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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接近自己并且开口跟他说话，
太多太多的或许，所以，神官安稳地睡著了。
漂亮的眉尖微微蹙起，冰冷的眸子漾著困惑的神情看著怀里睡著了的神官。
『会照顾人，却不会照顾自己…好怪…』
冰冷的指尖轻轻地点著怀中人儿的额头，窥探著他脑中的记忆，看他是如何医治跟他有类似病状的人类。
「脸红、烫…所以，保暖…休息…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升高自己的体温。
莹绕在水蓝色纤影身边的细雪再次轻舞，转眼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银白的雪地上，只是，这次他怀中多了不小心累到生病的神官。
※※※
眷恋不已地从舒服得好像躺在柔软羽绒之中的感觉缓缓苏醒，印入惺忪睡眼之中的是自己微握的拳头，像是把流动且带著浅浅蓝色的水缠握在手心之中的拳头…
莹绕在鼻息之间的是似雪般的气息。
眸光稍稍往远方移动，是自己家中那张木桌，还有那扇窗，窗外是一片再熟悉不过的银白世界。
让人安心的振动声好规律地跳动著，好像有人在耳边低吟似的。
浓密的眼睫轻轻一扇，刚刚迷迷糊糊的呆样瞬间消散，收回了望著远方的眸光，娃娃脸马上漾了抹淡淡的笑容，是掺了点什麽的笑容，笑笑地扬起下颔轻语：「早安啊！」声音有些哑，却不失其愉悦的心情。
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还舒舒服服地窝在人家的身上，两手还紧紧地缠握著那水蓝色的发丝，觉得有些窘意地松开手心，爬起来坐到一旁整理微乱的衣襟。
似乎是因为怀中的温暖突然顿失而有些不适应地漂亮的眉尖微拧，宛如冰镜湖缩影的冰眸望了下那张笑吟吟的娃娃脸之後，慢条斯理地撑起有些麻意的上半身，慵慵懒懒地靠在墙上，水蓝色的眼睫微微低掩。
突然，一张笑得灿烂的娃娃脸贴近，大眼笑得眯眯地问，「请问一下，若你早上起床时，旁边有位权爷爷跟你说『早安』，这时候你会说些什麽呢？」
正在梳理紊乱发丝的手顿了一下，冰豔的脸蛋愣了几秒後，冰眸又望了那张娃娃脸一下，只是冰眸之中多了些困惑。
…起床？那是啥？更不可能有人会接近他…好怪的问题。
「那如果你在白天遇到村长时，你又会跟他说什麽呢？」不自觉地跪坐在床上，娃娃脸笑得认真地问。
冰眸再次冷冷地瞅了一下那张娃娃脸，彻底地认为眼前的神官真的是很奇怪。
他不喜欢出现在人类或魔物面前…
伸出食指。「最後一个问题，晚上遇到我呢？你会说什麽？」
又看了下他，还是一个冷到不能在冷的眼神。
他有看他了不是吗…？除了说话要看眼睛，还要说什麽…人类跟神官真的很麻烦。
「……」娃娃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垂了下来，「反应怎麽都一样？你还真的不喜欢说话耶…」
『他忘了…我是魔物吗？』慵懒地抵著下颔微偏著脸，水蓝色的眼睫半掩著眸子，嫣唇若有似无地勾了抹弯度，对他奇怪的问题及反应觉得有趣。
这就是他跟著他的原因吗…？
深呼吸了口气，立刻振作起精神，扬起笑容，就像是他在学堂教小孩念书时，娃娃脸上漾的笑意，仔细地教导著。
「我想一定是没人跟你说吧！这是跟人打招呼的方式喔！早上起床是『早安』、白天遇到人是说『日安』、晚上则是『夜安』、睡觉前是『晚安』。」
漂亮的眉微蹙，似乎是对这些招呼方式感到麻烦。
『当人类跟神官真麻烦…』
「一点也不会麻烦啊！你的声音这麽好听，用你的声音来跟大家打招呼，会让人觉得心情好耶！而且这麽做会有好处喔…」用哄骗小孩吃药的语气努力说服著。
拍了下手，像个要出题目给学生答的老师。「好，现在要跟我说什麽呢？」
『才不会有好处…』冰眸静静地看著他的娃娃脸好些会儿，发现他好像很期待地等著自己的回答，第一次在心中叹气。
「…早安…」
「早安啊！」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果，递到那对粉嫣唇边。
凑到眼前的娃娃脸笑得好温柔，明亮的大眼弯弯的，唇瓣也柔得弯弯的，清亮的声音好愉悦，彷佛像是飘舞在天空的雪花，好轻快。
好处是这个…？嫣唇微启，将唇边的糖含入口中。
冰眸里印的全是那张笑颜，明明就跟之前一样都是笑，为什麽总觉得有哪边不一样…
「啊啊！」突然想到了什麽似地轻敲了下头，而後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笑问：「忘了跟你自我介绍耶！我是从天空之城下来的神官，我叫多米尼克．雷伊斯．耶鲁，很高兴能认识你喔！」
伸出手，等著。微笑，期待著。
明明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不能随意说的，因为名字对魔物而言，是所谓的「契约」。就像是在契约上签了名之後，被限制住了…
「冰镜．伊摩。」声音清冷冷的，宛如莹雪一般。
手也像是有自主意识，冰冷的指尖轻碰著多米尼克暖暖的指尖。
这一刻…
像是有什麽东西开始生根了……
※※※
「伊摩会觉得不舒服吗？」认真在整理药材的多米尼克突然抬起头望著屋顶的横梁。
原本上一秒还空无一物的横梁，在多米尼克喊了「伊摩」二字之後，转眼间，一抹水蓝色的纤影随著四溢在空中的清冷气息一同出现，柔软细腻的发丝垂挂在空中轻曳。
「…不懂…」
虽然知道多米尼克是一个很奇怪的神官，让他觉得很有趣。但是并不表示他能立刻了解他那怪怪的思考方式。
「我是指我身上的气会让伊摩觉得不舒服吗？还是我把这颗水晶环你？」清亮的明眸净是那抹水蓝，虽然仰著脖子说话是辛苦了点，但是至少不再是自言自语，也不再是对著空气自说自话了。
慵懒地一个翻身，从横梁上往下轻跃，裸足轻点地面。「…多少有点，能接受。不用…那非我给的，是剑跟花送的。」冰眸望了一下多米尼克坐在椅子上的样子。
眉尖细拧了一下，选了张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看到伊摩用生涩的动作学著自己，多米尼克不自觉地漾开笑容。
「那就好。」一边开始整理药材，一边笑聊著。「原来是那把剑跟花送我的啊…我那时还想伊摩可能是不喜欢我打扰你，因为你好专心地看著手里的水晶说。」
似乎不是很喜欢聊天的样子，冰眸专心地看著多米尼克手的动作好一会儿之後，细长白皙的指尖轻拈了株药草，有模有样地学著他。
娃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索性开始一一解释桌上每样药材的功用，以及该如何整理等等之类的，虽然伊摩都没有回应他，不过却看得出来他都很仔细地听著。
随著时间慢慢地流逝，满桌的药材也都整理好了。
「谢谢伊摩的帮忙。」
冰眸仅是瞅了多米尼克一下，微微地点了下头之後，裸足轻点再次跃回横梁之上，慵慵懒懒地枕臂侧躺。
仰著脸蛋看著伊摩水蓝色的身影数秒，明亮的双眼笑得弯弯地吹熄烛火。
盖上棉被入睡之前，柔声地道：「伊摩晚安。」
花了五秒，回想。
「…晚安…」
望著那抹在黑夜之中变得更晶莹透明的水蓝色身影，唇角不自觉地弯了。
只是，他似乎不像平常一样立刻隐身在横梁之上。
等著。
过了好一会儿……
「…没不喜欢，多米尼克，怪神官，有趣。」清冷的声音有些生涩。表达对於他来说，不擅长。
话完，水蓝色的纤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多米尼克愣了好些秒。
娃娃脸上漾著浅浅的笑容，闭上眼睡觉。
窗外月儿高挂，夜下细雪纷飞。
天虽冷，却也暖。
【第六章】
「多米尼克大哥哥…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喔！以後小玲长大了，娶小玲当妻子陪你好久、好久，好不好嘛？」小玲红著一张粉扑扑的可爱小脸蛋，撒娇地拉著多米尼克的衣袖。
多米尼克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小孩子求婚，与她齐高地蹲在小玲身边，摸摸她的头笑著解释。「大哥哥也喜欢小玲，不过大哥哥不能娶小玲，因为娶了小玲就只能喜欢小玲而已，可是大哥哥没办法只喜欢小玲一个，因为大哥哥喜欢每一个人，而且也没办法一直陪著小玲。小玲以後会找到一个只喜欢小玲一个，又可以陪著小玲好久好久的人喔！」
「啊，小玲不懂…」
「以後小玲就会懂了，在大哥哥心里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不会有特别喜欢的，因为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不能像小玲的爸爸妈妈一样，所以大哥哥不能娶小玲呢！」
「是不是大哥哥不会只疼小玲一个好久好久啊？也不会让小玲一直陪著大哥哥好久好久啊？」
「是啊，小玲好聪明喔！小玲以後一定会遇到一个最疼小玲的人、又可以一直陪著小玲的唷！」
「好！呵呵…那大哥哥陪小玲玩好不好？」
「我们只能玩一会儿喔，等等小玲要回去吃饭了！」
等到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银白的雪地之中，一抹水蓝色的纤影才从树枝上现身出来。
水蓝色的长睫低掩漾著复杂目光的冰眸，萦绕在他身边的飘雪似乎受到他的影响，似乎多了丝愁思，无精打采地盘旋著。
精致的嫣唇弯了弯，「原来…」是好喜欢、好喜欢才会一直、一直想跟著、想陪著啊……
只是，那抹迷人的弯度，却多了抹苦涩。
慢慢地闭上眼，随意地靠在枝干上，水蓝色的发丝、水蓝色的衣衫随著风飘摆。
终於了解到自己为何这麽多年来会一直跟著多米尼克、为何看见多米尼克强撑著疲惫的身子，会忍不住想帮忙、为何会想要一直陪著多米尼克不离开、为何看到多米尼克的笑容时，会也想跟著弯弯唇瓣……
不知道待在上头回想著这几年与多米尼克的相处的日子有多久了，才缓缓抬起眼翦，冷冷的冰眸失神地仰望著被枝叶遮蔽住一大半的银灰色天空。
低声喃喃地。「…还来得及……吗？」
「伊摩…你在哪？再不快点我们就来不及吃晚饭啦…」
远方传来多米尼克清亮的呼唤声，打断了伊摩复杂的思绪，顺著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那张萦绕在心底的娃娃脸越来越清晰地印在宛如冰镜般的眸子之中。
看样子答案已经在心中找到了。
嫣唇柔柔地微扬，轻轻地翻身，细雪飘舞莹绕宛如白色娇嫩的花瓣飘散在空中，一抹水蓝色被包裹在那阵似花海的雪当中，飘逸地落在多米尼克面前，裸足轻点著地上的银雪。
手很自然地握住那顺著风轻拂著自己脸颊的水蓝色发丝，娃娃脸故意撑得鼓鼓的，大有兴师问罪之意。「伊摩怎麽也像个孩子似的，学起他们跟我玩起躲猫猫了啊？害我要到处找你！」
似乎是这几年或多或少被多米尼克的个性所影响，伊摩漂亮的眉微微一挑，「…我一直在这，你知道的…」冰凉的指尖轻戳了戳那鼓起的脸颊。
拉住伊摩戳著自己脸蛋的手，两人慢慢地往前方的屋子走去。
雪地之上印著一排深深的脚印，在脚印旁边有著一排浅浅的足尖印痕，一点一滴地延伸往多米尼克的屋子。
「试了这麽久了，就只有伊摩没让我逗著玩过耶…你应该要生气的对我说：『谁像孩子啦』……」
而回应多米尼克的仅是一个淡淡的眸光。「不予置评。」怎麽想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下次这样跟我说试试看，伊摩不能老是冷著漂亮的脸蛋嘛！如果带点怒气说话，伊摩的脸一定会染上薄薄的粉红，会变得更漂亮喔！」不死心的说服。
回应多米尼克的还是一个淡淡的眼神，只是这次冰眸是微微的眯起。「变漂亮要作什麽？」当魔物被说漂亮又没好处…
「变漂亮有好多好处的啊！会让人看了心情变好的唷！如果我能看到伊摩变漂亮的脸蛋，我一定会觉得很幸福、很开心的！」娃娃脸笑得灿烂。
望著那张笑眯眯的脸蛋，眉尖细拧，冰眸有些困惑地瞅著他。「是吗？」这样就会开心、幸福吗？
「会会！是我就一定会！所以伊摩下一次就配合我试试看？」期待地眨著澄澈晶亮的眼睛。
水蓝色的眼睫微微低掩，掩去了稍稍浮现在冰眸之中的溺爱，拒绝不了地轻轻颔首。
「太棒了！我们这麽说定罗！」心情大好地笑眯了眼。「我们快来弄晚饭吃吧！」
「嗯…」
…还来得及不喜欢吗？
如果…已经来不及了，那…也收不回来了…
一名少年好心情地在厨房准备著晚餐，一抹水蓝色的纤影则是静静地站在他後方，有时帮帮少年拿东西、有时帮帮他试试味道。
年年日日以来的生活，时时刻刻的陪伴，已成了一种习惯，慢慢地入侵、沁入……
※※※
夜色之中，点点的银月之光洒落在屋内。
木床上有个熟睡的人影，木床边有个陪伴的纤影。
在月光之下更显剔透诱人的指尖隔著空气慢慢地描绘著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娃娃脸，是那麽的小心翼翼、是那麽的怕会惊动熟睡的他、是那麽的怜爱……
在发现自己已来不及不喜欢之後，夜夜看著那张睡颜发愣、一点一滴地将他的一切刻画在心头上，这个习惯似乎…也已来不及戒了。
是受到月光的迷惑、是受到内心的悸动、是受到那人的诱惑，粉色的嫣唇缓缓地靠近，隔著两人的冰冷冷空气越来越少……
水蓝色的眼睫情不自禁地阖上，四唇轻触…之前，水蓝色的纤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剩…丝丝的清冷气息，若有似无地莹绕在空气之中。
是胆小？是怕会惊动熟睡的他？是不敢亵渎他的气息？还是知道一切都是白费的，因为就算他跨越了那一步，他们俩之间还是什麽也不是、什麽也不变……
幽幽地吁了口气，慢慢地睁开眼，从那对晶亮的眸子可以看得出没有一丝丝的睡意。
望著窗外的雪景好一会儿，轻轻地低声喃喃。「伊摩呀伊摩…快点努力收回你的心意吧…因为被挑选的精灵元素守护者的心太完美了，没办法自私的喜欢，所以…这样的我不值得被你全心全意的喜欢……」
月光一点一滴地离开了屋内，交替的是散发著清新气息的清晨，带著丝丝的日光慢慢地爬进了屋内。
蔓延在空气之中的波动让多米尼克收回了发愣的心神，漾著浅浅的清圣笑意看著缓缓现身在眼前的半透明幻影。
「早啊！」
『早，许久没见到多米尼克大神官你了，不知过得如何呢？』焰魂宁温文地笑了笑。
「还不错罗！不过看你有些憔悴的样子，是神界的事让你太过操烦了吗？」
『嗯，看到你安好的样子，我很安心。憔悴呀…或许有吧…这几年来让我了解到就算知道许多事也是枉费的，努力想改变些什麽却也改变不了什麽……』
闭上眼，似是假寐地轻声问：「看透他吧…若是改变不了，那也是主神给予大家的试炼了…」话锋稍稍一转，「也跟你这次找我的主要目的扯上了关系了，是吗…？」
『多米尼克大神官都知道了啊…』笑笑地轻摇了摇头。『长老们要我问你找到了上古神器之一的冰镜了吗？』
「找是找到了，要收回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我原本是打算想要轻轻松松地拿回那把神器，看样子是不太可能的……」像是回想到了什麽，唇浅浅地弯了。
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抹印在眼底之中的水蓝色纤影，轻点在花瓣之上，彷佛融入了冰镜湖之中。
『关於收回上古神器之事，我只是替长老们传话罢了，是多米尼克大神官你与长老们的约定，我就不介入。身为徒弟的我只担心你会忙到忘了自己而已，跟你连络看看你而已…』
瞥见焰魂宁身後逐渐接近的人影，多米尼克戏谑地笑道：「呵…你的可爱小猫一脸怒冲冲地来了，快去安抚他吧！就帮我跟神器找著了，我会带回去的，你自己也请多保重了，再见。」
还来不及将开口道别，身後便被一只怒气冲冲的的小猫儿扑抱住，摇头轻笑。『好的。您也是。』
等待半透明的幻影消失之後，随意地抓了件外衫套住，推开木门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