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鏖兵西北-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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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要走了,这一走,可能就见不着面了,让你为我背个名,真对不起
你。”她红着脸,低着头,半晌也不好意思看他一下,只是喃喃地小声说:“没
关系,这也是为了革命。”其实,她与他,内心里早已产生了互相爱慕之情,
只是谁也不好意思开口。

时隔1 年,她与他又在山西抗日的烽火中相遇,便结成了恩爱夫妻。

王学礼走着,想着,在隆隆的炮声中,不知不觉就来到第2 营的阵地
上。指战员隐蔽在工事里,一个个都像绷在弦上的箭,随时准备着跃出战壕,
冲向敌人。

王学礼挽起袖子,对战士们说:“第3 营在扶眉战役中荣获英雄营的称
号,行军就扛着大锦旗,你们见了挺眼热,都说什么时候也要弄面锦旗扛着,
别只让3 营美得不行。好,今天攻打沈家岭,就看你们的了。”战士们端着
上了刺刀的钢枪,异口同声地说:“没问题,团长,这一回咱第2 营也要扛
着更大更漂亮的锦旗进兰州城哩!”这时,一位小战士从潮湿的战壕里挤过
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污,眨巴着布满血丝的大眼睛,显得单纯、天真、可
爱。他笑着说:“团长,打兰州城,要先尝尝特产白兰瓜,马匪可把咱的肚
子害苦了。”一句话,说得王学礼心里挺不是滋味。战士们千里行军,挺进
大西北,栉风沐雨,风餐露宿,行军作战的疲劳暂且不说,单说忍饥受渴,
那就实在是太苦了。部队围攻兰州后,全团只分得800 斤面粉,连伤病员吃
的也不够。周围的山坡上,零零星星长着几片半熟的山药蛋和玉米,部队就
地筹粮,有一点吃的东西还得生吞生啊,许多人闹起了肚子。第5 连夜里每
人分了两个生山药蛋,勉强充饥,拂晓前炊事员刚将饭送到阵地上,不料一
颗炮弹飞来,连人带饭炸得粉碎。这阵儿,战士们只得勒紧裤带,饿着肚子
马上就要冲锋。。王学礼看着那个小战士,声音沉沉地说:“这几天,我们
的生活是苦点,可兰州人民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比我们更苦啊!我们咬咬
牙,把马匪消灭了就好了。”顿时,雄壮激昂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保持光荣,再立战功!”“消灭马匪,讨还血债!”“攻克沈家岭,解放
兰州城”。。被密集炮火轰击了20 多分钟的沈家岭,支离破碎,一片混乱。
只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仿佛奇迹般地保存了一片青纱帐,小小的一块玉米
地。

就在这时,突击队跃出战壕,在一面鲜艳红旗的引导下,向敌人发起
了冲锋。

嘹亮的冲锋号声,在漫天的硝烟中,响彻山巅,震荡霞空。


尖刀排紧追着一面光彩夺目的战旗,架云梯登上断崖,越过战壕,仅
十几分钟就突破敌人第1 道防线,将红旗插上敌人阵地。

炮火在延伸。

突击队向敌人纵深发起一次又一次地连续冲锋,在阵地上反复争夺。

沈家岭上,枪声大作,喊杀连天,烟火遮暗了半边晴空。敌我双方扭
打在一起,直杀得天昏地暗,石裂士飞。

敌人为了夺回失掉的阵地,整团整营整连地发起反扑,他们在督战队
的马刀驱赶下,光着上身,穿着裤头,挥舞着马刀,大喊大叫着“天门开了!”
“升天了!”嗷嗷叫着,接二连三地冲上来,大潮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流过
来。

马家军都是一群亡命徒,前面的尸体堆成了山,后面的踩着同伙的尸
骨继续往上冲,绿头苍蝇一样,消灭一批,又来一批;撵走一群,又来一群;
打不完,驱不散。

第31 团第1 营牺牲大半。第2 营剩下能战斗的人已经不多了。段忠宪
副团长带着团预备队第3 营增援上去。

刚打退敌人一次反扑,来不及恢复被炸毁的战壕,敌人又一次更大规
模的冲锋,分成数路,以扇面密集队形,一窝蜂似地冲上来。

不大一会儿,段忠宪被抬下来了。他带头冲锋时,被敌人机枪扫伤,
连中三弹,由于大量失血,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他躺在担架上,吃力地睁
开眼睛,拉住王学礼的手,忍住剧痛断断续续地说:“团长。。3 营上去了,
但情况很不好。。敌人正在不断进行反扑。。我们要坚守阵地,一定要夺下
沈家岭。。”王学礼禁不住泪水涌出眼眶,望着伤势严重的段忠宪,紧紧地
握住他的手,果决地说:“我上去指挥,一定要攻占沈家岭,你就安心养伤
吧。”他对抬担架的同志吩咐了几句,让立即把段忠宪送到后方医院去抢救。

尔后,他要通前沿电话,大声喊道:“我立即就上来。你们要坚守阵地,
决不后退。两军相遇勇者胜,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放下电话,他跑步冲上
前沿阵地。正在这时,敌人已经冲到离阵地只有20 多米了。

王学礼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大吼一声:“打!狠狠地打!”接着,轻
重机枪一齐开火,集群手榴弹在敌群中到处开花,敌人尸体成堆,队伍混乱,
军心动摇。

王学礼挺身而起,加拿大手枪朝空中猛劲一挥,放开洪亮的嗓门,高
声喊道:“同志们,杀敌立功的时机到了,大家快跟我冲啊!”指战员们跟着
团长王学礼,勇猛冲杀,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刺刀,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刀枪撞击声,和战士们崇高的冲啊杀啊的呼喊
声,汇合在一起,惊天动地。

战斗在刀刃格斗的白热化程度中仍旧继续下去。在这一场激’烈残酷
的拚杀中,似乎既不是指挥员下达的命令,也不是战斗员从操典和教范中汲
取来的军事知识,而是一种什么别的东西在主宰着人们。

这种东西,就是指战员们所肩负的解放大西北的神圣使命。

敌人十分顽固。但敌人毕竟开始败退,尽管这种败退的脚步很缓慢。

战士们在前进。但这种前进很艰难,付出的代价很高昂,每前进一步,
都需要付出生命与鲜血。

说不清战斗持续了多久,战士们已经突破了敌人的第2 道防线,将阵
地朝前推进了整整100 多米。


沈家岭敌主阵地就在眼前。

战士们前仆后继,仍然追着败退的敌人拚刺刀。现在已经听不到口号
和号召声了。炮弹也只能在远处爆炸,只有最可怕的怒骂声,夹裹着刀枪撞
击的锵锵作响声,还有敌人倒下时发出最后的悲哀的惨叫声。

空气在剧烈地震荡着。由于机枪管和大炮筒散发出来的热气,由于手
榴弹和炮弹爆炸后形成的热浪,由于阵地L 到处都在燃烧着炮火,也由于成
百上千个人的满腔愤怒,空气就变得灼热了,仿佛炎阳6 月的戈壁,闷热得
令人窒息。

王学礼指挥部队,向沈家岭敌人主阵地发起连续攻击。

突击第4 连19 岁的司号员孙明忠,在连排干部全部伤亡的情况下,毫
不迟疑地举起连长的驳壳枪,向全连剩下的10 多位勇士高喊:“同志们,给
牺牲的战友们报仇,冲啊!”他一手举枪射击,一手抓着铜号猛吹,带头冲
向敌阵,和战友们一起打得敌人死伤惨重。

子弹和手榴弹打光了,他又冒着敌人的火力封锁,数次冲入被摧毁的
敌碉堡内,背回7 箱手榴弹,3 箱八二迫击炮弹。在他的指挥下,剩下的10
来个人坚守着一个连的阵地。

经过激战,沈家岭敌军核心工事,终于被攻克了。敌人狼狈地退守到
主阵地北侧一个小高地上。在炮火硝烟中,突击队的红旗插上沈家岭顶峰,
迎风飘扬。

王学礼站在阵地上,看见在这块不足两平方公里的葫芦形山岭上,布
满了敌人的尸体。经过拉锯似地反复争夺,第31 团的损耗很大,全团剩下
不到300 人,干部绝大部分伤亡,更严重的是弹药将尽,有的战士只剩下两
颗手榴弹。各营不断打电话催要弹药。

他心里明白,眼前对阵地上活着的人们来说,生的全部意义,就是坚
守阵地。。

于是,他对指战员们说:“现在弹药没有运上来,敌人冲来了,就用刺
刀拚,决不能后退一步!”指战员们挥动钢枪,齐声吼道:“是!人在阵地在!”
战士们利用战斗间隙,从敌碉堡堑壕里,从成堆的敌人尸体上,搜集食品和
弹药。有的战士,还从摧毁的敌堡里,找到了敌人的慰劳品。

长柱身上多处负伤,衣服早已血迹斑斑。他的尖刀营,仅剩下十多名
伤兵了。

大家将拣来的弹药摆在掩体边上,等待着再一次与敌拚搏。

战士老王的刺刀变软了,他只好从牺牲的战友身边,拣起了一支带刺
刀的枪。

小李从敌尸上摘下来一把鬼头刀,一边用石块磨着刀刃,一边说:“刺
刀不能用了,可马匪这鬼头刀,咱还使不来,只得凑合了。”老王坐在一堆
手榴弹的后面,拿起胡琴,用手指捏住断了的弦头,试图接上。

小李凑过来说:“弦都断了,你进了城咋给马步芳唱?”老王松开断弦,
叹了一下,说:“看来,唱不成了。。”小李歪着脑袋问:“为啥?”老王摇
摇头,苦笑道:“弦续不上了。”这时,枪声炮声乍起,敌人又一次乱喊着:
“真主保佑!”嗷嗷叫着冲上来了。

长柱和战士们将所有的枪支全摆在战壕边上,子弹上膛,手榴弹全都
打开保险盖,一堆一堆地摆在战壕上,每个战士分别坚守一段阵地。

老王趴在战壕里,对正在瞄准的小李说:“沉住气,让敌人再近点,节


省子弹!”小李上牙咬住下唇,只点了一下头。

片刻,山头阵地上,惊心动魄的一场激战又开始了。

军长张达志,师长郭炳坤,先后打来电话,询问阵地上的情况。

王学礼坚定地在电话里对首长说:“请首长放心,只要还有1 个人,沈
家岭就在我们的手中!”敌人仍不甘心灭亡,用汽车运来大批后备部队,驰
援沈家岭。

敌军官为了让士兵为其卖命,大肆进行迷信活动。进攻前,敌人进行
所谓以上代水的“洗礼”仪式。他们成片地跪在地上,用土擦擦手,表示有
“水”了,然后从头到身子擦一遍。

敌军官告诉他的士兵们说:“只要身上洁净,打仗死了准能升天,阴间
的罪过就一笔勾销了!”受蒙蔽的马家兵,漫山遍岭洪水猛兽一样冲来。这
群顽固的家伙,提着明晃晃的马刀,裸露上身,腰间系满手榴弹,大摇大摆
地嗷嗷叫唤着往上冲。士兵的后面,紧跟着督战的敌军官,摇晃着闪光的马
刀。还有打扮得像阿旬一样的人,嘴里念念有词。

马军士兵在拼命地冲锋,有的家伙还一边往上冲,一边把衣服脱下来
扔掉,光着身子大叫大喊着给同伙们壮胆。

督战队跟在最后面,举着马刀,抬着机关枪,吼喊着督战助威:“弟兄
们!上!冲上去的领赏!退下来的挨刀!”打扮成阿旬模样的人,混杂在冲
锋的士兵当中,两手抓起黄土代替“水”不断地朝着士兵身上撒着,嘴里反
复叨念着:“主啊!我的主啊!保佑这些信徒吧!让共军都死了吧!。。”
硝烟滚滚,火光闪闪,弹片横飞,子弹呼啸。敌人成群地冲上来,四面围住
了王学礼和他的战友们。敌人离指挥所只有几十米远了。情况万分危急。

这时,根山爷爷和巧姑的担架队,将抬上来的弹药一直送到了王学礼
的指挥所。

王学礼当机立断,集中指挥所的参谋和警卫人员,尽快把弹药送到山
头阵地上去了。

送弹药的队伍出发后,王学礼拦住扛着一箱子弹要上山头阵地的根山
爷爷,说:“你们担架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下去!”不等根山爷爷答话,
扛着一箱手榴弹只顾朝前冲的巧姑说:“你当团长的能来,我们百姓为啥不
能来?解放军没立过这规矩!”王学礼跑上前,一把拉住巧姑,说:“阵地上
确实需要战士,但你不能上!长柱带着十多个伤员在那里坚守,你应该留下
来!”巧姑一听这话,心急火燎,更是喊着要上去。

王学礼以命令的口气说:“你是担架队长,任务是立即把伤员抬下去,
这是命令!”说完,他扛起从巧姑和根山爷爷肩头接过的两箱弹药,冒着弹
火上去了。

巧姑愣了一下,只好招呼着担架队,抬着伤员往下撤。

敌人急红了眼,炮弹满世界地乱轰乱炸。只听得轰隆一声,一颗炮弹
在根山爷爷身后爆炸了。

根山爷爷和另一名担架队员,还有抬着的一个重伤员,全都倒在了血
泊之中。

巧姑放下担架,扑过去,抱住根山爷爷的血尸,摇着晃着,疾声呼唤
着:“爹,你醒醒!爹,你醒醒。。”但根山爷爷再也没醒来。

巧姑抬的伤员,一骨碌从担架上滚下来,骂道:“马匪兵,欠下人民的
血债太多了!我不能下去,爬也要爬上阵地,与狗杂种排了!”另一个担架


队员,硬将伤员背起来,朝山下跑去。
巧姑抹了一把泪,从一个敌尸上摘下枪,又拣了几颗手榴弹,朝山头
阵地跑去。

山头上,长柱指挥着战士们,往返奔忙着射击投弹,将冲在前面的敌
人一排一排地打下去。但敌人督战队的机关枪从后面一响,敌人又如狼似鬼
地冲上来。

有几个战士牺牲了,阵地上出现了缺口,敌人几乎要进人阵地了。

长柱先派出两个战士,绕到侧后去敲掉敌人的督战队,然后跳起来,
大喊一声:“人在阵地在!”右手的驳壳枪嘎嘎嘎直响,左手接连投出手榴弹,
打得敌人倒成了堆。

敌军官挥着指挥刀怪叫着:“弟兄们!快上!共军完蛋啦!”敌人踩着同

伙们的死尸,狼嚎鬼叫着冲到了战壕边。
长柱和仅剩的几个伤号,一齐跳出战壕,与成群的敌人杀成一团。
敌人督战的机关枪哑了。敌人出现了一度的慌乱。但是,长柱和战士

们全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说时迟,那时快,王学礼带着参谋和警卫人员杀上来,终于将敌人打
得退出了战壕,逃下山去了。
战士老王的身上被子弹打得像筛眼,胡琴碎成了几截小李的十指上挂

满了手榴弹的拉环,躯体被残敌砍成了数段。
长柱的遗体被抬回来,满身是伤,浑身是血,血肉模糊得难以辨认。
巧姑上来了。她木头一般没了表情。半晌,她才猛扑到长柱身上,边

摇边哭:“你说过,打完了仗。。要和我。。还有爹,回家去。。过日子,
可—。你们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咋过呀。。”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摸遍
了长柱的全身。

阵地上,指战员全都落泪了。人们咬紧嘴唇,握紧了枪。

紧接着,敌人又呼啦啦地沿着山坡爬上来了。就在这关键时刻,师长
郭炳坤打来电话,告诉王学礼,第30 团先头部队正在跑步登山,增援上来
了。

刚接完电话,王学礼回头一看,武志升团长已经率领第30 团先头部队
赶到了。

他把缴获的马刀往地上一插,高兴地喊道:“老武哥,你们上来得正是
时候,我们还有100 多人,你指挥吧!”武志升连忙说:“不!还是听你指挥,
你熟悉情况。”王学礼摆着手说:“还是听你指挥,我这里没多少兵了。”武
志升笑了笑,说:“那我们就一起指挥吧!”王学礼让警卫员解下水壶,摇了
摇,挺神秘地笑了笑,眨巴着眼睛说:“老武哥,我这里还有点酒,咱们喝
几口再打冲锋。”说着,他把水壶塞到武志升手里,掏出剩下半包揉烂的五
台牌香烟,递给武志升1 支,自己点燃1 支,神态轻松地吸起来。

武志升看着他深陷的眼窝,消瘦的脸颊,满脸灰尘,浑身军衣被汗水
浸透,溅满了斑斑血迹,知道他太累了,就劝他下去休息一会儿。
王学礼一听,着急地说:“老武哥,怎么你一上来就撵我下去,那可不
成。”说着,就一把拉住武志升,两人一同去指挥战斗。
敌人的连续冲锋,被一次又一次地打垮了。沈家岭阵地稳如泰山,红
旗高高地飘扬在峰顶。
激战持续了13 个小时。下午5 时许,敌人纠集了残余兵力,作灭亡前


的孤注一掷,发起了最后一次反扑。

王学礼拍着武志升的肩膀,兴奋地说:“老武哥,我们先大量杀伤敌人,
然后来个反冲锋,把敌人彻底赶下山岭,怎么样?”武志升高兴地说:“好!
让兔崽子尝点厉害!”王学礼拔出加拿大手枪,奔上北侧山梁,挥动着马刀,
高声喊道:“同志们,共产党员们,跟我来呀!”喊声刚落,一颗炮弹突然在
他身边爆炸了。巴掌大的一块弹片,从他的左胸部一直穿过去,炸开碗口大
的一个血洞。

警卫员扑到他身边,失声地哭喊起来。

“团长。。团长。。”王学礼只费力地说了一句话:“快。。快叫政委
来!”团政委张平山闻讯赶来,连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然而,他已经不能说
话了。他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朝左胸只指了一下,就停止了呼吸。。。战
斗仍在进行着。。时过30 多年后,原第4 军政委张仲良统计出这样一个精
确的数字:1949 年8 月25 日从拂晓发起冲锋到攻占沈家岭,战斗历时13
小时。守敌第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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