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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下车来的,正是仁寿堂掌柜兼坐堂大夫薛郎中。
薛郎中撩衣袍正要跨步进屋,忽然,门边站着的一个妇人咕咚一声跪倒在地:“郎中!求你救救我婆婆吧!”
这样的情况薛郎中遇到多了,也不以为意,站住了,道:“你婆婆怎么了?你起来说话!”
妇人跪爬起来,抹着眼泪道:“我婆婆刚才在家门口扭着腰了,这会儿动弹不得,躺在床上痛得不行了。刚才我跟这位郎中大哥说了,求他去看看,他说走不开,让我回去把婆婆抬了来,可我男人不在家,邻居又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婶婶和一个半大孩子,我们三个抬不动婆婆,能不能劳您驾去给看看,就前面一条街,没几步路的。”
薛郎中点点头,对那石郎中道:“你去瞧瞧吧。”
石郎中陪笑道:“师父,不就是扭了腰嘛,应该没什么问题,要不,还是等她男人回来……”
薛郎中花白浓眉一抖,沉声道:“老人家摔伤扭伤,可不能轻视!要是等到她男人回来才送来,耽误了病情,怎么办?快去!”
“是!”石郎中讪讪答应了,从小药童手里接过药箱奔着,对那妇人道:“走吧!”
妇人连声感谢,当头领着,急匆匆往前走。
石郎中一边走以后嘟哝着:“这么冷的天,还要出诊,又不是什么急症,就扭个腰罢了,了不起了吗?这么老远也还没到,还说近,哪里就近了?这都快走到城郭了!”
妇人听她不住嘴地抱怨,也不敢搭腔,只是陪着笑脸快步走着。穿过街口,进了小巷,终于来到家门口。
石郎中板着脸来到门边,便听见屋里传来一个老妇的呻吟声,迈步进去,便看见一个老妇躺在土炕上,蜷缩着身子跟个虾米似的,一床被子半耷拉在身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一个小孩坐在炕沿上,用衣袖帮老妇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道:“娘!郎中来了!”
董氏艰难地慢慢扭头看了一眼,哆嗦着嘴道:“快l给郎中看座啊。”
?”**急忙跑去拿来一根圆凳,放在床边。石郎中将出诊箱往床尾一放,也不坐,冷声问:“怎么了?
“腰……,腰痛……,腰疼得厉害,还有身上冷,一阵阵的发冷,手脚好麻。
正文 第109章 深夜求医
石郎中没好气道:“趴好!让我看看!趴好啊,你这样蜷缩着跟个虾米似的,我怎么给你看腰啊?趴着,面孔下趴着l点啊,我可没工夫跟你这泡!”
?。**忙帮着董氏翻身,可是,董氏痛得不停大声呻吟,腿弯着怎么都伸展不了,费了半天劲,也就没办法趴着检?
石郎中不耐烦叫道:“算了算了M这样看好了!”石郎中单脚踩在炕沿上,蹲在炕上,伸手到董氏身后,两手在她腰间乱按:“这痛不痛?这?这呢?痛不痛?”
“痛!哎哟痛!痛啊!你轻点,郎中!哎哟妈呀……!”董氏痛得眼泪的下来了,全身不停打着冷战。
石郎中哼了声,撤脚下炕,拍了拍手:“行了,这点痛都受不了。没事!药扭了,贴点膏药就行!”说罢,从出诊箱里取出一记膏药扔在床上。
董氏连声谢谢,瞧董氏额头汗珠滚滚,脸都青了,额头汗珠滚滚,忙附身用手帮她擦汗珠,着手处感觉飞烫,更是不安,转身对道:“郎中,我婆婆这病,真的只是扭着腰了吗?”
“不是这,那还能是什么?”
“你看她痛成这样,只怕不是腰哟……”
“哦,既然你都能看,又来找我们做什么?”石郎中冷笑道,“行了,我没空给你磨牙,给钱吧。六十文!”
董氏吃了一惊:“那么多啊?”
“出诊双倍收!没钱你别让我们出诊啊,自己抬来,也就三十文,嘿嘿,怎么着,觉着吃亏了吧?早告诉你把人抬来,你就不听,还跟我师父那告状,现在如何?来了还不是这样,你直接买张膏药贴了,也就十多文钱的事情,非要让我来,一下花了六十文,这下满意了吧?当真是有钱没地用!”
?。**听她冷嘲热讽,不敢接腔,忙拿出钱袋,数了六十文钱递给石郎中。石郎中借过钱,挎着药箱,扬长而?
?。**急忙把门关上,把膏药拿到火上烤软了,托着回来,揭开董氏后背的衣襟,小心地贴在她后腰痛?
?。晚上,**的男人当完差回来了,听媳妇说母亲扭着腰了,又听说已经找仁寿堂的郎中来家里看了,已经贴了膏药了,尽管听着母亲还在痛苦地呻吟,却也没怎么在意。累了一天,洗洗便躺下了。而且很快便进入了梦?
儿媳妇却睡不着,耳边听着婆婆高一阵低一阵的呻吟声,总觉得不踏实,睡到后半夜,觉着婆婆的呻吟声更大了,便披衣起来,点了灯来到外间婆婆住的房里,把灯放在床头,一瞧婆婆,没看见,顿时吓了一大跳,可耳边听着有呻吟的声音,怎么不见了呢?忙伸手在被子拱起处一摸,才发现被子里有人,却原来婆婆已经蜷缩进了被子里。
儿媳妇忙把被角掀开,又吓了一跳,只见董氏两眼深陷,眼睛上翻,脸上跟水里泡过一样清幽幽的发暗,嘴唇乌紫,伸手一摸额头滚烫。赶紧叫道:“夫君!夫君!婆婆病得很厉害啊,你快来看看吧!“
那儿子睡得正酣,皱着眉嘟哝了一句:“能有啥事啊?不就扭了个腰嘛,睡觉睡觉!不行明早再说!”翻了个身,朝里有睡了。
媳妇还是不放心,问道:“婆婆,你觉着怎么样?贴了那膏药好一点没?”
董氏牙齿咯咯打架,呻吟道:“没好,反倒是更痛了……,就腰那块,痛得跟刀割一样……”
儿媳妇急了,站起身转了几个圈,快步回到屋里,推了推床上男人的肩:“夫君,真的不对劲,婆婆下午就贴了膏药,到现在都半天了,一点用都没有。反倒是痛得越来越厉害,我瞧着不对劲啊,还是往药铺送吧,好生看看。哎!你倒是起来啊?快点!”
儿媳妇见丈夫接着睡也不理她,急了,抓住被子一掀,把个男人光溜溜露在了外面。男人火了:“你搞什么!我这睡觉呢!你没事我明天还要当差,累死累活一天,回家睡个安稳觉都不成吗?”
“婆婆都要病死了你还睡!呜呜呜”
听着媳妇真哭了,这男人才觉得不是谎话,赶紧一把扯过衣裤,匆匆穿好,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来到母亲房里,一看之下,也觉不妙,便道:“是病的厉害,可是现在宵禁呢,要不等天亮吧?”
“啊?现在才四更,离天亮还有一更呢!娘病得这么厉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还是急着送药铺吧!宵禁也能送急症啊!”
“那倒是,那好,你扶着娘,我背她去药铺!”
儿媳见儿子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瞧他们,便告诉儿子好生在家,爹娘送奶奶去看病,这孩子倒也乖巧,点头答应了。儿媳帮着把婆婆扶到丈夫背上,在后面搀扶着,出门之后,忧郁着不知该去哪个药铺。
媳妇道:“别去仁寿堂了,他们今儿个开的膏药一点效果都没有,还要了我六十文钱呢!去惠民堂吧!”
男人道:“惠民堂看采贵的很哟。”
“看得好贵一点也行。婆婆身子要紧!”
“那好!”男人背着母亲往惠民堂走,可刚到巷口,就被一队巡夜的甲兵给叫住了:“谁?干什么的?”
“我们就住里面巷子,我娘病了,病得很厉害,要送惠民堂药铺去瞧病!”
“是吗?”领队拖长了声音打着官腔道,“现在是宵禁,不知道吗?谁也不许乱走!——先搜搜他们再说!”
几个兵甲上来,七手八脚把三人都搜了一遍,有个龌蹉的兵甲还乘机在妇人身上摸了两把,妇人有羞又怕,也不敢吭声。
眼见搜不到什么东西,看背着的老妇果然是病得不停呻吟,簌簌发抖,这领队才懒洋洋打个哈欠,道:“既然急症,那就去吧,不过,宵禁的规矩,送医也只能就近,隔一条街就是仁寿堂,只能送那里,不准穿城而过!”
惠民堂的确离得比较远,男人只好答应了,就近送医,就只能送仁寿堂了。急忙背了母亲,扭头往仁寿堂走。
背着母亲来到仁寿堂,敲门。那小药童看了便门放他们进去,招呼把人放了大堂屏风后面的床上。董氏依旧蜷缩着身子不停呻吟。
片刻,石郎中打着哈欠出来了,一见是他们,有些意外,道:“怎么了?”
媳妇忙道:“我婆婆贴了膏药还是不见好,而且好象更重了,疼得很厉害,您在给看看吧。”
那男人冷声道:“还让他看?看死了才满意是不?请你师父出来吧,薛郎中!薛郎中!”这男人大声叫道。
“喂喂!你们叫什么?”石郎中叫道,“我师父累了一天,已经睡下了,你们叫什么?跟你们说了她的病不要紧,不就是扭了腰嘛,这膏药不行,换一张贴啊,真要让我师父看也行,天亮了来吧!——给他们拿张跌打药膏!”石郎中对小药童说道。
那男人道:“贴什么膏药?赶紧叫你师
父出来是正经,我娘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贴膏药,我不信你l叫你师父出来!——薛郎中!薛郎中救命啊!”
男人也不顾石郎中的呵斥,不停大声冲着后院叫着。终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别叫了,老夫出来了!”
石郎中急忙迎了上去:“师父M是中午那腰扭了的老妇,非说膏药没用,在这吵闹!您回去歇息吧,徒儿处理就行了。”
薛郎中耳听着老妇痛苦的呻吟,冷冷扫了石郎中一眼,厉声道:“你处理?你中午的时候处理好了,老人家就不会痛成这样,他们做儿女的也就不会冒着宵禁深更半夜登门求医!”
“是!徒儿无能。”石郎中急忙躬身退在一旁。
薛郎中走到屏风后,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问道:“老人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痛!腰那痛得跟刀割一样!翻身都翻不了,全身发冷……”
?”旁边**道:“薛郎中,我婆婆额头烫的很,好象在发烧。婆婆痛得很,您老给想想办法啊?
“嗯,”薛郎中探了探额头,道:“别担心,到了我这里,我会把你的病给治好的。放心吧!”
这几句话虽然简单,听了却让人心里十分踏实,如同春风一样吹进董氏的心头,在她饱受痛苦简直难以承受的时刻,能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感激,禁不住老泪纵横。旁边的儿媳也低头垂泪,一旁连声称谢。
薛郎中提腕诊脉望舌,完了之后捋着花白胡须,侧脸过来瞧了一眼旁边的石郎中,道:“你辩为何证?”
“腰扭伤了呗!”
“既然是腰扭伤,为何贴了跌打损伤膏药却没效果?”
“这个……,徒儿愚钝。”
“你给病患诊脉望舌了吗”
石郎中惊讶道:“腰扭伤,也要诊脉望舌?”
“你说呢?”薛郎中板着脸瞪眼瞧着她,“病患胃寒发热,手脚麻木,面色青暗,口唇乌紫。你觉得这也是腰扭伤的缘故吗?”
“这个……”
“你好生给老人家诊脉望舌看看!”薛郎中起身让开。
正文 第110章 救命毒药
“是。”石郎中答应了,在圆凳上坐下,诊脉望舌,发现舌质微红,苔白滑腻,脉浮虚,不禁愕然道:“这老人家似乎是太阳风湿相搏症啊。”
“没错!”薛郎中捋着胡须道,“《伤寒论》云:‘伤寒**日,风湿相搏,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不呕不渴,脉浮虚而涩,桂枝附子汤主之。病患这证,不就是这种情况吗?本有风寒湿痹,关节痛楚,加上腰扭伤,你先前只治了她腰扭伤,没有治太阳风湿,自然不能止痛。这证并不难治,你为何治不好,累得人家深更半夜背着老母来求医,原因何在?”
石郎中一脸愧色:“徒儿没能仔细诊断,仅凭主观臆断,就妄作结论……”
“不仅如此!”薛郎中猛然提高了声音,厉声道:“你缺的,是一颗把病人当亲人的仁爱之心!没有这种仁爱,你就不会用心去诊病,就会误诊!耽误你声誉事小,耽误病情害人性命,那才事大!”
石郎中额头冷汗淋漓,垂首低头,诺诺连声。
“行了,你按桂枝附子汤开方抓药,亲自给老人家用上!”
“是!”
石郎中转身要走。又被薛郎中叫住了:“等等!桂枝的量加大一点,在原方上再加一两,发散风寒,通阳化气。”
“明白了。”
“嗯,附子也增加用量,嗯……”薛郎中转了两个圈,一咬牙,道:“就用原方的三枚好了!”
“三枚?”石郎中有些吃惊,犹豫片刻,道:“师父,原方是三枚,可一般人都用两枚的,这三枚,会不会量太大?”
薛郎中捋着胡须沉吟道:“本证风寒湿邪,痹阻于肌表,必须重用附子和桂枝!附子温经逐寒止痛,助肾阳,立卫阳之基,若不是担心炮制不得力,为师还打算用四枚呢!病患这病,三枚我都担心难以克敌制胜啊。”
“可是……”
薛郎中摆摆手:“不要可是了,病人痛得厉害,赶紧用药才行。你等一会拿药的时候,注意拣那些炮制略过的附子用,同时,要注意观察是否有中毒征象。”
附子有大毒,必须经过炮制去毒才能使用,而能否去毒的同时保证药效,炮制方法是关键。在现代科研技术支持下,对附子的炮制方法已经十分科学,所以附子的用量也远远大于古代,比如中医火神派医者,一般用炮附子都是在百克左右,也就是六枚左右。像吴佩衡这样的大家,用方附子经常用到二三百克的,也就是十多枚。
而在古代,用量就比这小得多。张仲景《伤寒论》中用炮附子,以枚为单位时最大量是三枚(生用则只是大附子一枚),根据专门研究《伤寒论》的著名教授郝万山的研究结果,一般的附子每枚重约十五克(大附子重二十至三十克),三枚普通的附子大约重四十五克。
但是,纵观整个《伤寒论》可知,里面的剂量都比现代使用的剂量大的多,因为汉代方剂写法、服药方法都与现代不同。如果照搬这个剂量使用,绝对会出医疗事故。所以看古方不能看他的绝对用量,而应该看它在方剂配伍中的比例,这才是有实践指导意义的。
根据《伤寒论》第一方“桂枝汤”的配伍比例可知,桂枝用量在《伤寒论》里是三两,根据郝万山教授的研究结果,东汉一两约等于现代的十五克,三两就是四十五克,而现代方剂书“桂枝汤”中桂枝的用量只有九克,是《伤寒论》的五分之一,按照这个比例折算,张仲景使用附子最大剂量四十五克,应该折算为九克。这才是一个正常剂量。
这是以附子一般个头重量估算的,具体用量张仲景《伤寒论》中以两为单位,使用附子以“乌梅丸”用量最重,用炮附子六两,约为现代的九十克,但按照以上所述的原因,应当进行五分之一缩小折算,也就是十八克。也算正常用量了。
这是从方剂学角度对张仲景用附子量与现代习惯的折算理解,说明张仲景用附子量是正常的,并不大。但实际上,在古代用量中,附子的绝对用量还是很大的,但是,纵观古代医案用方便知,这种用量古代医者很少能达到的,实际用量远小于这个要求。究其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不掌握煎药的时间,不知道附子必须先煎一个半小时左右,以达到去毒的目的,另一个,是因为炮制方法比较落后。
唐初之前使用的是火炮法,也就是在火边煨或者在火上烤。这种方法不好把握炮制的度,很容易把药材炮制烘烤不足或者过度,炮制过度,会损害药物的药性,损害药用价值。如炮制不足,又容易去毒不足而引起中毒反应。张仲景《伤寒论》里说的三枚炮附子那是达到了去毒要求的标准用量,而实际上,由于古代附子炮制方法比较落后,附子去毒达不到要求,剂量大了经常出事故,所以古代医者对附子的使用都十分谨慎,尽管伤寒论要求三枚,平时也就用两枚,大个的也就一枚。一些胆小的郎中用量更小,
象薛郎中这样敢于直接用原方三枚的,还是比较罕见的,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了。
石郎中忙答应了,赶紧去抓药煎药。唐初的人还不知道附子要先煎去毒,所以很快便煎熬了药送来。亲自给老妇服下。
不一会,董氏便口角流涎,并开始呕吐,伸手在空中乱抓乱舞,手脚冰凉,接着出气多进气少大小便失禁了!
一见老妇果然中毒,薛郎中和石郎中顿时慌了神,赶紧急煎甘草绿豆汤给老妇送服。可效果不佳,病患已经昏迷,又急忙调整用药,原方又加生大黄、防风、黑小豆和蜂蜜,手忙脚乱一直救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