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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到那时说不清道不明恐怕就不只是几千块几万块钱的事了,这事我考虑了下,你看可不可以先不声张,静观其变。
童书铭听了在心里一哆嗦,说这事的整个过程都是一目了然的,你想就这么开脱,只怕不那么容易,搞得不好会把事闹大。
大丁说,是啊,这正是我担心的,我既不能说这事与我无关,也不能说这事是我一手造成的?再说就她们这种女孩,朝秦暮楚的,谁知道她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其他男人?现在的情况不明,结论也就不好下,能不惹火烧身最好。
大丁不愧是在机关琢磨人搞了几十年的老滑头,原来他不吭气,是在思谋万全之策,可怜那躺在病床上的乐乐,还眼巴巴地等着这边给送钱去救命,谁想这厢却已抽刀断水,毅然回首,不识尔等为何人了。
分手时,大丁情真意切地恳请童书铭,有时间代我去看看,曲线救国,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城市进入夜的寥寂,空荡荡的马路,偶尔驶过的小车,僵硬的树木,都显示着一种冷漠,使人油然生出悲伤的隔世之感。
童书铭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半晚了,小竹单瘦的身子软软地卷曲在客厅的沙发上。明显她又等他来着,这是小竹的一个习惯,只要童书铭夜不在家,她就要熬更守夜地等。童书铭不知说过多少回了,叫她别等,她每次都满口答应,过后却又仍然依旧,这使童书铭心里很不是滋味,小竹有神经衰弱的毛病,长年吃着药,童书铭总想让她安静地休息,她却不能摆脱开这凡尘俗事,把一天天的日子过得异常的沉重。
第二天,童书铭没见大丁来上班,这时“十一”节快到了,科里的工作恰好在十一前要给行政单位工作人员调整工资和离退休人员生活费,工作量比平时大了好几倍,总人数算起来有三万多人,要在一两个月里把工作完成,每天就得给一千多人办理审批手续,一天一千多个公章盖下来,人的头都是大的。科里一直就三个人,大丁负责工龄审批,小杨负责在职人员工资,童书铭负责的是离退休人员工资,明眼人一看就清楚,只有童书铭这一块是最叫人头痛的事。大丁来这个科,童书铭已送走了三任科长,从历任的作派来看,他也没指望大丁能有什么改变,果然大丁一来就把几项关键性的工作揽过去了,让小杨抓了在职工资这一块,大丁考虑的是给自己留个方便,政策在职级对应套入上尚有弹性,也就是说在操作过程中可就高也可就低,这种软性政策使操作人具有了一定的随意性。也使一些人很轻易地就钻了政策的空子。大丁把握了这个度,不让童书铭染指,而小杨作为年轻人,绝不会对大丁的作为提出任何异议。由此也可推断出大丁的花活还是玩出了水平了,要不就那两工资怎么也应付不了情场上的开销。这还不说出现异常情况。
可谁能想到大丁这杆老枪会把子弹打错地方?
大丁这事一出,科里压头的事自然就落到童书铭头上了。平时大丁虽说工作量不大,在科里有时候也能帮着接个电话,跟闲杂人等打个招呼。但他不在,这些事就都得童书铭来做了。不过童书铭一点也不觉辛苦,好像还有一股使不完的劲。上卫生间时,他一边打着尿颤,一边清理思路,想出这反常之态源自大丁的女案,内心里的一种幸灾乐祸。他顿时为自己的这一小人之心而羞愧。
好不容易一整天挨过去了,老吴和老王先后都来了童书铭办公室,想问问大丁的情况,童书铭什么也没说,他想的是就算把这事捅出去,弄得沸沸扬扬了,又能得到什么呢?但到下班时,他却又对小杨说,老丁最近可能有点麻烦,工作上的事我们俩得多辛苦点了。
小杨是前些年面向社会招考公务员考进来的大学生,有一股热情,吩咐了的事从不打折扣,唯一不足的是太单纯,因此晚她进机关的几个女孩都提到副科级位置上了,她却一直没动。童书铭从自己身上推断出小杨的未来,也不外乎就自己这样了。他在内心看重这种保留底线的人,平时工作上也就时常帮她一把,两人语言上虽说交流不多,但很多事情在举手投足间两人配合默契。童书铭觉得大丁的事不应对小杨隐瞒,同一科室两个人,还是坦诚相处的好。分手时,又叮嘱了小杨一声:这事先不外传,免得人家胡乱猜忌。小杨应道,我听童科的。
二
一大早,童书铭去门口街边的北方煎饼店吃早点,在路边守候的老王追上去,飞快地把一个红包塞童书铭兜里,说,你们科不是在选择今年的工伤鉴定定点单位吗?
童书铭躲了一下,没让老王把红包塞进兜里,说,是有这事,不过这事一直是老丁在抓。
老王道,你怕什么,就两个麻将钱。又说,老丁不是出事了么,还能不能继续坚持工作,还难说。
童书铭道,可我也不能在这时候抽了老丁的梯子呀。
童书铭感觉得这事确实不是很好办了,这事一直是大丁在运作,前些日子,不知怎么被人攻了关,把点定在下边一个区的血吸虫病防治所。
原初定这个点的时候,局里的意见有两个方向,一方提议定市区四医院,市区四医院的前身是市血吸虫病防治所,虽说已是综合性医院,但它的主打业务仍放在血防上,因此四医院也非常渴求市里面的血吸虫病鉴定能定在他们医院。
这项鉴定工作,虽说只是一个单方面的等级认定,但它铺设面大,全市有六县四区,以市直这一大块,每年仅血吸虫病工作等级认定就是好几百人,每人鉴定费标准国家有明确规定为每次四百九十元,并由国家支付。所以每年要求作此鉴定的人迅速递增,而作为一个小型医院来说,每年能有此大几十万的收入,当然能解决很多问题。因此双方都找人攻关,想揽到这笔业务。老王大概从哪听说了大丁要把鉴定权放在区所,一大早跟童书铭说这事,是想把点定在四医院,说,大丁把点定区里边,这明显是错误的,区所的各项指标都不及市院,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舍近求远避实就虚的做法。
老王的话虽然有他的道理,但明显带有个人倾向,大丁定区所不外乎得好处,那你老王介绍到四医院就没一丝猫腻?婊子莫笑娼,叫花子烤火只往自个胯下扒,老王的用心也是不言自明的。
童书铭参透了老王的想法,大丁犯了女案,一时首尾不能相顾,如果童书铭霸气一点同意定四医院也就定了,但童书铭不是这么想,他考虑的是大丁能力排众议把定点单位放在区所,肯定有他的原因,如果他这会另起炉灶,大丁那一锅开水可能就要结冰了,再说大丁做事有他内在的一面,在大事大非问题上,向来是没有商量的,对利润大的份额,他甚至连分管局长都可以不说,就直接跟局长商量了。至于他怎么跟局长说的,外人不清楚,但事实是他每次都能得到局长的首肯,局长首肯了,谁还吱声?有意见也只能自个在被窝里提。这次的定点,大丁说不定也早就跟局长达成了共识,像这种带有行政指令性的业务,其中的蹊跷明眼人不说也清楚。早些年这项工作还由劳动局负责,那时主抓这项工作的一个科长,就很有头脑地在医院的旁边开了一家餐馆。血吸虫病鉴定要早上空腹抽血,还要做B超和背透等一系列检查,每次忙乎下来,不是一整天也要大半天。为了检查上的便利,组织者一般都会指令一家餐馆,统一开餐。也就是说负责这项工作的组织者,只要有一点心思就不怕赚不来钱,不是要空腹抽血吗,抽了血后吃早餐吧,早餐后继续检查,弄到中午,那就开中餐吧。尚有下午继续的,就还得吃晚餐。由此可见,蜗居在这种单位的人,有权的捞钱,有钱的就贪色,如果还有不奢望这财色的,那就是傻B了。
童书铭承认自己是大傻B,但不承认他对财色二字就没有想法。想法有。今儿被老王这么一说,他还真有点吃不透了。因为他也有一个朋友在区血防所,并也来过童书铭家,朋友关系特铁,说话也就直接,要童书铭从中做工作把点定在他们单位,当下承诺事成之后必有重谢。既然朋友出了面,童书铭本想帮忙做些工作,但这话一出,他心里倒没底气了。就这事成之后使童书铭如芒刺在背,好些日子里都被这该死的承诺折磨着,踏实不下来,然他丁点也没想要得人家的好处。
老王好像是童书铭肚子里的蛔虫,说,我知道你拿不下面子,认为这么做是落井下石,但你也不想一想,大丁这女案是需要时间来磨的,工作可不等时间啦,说不定你童书铭还没反应过来,领导就把这点给定了。
童书铭道,那是领导的事。
老王道,怎么是领导的事呢,你们科的事,是因为你工作不积极主动,才让领导点了卯。领导会怎么看你,大丁有了这事,心思早不在工作上了,科长能不能当,也还难说,对你倒是一个机会,工作主动点,不去糊稀泥,还是有希望的。
童书铭笑道,说去说来你反正是想把这事定四医院。
老王也笑,这不是要你配合吗,工作上的事能硬就硬,尽量少把稀泥往脸上糊。
童书铭道,问题是我压根就没泥,咋糊?
老王道,你不还是副科长嘛,该做主的你就得作主。
童书铭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后面要说有权不用什么的了。
老王道,还不蠢嘛,怎么一到拐弯的地方,就跟出土文物似的。
童书铭笑道,那不成国宝了,古董越放越值钱,没想我老了还能化蛹为蝶。
老王见童书铭松了口,就仍想着把那个包给童书铭。童书铭说,这东西你别给我了,就这事你还得去领导那打声招呼,去领导那里你也不能空着一双手。
进办公室后,童书铭端坐办公桌前,脑子有些犯糊,思想漫无边际地在空中行走。这么着信马由缰地想了老大一会,觉得有些事还是要有个具体的安排,还真不能蹚大河似的顺流子漂,就把隔壁的小杨喊了过来,说,老丁这几天不在,你看看是不是有工作拉下了。再一个,你清点一下各单位申报工伤鉴定的人数,还有这次调资的进度,你都归纳一下,形成一个文字的东西,不要等领导问起来,一点内容也回答不上。
小杨说,是。
童书铭瞟了一眼中规中矩的小杨,人好像找到了一丝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呢,一时也说不上来。
小杨以一个标准的姿势转过身,回办公室去了。这使童书铭从小杨的姿势一下想到了电影里国民党军官的礼仪,那是一种十分鲜明的等级观,原来这感觉源自这种颐指气使的跋扈,凌驾在别人之上的虚荣。原来当领导的感觉竟是这般舒服,难怪人人都争着要当领导了,何况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也能指挥别人满足自己。不过,这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更多的是想着小肚鸡肠的大丁,这次未能如愿,恐怕会生出一些事端来。这么琢磨人本不是童书铭的风格,但在这人事局机关,本是琢磨人的地方,你不琢磨别人,别人就要琢磨你,别看当面都是笑脸相迎,实则是笑里藏刀,说不定什么时候软刀子就会封了你的死穴,你连血都难见到。
在工伤定点这事上算是把大丁忽悠了,童书铭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利用中午的空闲时间去了一趟医院。
这时乐乐已从抢救室转入了普通病房,童书铭进去时,乐乐在病床上睡着了,一个眼屎巴叉的女人坐床边一晃一晃地打盹。童书铭把手里的水果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又默默地站床前看了熟睡中的乐乐一会,乐乐的面容远不是白里透红花朵般地娇嫩了,看不出一点血色,有一咎头发软辍莸剞抢诹成希挚淳拖褚桓鲋皆耐沸汀4步窍乱话研〉缢兆诺乃耍桥吕渌频倪底畔焐芸炀蚜舜蝾呐恕D桥丝醇槊行┏跃槊疽馑鹬ㄉ训缢逋钒瘟耍饺说讲》客馑祷啊!
女人告诉童书铭她是乐乐的母亲,问童书铭是干什么的,童书铭只说是朋友,问起乐乐的病情,乐乐娘就哭起来,说,一直到现在也没把住院的费用凑齐,医院下单子赶人了。
童书铭心想这大丁肯定是没尽一点责任了,既是如此,他又何须跟乐乐见面呢。他甚至想不起他来医院的理由,是出于对大丁的同情,还是对乐乐的怜悯?他把身上带的一千块钱给了乐乐娘,就匆匆下楼走了。
三
这天,老吴在厕所发现了一个秘密,提着裤子去了童书铭办公室。
童书铭这半天给几个退休干部核算工资,脑袋被搅了个昏头转向,刚想静下神,门就被老吴一脚踢开了。老吴的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瓣,他用脚后跟把门合上,神神秘秘地对童书铭说,丁的女案事闹大了,对方告发,市纪检介入。
童书铭心里咯噔了下摸不着底,大丁自从事发后,好像就在人间蒸发了,一直没跟童书铭联系过,其后想必是异常困扰,问老吴,真把他告了?
告了。老吴十分肯定道。
老吴有一大毛病,便秘。通常一个厕所能蹲小半天。
老吴告诉童书铭,早一步入厕并安享着快乐的他,没想到局长会因套房厕所管道坏了也到公厕方便,公厕对领导们来说是讳莫如深的地方,既要看重身份,不愿在下属面前大小便,又要时时注意言行,稍有不慎就有秘密从电话里泄露出去,领导的电话都是带有私密性的,位置坐到了这个份儿上,身体再不济也会有一两个小蜜吧,小蜜的电话就不可能不接了,再有就是汇报工作的,送礼的,也不能不接。局长就是在方便的同时接了一个电话,并让没有一点声响的老吴尽数收入了囊中。
童书铭问其详情。
老吴却不回答,另岔了话来说,前天局长五十大寿,虽没帖告天下,许多人还是自己找上门去了。
你去了吗?
没有。童书铭是真不知道。他内心有些懊恼,这是第几次了?局长家的事他怎么就都不知道呢。
同事们都去了?
十之八九。
自己想不想到也罢了,同事一场,相互间也没一声招呼。
老王道,不打招呼是个性,都打招呼就大同了,一个一个悄悄地去,显示出的是关系上的特别和亲密,礼数也是自己把握,单个见面,双方都不尴尬,领导甚至还可以不请客,给人排除敛财之嫌。
经典啊,老吴,我也是四十的人了,在你面前我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老吴坏笑,所以你只能原地踏步,局长五十大寿你不去,谁理解你是不知情呢,局长因此肯定会有想法,局长夫人更会有想法,同志们也会有想法,不说局长看重你这份小礼,但他会认为你是在内心上看他不来,局长夫人会认为是局长跟下级之间关系不融洽,同志们会认为你跟局长有矛盾。
童书铭开始心里沁凉水。
能有解救措施吗?
老吴惨然道,你想怎么解救?就这五十大寿的过失,说你先不知情?那大家怎么就都知情,你是结婚生子,还是出国公干?非也,你不天天在家哪也没去嘛。其实像你这种连局长家门都摸不着的人就不必谈什么补救了,你总不至于一下提上两万块钱送上门去,说我以前一直没来送礼,今次一并奉上。别说局长有钱,就是再没钱,他也不会收你的,尽管你是诚心的,不坏他的事,但他会坏你的事,钱会如数上缴纪检部门,你会因此身陷囫囵,而他倒成了楷模标兵。
童书铭听得如醍醐灌顶,就这五十大寿,领导还真这么计较?
老吴道,这可不单单是一个五十大寿的事,五十大寿这次可以不计较,那局长公子上大学呢,后又出国就读呢,还有局长老父老母寿辰,局长夫人贵体欠安,局长本人割痔疮,有几次你是去了的?都没去,都没去那就不是不知情了,一次两次还说是有原因,十次八次叫化子也会寻上门,你就不是不知情而是故意了。
一指点在痛穴上,童书铭只有嘬牙缝的份了。
你说实话,你去没去?
我去了还会跟你说这事吗。
童书铭感觉寒意扑面。
老王和大丁呢?
老王前天在外打牌,他老婆不是财政局的科长吗,自然是得到了消息,但老王关了机,今天上班一副焉头相,就知道是挨骂了。
老吴取下鼻梁上的宽边眼镜,指尖在眼角抹下一坨淡黄的眼屎,续道,这次局长过寿,对大丁来说,恰好是个机会,从今天局长回复纪检的语气可知深浅。
这么说大丁这事有局长出面作保?
是非曲直一时还不好定论,但要想安稳过关,还要看大丁的工夫能下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