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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意)见到,铁木真的神力和精准的箭术使德薛禅大为惊奇。经过一番攀谈,德薛禅很快知道了也速该的来意,因他久慕也速该威名,又钟爱铁木真俊朗聪慧,遂竭力邀请也速该父子到自己营地稍事休息。本来,在翁吉亦惕部,德薛禅就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为了欢迎也速该父子,他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并要夫人朔坛和爱女孛儿帖前来作陪。10岁的孛儿帖梳着整齐的发辫,穿着一件粉色的蒙古袍,看起来就像开在草原上的一朵娇小艳丽的鲜花。童心无忌,两个孩子很快便在一起玩耍说笑起来,显得格外亲近。德薛禅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主动提出愿将爱女许给铁木真。也速该原本早有此心,遂欣然应允。亲事既定,按照蒙古族的风俗,铁木真需要暂时在岳父家生活一段时间,也速该于是独自返回。没想到就在返回途中,也速该遭世代为仇的塔塔尔人毒杀。从此,失去庇护的孤儿寡母遭到部众的无情离弃,在草原上过着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生活。
父亲去世那一年,铁木真只有9岁,他的二弟合撒尔7岁,异母弟别勒古台6岁,四弟合赤温5岁,五弟帖木格3岁,还有一个妹妹尚在襁褓之中……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铁木真收回思绪,默默地看着弟弟,“我们应该先找个人问问清楚。”
“到哪儿找人?这个地方连个羊腿都不见……咦,那边真还过来了一个人。”
铁木真顺着别勒古台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在草原上狂奔,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好!铁木真心中暗惊。“别勒古台,你待在这里别动。”他一边叮嘱一边催开了坐骑。没容别勒古台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铁木真已向黑马迎头冲去。就在马头相错的瞬间,铁木真双脚离镫,以一种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后滑落,接着又在空中拧过身来,从一侧稳稳地扣住了惊马的口环。整个过程如兔起鹘落,一气呵成,别勒古台看得眼花缭乱。
惊马“突突”打着响鼻,四蹄腾动,似要摆脱突来的控制。铁木真借着冲力向前滑动了几步,便稳稳地定在了地上,任凭惊马如何挣扎,他都纹丝不动。几番较量,惊马终于温驯地垂下了头,心甘情愿地服输了。
铁木真松开马嚼子,长长地吁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马背上还坐着一位少女,惊马如此狂奔,真难为她竟没摔下来。
“姑娘,没事了。”他爱怜地拍了拍马脖子。
少女却好似呆了一般,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面如白纸。
“姑娘,没事了,下来走动走动吧。”
少女这回听懂了。强烈的惊悸与后怕,使她眼前一黑栽下马去。铁木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别勒古台,酒。”
几口酒下去,少女的脸上慢慢浮出血色。过了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抱着她的铁木真的脸。“我怎么了?”她懵懵懂懂地问。
“你的马惊了。现在,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头晕、恶心,我……”少女猛然意识到自己还躺在一位陌生男人的怀里,不由得羞红了脸,挣扎着站起身来。
铁木真牵过少女的马,那马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胆怯地垂着头。“上马吧,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不!”少女满脸张皇,“这马我说什么也不骑了,我走着回去。”
铁木真又是好笑又是怜惜地打量了少女几眼,有那么片刻,他暗自惊诧少女的清丽:“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玉苏,家在前面不远。大哥你们呢,是过路的还是找人?”
“找人。”
“可以告诉我找谁吗?或许我认识。”
“德薛禅。”
“你找孛儿帖姐姐的阿爸呀——太巧了!这样吧,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认识孛儿帖?”
“在我们这里,有谁不认识孛儿帖姐姐呢?大哥,你别多问了,我保证给你一个惊喜。”
玉苏仍旧不敢单独骑马,铁木真急着赶路,只好让她坐在自己身后。天近晌午时,他们来到一个地方,这里人很多,你来我往的,显然人们正在为一场即将举行的婚礼忙碌着。玉苏跟主人打了招呼,好客的主人暂且将远道来的客人安置在一棵树下席地而坐。不多时,一位身着素色衣衫的姑娘亲自为铁木真兄弟送上了马奶酒。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铁木真不觉呆住了。他看到了谁?为什么他的心跳会加快、嘴里会发苦?他并不认识这位姑娘,却又似乎有点熟悉,只见她身段苗条灵巧,皮肤象牙般洁白细腻。尤其是她的眼睛,仿佛缀在天幕上的启明星,眼波明亮而温柔。姑娘的出现,像秋月黯淡了星光,像春泉冷落了群芳……她究竟是谁?但愿她不是孛儿帖——但愿她就是孛儿帖!
姑娘的目光也滑过一丝疑讶。是什么促使她一定要走近些看看他的脸?是那支骤然拨响在她心间的《神鹰曲》,还是年少时就已熟悉的等待和梦想?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从她第一眼看到他起,就想走近好好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目光……
“孛儿帖,快来啊!”那边有人在叫,姑娘答应了一声就要离去,临走前特意转身又看了铁木真一眼。铁木真此时早已站起,目光中仿佛燃烧着两团火:“孛儿帖,真的是你吗?”孛儿帖的眼中顿时盈满了泪水,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就在她红润的双唇间颤动。
“孛儿帖!”铁木真竭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温和地说,“我正准备去看望你和先生。”
多么熟识的称呼!9年来朝思暮想,长生天真的给她送来了他。孛儿帖再也顾不上众目睽睽,任凭泪水滚滚落下:“铁木真……”
看着她精致优雅、不染风霜的脸,铁木真欣喜过后,恍然意识到这9年来他与孛儿帖的生活,好似天上地下。“孛儿帖,没想到吧,我这样来了。”他心平气和地示意自己简朴甚至称得上寒酸的衣着。
孛儿帖全不在意:“你来了就好,只要是你来了就好。”
“孛儿帖,他就是铁木真吗?”一位衣着与气度都与众不同的青年分开人群,似有不恭地问。
孛儿帖含笑点头:“铁木真,你还记得越图公子吗?迭克首领的侄儿,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过。今天就是他的妹子出嫁,越图请我来帮忙。”
铁木真猛然想起,友好地向越图伸出手。越图却视而不见,只对孛儿帖说:“额吉让我来找你,妹妹要重新盘一下头。”
“我知道了。”孛儿帖急忙看了铁木真一眼。莫名其妙地受到如此冷遇,铁木真居然处之泰然,孛儿帖的内心升起一种真切的敬意。9年等待,但愿长生天不负她的痴情,给她一个值得她爱的男子汉。“婚礼一结束,我就带你回家。玉苏,你也过来帮个忙。”
“好的,姐姐。”又转向铁木真调皮地笑道,“我说带你去见个人,见对了吧?”
重新站在德薛禅雄阔的大帐前,铁木真的内心可谓五味俱全。
得到通报的德薛禅和夫人朔坛匆匆迎出帐外。
“岳父、岳母。”铁木真大礼参拜,别勒古台也跟着跪在大哥的身后。
德薛禅急忙搀起兄弟俩,一手一个,注目端详。如果说,9年前德薛禅曾为铁木真感到过吃惊,那么此次的惊奇则更胜上次。艰难和挫折不仅未能磨去他的锐气,反倒为他平添了许多坚韧和成熟,德薛禅欣赏的正是这样的男子汉。
亲人团聚,自有说不尽的悲喜,道不完的思念。朔坛夫人拉过铁木真的手,真是看也看不够,问也问不完:“我的孩子,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你的额吉(额吉:母亲)、弟妹,他们都还好吗?”
“都好。您不必太牵挂。”
“怎么能不牵挂呢!我猜也猜得出来,这些年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而且,我知道,最苦最累的一定是你的额吉月伦。要说月伦,年轻的时候在我们翁吉亦惕部那可是最美的姑娘,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哪个小伙子要是被她看上一眼,一宿都会睡不好觉。这些年没有了丈夫有力的臂膀,她仍将你们一个个培养成今天的男子汉,光凭这一点就知道你们的额吉是多了不起了。对了,孩子,我怎么听说你还遭到过泰亦赤惕部塔尔忽台的追杀?”
“是。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一家好心的牧民救了我。”
“塔尔忽台可是你阿爸的堂弟啊,他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情,长生天一定会惩罚他的。只可惜这些年,你岳父一直打探不到你们的消息,要不,你们也不会遭这么多罪。”
“没关系,都过去了。再说,苦难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可……”
德薛禅含笑打断了夫人的话头:“好了,夫人,闲话稍后再叙,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我刚才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三天后是个黄道吉日,我们不如给铁木真和孛儿帖把婚事办了吧,你觉得如何?”
“好。是该早点给他们完婚了,这样一来,也好了却我们多年的心愿。”
“可是……”铁木真张口欲言。
“怎么?你觉得时间不合适吗?”
“不,不!女婿是有点惭愧,因为此次来得匆忙,并不曾带来聘礼。”
“这是小事,你无需放在心上。当年你阿爸曾留下过聘礼。”
父亲留下过两匹从马,但那实在算不上真正的聘礼。
看铁木真不能释怀的样子,德薛禅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今后就用你矢志不渝的爱和一个统一了的蒙古土地作为给孛儿帖的聘礼吧。能够成为孛儿帖丈夫的人,应该具备包容天地万物的心胸,这才是最重要的。”
铁木真抬头注视岳父,没有誓言,唯神情肃穆而坚定。
夜幕垂落,星月如画。
铁木真独自伫立在河边,深深呼吸着凉爽的水汽。这一刻,他很难理清缠绕心头的万千思绪,岳父一家的态度既在预料之外,又在预料之中,可他不能不将内心深沉的情爱放在一边,恢复一种理性的思考:让孛儿帖一副柔嫩的肩膀去帮他承担生活的重担,他真会心安理得吗?明天是否应该将一切实情坦言相告,给孛儿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起风了,河面上水波鳞动,恰似他起伏不定的心潮。没有听到脚步声,却听到一声温柔的微责:“天凉了……你就这样站着?”
铁木真急忙循声望去,静夜中,孛儿帖双眸如星。“你还没睡?”
“我看见你出来,就来寻你。我在你身后站了许久,在猜着你的心事。”
“我的心事……你猜到了什么?”
“你一定在担心,怕我吃不了苦,所以,你准备将一切都告诉我,让我按照自己的心愿做出选择。”
铁木真讶然望着孛儿帖,意外使他半晌无言。
孛尔帖恬淡地笑了,语气中流露出不可更改的决心:“即使漂泊不定、缺衣少食的生活,也不会让我改变初衷。记得小时候每当阿爸给我们讲完故事后,你总是要我为你弹唱那支《神鹰曲》,你说你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像神鹰一样自由翱翔。现在你长大了,马背就是你的翅膀,而我,会用我的一生为你弹唱。”
“孛儿帖,你……你说的当真?”
“当真。铁木真,我不想瞒你,在我等你的这些年,我常常问自己,如果我等待的铁木真是个很平庸、很普通的男人,我还会嫁给他吗?我一直找不到答案。可是,当你昨天意外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才意识到答案其实早存于我的心灵深处。经历了挫折和磨难之后,如果你还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能证明一件事:坚韧、机智和顽强。一个具备这种品质的人,再加上敏锐的头脑、宽广的心胸,天下还有什么事可以让他畏缩不前?苦难是试金石,在苦难面前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勇士,一种是懦夫。”
“孛儿帖,”铁木真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将心爱的姑娘揽在怀中,“得你这句话,我铁木真也不枉此生了。”
孛儿帖温存地摇摇头:“得与你相伴,我将心甘情愿地接受命运安排给我的一切,既不奢求,也不抱怨。我很明白,你不会只属于我,或者只属于任何其他的女人,你属于马背,属于草原。等有一天你跨上战马时,让长生天为我作证:我的爱会成为你的盔甲,你的利剑!”
铁木真更紧地拥住了孛儿帖,胸中似有万马奔腾。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赐良缘,命运化身为美丽聪慧的孛儿帖,对他9年艰辛备尝的生活予以厚报。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一水月影,尽被夜风拂皱,繁星如眼,静静地、温情地俯视着如此相知相惜的一对爱侣。
婚礼如期举行。
草原上的婚礼有一套固定的程式,即订婚、献哈达、喝许亲酒、送彩礼、敬酒取名、拜天娶亲,是为“六礼”,行过“六礼”后才能迎娶新娘。
拜天娶亲前,女方家的亲友傧相常常要出许多题目百般刁难新郎,这既是为了增加婚礼的喜庆气氛,也是为考验新郎的智慧,所以新郎必须做好过文关、武关的准备。
铁木真倒没有太多的担心,岳父特意为他请了一位见多识广的老人做他的首席傧相,老人尤其擅长祝颂竞唱,几个时辰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铁木真终于被簇拥着走到一座新起的五彩帐前。孛儿帖就在帐中,铁木真多想快些看到那张梦萦魂绕的笑脸。
“且慢!”一个青年武士拦住了铁木真,冰冷的话语里极尽挑战之意,“你还有三关未过,难道就想摘走我们翁吉亦惕的月亮?”
铁木真显然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笑道:“请越图公子出题。”
“你说,什么最能显示草原男儿的本领?”
“驯马、摔跤、射箭。”
“好,你来看,那边的马桩拴着一匹野马,或许还是一匹疯马,我手上有一把弯刀,你是要驯服它,还是要杀死它,随你。”
铁木真顺着越图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匹鬃毛蓬乱、双目贯血的黄骠马正在拼命挣扎,它的四蹄被结实的牛皮绳拴在桩上,却仍然野性不减,真想不明白当初它是如何被捉住的。铁木真略一思索,从越图手中接过弯刀,向野马走去。人们屏住呼吸,紧紧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野马看见有人近前,野性发作得更厉害了。铁木真围着它转了几圈,越看目光中的赞赏越浓。他伸手拍拍马脖子,随即抽出弯刀割断了拴绑它的绳索。就在最后一道绳索断裂的同时,铁木真敏捷地跃上马背。立刻,野马像箭般冲了出去,转眼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外……
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晚,仍不见铁木真的踪影。不少人都坐不住了,越图也有些后悔,生怕铁木真有个三长两短。正在焦急时,一匹快马急驰而至,马上之人边跑边兴奋地大喊:“铁木真回来了,铁木真回来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只见一匹无鞍马驮着一位勇士从远处缓缓而来。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人群中不觉爆发出山涛般的叫好声。是啊,20多位各部勇士也未制服过的野马,此时在铁木真手下仿佛变成了一只驯顺的小鹿。
铁木真径直来到越图的面前,平静地问道:“还有什么?”
越图注视着他,目光里已经少了几分妒意,多了几分敬重。他拍拍手,立刻,一个有如半截铁塔似的黑壮大汉推开人群站到越图的面前,瓮声瓮气地问:“主人,你要我同谁摔跤?”
越图以目示意铁木真。
“是你吗?”他转身望着铁木真,铁扇一样的大手随便地在铁木真的肩头拍了拍。
被拍的肩头如受重击,铁木真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眉头。他明白,对付这样一个“铁塔”,只可智取,不能力敌。
“铁木真,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将他摔倒,就算你赢。”
人群自动让开一块空地,屏息注视着一场即将开始的恶斗。铁木真却并不急于出击,而是站在几米开外从上到下打量着黑大汉,思考着对策。忽然,他向黑大汉走去,黑大汉以为他要有所行动,急忙站稳身形,准备迎战。不曾想铁木真依然没有发动攻击,而只是走近前去,俯在黑大汉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就见黑大汉脸色一变,双臂随之抬起。说时迟,那时快,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人们尚未及反应,铁木真的双臂这时已闪电般地托住了黑大汉的腋下。黑大汉只觉半边身子一阵酸麻,脚下不由得打了个趔趄。旁观者但见铁木真身形闪动,仿佛只是不经意地随手一拉、一推,再看黑大汉时,竟已然立足不住,一个跟头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自跟随越图以来,从来没有人摔倒过黑大汉,而铁木真竟在一招之内“解决”了他,这究竟是神助还是天意?越图再也顾不得体面,从地上一把揪住黑大汉的衣领,怒道:“你……你……这是何故?”
黑大汉的眼中露出一丝惊惧,好久才讷讷回道:“他说:‘你的主人不该对我不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