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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指尖抚过少年锁骨处的吻痕，袁朗声音冷至冰点：“他干的？”
许三多微微颤栗，咬唇不语。
袁朗瞳孔倏地一缩，忽然转身猛地出掌击向铁路，速度快如闪电！
“不要！”许三多惊叫一声，忽地起身跃过去挡在铁路面前、伸手全力迎向袁朗的掌风！而袁朗在看到许三多冲过来时，心里一惊，早已卸了力道，结果反倒生生挨了许三多一掌！
“——袁朗！”许三多看到袁朗被击倒在地，吓得惊叫出声。而旁边齐桓吴哲等人全都惊得站起身来！
袁朗虽不是泛泛之辈，但许三多内力本就深厚，这会儿自己卸了力道挨他一掌，更是伤及气脉，一时脸色惨白，唇角浸出一丝刺目的血红！
许百顺他们也吓着了，全都围过来查看袁朗伤势。许三多手僵在半空中，愣愣站在对面。铁路眸色深凝，上前一步，扶住许三多肩膀，给他支撑。
缓缓擦过嘴角，看了眼手上血痕，袁朗抬眼看向许三多，轻声开口：“你伤我……就为了他？”
许三多怔怔看着袁朗惨白的脸色，喉咙哽住，完全说不出话来。
“师兄，现在不能动气，否则会气脉逆行！”齐桓仍旧冷着脸，眼中却透出担心。他转头看向许三多，神色更冷，“……许少侠。我师兄平日在江湖上虽然确实是个惹是生非的主，但自从与你成亲以来，他便全心全意只认定你一人。你现在……怎可如此伤他？”
“我不是！”许三多急得抢白了一句，“我是因为他出手才——”说着，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铁路，铁路扶着他的肩，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你平日那么心软的一个人，怎么会随便出手。”袁朗笑了，却笑得悲凉，他看着许三多，眼中尽是深入心底的痛，“——你只是为了他，所以才会出手，是么？”
一时全院默然，唯夜风凛冽。
握紧了拳，许三多低头静立半晌，抬头，看着袁朗，轻声道：“……对不起。”
袁朗先是一怔，目光缓缓扫过许三多和铁路，声音沉得像在深渊谷底：“……这就是，你的选择？”
许三多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两腿发软，幸而有铁路扶住才没有跌坐在地。
袁朗勾起唇角，衬着一丝血迹，唯有苦涩：“……那一晚你在我怀里，承诺这辈子只跟着我一人……原来，都是骗我的？”
许三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早已说不出话来。铁路将许三多揽进怀里，看向袁朗，淡淡开口：“他当初不是骗你，他只是现在找到了更值得他跟一辈子的人。”
“龟儿子！”许百顺蹲在袁朗旁边，气得一拍大腿，“你疯了你？！女婿他人这么好，你居然还在外面乱来！这事儿要是捅出去，你和这奸夫都要被浸猪笼处死的啊！”
“……爹。”许三多抽噎着，眼里糊了泪水看向许百顺，“……来、来不及了。根据我们大唐的官员监察体制，每户官员都有一名暗卫监督其品行……现在恐怕……他早已回去将此事上报了……”
许百顺闻言大骇，一下失了力气跌坐在地：虽然平时总骂许三多是龟儿子，可其实是最心疼他，这下许三多不仅要被以‘婚外通奸罪’浸猪笼处死，许家在这京城恐怕也算身败名裂了。
“三多，跟我走吧。”铁路扶着许三多的肩，贴在他耳边轻声道，“这里，已再无你我容身之处。”
许三多身形一震。铁路揽着他的肩，让他随自己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许三多！”身后袁朗竭力一声呼唤，许三多闭上眼，将脸埋在铁路怀里。铁路紧紧拥着许三多，任泪水浸湿前襟，扶着少年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车夫驱车离开。
中秋夜，月圆人缺，昔情不再。
第 12 章
深夜，冷风呼啸，马车出了城门，在官道上疾驰。
“对不起，三多，因为我……害你背井离乡。”车厢内，铁路倚榻而坐，许三多躺在他膝上，已渐渐止了哭泣。
“……无所谓了。”许三多枕在铁路膝上，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鼻间尽是兰花幽香，“……今晚之事，明早就会传遍京城，我恐怕是免不了身败名裂……而且，若是留在这儿，你我都会被处死。但……我们现在又能去哪儿？”
铁路略一沉默，伸出手，轻轻摩挲着许三多的脸颊：“——去大宋国。”
“大宋？”许三多偏过头，看向铁路。
“嗯。”铁路冲他微微一笑，手指在他鼻尖儿一划，“这些年来，我走过许多国家，面见过不少君主，唯大宋国的君主最为英明。我们去了大宋，投靠宋王，在他手下，你一定能大展拳脚，再也不必受唐懿宗这样的窝囊气。”
许三多看着铁路，愣愣点了点头。铁路笑笑，俯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嘎！”忽然马车急刹，整个车厢猛地一晃，许三多惊得一下翻身坐起，铁路拍拍他的肩，上前撩开帘子：“出什么事了？”
车夫回头：“铁先生，前面有人拦路。”
铁路眸色一沉，抬眼望去——只见前方火把通明，百人铁骑持剑引弓，拦在前方，堵了去路。
“糟了！”许三多凑过来，看清前方形势后，惊道，“是影卫带了兵马来追捕我们！”
铁路沉默片刻，淡淡一笑：“那……我们就杀出重围吧。”
“诶？”许三多惊讶地看向铁路，“你会武功？”
铁路冲他笑笑，抽出腰间墨青折扇，在扇尾按动银色圆钮装饰，扇骨竟忽然伸长成一把利剑！
“等平安离开大唐境内，我再好好跟你说。”铁路抚了抚许三多脸颊，转身持剑跃出车外，而就在他要上前迎敌的瞬间，忽有另一把剑架上了他的脖子——
“到此为止了。”许三多持剑抵在铁路颈侧，哪里还有半分惊慌模样。
铁路皱眉看向许三多：“三多，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装了，铁先生。”远处百名兵马中，袁朗驾着枣红骏马缓缓行至最前方，“或许，我该称呼你——宋王心腹密探，铁将军？”
铁路神色一凛，接着便见高城、伍六一、史今、王庆瑞，护着李梦，一道驾马走上前来。
“我们早些时候接获密报，宋王派遣了一批间谍混迹于其他诸国，专门搜刮策反他国人才。”高城翻身下马，冷冷看着铁路，“后来根据民间线人的消息，知道你们近期会来京城，所以那日零零三出门前，我们提前开了密会，要他多加注意各方动向，特别是最近新来京城的人。”
伍六一一声令下，十名大内禁军一同上前，持剑架住铁路。许三多收了剑，走向高城那方，袁朗已经下了马，笑着向他伸出手。许三多也不禁露出笑容，快步跑上前，将手交由袁朗握住，接着回头看向铁路：“宋王密探绝非泛泛之辈，但却也有可能化装成普通人。我原本并没有怀疑你，可惜你太过心急，急于展现自己与我志同道合——你精通‘木甲奇书’和‘机关术’，这些虽能显得与我极有共同话题，但这些秘术从来都是与军事密不可分的，你对这些如此了解，实在让我不得不对你多留了几分心眼。”说着，与袁朗对望一眼，“更何况后来，你还次次在谈话中离间我和皇上，我便更加确定你有问题了。”
“零零三开始怀疑你后，便将此事写了报告呈给我们。”王庆瑞沉声道，“接着，由零零三装作不知情地继续和你周旋，我们则暗中开始调查你的身份。最后关头，为了突围，你果然还是使出了你的标志性武器——上古名器，‘墨扇青兰剑’！”
铁路握了握手中宝剑，眸色深沉。
“铁将军，您这招策反三多的一石三鸟之计，可真是构思得天衣无缝啊。”袁朗揽着许三多，勾起唇角，“先以知己攻心，再以情爱□，接着在中秋节大闹许府，逼三多众叛亲离、坐实了‘婚外通奸’的罪名，最后不得不离开大唐、随你投靠宋王。只可惜……你真是太小看三多身为大内密探的洞察力了。”
铁路陷在包围圈中，微眯眸子：“……你的意思是，许三多对我动心、抛弃你而选择跟我走……这些都是在演戏？”
“没错。”袁朗此时哪还有半分怨夫模样，一手搂着许三多，那可谓志气昂扬，“王丞相和零零七他们虽然查得不少证据，但还欠东风。所以我们刚才全家人才合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引你自曝身份！”
“是的！而且，这招引蛇出洞的戏，演得非常成功！”李梦哼哼两声，一努嘴，老魏便捧着两个金球奖杯屁颠屁颠跑了过来，“鉴于没有女人参演此次计划，所以，现在朕宣布，要将‘最佳女主角奖’颁给我们的————大内密探零零三，许三多同志！”
话音刚落，队伍中便立刻爆发出如雷掌声。老魏咳嗽两声，拖长了调子朗声道：“在这场戏中，零零三他充分表现出了当一个男人夹在元配与婚外诱惑之间，那种从生理到心理，从理智到感情的深刻挣扎和思想斗争！他的演技虽然稚嫩，但其演法自然、真情流露，丝毫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正是因为这份稚嫩，所以才能在与铁路周旋时，将那种受到诱惑的无助和迷茫表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最后当第三者找上门，在与元配决裂时，那份痛苦挣扎、那份强烈的悲伤和自责决绝，不论是动作、眼神、还是表情，都无不表现出后现代主义的艺术性、观赏性，以及对传统社会的反叛性！——大家！掌声鼓励！”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掌声擂动。马小帅等人举着火把挤过来，用暖色火光给许三多映出一圈儿光晕，高兴地冲许三多道：“零零三大人，恭喜！恭喜！”
掌声和光晕中，许三多腼腆地从李梦手中接过‘最佳女主角’的奖杯，红着脸向众人点头致谢：“谢谢，谢谢大家。首先，我要感谢我爹和我大哥，谢谢他们以家人的身份一直支持我。而且，在最后那场戏里，我爹和我大哥也将那种恨铁不成钢，和担心我会被浸猪笼的情绪发挥得非常到位。”
一旁马车边，许一乐扶着许百顺，欣慰又感动地向许三多挥了挥手。
“另外，我最想感谢的人……就是袁朗。”许三多双颊更红，捧着奖杯望向身旁的袁朗。袁朗则报以一个鼓励和理解的笑容。许三多深吸一口气，在光晕中略微举高了奖杯，“我要谢谢袁朗，因为是他想出了这个继续与铁路周旋的点子，并且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演戏。我从来不知道、也不认为自己有演戏的天份，正因为有袁朗一直鼓励我、支持我、给我勇气，我才能演好这场戏！”说着，眼角染上了些泪光，“特别是最后那个决裂的场景，我之前一直演不好，但他却坚持每晚很辛苦地陪我排练，在我的成功背后，他付出了很多！”顿了顿，转身看向袁朗，动情道，“所以，这个奖有一半是属于你的。袁朗，谢谢你！”
无须多言，袁朗一把将许三多揽入怀中，二人紧紧相拥。四周热烈掌声持续良久，绵绵不绝！
“真是感人至深，惹人泪下啊！”李梦无限感慨，从老魏手中接过另一座金球奖，清清喉咙，高声道，“注意注意！大家全部看我这边！现在，朕马上就要颁发今晚的最后大奖！”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李梦。禁卫军更是非常识相地将所有火光照向李梦。
“咳咳！相信大家都已猜到。没错！我们现在即将颁发最佳男主角奖，而获奖的就是——”李梦手捧奖杯，大步向袁朗走去，“——袁朗————”
袁朗和许三多相视一笑，二人分开，整理了下衣襟，伸出手——
“————的师弟！！”
李梦越过袁朗，郑重地将奖杯交给齐桓，拍拍他的肩：“年轻人，演得不错。朕看好你哦！”
齐桓双手接过奖杯，还是那冰山样儿，却也染了些喜色。一旁吴哲更是搂住齐桓的肩，夸张地大叫：“菜刀！你办到了！你真的办到了！恭喜你！”说着便在齐桓脸上狠狠啵了一口，齐桓面色不改，却红了耳根。
“——诶诶！等等等等！”袁朗回了神，连忙叫住李梦，“皇上，您没搞错吧？这点子是我想出来的，整场戏我从头带到尾，不论开场还是结束都是水准之作、有目共睹，更深刻地表现出一个被抛弃的男人的那份唏嘘和坎坷……你们怎么就把‘最佳男主角’颁给我那仅有两句台词的面瘫师弟了呢？！”
“齐桓虽然只有两句台词，可他却在短短两句台词中，将演技发挥到了极点！不夸张，不造作。没有表情却更胜有表情，以静制动，以无声胜有声！这，才是演戏的最高境界！”李梦瞟了袁朗一眼，摇摇头：“其实吧，你也演得不错。只可惜流于表面，演技没有层次感。比如你挨了零零三一掌后、质问他为何背弃你的那场戏，表情过于做作，情绪太过夸张。”说着，指指嘴角，“特别是你演受伤那里，嘴角沾的番茄汁太多了！太夸张！一点儿真实感也没有！要不是夜晚看不真切，恐怕就要别铁路识穿了！”
“——我——”袁朗正想跟他理论，一旁许三多轻轻扯扯他衣袖，有些犹豫地开口：“……袁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诶。刚才我们对峙的那场戏，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足够的交流，你有点儿过于沉浸在营造自我悲伤的情绪中了。”
“是啊。”吴哲严肃地点头附和，“袁师兄。我们在旁边看，都觉得你好像没有办法完全入戏嘞。说句公道话，跟三多兄弟和我家齐桓比起来，你真的很不会演戏呢。”
“你——”袁朗指着吴哲，又好气又好笑，指了半天，终于一摆手，“也罢也罢，不是最佳男主角就不是吧。”说着，回头看向许三多，目光温柔，“反正三多回来了，我已算是得到最好的奖品了。”
许三多红了脸。袁朗笑笑，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暖而温馨。
“很好很好。”李梦大幅度地点头，“你觉悟这么高，只要多加努力，也许下一届的最佳男主角奖就不是梦想了！”
“——够了！”高城冷着脸一声大喝，吓得李梦一下瑟缩到老魏怀里，立马噤了声。
“闹够了吧。现在这种非常时刻，你们居然还有心情搞什么颁奖典礼，太乱来了吧！”高城虎着脸一一瞪过去。李梦和老魏往后缩，齐桓和吴哲不在意，许三多和袁朗则忙着眉目传情……高城翻翻白眼，认命。
“……许三多。”一直沉默的铁路，终于开口，眼里仍有不信，“在我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你真的就没有对我动过一点心？”
许三多从袁朗怀里出来，直直看向铁路，眼神一派清明：“铁将军。我承认，你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只是，你说爱，眼里却没有爱。”说着，和袁朗对视一眼，“而我，见过什么是真正包含爱意的眼神，所以不会被你蒙骗。”
“铁将军，也真是难为你了，还特地熏染兰花味儿的迷香来引诱三多。”袁朗扯扯唇角，“只可惜，他背后的男人是我——天下第一剑。我能走到顶尖高手的位子，什么歪门邪道没见识过，所以一直让他在身上常备一个辟邪香囊，可保他不受迷香所惑。”说着，耸耸肩，“所以，很遗憾地告诉你——你这些歪门儿心思啊，都白费了。”
“……看来，是我失算了。”铁路摇头笑笑，“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有人怀疑我。只是……”深深看向许三多，“我赌的，是能不能收服许三多的心。可惜，我输了。”
袁朗揽着许三多的肩，神色骄傲而自豪，脸上就差写着“我和我媳妇情比金坚，任何想要破坏我们两口子感情的恶势力都注定是要失败的！”
“许三多。我虽是为了策反你，可我所说的一切，难道不是实情么？”铁路略过袁朗那得瑟样儿，仍旧注视着许三多，“在这里，你的种种发明创造都得不到真正的理解。凭这些人的水准，他们不但不懂各种机关术的妙用，也无法与你共同研究这些技艺。随我去大宋，又有什么不好呢？”
许三多摇了摇头：“是的，这些机关奇术的创新发明确实重要。但是，铁将军您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铁路挑眉。
许三多直视铁路，目光清澈，一字一句朗声道：“那就是——科技以人为本。”
铁路一怔。
“科技固然重要，但归根究底，‘人’才是最重要的。”说着，许三多再度望向袁朗，目光中染了些赧色，“就像我外公，虽然外婆不懂这些发明原理，可他们之间有爱、有深厚的感情，相互支持、相互陪伴。外公正因有了这样的外婆在身边，所以才能激发灵感，创作出这些奇妙的发明。”说着，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而我，也正是因为有袁朗，有爹，有我大哥二哥，有零零七、零零五、零零四这些同伴支持，才能走到今天，才能坚持自己的理想、不断去完成外公的希望——人，才是所有进步和发展中，最重要的关键点。”
四周先是一片安静，接着便响起支持的欢呼和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