你叫表哥把爹变回以前的爹。”
以前李桃儿要辛苦出去做活养家,怕两个儿子出去被人拐了,出门就将两人锁在家。都说穷人早当家,可两个孩子一直关在家中,却比许多穷人家的七岁孩子纯善的多。
李桃儿看着那两双清澈的眸子,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她摸了摸孩子们的脑门儿,笑道:“好,娘叫表哥把你爹变好。快睡罢,等你们睡醒了,爹就好了。”
胡小阳和胡小亮欢天喜地的又钻了被窝。他们才发过热,又喝了安神药,入睡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李桃儿一直坐在边上,看他们睡熟后,怜爱的在他们脸上亲了亲,扭头看看窗外黑沉沉没有一丝光亮的夜色,起身去敲了李廷恩的房门。
“李公子,就是这儿了。”汪大海留下的伙计停在门外,对李廷恩道:“这是陈氏族里在县城置下的小宅子,平日是没人住的,这回因汪管事留了话,他们就暂且将人关在这儿。”
伙计说完话,看到李廷恩的示意,上去敲了敲门。
很快一个高壮黑实的汉子提着灯笼来开了门,他显然认识伙计,直接就迎了李廷恩他们进去。
李桃儿穿着布鞋行在青石板路上,前面是烛火微弱的光芒,耳边风摇动着树叶沙沙作响,有股沁人的凉意从她脚底一直蔓延到心上,她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茫然的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
“姑姑。”李廷恩转身回去搀扶住她,温和的道:“您别担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就在您边上。”
李廷恩手心的温热让李桃儿觉得咚咚乱跳的心平静了许多,她咬了咬牙在李廷恩的搀扶下继续往前走。
汉子将人领到一个屋门前停下脚步,隔着并不厚实的门扇,能听到里头传来呜呜呜的古怪j□j声。
李廷恩看着汉子,淡淡道:“里头只有一个人?”
那汉子先看了看伙计,见伙计点头,才瓮声瓮气道:“咱哪能还把那对奸,夫淫,妇关在一块儿,一个在屋里,那淫,妇关猪圈去了。”
李桃儿的身子微微发颤,无论如何,听到别人骂胡威是奸,夫,她依旧觉得羞耻。
“行了,待会儿咱公子会去找你们族里人说话。”伙计给了汉子一两碎银,把人打发走,自个儿也站的远远的。
“廷恩,你在外头等着我罢。”月色下,李桃儿苍老的面容此时竟显出一抹艳红。
李廷恩没有犹豫,“好,姑姑,我就在外头等您。”他说完退下几步,站到台阶下。
李桃儿深吸一口气,听着里面的j□j声,她伸手推开了门。
看着门重新合上,李廷恩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将伙计叫过来。
“你在郑家的医馆多久了?”
这伙计年纪不大,人很机灵,笑呵呵又不失恭敬的道:“李公子,小的五岁就被送来学抓药,今年都十三了。”
“那就是呆了八年。”李廷恩笑了笑,薄唇的线条看上去有些讥讽的弯起来,“呆了八年你应该知道些屈家的事罢。”
小伙计眼珠转了转,“是,那是咱主家的亲家,还供着咱医馆好几味药材呢,平日屈家也有来送货的,小的认识好几个。”
“上个月你们医馆和药铺可收了屈家的药?”
“啊?”汪大海跟李廷恩说屈从云要写休书的时候,这小伙计也跟汪大海身边的人扯了几句,打听到李廷恩与屈从云的关系,本以为李廷恩是要打听屈家的事儿。他还在心里琢磨要咋说呢,没想李廷恩话锋一转,问到郑家上月收没收屈家药材的事情上去了。
不过李廷恩问这个,他觉得更不用为难,当下爽快的道:“上月医馆和药铺都不缺屈家供的那几味药,屈家就没来人送货。”
李廷恩唇角笑意越发深了些,追问,“再上个月收没收?”
读书人就是古怪,又不做药材生意,你老打听人家送药来没。难不成人家要休你堂姐,你就要让郑家一辈子不收人家的药材。屈家可是郑家大太太的娘家。
小伙计心里腹诽了几句,还是老老实实道:“没,说起来,咱医馆和药铺好几个月都没收屈家的药了。”他说完这个,自个儿觉得有点奇怪,喃喃念了两句,“怪了,以前那几味药不是常用的,每个月也要进些,咋这几个月用的这么少。”
“不是用的少。”李廷恩说完,见小伙计睁着眼睛望着自己,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再往下说。
他只是想从这个伙计口中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却不想将人扯进来。这么一件大事,可不是一个小伙计参合的起的。
不过确认了心里所想,他这会儿倒真的是有些发愁李翠翠往后会给自己添的事儿。原本李翠翠就整日回娘家诉苦,以后屈家破败,更是要闹腾的厉害。
李廷恩忍不住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这时候李桃儿开门走了出来,她脸上的神色很平静,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男人弯着腰,衣裳胡乱的裹在中等个子的身上,亦步亦趋的跟着李桃儿的脚步。
“姑姑。”李廷恩迎上去喊了一声,他眼角余光扫了扫那男人,发现他虽然眼窝深陷却意外的生的眉清目秀后,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当年李桃儿会以为这男人能够依靠了。
很多时候,人们的确容易被外表欺骗,尤其是一个人陷入绝境之时。
没等李桃儿说话,那男人就抬头满脸谄媚的笑道:“桃儿,这就是咱大侄子罢,哎哟,可不得了,真是有出息。大侄子,我是你姑父胡威。”
李廷恩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李桃儿郑重的问,“姑姑,您真想好了?”
李桃儿厌恶的看了一眼胡威,昂着头坚决的道:“廷恩,你放心罢。以前姑姑是没法子,往后……”她冷冷的笑了一声,视线在胡威身上一转,看胡威缩了脖子回去,眼中厌恶更甚,“我会看着他,不会叫他给你惹麻烦。”
胡威这种人,李廷恩着实不放在眼里。其实暗中让胡威消失不是不行,要李桃儿大归也可以。只是李桃儿才是胡威的丈夫,被胡威虐打的人也是李桃儿,这决定应该由李桃儿来做,绝不是他越俎代庖。
他没有反对,立时道:“好,陈家那边我来说。”
李桃儿感激的道:“廷恩,姑姑真是……”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而是给了李廷恩另一个承诺,“你奶这些年精神头还好罢。你放心,等我跟你一道回去了,你奶就有伴了。”她扭头看了看胡威,咬着牙道:“还有你姑父,这些年,他可攒了话给你奶掰扯!”
居然打算用胡威去对付范氏。
这一会儿,李廷恩是觉得这个姑姑越来越有意思了。李家怎么养出这样一个性子截然不同的姑姑来的?若这姑姑早有如今的性子,当年还会不会中范氏的计,三言两语就被吓唬住,一味只想躲避,落得如今的下场?不过往事不可追,没有经历过这些磨难的李桃儿,想必也没有如今的果断。
原本已经为了李耀祖科举不顺和李芍药出嫁后日日哭闹伤透了心的范氏,这些年看着自己一步步往上爬的范氏,突然再看见一个嫁出去二十年的眼中钉性情大变的回家,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尤其还要添上一个泼皮胡威。
李廷恩相信当年范氏必然和胡威做过见不得光的交易,他此时是真想早些瞧瞧范氏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后还有没有心思隔三岔五的弄些不痛不痒的手段出来恶心人。
虽说对如今的自己而言,范氏只能算是苍蝇,可苍蝇一直嗡嗡叫,也是很烦人的。
“既然姑姑打定主意,那我们明日一早就起程,后日晚上便能到家。”李廷恩给李桃儿做出承诺,“一到家,我就安排人手去找三位表姐。”
“好。”听见这话,李桃儿简直恨不能腋生两翅。
李廷恩就让李桃儿先等一等,他带着伙计去找了陈氏族里的几位长辈说话。
说起来,陈氏族规只能处置陈寡妇,要不是胡威祖上本就是外地逃荒时候来落户的,家里也没人了,他们不敢就说要把胡威和陈寡妇一起弄回去浸猪笼。眼下李廷恩出面要人,陈氏族里的几个长辈虽说不知道李廷恩到底是什么人,却认得他身上显眼的举人牌,加上郑家名声,更不愿意得罪李廷恩。不过他们要脸面,不肯就这样放过胡威。李廷恩看出他们的犹豫,就答应他们,往后族里的孩子若有愿意去郑家学医的,可以去找汪大海。
对普通人家来说,能在郑家医馆学医,是门了不得的事情,就是郑家医馆抓药的学徒,没人引荐,那也是进不去的。放一个胡威,就能换来这么大的好处,陈氏族人当即松了口。反正把陈寡妇浸猪笼了,按规矩,分给陈寡妇的那份产业还有陈寡妇的嫁妆都归族里,到时候族人还能分一分。
第二日天还未亮,叫伙计给汪大海带了个口信,处理好一切的李廷恩让胡威与长福在外面赶车,自己带着李桃儿与胡小阳和胡小亮坐在车厢里往河南府赶去。
到达河南府的时候,天都快黑透了,长福险而又险的驾着马车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径直到了李廷恩在府城买下的宅院面前停下。
“大少爷。”院子的管家王伯带着几个下人迎了出来。
“福伯。”李廷恩点了点头,看着福伯身后一色的男仆,拧了拧眉,转身正想将李桃儿搀扶下来,却发现胡威早早的就点头哈腰把李桃儿接住,又把两个儿子抱下了马车。
“大少爷,这是……”看着穿着破旧,面黄肌瘦的李桃儿一家,福伯诧异极了。自个儿的主家虽说发迹没几年,可以前在乡下也算是过的去的。就是当初大少爷的几个亲舅舅找上门,也没这样啊。看起来又不像是买回来的下人。
面对福伯打量的目光,再看到面前气派宽敞的大门,一眼望去幽深的院落,李桃儿搂着两个孩子,母子三人都显露出几分局促。不过李桃儿在看到胡威贪婪的目光,感觉到怀里儿子的畏惧后,很快就神色自若的昂起了头。
“这是我的亲姑姑,明日他们会跟我回县城去。福伯,你找几个人伺候大姑太太。”李廷恩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李桃儿的事情,还是等往后再来找个合适的说辞罢。
做下人的,就是再好奇也不能乱打听。福伯听言,忙给李桃儿他们行了礼,一面在前头领路,一面小声的道:“大少爷,今儿天色晚了,要不就请灶下几个婆子伺候大姑太太他们一晚。”
李桃儿并不需要人伺候,可李廷恩需要在下人面前把这份尊重给撑起来。
听见福伯的安排,李廷恩点头道:“暂且如此罢,待回了家,我再让李管家买几个人送到姑姑那边。”
发现李廷恩姑姑这两个字叫的很亲近,并不如同对李芍药一般疏离,福伯心里有了七八分底,决定一会儿要多嘱咐几句,不能叫几个灶下眼皮浅的婆子把大少爷给惹怒了。
把李桃儿他们送到屋子后,福伯单独找了李廷恩回事儿,“小姑老爷前几日在府城与人斗狗,输了一百两银子没钱给,被人给扣住了,叫人送了信去县里。老太太打发人来叫去把小姑老爷给赎出来。因才有您的信知晓您这几日就要回来,就把这事儿一直给压着。”
李廷恩坐在书桌前翻着面前的账册,他对这些并不是很精通,只是迫于李家没有一个能料理这方面事情的人才不得不学起来。他出去一年多,账本堆积如山,看的他颇感疲倦,这会儿还听到范铁牛的事情,眉峰微蹙道:“先关着。”
没银子还跑来府城斗狗,真当自己出了门李家就是冤大头。如今李家的一切都是自己耗费苦心撑起来的,可不是为了让这些吸血虫挥霍!
福伯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他接着道:“向公子听说您要回来,叫人带了口信,说向家三姑娘下月就要及笄了。”
这一回,李廷恩是真觉得头疼。
年岁渐长,他能办的事情越来越多,他的脚步越往上越稳健,可烦恼却也更多了。尤其一个最叫人烦心的就是亲事。
若没有选择,他会屈从于现实找一个合适的女人成亲。可当他还有余地的时候,他绝不愿意这样将就。前世的自己,虽说从没试图去寻找过亲生父母,可也偷听到孤儿院的院长隐约与员工提起过,自己就是一个将就出来的孩子。
贪慕虚荣的母亲,爱上一个爱好美色的富家公子,两人逢场作戏,将就了半年,富家公子有门当户对的妻子,年轻的母亲要另寻真爱,世间便多了一个成为孤儿的自己。自己不仅是被亲生父母遗弃,而且是被亲生父母亲自带着一种甩开累赘的急切表情交到孤儿院人手里的,并且为此支付了孤儿院一笔钱作为封口的费用。
不是带着期盼出生的孩子,自己又能不能保证去爱?还是又一个有聪明的大脑,心灵却一片荒芜的李廷恩。若自己没有穿越到这个家,有了念想有了拖累,会不会前世自己挣够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兴趣后干脆就去自杀了。
李廷恩已经很少再想起前世的时光,对他而言,这一世哪怕更多负累,却更真实,更有滋味。
想到向家想和自己结亲的迫切,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儿没有?”
看出李廷恩已经十分疲惫,福伯连忙道:“还有一件。您前些日子传信回来叫打听的事儿已经有眉目了。”
“哦?”李廷恩坐直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福伯。
“大少爷,我叫人打听过,这几个月,屈家的确没有往那些大药铺送过药,不过他们零零碎碎的往一些小药铺送了不少,许多以前都是抢手的药材。”
作者有话要说: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点。现在我回去修文,一会儿大家再看见更新不要惊讶,不是我爆发了,是修文了,o(╯□╰)o
另外,说一下,虐胡干饼,请交给范氏,虐范氏,请交给胡干饼。这两人互相是针对对方的杀伤性武器,^_^
从这一章起,线索即将一一展开。
☆、43晋江独家正版
听完福伯的回报;李廷恩对自己心中的猜测更添了几分把握;不过事关重大,他决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找几个人,把屈家供给那些药铺的药买回来找大夫看看。”
福伯闻言大吃一惊,“大少爷;您是觉着屈家的药材出了问题,”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儿。人哪有不生病的,药材出了事儿;吃到肚子头;那就不是治病;是要命了。
李廷恩神色清冷;“不是药出了问题;是人出了问题。”
福伯不明白李廷恩这话里头的玄机;不过他对这件事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立时决定将此事放在头等大事上。
“大少爷,您明儿就要回县里去。您看要不要给大姑太太他们备置几件衣裳,现做是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