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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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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有什么特殊的用意也说不定。算了,不说这个。有什么新进展吗?”
  落寒把今天发生的事复述一遍:
  “我觉得席老师话里有话,好像知道些什么,而没有对我说。当然,他认为我只是个学生,也没必要告诉我。最后他说起回光返照的时候……”
  “你是说‘16刀事件’他很可能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或者闻到什么。”
  “我比较偏重最后一样。他说面对着尸体有人笑,大概是指那三个男生,那么他当时是在人群中?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如果真的是闻到什么,我能想到三种可能:英语林老师的香水味,高数何老师的烟味,还有就是传播学郑老师的药味。他要说的,到底是哪一个?有点不对呢……”
  “你好像还陷在‘凶手就是身边的人’这种思路里。”
  落寒并不理会,继续自说自话:
  “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吕老师……我怀疑……”
  他直视舜的眼睛,用一种非常令人信服的口吻说:
  “我非常怀疑。”
  “你是说……凶手?”
  “是。”
  “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落寒摇摇头:
  “不,动不得,没有证据。”
  “那你怀疑总有理由吧?”
  “现在的案子有一个特性,非常诡异,在我看来,只有一个人才能满足这个条件。而这个理论的基础,却停留在假设阶段。”
  “也就是说,如果案子和你的想象相同,那么那个人相当可疑。你只是灵光一闪地有这么个想法,很有可能根本不着边际,即使猜对了也没有证据。”
  “确实。案子的前因后果我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次的事情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非常普通呀,你以前处理过比这难得多的。”
  “不是难度的问题,感觉不对,不是一个系统。怎么说呢?以前的案子,别管多复杂,我都能很快,几乎是立刻地看出有什么地方不正常,或者什么地方过于正常。现在的事情不是这样,我没有看出哪里可疑……都是最一般最日常的活动,上课、吃饭、自习、睡觉,我们今天这么过,明天也一样,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死人了。从五年前到今天,出了那么多件事--对了,你调查这些事,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可是……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哪些是谋杀?哪些只是平常的事件?和咱们调查的事情有关吗?所有这些事都是一件事吗?还是几件事?不多说,就现在接触最多的‘五年前惨剧’和‘16刀’事件,能不能扯上关系都不知道。还有就是一直缠着我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侦探小说……’”
  “是啊,挥之不去。”
  “这案子……这么说……还真是蛮特别的。难道真的找不到突破口?”
  “我一直在试,那种感觉就像回到小时候。我当时大概是6岁,有一天去我叔叔家玩,赶上表妹大发脾气,因为她看上一条漂亮的裙子,而叔叔不给她买。她当时又哭又闹,跳着脚,说什么都不答应。结果脖子上的项链挂在了抽屉把手上……别露出那种表情,放心,没发生不幸事件,就是项链断了。她那时候就爱打扮,经常偷抹婶子的口红,平常套着三条以上的项链。她当然很伤心,因为断的有她最中意的那条,让我帮她原样穿回去。我把掉了满地的珠子收集起来一看,才傻了眼。都是仿真的珍珠,还都差不多那么大个儿,我是神仙也分不出到底哪个是哪条的。”
  “那你就看着你妹妹满地打滚?”
  “当然不。我一咬牙,一跺脚,干脆!把所有珠子都穿在一起,算是混过去了。她总算破涕为笑,以后再也不拿它当项链戴……”
  “还是不喜欢呀。”
  “不是,太长了,只好挎在肩膀上。”
  “唉,小女孩真容易糊弄。”
  “案子就没这么容易应付了。我从所有事件中挑出几个,试图把它们联系起来,不行就换另外几个。这是个大工程,想想有多少排列组合?现有的东西也不能帮我肯定或否定什么。最大的问题是所有结果都似是而非,一琢磨就不让人满意,就像好不容易选出来的珠子穿起来,放在那里看着挺好,一提线的两头,就会哗啦啦地散掉……”
  落寒的眼神很是迷茫,虽然他平时也这样,但这次似乎不寻常。
  “太笨的方法,要是这样也能有突破就神奇了。我看这次按平常的做法希望渺茫,是最根本的……非常基础的……思路的问题。”
  “那就换种思维方式。”
  落寒露出极柔和的笑容:
  “谈何容易?你提了个最难的要求。”
  舜皱了下眉,然后摇头:
  “我观察半天了,不得不说,你情绪不对。”
  “你是指……焦躁?确实,我有些着急。动机非常关键,而现在完全……没有,连猜测都没有。不知道凶案发生的原因,就无法确定是否会继续死人,只希望真相露白得不要太晚。我明白这会让脑筋不清……”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自己都明白有可能焦躁,就不会焦躁了。我说的是另外一种情绪,非常消极,我也知道很难克服。但问题是你似乎甘愿沉溺其中,真心想控制过吗?”
  “我……”
  “你是个明白人!”
  天黑压压的,空气吸在鼻子里湿乎乎的,让人的胸口憋闷到快要爆炸。
  张平从学校食堂出来,对旁边的落寒说:
  “今天倒不错,吃饭的人这么少。”
  “星期二,所有学院下午都没正课,都赶在下雨前回家了。”
  刚上大学,大多数人都特别恋家,也是因为住不惯宿舍,一有空就往家跑。
  “那你呢?”
  “正课没有有选修呀。下午不是传播学时间吗?再说,几个月前我爸妈搬出去住,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还不如这里热闹。”
  “我倒省了这份心,以宿舍为家。”张平看看天色,“对了,你见过真正的庄稼地吗?”
  “以前学校组织郊游,从车窗里看见过。”
  “那个不算呀。在我老家,成片,绿得刺眼,风一吹,从这边一直矮到那边。”张平胳膊伸直,平着挥动,模拟那景象。“有一次,也是这种天气,一群燕子就贴着苗上边飞,来来去去的,飞的那种弧线……不能说漂亮,是潇洒,游刃有余。那时候才发现燕子不全是黑的,它们身上好像有暗暗的蓝色,我现在还怀疑是当时眼花了呢。奇景呀!”
  “那咱们去那块绿草地前面看看,或许也行呢。”
  “我看见那会儿是夏天呀。唉,人家都说北京四季分明,我是没看出来。都什么月份了,还这天气。”
  “托环境污染的福,现在只剩下冬天和夏天,春天和秋天已经久违了。”
  “不知道气候变了会不会对动物有影响。”
  “再恶化下去,恐怕燕子再也不来了,那种美景也就无缘了。”
  “没关系。只要你买得起火车票,去我们家那边呀。记住,一定要这种天气呀。”
  “知道了,以后有机会的。”
  两人走到宿舍楼门口。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先上去吧。”
  落寒抬头看天:
  “哦,那你快点啊。”
  落寒穿过黑漆漆的楼道,站在326门口。要是平常,早会听到旁边宿舍的喧闹声,还可以“借借光”……看来人真的是都回家了。
  落寒迷着眼睛,吃力地让钥匙找到了锁孔。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灯按开。这种光线,真不敢相信是大白天。
  他坐在张平的床沿,看着窗外的天色发呆,似乎什么都不想做。也不知过了多久,门一声响。落寒看过去。文羽望着他的表情几乎是兴奋的:
  “老远就看见咱们宿舍开着灯,果然你在。”
  话音未落,电话响起。
  “喂,阿雪,是我。是啊,到了,刚进门。”
  “林大美人也没回家?”
  文羽捂住电话,探着脖子说:
  “她家远,怕淋在半道儿上……”
  然后,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去一样,又紧贴在电话上,表情也变成毕恭毕敬的虔诚:
  “我在,我在听。”
  一道蓝紫色的闪电贯穿了整个天空。
  喀啦啦!!
  雷声一过,宿舍里立刻恢复了不见一丝声音的宁静。女声清晰而尖锐地从电话中传出:
  “啊!好可怕呀。”
  “别害怕,没关系,没关系的。”
  “我们住顶层,劈到了怎么办?”
  “不会的,每个楼都有避雷针。”
  又一道闪电!
  喀啦啦啦!!!
  落寒一下子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啊!!你听见了吗?像劈到人心里一样……”
  “没事的……”
  门“啪”地一声大开,徐宁的声音比人先到:
  “回来就踏实了。这雷劈的……”
  文羽气急败坏地把手放在嘴上冲他“嘘”。
  又一声雷响!
  文羽顶着雷声,大声吼着:
  “阿雪,大点声!我听不见……”
  落寒冲到阳台,拿了把伞就跑出去。
  “喂!”徐宁站在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喊,“你干什么?就快下雨了……”
  “张平~~~~~~”
  落寒的呼唤被雷声淹没。
  他在露天的地方跑着,拧着眉毛左右寻觅。大学不像中学,面积大到夸张。在几乎绕学校一圈后,终于冲进了花园。
  花园视野很好,没有什么障碍物。他站在原地扫视四周。可以肯定,这里没有人。
  落寒推推眼镜,迷起眼睛,像要看透每一个角落。那个……是吗?不,那是一颗树。不,别乱想,这不代表什么,看错是难免的。天黑成这样,人站在面前五官都是模糊的。
  用力挤挤眼睛,再看。
  那是什么?喷水池边上好像有一团东西……
  落寒走近几步。
  颜色好像很亮……张平今天穿的是……白衬衫……
  落寒楞了一会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跟前。终于,他看见了:
  一根矮装饰柱旁边,那个人似乎是跪在池外,双臂也垂在池边。白衣服上有些黑糊糊的东西,头浸在水里。
  缓缓提起手,简直是机械的去看表:12点57分。
  一滴水砸上表面,落寒反应极快,下一秒钟撑开伞,刚举到张平上方,大雨就从天而降。
  雨水浇上地面的声音,与池水撞击融合的声音,以及打在伞上的闷响,落寒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从衣袋里摸出手机。雨水刷过按键上的荧光绿。
  落寒拨着号,可以体会,自己外面的那层心忠于职守地保持对他有保护性的想法:这手机可是新买的,很贵呢。才没几天就要被雨淋……我还真是个败家子。
  外层心都快要自嘲地笑了,里面那层似乎还没有想法,或者说,已经感觉不出它怎么想的了。
  “喂!”
  “喂?你是……”
  “我要报案。”
  “报案?你的声音……‘X君’?”
  “不是……”抬起头,雨水冲过镜片,“是杜落寒。”
  “‘X君’,你……”张臣用伞遮住落寒,“我知道现场很重要,你也不必这样的,是不是?”
  落寒抿着嘴的时候,显得相当倔强。倔强的意思就是任何人劝都没有用,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一个实习警察过来对张臣说:
  “照片拍完了,这尸体是不是可以……”有点敬而远之地看了落寒一眼。
  得到头儿的首肯后,张平被趴着抬上担架,落寒拿伞继续遮着,同步走。
  张臣抹了把脸上的水,叹口气,不再多说,也举伞跟过去。
  担架放在借来的办公室里,法医验看尸体,一个警察拿本记录。
  “大概的死亡时间在中午12点30到……”
  那警察打断:
  “接到报案是下午1点10分。”
  “嗯……这次不错,发现得及时,可以判断得准确些。致命伤,也是唯一的一处伤,是在后脑,钝器重击造成的。至于是什么凶器,还需要解剖,一会儿叫两个兄弟来,把尸体送到我那儿。”
  警察怜悯地摇头:
  “多惨呀!看上衣溅的血点子,胳膊上也有,左手背上都是……”
  一个飘忽的声音插进来:
  “还有这里。”
  落寒拉起张平的左手,手心苍白,食指尖艳红。
  “这位同学,”法医没好气地说,“你不应该乱动的。别蹲在这儿了,那边有椅子。”
  落寒抬眼看看他,依言走开坐下了。
  法医低声问警察:
  “这孩子是谁呀?证人也不能进来的。”
  咬过一番耳朵后,难以置信地看向落寒:
  “他就是……就是那个……”
  落寒窝在角落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很多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忙碌个不停。
  “头儿啊,认识死者的人,该找来的都找来了。主要是教过他的老师,但是不齐。好像全校下午都没课,老师们有不少回家了。现在还剩个郑老师,教选修的;还有教物理的,就住在学校里,所以没走。还有个云老师,留下编程序。他们现在在对面的办公室坐着,随时可以问。其他人没找着。还有死者的同学,实习的已经去宿舍叫了。”
  张臣对落寒望过去一眼:
  “不用了。一个就够了。”
  “知道了。对了,头儿,消息已经放出去,用学校的广播征集线索。知道点儿什么的人听到以后,就会来报到了。”
  说完打手机通话:
  “你那边怎么样?已经到了?还问过了?结果呢?完全想不出为什么被杀,连死者大雨天逗留在外的原因都不清楚。好,非常好,人就不用带了,你回来吧。”
  随着开门声,又一个警察冲进来,手里拎着滴滴答答的雨伞。
  “好大的雨呀。”
  “怎么样?”
  “已经可以确定,尸体的发现处就是第一现场。”
  “噢?根据什么?这么大的雨,周围的血都应该冲掉了。”
  “是这样没错。问题是我们找到了凶器。花园新添置了一些装饰,有一种是上面带凹槽的矮柱子,上面放着石头球。紧贴着水池边的一根柱子上是秃的,而且就在尸体旁边。凶器不是钝器吗?我们就下水去,已经捞上来了。”
  正说着,一个不算强壮的警察,抱着个装在透明袋子里的石球,艰难地挪进来。脸憋红了,两腮鼓着,紧抿着嘴,不敢泄出一点气力。放下时,地面为之震动。
  他终于长出一口气:
  “信不信吧?我打赌,实心的大理石。这次的凶手要不是男的,我磕死在这儿。”
  张臣看着他:
  “这么沉?就这么搬过来的?”
  他曲伸着手指,放松肌肉:
  “哪可能?学校花房外面有手推车,借用了一下。”
  张臣点头后,思索起来:
  “目前的情况看……水池是学校里显著的景点,约在那里见面很有可能……凶手把死者约出来,从凶器看像临时起意……不,约在那里可能是早有预谋,趁死者背对不防备时,拿起石球砸……死者身材矮小,应该是不难办到……可是……”
  忽然一拳砸在桌子上,用焦急到几乎愤恨的口气:
  “上星期四一件,今天一件,一个学校里,时间又挨得这么近,怎么也该并案处理。可是……性别不一,一男一女,两个凶手,合谋事件……这下可麻烦了……要不然是巧合,完全无关……天哪!更麻烦……”
  墙外边拔起尖锐的声音:
  “真的……我看见了……绝对的……那个花匠……”
  张臣没好气地冲出去:
  “吵吵什么!?”
  张臣再进来时,后面跟着个圆脸盘,大眼睛,梳着公主头的丰腴女生。
  走到桌后,一伸手:
  “你请坐!对不起,刚才是太着急了。”
  女生眨眨眼睛:
  “没关系的。我知道,这事真可怕。我听到广播就来了。”
  “你有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不管什么,请说吧。”
  “今天下午我没课,就去逛电子市场。后来看天不对,就往回赶。我到校门口的时候天已经特别黑了,我怕我到不了宿舍就下起来,就想先到实验楼里去避一阵子。当我穿过花园的时候……当时……太恐怖了,周围都黑成一片。您知道黑暗为什么让人觉得害怕吗?”
  一般证人在说到正题之前,总会先有一段个人简历或者心灵读白,张臣已经习惯了,并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听着。
  “因为在黑暗中,所有东西都是模糊的,都看不清,所以也就有一种存在感,越看不清就越觉得有什么,也就越想看清。就是那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能蹿出点什么来的感觉。我胆子本来就小,都不敢跑了,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也到处看,偏偏这时候……”
  女生嘴角下咧,几乎要哭出来了:
  “打闪了。一下子所有东西都变蓝了。我正看着的那块黑影,是一个人!一个花匠!手里推着手推车!他……他身上整个罩了一片蓝光,简直像一个鬼!我吓得再也不敢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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