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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不说话了,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朱雀儿把头发往背后一甩,站起来,恨恨地说,老板娘,你要是真这么讨厌我,我立马就走?
另外那个洗头
妹马上走到朱雀儿身边,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姐姐,你不要走嘛,姐姐,你走了我怎么办?
朱雀儿对她说,你别拉我,我烦着呢,我走你也跟我走!
那洗头妹看了沉默的老板娘一眼说,我们要走了,老板娘怎么办,她平常对我们也是很不错的,你看她还帮你出头和菜市场的那个鸟人吵架,老板娘也不容易。
朱雀儿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这时,老板娘坐在了那里,她的脸面对着外面的街道,一声不吭,朱雀儿和那个洗头妹看到她的肩膀在耸动着。
那个洗头妹又拉着朱雀儿的手摇了摇说,姐姐,你看老板娘也难过了,我看算了,我们都是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老板娘突然抽泣起来,她的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
朱雀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她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纸,走到了老板娘面前,把纸递给她说,老板娘,对不起,你也知道我的脾气,算了吧。老板娘用力地从她的手上扯过纸巾,擦了擦眼睛说,你们一来脾气可以一走了之,我算什么呀。
那洗头妹也走上前,她说,老板娘,算了,姐姐不会走的,你不用生气的。
洗头店的门被人推开了。朱雀儿看到进来的人就是星期五川菜馆的大厨阿扁。老板娘的眼还是红的,但她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说,是阿扁师傅呢,快里面坐,里面坐!雀儿,你给阿扁师傅洗吧,翠翠,给阿扁师傅冲一杯茶。
阿扁满脸笑容,别客气,别客气。他坐在了椅子上,很舒服的样子。
朱雀儿笑着对阿扁说,阿扁师傅,晚上又喝酒了吧。
阿扁打了一个嗝说,怎么不喝,下班了就喝了几杯,对了,刚才我想过来的,看你们店门口传着一辆警车就没有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朱雀儿说,屁事都没有,条子没事找事吧!
阿扁说,朱雀儿,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们店里出事呢,警察要把你们这个店封了,我可怎么办呀!
朱雀儿说,凡人东路的洗头店又不止我们这一家,封了你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呀!
阿扁说,你可不能这么说,哪里也没紫罗兰好,离我们饭店又近,过马路就到了,况且,别的地方我还信不过呢,哪有你朱雀儿的手艺好呀!
阿扁的话把朱雀儿逗得心花怒放,她说,阿扁,你的嘴巴抹了蜜,就是甜!
阿扁趁机把手伸到后面,捏了朱雀儿的大腿一下,说,我的嘴巴甜不甜,你没亲过怎么知道。
朱雀儿说,老实点,你再乱动,我把洗发水弄到你的眼睛里去。
阿扁嘿嘿笑了一声,你把我的眼睛弄瞎了,你可得养我一辈子,我正想找一碗软饭吃呢。
朱雀儿笑了笑,你们男人怎么都那么没出息呀!
这时翠翠惊叫了一声。
老板娘说,翠翠,你怎么了!
翠翠说,我看见有一张脸贴在门的玻璃上,一会就不见了。
老板娘往门外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老板娘说,翠翠,你是看花了眼吧。
翠翠说,真的,我是看到一张脸。
老板娘说,这就奇怪了。
朱雀儿说,翠翠,你不要吓人呀,我什么人都不怕,最怕邪气的东西了。
阿扁说,你们不用怕,有我在这里呢,如果你们害怕,我晚上就睡在你们店里了。
翠翠说,阿扁师傅,你不用和我们开玩笑了,我真看到了一张脸,你们谁也不信。
那是谁的脸?老板娘问,是谁的脸?
翠翠说,是吴肥婆的脸。
朱雀儿的脸上十分的惊异,她放下了阿扁的头,推门走了出去,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一辆出租车滑过了寂静的大街,朱雀儿往菜市场那边望去,菜市场黑乎乎的一片。一阵风吹过来,把一个黑色的塑料方便袋扬了起来。然后又在不远处落了下去,在地上滚动着,朱雀儿感到一阵心悸。那个形容枯槁的老大婆难道真的会在这深夜出现?
朱雀儿心里说,吴肥婆我可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朱雀儿想起了阿三,这王八蛋又好几天没露头了。想起阿三,朱雀儿自然就会想起吴肥婆,吴肥婆会不会真的在这个晚上出现,她会把朱雀儿怎么样呢,她会不会伸出那双血淋淋的手,从朱雀儿的下身掏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朱雀儿越想越害怕。
她赶紧回到了店里。
街上好像传来了脚步声。
防空洞是矮马一生的噩梦(3)
22
星期五川菜馆的老板王广大也听到了警车的声音。那时他还没有走,他正和厅面经理在他的办公室里说着话,厅面经理是个漂亮的女人,看上去气质不错也有些妖媚。王广大一听到警车的声音,他的神色有些变化。
厅面经理感觉到了些什么,她笑着问王广大,你怎么啦,紧张什么呀?
王广大也笑了笑,我紧张什么,有什么好让我紧张的!
厅面经理说,我还不了解你,嘿嘿!
王广大说,你了解我什么?
厅面经理说,你不要急嘛,我了解你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
王广大沉默了一会说,你去看看,厨房的人走了没有,另外你要交代晚上在饭店值班的人,要求他一定要小心,不要睡得太死了!
厅面经理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她一出王广大办公室的门,王广大就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上了。
王广大听到外面警车的警笛还在响着,他赶紧打开了一个锁着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手机,拨起号来。
他拨叫的对方已经关机了。
王广大皱了皱眉头,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声,然后把那个手机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过了一会,厅面经理敲起了门,王老板,你在里面干什么呀?我刚刚走一会你就锁上了门?
王广大赶紧开了门,我还能干什么,等你回来呀!
厅面经理怪怪地笑了笑说,你这个人让我捉摸不透!
王广大心里说,要是被你捉摸透了,我就不叫王广大了。
厅面经理媚笑着说,晚上到我那里去吧,你就不要回家了?
王广大想了想说,晚上恐怕不行,太累了,改天吧!
厅面经理嘟起了嘴巴,一副生气的样子。
王广大心里有事,但是他表面上还是很温和,明天吧,明天我们早点走,好不好,乖乖,不要生气嘛,我今天真的很累,这样吧,我送你回去。
厅面经理说,老是明天,明天没有个头了。你知道吗,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和我在一起了,我看你一定有别人了!
王广大说,你不要乱说,我还能有谁呀!
王广大听不到警车的声音了,他有些兴奋,他说,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走吧,我答应你,晚上去你那里!
厅面经理这才扑哧一声笑了。
他们走出星期五川菜馆大门时,王广大刚刚看到大厨阿扁进入紫罗兰洗头店。
王广大叹了口气说,这个阿扁,就是好这一口!
厅面经理说,你们男人都一个样!
王广大说,我可和他不一样!
厅面经理说,如果阿扁也是老板,他和你就一模一样了!
厅面经理说完就笑了起来。
王广大拍了她的屁股一下,能一个样吗!嘿嘿!
防空洞是矮马一生的噩梦(4)
23
谁会在沉寂的夜里为矮马打开一扇门?难道是你,唐娜?那扇门在哪里,矮马推开那扇门后,他会看到什么?矮马又梦见唐娜了。他从梦中惊醒时,正是这个城市睡得正香的时候,他相信这个城市里除了通宵服务的便利店外,所有的门都关闭了。大街上或许还有游走的人,但在治安亭的周围已经没有人的踪迹。矮马在梦中看见了父亲,他站在远处看着矮马一言不发,父亲苍白的脸像一面镜子。矮马看着他,有种流泪的冲动,他是矮马的亲生父亲,是他,把矮马培养成了一个胆小鬼。他转身而去,矮马知道他去的地方是一条不归路,可矮马就这样看着他远去,他对矮马的爱和恨都将随风而去,也许他们还会在那条路上相连,但矮马不能保证会再喊他一声父亲。父亲消失后,唐娜则从另一个方向朝矮马走来,她带来了那种让他难忘的香味,她浑身是血,站在矮马面前,手中捧着那只红鞋,……矮马不愿意回忆梦境中的事情,可梦境中的人已经吸附在了他的灵魂深处,挥之不去。
父亲让矮马在这样闷热的夜里想起很遥远的一件事情。那件事改变了他的一生。那是他一直想遗忘的事情,但它还是坚强地在矮马脑海里重现,如果有什么方法可让记忆消失,他愿意去努力。那好像也是个夏天,空气中异常的潮润,矮马和几个小伙伴像鱼一样在潮湿的空气中游动。
天好像是阴沉的,矮马的记忆中没有阳光,如果那天有阳光,一切都有可能会改变。他们进入了这个城市中的一块空地,这块空地中长满了杂草。在进入这片杂草丛生的空地时,矮马对其他的孩子说,我们还是到别的地方玩吧。
有个孩子走到他的面前说,矮马,你是个胆小鬼么?如果是现在,我会承认我是个胆小鬼,但那时我还有一点原始的血性。
矮马对他说,我不是个胆小鬼!
尽管他还是和他们一起进入了那片荒芜的空地里,可矮马总觉得有一种阴郁在慢慢地将他的心灵侵蚀。他们在这里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他们四散开去。矮嘛鬼使神差地钻进了草丛中的一个洞穴,他知道,那是防空洞。防空洞里面很凉快。矮马进入防空洞后,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想,他们要找到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他们是来过,矮马听到他们在洞口说话。有一个小伙伴要进来找,另一个小伙伴说,我看矮马不会藏在这里面,黑咕隆咚的,说不定里面还有蛇。
说完他们就离开了洞口。矮马一听到了这个字眼,浑身就冰凉起来,他的心狂跳起来。洞穴深处有丝丝的凉风透出,他不敢往里面看,他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无数条蛇从洞穴深处游出。矮马趴在那里,大气不敢出一口,他就那样呆了一会,就产生了逃离防空洞的念头。矮马想爬起来,但黑暗中有种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他的背上,他动弹不得。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种声音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矮马大声地喊叫着,可是没有人听见他的呼救。突然,矮马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他的心身就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深渊。……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父亲的怀里,父亲说,他醒了。
矮马看到了很多双惊讶的目光。
母亲泪眼汪汪地注视着他,她说,孩子,你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呀。
后来,矮马才明白,防空洞塌方把他困在了里面,要不是孩子们及时地找来了他父亲,把防空洞挖开,他就死了。
父亲救了矮马,但他又害了他,从那以后,他就不让矮马出去玩了,把他禁锢了起来。他只要看矮马有点越轨,就对他说,你如果再出去玩,我就把你送到防空洞里去!
那个防空洞成了矮马一生的噩梦,矮马的父亲母亲怕他出问题,小心翼翼地看管着他,他和外界好像隔绝了一样,他自闭起来,从那以后就没有了朋友,并且散失了对这个世界认知的能力,矮马变得胆小如鼠。
想到这里,矮马流下了泪水。他如今躺在治安亭里和那个防空洞有关,他曾经也是个阳光灿烂的孩子,可因为那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使他变成了另外一个阴郁的胆小鬼。如果能够从头来过,矮马或许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唐娜,如果我是另外一种人,或许我会在阳光下的人行道上,朝款款而来的你迎上去,给你献上一束玫瑰花,亲口对你说,我爱你!或许我可以保护你,不会让你在那个夜晚献出你年轻的生命。可我是一个阴郁的人,心灵扭曲的人,或者说不是人,是这个世界里的一只懦弱的虫子。
这时,矮马突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和那个晚上一模一样的婴儿的哭声,那哭声潮湿而又阴凉,在将我的身心覆盖。外面的空气还是那么沉闷,树叶也沙沙作响起来。好像还有脚步声。
矮马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一件事情,就在唐娜死前的头两天的一个深夜,他听到有一个男人在地铁站旁边的那块小绿地的香樟树下低嚎着,男人像是在朝谁发火,又像是在痛哭。他偷偷地走出了治安岗,他在隐蔽处,发现那个男人就是宋正文。他赶紧回到了治安岗,他怕被宋正文发现,大气不敢出,他对宋正文这个让他琢磨不透的男人是又恨有怕。
矮马蜷缩起来,恐惧到了极点。他想,那脚步声会不会是宋正文的呢?宋正文会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呢?
空气中闻到了一般血腥味(1)
第五章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般血腥味
24
这是入夏以来的第一个阴天,也是一个星期天。这个阴天显得异常的沉闷,宋雅文在厨房里洗着碗,她想,要是下场雨就好了,就不会如此闷热了,她觉得人就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里,这种天气让她想起一个遥远的正午,那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阴天,她被一块布蒙上了眼睛,一双有力的手掐住她孩童时的脖子,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里金光飞溅,耳朵嗡嗡作响,心脏像一个充气过足即将破裂的气球……她闭上了双眼,作了短暂的心理的调整,宋雅文长长地吸了口气又吐出了一口气。
她的紧张的神经得到有效的缓解之后,她才睁开了眼,这时,她的嫂子王芹站在了她的面前,王芹关切地问她,雅文,你怎么了?
宋雅文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王芹说,雅文,是不是太辛苦了,等你找到工作上班了就好了,我和你哥商量过了,等你找到工作后,我们就请一个保姆带孩子。
宋雅文笑了笑,请什么保姆呀,我帮你把孩子带大。
王芹说,别说傻话,你好不容易上完了大学,不工作怎么能行,让你服侍我这么久,我都心里很不安,这对你来说,是大材小用了。
雅文说,嫂子,你别那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上大学还是你和我哥供的呢,我做得还很不够。
王芹出去后,宋雅文叹了口气,在这样阴沉闷热的天气里,她觉得自己心情很沉重。她想起了张医生,她想去张医生那里和她说说话。收拾好厨房,宋雅文来到了哥嫂的卧室里。宋雅文看到嫂子王芹在给孩子喂奶,宋正文坐在她的旁边,深情而甜美地看着孩子,他说,这孩子的鼻子长得真像我。
宋雅文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宋雅文迟疑了一会说,哥嫂,我今天想去学校一下,有点儿事。
宋正文抬头笑着看了看妹妹,欢快地说,去吧,去吧。今天我在家,可以帮助你嫂子。
王芹也说,雅文你去吧,自从孩子生下来,你也没有休息过,正好,你出去散散心吧。
宋雅文说,哥,嫂,那我走了,我下午回来。
宋正文说,放心去玩吧,玩痛快点,晚点回来也没事。
宋雅文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宋正文在宋雅文出了他们的房间后对妻子王芹说,我也出去买菜吧,晚了的话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你要吃什么,尽管说,你想吃什么我买什么。
王芹笑了笑,这段时间我吃得够好的了,你们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我没所谓。
宋正文说,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现在全家你是重点,要以你为主。
王芹说,好了,快去吧。
宋正文是和宋雅文一起下楼的。
在电梯里,宋正文看着宋雅文,眼神有些飘忽。
宋雅文没有说话。
宋正文想说什么但他没说出口。
他们出了电梯,一起朝小区的大门口走去。他们走出了情韵小区的大门,又一起往凡人东路地铁方向走了一段,宋雅文就和宋正文分开了。宋雅文要去坐地铁,地铁可以把她直接送到赤板大学。宋正文则穿过凡人东路直接去古美菜市场。他过了马路后,没有直接进入古美菜市场,而是目光在追踪着妹妹宋雅文的背影,他觉得宋雅文有什么不对动,妹妹宋雅文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无所知。直到宋雅文消失在地铁口那边,宋正文才移动脚步朝古美菜市场走去。
宋雅文在进入地铁口时,她看见了矮马,那个平常老在凡人东路上游荡的瘸子。那个叫矮马的瘸子在地铁出口旁边的那个垃圾桶边上站着,他出神地盯着那个垃圾桶,像是在等待垃圾桶里出现一块金子。宋雅文觉得矮马是一个古怪的人。她突然想,如果自己是矮马,她会像他那样盯着垃圾筒出神么?这个假没让她的心尖尖突然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