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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碧左右看了看对峙的连城璧与山庄主人。虽然因为两人气势压迫而心口发堵,真气不畅,但她还是咬了咬唇,坚定地站在连城璧的身旁。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主人才朗声一笑,一整衣袍坐了主位。这一笑恰如春花初绽,耀红了一旁婢女的脸:“公子果然有礼。”
他边笑边举杯:“尊姓?”
连城璧扶着阿碧坐下后,自己方施施然入座。他看了看那杯盏,也不迟疑,举起面前的酒水饮下:“好酒。在下姓连,连城璧。”
主人拍掌而笑:“连城之璧,倾城之玉,果然是好名字。”
危机解除,那麻子又变得爽朗直言起来:“这名字的确好,好听又有好寓意,令尊想必对公子寄了极大的期望啊。”
连城璧的眼神微微一空,随即又恢复寻常:“的确,只是我往日倒是有些辜负了他老人家。”
麻子打量连城璧的面色半晌,也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谦虚,只得笑了笑:“我是雷雨,至于这位……”他比了比方才冲主人施礼后就不发一言的那马脸汉子道:“这位姓龙,叫龙飞骥。”
“是被江湖上称作天马行空的龙大侠?”连城璧扶着酒杯的手指稍停,又将酒杯稳稳放在桌上。他冲着那龙飞骥拱了拱手,语气中带上了两份敬重。
龙飞骥木着脸回礼:“不敢。不过是当年江湖朋友给上两分薄面罢了。”
连城璧笑了笑:“前辈何必谦虚。天马行空,万里行云两位侠士十三年前在天山一战,就是到了如今,也为人乐道。连某虽然孤陋寡闻,也不会不知道两位。这位前辈,想必就是万里行云雷二侠了。”
雷雨面上又是得意,又是黯然,显然也是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的辉煌。
十三年前,他们两人孤身上天山,以快掌力战天山七剑,最后毫发无损地离开。这件事情,上下三十年,从不曾有人能做到。这样的成就的确值得他得意。
可自十三年一战后,两人就从江湖上消失,再无消息。此刻想来大约他们就是自那时起,被困在此处。这件事,也让他不能不黯然。
龙飞骥明白自己兄弟的心情,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的往事,从我们到了这里起,就只是前世的事情了。再提起也不过是徒增伤感。”
他摇了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急切的样子,仿佛这酒水能让他忘记自己的痛苦。
主人听了他们两人的话,面上闪过一丝伤感:“此刻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我们也不过是他的玩偶罢了。”
雷雨自嘲一笑:“世人再想不到,我们兄弟居然也有做人玩偶的一天。”
阿碧心中砰砰直跳,只觉得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就要被证实,她忍不住在桌下悄悄拉住了连城璧的手。白皙的小手偷偷地钻进连城璧干燥的掌心中,似乎这样就能多上几分安全感,就不会被一会要听到的消息给吓到。连城璧知道阿碧此刻必是被他们的话给勾得提起了心,也不忍让她再受困扰:“玩偶?何人的玩偶?”
主人的声音里透出了恐惧:“他自称是天公子,救了我们之后,就将我们丢进了这个玩偶世界。让我们做他的玩具与奴隶,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能一清二楚。”
“这样的事情,初初到来,必定会觉得很难堪,但是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三十年过后,你甚至都不会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说到此处,他仿佛已经认了命,笑得苦涩又有着一股浓浓的妥协意味:“其实这里除了没有自由,不论是美酒,美人,只要你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说来,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竟然已经在这个玩偶世界里呆了三十年,呆到忘了自己是谁?这样的经历实在是太可怕了。阿碧心中一凉。
但她细细一想,又觉得这样的结果是无可逃避的必然。
试想若是一个人被困在旁人设置的世界里,往日的武功势力全部在不可探测的力量中变成了笑话。
他的一举一动,悲伤欢喜统统变成别人的娱乐,每一天的生活都像是放在烈日下展览。所有的尊严与情感,除了让自己痛苦再无意义。这样如同耍猴一般的生活,三十年过后,没有发疯已经算是幸运了。
也正因为如此,阿碧才深刻地体味到了那天公子是如何残忍狠毒。一个人连自己也失去了,那么就算是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最崇高的地位,活在世上的那个人也不过是一个傀儡,生无可恋。阿碧越想越替这几个被困于此的前辈难过,却知道再多的安慰话语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
阿碧斟酌着词句,不想让这几个武林前辈再沉浸在这屈辱与痛苦中:“这二十年来,难道就没有人试过逃出这里?也许,我们一起试一试,结果会变得不一样呢。”
龙飞骥瞟了阿碧一眼,那死气沉沉的眼神看得阿碧一缩,就好像阿碧说了什么蠢话一般:“逃到哪里去?我们都成了旁人手中随意捏死的蝼蚁,你说能逃到哪里?”
主人却突然开了口:“这倒未必。你们来得晚,不清楚内情。天公子是个很喜欢刺激的人。他曾亲口告诉我,在这庄院中他留下了一处破绽,只要我们找出来,就让我们走。”他看着眼神渐亮的龙、雷二人,摇头继续说:“只是这破绽我找了三十年,却从不曾找到。它也许是一粒沙,也许是一片叶,也许是一滴露珠,要寻到它,实在是机会渺茫。”
雷雨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既然如此,你之前没说倒是为了我们兄弟好。也省的我们活得更不安心。”
主人颔首,继续说道:“但是除此之外,确实有一个人曾经从这里出去。他用的却是另一个法子。”
阿碧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等着主人公布答案。
主人环视一圈,见大家都在认真聆听方才接着说道:“那个人把他最心爱、最珍视之物作为祭品,献给了天公子。”
连城璧握着阿碧的手紧了紧:“他最心爱、最珍视的是什么?”
主人眯着眼,似乎受不住渐渐强烈的日光:“他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BOSS终于出来啦哈哈哈哈,叉腰笑~
☆、欢情薄
阿碧瞳孔一缩,喃喃重复道:“他的妻子?”
主人叹息道:“那本是极为恩爱的一对夫妻,丈夫文武俱全,妻子娇美如花。他们彼此都将对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却遭了厄运,被天公子困在了这个地方。”
雷雨也没听过这个故事。对这些挣扎存活在玩偶世界的人来说,最珍视的莫过于他们自己的性命。以性命换自由,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件合算的买卖。尽管如此,这个唯一成功离开的人还是引得他继续追问:“然后呢?”
主人盯着连城璧的眼睛,却看不出对方的眼神有丝毫波动:“然后以那妻子作为祭品,换得了那丈夫的自由与幸福。”
阿碧眼眶一红,很是为这对可怜的夫妇伤怀:“他们当初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很辛苦。那妻子牺牲后,她的丈夫真的自由了么?”
主人点头:“天公子的确是放了他。想来经过了这些年的奋斗,只怕那丈夫已是功成名就。”
众人沉默了下来。失去自己的挚爱,牺牲自己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换得这后半生的自由与成就。这样的选择,没有经历过的人永不会明白其中的难过。
阿碧的声音在这压抑的沉闷中幽幽响起:“可就算是他功成名就,只怕也再寻不到像他妻子一样的人与他共享,这样的荣华岂非是另一种悲凉。”她偷偷看了连城璧一眼,方才接着对那庄主,也是对自己说道:“若是我,哪怕是疯了傻了,我也不会放弃自己最重要的人。”
主人的目光终于从连城璧的身上移开,他看着阿碧,眸光一亮:“姑娘当真这样坚定?就算是在这地方困上三十年,也绝不言悔?”
阿碧没有马上回答,她细细想了想这山庄主人所说的那种让人生不如死、毫无尊严的生活,最后还是觉得放弃珍视之人更让自己难以忍受:“三十年后的我是如何,我不能断言。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放弃挚爱亲人实在是太过懦弱,我宁愿与他一同面对,也不愿意接受牺牲对方换得自身安危的行为。这是对彼此的背叛。”
主人嘴角勾了起来:“姑娘又怎么知道你心上的那人与你想法相同?说不得在他心中,你连替他牺牲的资格都没有。”
阿碧面色一白,望了望一直垂头沉默的连城璧。阿碧的手指发冷,想要收回袖中,却被连城璧牢牢握紧,阿碧只得停了动作。
她微微低下眼眸,如同耗尽力气一般轻声叹道:“我只求无愧我心。”说到此处,她抬起眼,面上重新露出了温柔似水的微笑。
主人明亮的目光来回在阿碧与连城璧身上游移,他那双白嫩如女子的手重重一击:“连公子果然好福气。”
连城璧终于抬起了头,他就如同完全没有听到方才那一番对话一般,嘴角淡笑的角度一点不差:“庄主客气了。不知可否带我们去看一看那祭台?”
祭台?他竟然在阿碧说出那番生死相依的话之后想要去看祭台。就连雷雨和龙飞骥都忍不住为这个翩翩公子的狠心冷漠而佩服感叹了。
他们同情地看了看娇小依偎在连城璧身边的阿碧,却见到阿碧的面色一派淡然,那重新扬起的温柔笑容并没有因为连城璧的这个要求而改变。
她既然说会陪在连城璧的身边,就必定不离不弃。她既然说会信连城璧说的一切,就不会猜疑。连大哥说的话,做的事,总是有他的理由。
主人停了手,点了点头:“可以,你们随我来吧。”
在大厅背后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院中有一块如桌面大小、光滑平坦的青石。
主人指着那块如同镜面一般的石头说道:“这个就是祭台。”
连城璧牵着阿碧,绕着那大青石走了几圈,又停下了脚步:“这祭台倒是普通得很。要让自己心爱之人躺在这样的地方,可并不让人满意。那丈夫的确是个呆子。”
雷雨纳闷问道:“呆子?”
连城璧将阿碧的手放到胸前,直到感觉那冰冷的指尖渐渐带上了人体的温度,才开了口:“若是心爱的人,就算要死,也要让她百年之后躺在我怀中,看着床前满堂儿孙安然离世,这青石又冷又硬,可不是个好地方。那丈夫用自己半生愧疚,一世孤寂,让妻子躺在这样的地方,可不正是个呆子?”
那主人默然片刻,才勉强笑道:“贤伉俪果然情深,我羡慕得很。其实这个地方,若是呆得久了,也有外面难比的好处。在这里,不论你们想要做什么,都绝不会有人来管你们。两位初来乍到,不如就让红红领着两位到这院中逛一逛,两位便会知道在下所言不虚。”
红红就是之前领着阿碧两人至此的红衣小婢。她听得庄主点名,连忙将手上的碗碟一放,脚步轻移,上前引路。
当初在玩偶世界外向内看时,就觉得此处的花园精美异常。从琉璃瓦、青石墙,到小桥流水,亭阁楼台,甚至是花木虫兽,应有尽有。
直到两人真正置身其间,才发现其中美妙,实在难以对外人言。转过假山青影,又遇繁花流连,每走上两步,就能在这其中看到一处值得品味赏玩的奇景。
就算阿碧与连城璧俱系出名门,长在江南富贵之乡,见惯了这雅致园林,也不得不对这设计庄院的人叹上一声心思玲珑,构思奇妙。
红红看着阿碧面上掩饰不住的赞赏,得意笑道:“我们这可是一等一的地方,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没有的。美景、美人、美酒、美食,应有尽有。夫人也不必担忧,这个地方呆久了,妙处多着呢。”
“那两个老先生也喜欢这其中的妙处么?”连城璧本是护着阿碧走在垂柳间,免得那些柳条勾乱了阿碧的发。听了红红的话,他突然右手一指,随口问道。
他问的正是在九曲小桥尽头那处八角亭里正在下棋的两名老者。他们一着红,一穿绿,看起来都已是花甲之年,却依旧精神充沛。这时天色尚早,他们已是坐在庭中对弈。
阿碧顺着连城璧的手指望去,正见到那绿衣老者脱靴准备浣足。那表情动作,与当时他们在玩偶庄园看到的人偶分毫不差。之前的震惊过后,又有了庄园主人的解释,阿碧此刻也不再讶异。她乖乖地等着红红的答话,其实看到这两个老人家,她也对连大哥的问题满是好奇。
这样年纪的老者,本都是心心念念着含饴弄孙、避世于野。就算是江湖中人,这对名利美人的欲望也要减退几分,这天外庄又能凭什么让他们感到乐不思蜀?
红红看清连城璧所指的人,向着地上轻轻一呸:“他们呀,只怕比公子您都要心野几分呢。人老心不老,说的就是这两位了。”
红红左右望了望,确认无人靠近,才面上露出几分鄙夷地说道:“我们庄子里的姑娘,除了庄主看上留下的,其他可都没逃过这两个老头的魔爪。就连那雷雨的两个老婆,都与他们睡过觉呢。”
阿碧自来了这里,脑中的弦就没彻底松过。这一个又一个消息,炸得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诧异了。阿碧歪着头,理了半晌,才迷茫地问道:“两个,妻子?雷雨有两个妻子么?她们和那两个老先生,恩……”
阿碧说到最后,自己的脸倒先红了。她偷偷觑了连城璧一眼,想问又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不由放低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有,有那个私情么?”
红红虽没听清阿碧最后的话,却也能猜到阿碧想问什么:“可不是,这事情雷雨也知道呢?”
“啊?”阿碧檀口微张,眼中的迷惑明明白白地向另外两人表明她无法理解红红话中到底是何意思。她扭头看着连城璧,又看了看红红:“雷雨也知道么?”
红红满不在乎地解释:“这里就是这样子啦。什么规矩礼教的,大家都是不在乎的。雷雨的两个老婆一个叫小雯,一个叫梅子,每次来了新人,雷雨都会和人分享她们的。久了以后,很多新来的夫妻、兄妹、母子、父女的,也都会这样互换。习惯就好了。”她又指了指那下棋的两个老头:“不过他们嘛,基本上庄子里的女人他们都是随便下手的,雷雨倒是有些不满,只是打不过他们。”
阿碧刚听红红开头的解释,就被吓了一跳。她默默地向连城璧靠近几步,连眼神都不想往那方才还显得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身上飘了。等到红红说到什么母子父女互换的事情,阿碧简直都要哭出来。
这里的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就算是不讲规矩,就算是自由行事,可这样罔顾人伦的做法,与禽兽又有何异?他们难道就真的没有丝毫廉耻之心了么。
阿碧又气又怕,唇色发白,只觉得一股沉重的情绪噎在喉头,堵得说不出话来。
连城璧拍着阿碧的背,将她搂到怀中:“别怕,我在这里。就算是九天神佛,也别想动你一下。我们这就走,现在就走。”
说完就将阿碧打横抱起,转身向那客房而去。红红目瞪口呆看着这突来的变故,此刻才醒过神来:“公子,我给你们引路。”
连城璧脚步如飞,此刻人已在花园边:“不必,我记得路。”
这迷宫一般的庄院,红红在此三四年才记下路,畅通无阻。这白衣公子不过一上午,居然就能自在通行。红红只觉得今日新来的这对小夫妻似乎不太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 这真是一个没有节操的地方。
☆、逐风斜
阿碧从那种让人心头发颤的厌恶与恐惧中彻底清醒过来时,她已是置身于客房厚厚锦缎铺就的高床软枕中。
阿碧螓首微侧,正看见端坐在桌边的连城璧。阿碧急忙撑起身子:“连大哥,现在什么时候了?”
连城璧斟了一盏茶摆到阿碧的方向:“还不到未时。你身子不舒服,先喝一杯茶缓一缓。”
阿碧乖乖坐到桌前,拈指如兰,微嗅茶香,只觉异香扑鼻、茶韵悠远:“我竟不知道连大哥还有这样的本事。往日我是不是班门弄斧了呀?”
连城璧看着阿碧抿茶入口,才缓缓道:“你是第一个,往日我从不曾有机会替人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