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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我作为小说家所遭遇的一种非常奇特的经验。 为了能理解它, 你们必须首先尝试着去想像
一个小说家的心灵状态。 如果我说一个小说家的首要愿望是做到尽可能的无意识, 我希望我
并不是在泄露职业秘密。 他必须在其内心诱导出一种始终无动于衷的状态, 他要求生活以最
大的宁静有条不紊地流逝着。当他在写作时,他要求看到同样的面孔。阅读同样的书,做同
样的事,一天接一天,一个月接一个月,这样,就没有任何东西会破坏他生活于其中的幻觉
了——就没有任何东西会打扰或搅动那非常地害羞和惑人的精灵——想像——那种神秘地
到处嗅闻、四处摸索、投掷、猛撞以及突然的发现了。我怀疑这种心理状态对于男人和女人
都是相同的。虽然这样,我还是要求你们想像我正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中写一部小说,要你们
想像一个姑娘坐在那儿,手上拿着一支钢笔,这支笔已有许多分钟,实际上还可能是许多小
时,未曾浸入墨水瓶中去过。 当我想起这姑娘时,我心中浮现出来的形象是一个渔父的形象,
他躺在一个深水湖的边缘处,钓竿伸出在水面上,正沉浸于梦想之中。她正在让她的想像毫
无阻碍地横扫着那个世界——沉浸于我们无意识存在的深度上的那个世界——的每一块岩
石和每一个罅缝。 现在经验来了,这种经验我相信在女作家那儿, 远比在男作家中更为常见。
线顺着姑娘的手指飞跑出去,她的想像也在冲出去,它在寻找池子、深度、最大的鱼打盹的
黑暗处,而后传来了一阵撞击声,出现了一次爆炸,出现了泡沫和混乱。那想像撞到了某种
硬件上,那姑娘从她的梦想中清醒了过来。实际上,她是处于一种最敏感和困难的苦恼状态
中。不加修饰地说,就是她想起了某些事情,某些不适合于女人的关于肉体、关于情欲的事
情。男人,她的理智告诉她,对此准会大吃一惊。对于男人将会如何议论—个说出了她的真
实情欲的女人的意识,把她从她艺术家的无意识状态中唤醒了。她无法再写了,那种恍惚出
神的状态结束了,她的想像不再能工作了。我相信这是女作家中非常普遍的经验,她们受到
了其他性别的那种极端性习俗的妨碍。 因为虽然男人聪明地允许他们自己在这些方面有很大
的自由, 可我怀疑他们是否意识到了,或者能够控制这些他们用以谴责妇女如此自由的极端
的严厉性。
这些就是我自己的两种非常真实的体验,也是我职业生涯中的两次冒险。 那第一次——
杀死房间里的天使——我认为我是解决了,她终于死了。但第二次:真实地说出我自己肉体
的体验,我并不认为我已解决了。我也怀疑有任何女人已解决了这个问题。阻碍着她的障碍
物仍然非常地强有力——然而它们又是很难以界定的。 从表面来看,难道还有什么会比写书
更容易的吗?从表面来看,难道会存在什么专门惠顾女人的障碍吗?而在内部,我认为,情况
就非常不同了。她仍然有着许多要与之搏斗的鬼魂、许多要加以克服的偏见。无疑这仍将是
一个漫长的时期,我想,除非一个女人能坐下来写书而无须去屠杀一个幽灵,去撞碎一块岩
石。如果在文学——所有女人的职业中最为自由者——中情况是如此, 那在你们将第一次涉
足的新职业中,情况又会怎样呢?
如果我有时间,这些问题就是我想询问你们的。讨论和界定它们,我认为是具有极大的
价值和重要性的。因为只有如此,那种努力才不会落空,那种难题才能解决。但是除了这个
以外,也需要讨论一下那些我们为之奋斗,为之与那可怕的障碍进行着战斗的结局和目的。
这些目的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而必须是始终被询问和查证的。这整个状况——就如我所见
到的: 在这个大厅中,周围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从事着各种各样职业的女性——是极其重
要和令人感兴趣的。 你们已经在那幢此前无一例外地由男人占据着的房子里赢得了自己的房
间,你们能够——虽然得花费巨大的辛劳和努力——支付房租。你们正在挣着自己的每年
500 镑的钱。但是这自由还仅仅是个开始,房间是属于你们的了,但它仍是空无一物,必须
布置家具,必须进行装饰,也必须与人共享。你们将怎样布置它?怎样装饰它?与谁共享?又
有什么条件呢?这些, 我认为都是些极其重要和有趣的问题。因为在历史上这是第一次你们
能够提出这些问题, 是第一次你们能够自己决定答案是什么。我很愿意留下来讨论这些问题
和答案。但是今晚不行,我的时间已经到了,所以我必须停止了。
①P。伯尔尼(175 卜 18 奶),英国女小说家。
②A。本,英国女作家,生卒年不详。
③H。马提诺(18021876),英国女作家,经济学家。
第二性 西蒙·波伏娃
第十一章 神话与现实
神话与现实
波伏娃
(1908…1986),当代法国存在主义女权作家。本文
选自《第二性》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
社,1998。
女人神活在文学中起着重要作用。但它在日常生活的重要性如何?它在多大程度上影响
了人们的习俗和行为?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明确阐述这个神话同现实的关系。
神话有各种各样。这种神话,也就是女人神话,使人类状态的不变方面——即把人类分
为两个阶段的“分化”——得到升华,因而是静态神话。它把一种直接体验的,或根据经验
概念化的现实,投进柏拉图的观念王国,用一种超时间的、不可改变的、必然的超越理念,
来取代事实、价值、意义、认识和经验法则。这个理念是无可置疑的,因为它超出了巳知范
围:它只有绝对真理。于是,神话思想使唯一的、不变的永恒女性,向现实女人之分散的、
偶然的、多样化的存在相对立。如果这一概念的定义同有血有肉的女人的行为发生矛盾,那
么有错误的是后者: 我们被告知的不是女性气质是虚假的存在,而是有关女人不具备女性气
质。面对这一神话,相反的经验事实是无能为力的。不过,它在某种意义上来源于经验。所
以女人的确是和男人不一样的,这种相异性在欲望、拥抱和爱情中可以直接感受到。但是,
真正的两性关系是具有相互性的关系,这样它才能产生名副其实的戏剧。由于性行为、爱情
和友谊,以及替换它们的欺骗、仇恨和竞争,这种关系是都想成为主要者的有意识的人们之
间的—场斗争,是彼此确认自由的自由人的相互承认,是从反感到参与的不明确转变。提出
女人问题就是提出绝对他者问题,而绝对他者不且备相互性,对她做主体、做人的同类的所
有体验都采取否定态度。
在现实中,女人当然具有各种面目,但是,围绕女人这个题目形成的每一种神活,都想
in toto'完全地'概括她,都想成为唯一的。因而,就有一些相互不一致的神话存在,男人在
女性观念显露出的不连贯性面前就犹豫徘徊。 由于所有的女人都和这些原型的多数有关,每
一种原型都自以为拥有唯一的关于女人的真理,今天的男人在女伴面前也就再度感到惊讶,
就像老诡辩家不明白人的肤色怎么会又有白色的又有黑色的时感到的惊讶那样。 社会现象早
就表明了向绝对的转变:正如智力不成熟的人认为,事物的关系是固定不变的,阶级关系、
模式功能也容易是固定个变的。例如,以维护世袭财产为中心的父权社会必然暗示,不但存
在着拥有和遗传财产的人们,也有拿走所有者的财产并让财产流通的男男女女。冒险家、骗
子、小偷和投机者之类的男人,一般为群体所唾弃;而利用性能力的女人,却能够让年轻男
人甚至家长分散他们的世袭财产,不受法律的制约。这些女人,有的在挪用她们受害者的财
产,或用不正当手段取得遗产。这种角色被认为是邪恶的,扮演这种角色的女人被称为“坏
女人”。但是,与此完全相反,在其他场合下,如在家和父亲、兄弟、丈夫或情人在一起时,
她们实际上也可以成为守护神。对富豪进行“敲诈”的高级妓女,往往也是画家和作家的慷
慨赞助人。在实际生话中,阿斯帕西娅的或蓬巴杜夫人的有歧义性的人格很容易得到理解。
但是,如果把女人描绘成螳螂、曼德拉草和恶魔,那么发现女人还是缪斯、大母神和贝阿特
丽丝,就会引起极大的混乱。
由于一般来说群体象征和社会模式是由相反的对应物来确定的, 看来矛盾将是永恒女性
的固有性质。神圣的母亲和残忍的继母相关,而天使般的少女则和邪恶的处女相关:所以人
们有时会说母亲即生命,可是有时也会说母亲即死亡;有时会说所有处女都是纯洁的精神,
有时也会说所有处女都是献给魔鬼的肉体。
显然,让社会或个人在两种对立的基本范畴之间做出选择的,并非是现实。在所有的时
期,在每一种情况下,社会和个人都是根据自己的需要做出抉择。社会和个人常常把自身所
坚持的制度和价值,投入所选定的神话。所以要女人呆在家里的父权制, 才确定她是感情的、
内向的和内在的。实际上所有的生存者都既是内在的,也是超越的。当一种制度没有给生存
者提供任何目标,或阻止他达到任何目标,或不许他取得胜利时,他的超越性就会徒劳地陷
入过去,就是说,重新陷入内在性。这便是父权制派给女人的命运。但这决不是一种天命,
就像受奴役不是奴隶的天命那样。在奥古斯特·孔德那里,可以清楚看到这种神话的发展。
把女人和利他主义相提并论,是为了以她的奉献来保障男人的绝对权利, 这是在强迫女人服
从一种绝对命令。
没有必要把神话和承认意义混为一谈。 意义在客体中是内在的,通过生动的体验昭示于
桔神。而神话是一种超越的理念,完全不为精神所认识。米歇尔·莱里在《人的时代》阐述
他对女性器官的看法时,告诉我们的是有意义的事物,而不是精心炮制出来的神话。对女性
身体的惊奇,对经血的厌恶,都来自对一种具体现实的直觉。揭尔女性肉体的色性性质的体
验,没有任何神秘之处;即使有人想通过与鲜花或水晶相比来描绘这种性质,也不会涉足神
话。但是,说女人是肉体,说肉体是黑夜和死亡,或者说它是宇宙的光辉,这无异于抛弃地
上的真理,飞向虚无的天空。因为男人对女人也是肉体,而女人不仅是发泄肉欲的对象,她
的肉体对每一个人,在每一种体验中,也都有特殊的意义。女人也的确和男人—样,是一个
植根于自然的人。她比男性更受物种的奴役,她的动物性更为明显。但是和男人一样,在她
身上这些既定特征也是通过生存这个事实表现出来的。 她也属于人类王国。把她比做自然完
全是出于偏见。
几乎没有哪种神话比女人神话更有利于统治等级①的了: 它为一切特权辩护,甚至对它
们的弊端也表示认可。男人没有必要自寻烦恼,去减轻巳成为女人生理命运的痛苦和负担,
因为这是“大自然有意安排的”。男人把它们作为进一步加深女性命运之神秘性的借口来加
以利用,例如,他们拒绝给女人获得性快感的权利,让她的劳动有如役畜一般。②
在所有这些神话中,没有一种神话比女性“神秘”这个神话,更牢固地树立在男性的心
目之中。它带来的好处举不胜举。首先,它使所有的费解都轻易得到解释, “不理解”女人
的男人,在以客观反抗取代主观精神之贫乏时是幸福的。他不是承认自己的无知,而是发现
在他之外还有—种“神秘”:这的确是吹捧懒惰和虑荣的一种惜口。一颗倍受爱情折磨的心,
因此避免了许多失望:如果他的爱人是任性的,她说的话是愚蠢的,那么这种神秘有助于原
谅这一切。最后,还多亏有了这种神秘性,那种消极关系才得以不朽,在克尔恺郭尔看来,
这种关系比积极占有更可取。 在和一个活生生的神秘人物在一起的时候, 男子仍是孑然—身
——他单独和他的梦幻、他的希望、他的恐惧、他的爱情和他的虚荣心在—起。这种主观追
求,可以从恶习一直通往神秘的极度兴奋,所以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一种比和人的真实关系
更有诱惑力的体验。那么这种有利可图的幻觉的存在基础是什么呢?
在某种意义上,女人的确是神秘的,照梅特林克③的看法, “如整个世界一般神秘” 。每
一个人只有对他自己才是主体;每一个人可以内在认以的只有他自己,单独一个人。根据这
种观点,他者始终是神秘的。在男人看来,他所了解的那种自我——Pour…soi'自为'所具有的
不透明度、在身为女性的他者身上更大。 男人不可能通过任何共感作用, 识破她的特殊体验;
他们对女人性快感的性质、经期的不适以及分娩的痛击一概不知,并为此受到了惩罚。实际
上,双方都是神秘的:身为男性的他者,每一个男人自身也有一种存在,一种女人难以识破
的内在自我;她对男性的性感觉同样是无知的。但是,根据我所说的普遍规律,男人用以思
考世界的那些范畴,是根据他们的观点,作为绝对确立起来的;和在所有的地方—样,他们
在这里也是误解了相互性。出于女人对男人是一种神秘,她才被认为在本质上是神秘的。
说实在的,出于她的处境,女人也很容易产生这种观点。她的生理特征就非常复杂,她
忍受它时,如同在忍受外部的某种无聊事物。在她看来,她的身体不是她本人的清楚表现,
她觉得在体内她自已是个陌生人。 的确,那种在每一个人身上都把生理生活与心理生活联系
在一起的纽带,或者更确切地说, 那种在个人的偶然性与表现这一偶然性的自由精神之间存
在的关系,是隐含于人的处境的极其神秘的事物,而这一神秘事物,在女人身上呈现出极其
令人不安的形式。
但是,人们通常认为是神秘的那种东西,既不是有意识自我的主观孤独,也不是神秘的
有机生命。神秘这个词的真正含义表现在交流方面:它并非是指一种完全沉默的、黑暗的和
不存在的状态,而是在暗示—种断断续续的存在,这种存在使它本身变得朦胧不清。说女人
是神秘的,并不是指她是沉默的,而是指她的语言是人们所不能理解的。她是存在的,都蒙
在面纱之后;她存在于这些变幻莫测的外表之外。她究竟是什么人?是天使,还是魔鬼?是有
灵感的人,还是演员?人们可能认为,这些问题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或者更确切地说,可
能认为,没有一个答案是合适的,因为只有根本上的歧义性是女人的特征。也许在她的心目
中,她其至对她自己也是极难确定的:她是一个司芬克斯。
实际上,她对判明自已是什么人会感到非常为难。 但这并不是因为这个隐藏着的真实性
实在是太含糊了,以至难以辩明,而是因为在这个领域根本就没有真实性。一个生存者,除
了他扮演的角色什么也不是。可能不会超出现实,本质也不会先于存在:在纯粹的主观性那
里,人什么也不是,应当根据他的行为对他进行评估。我们在谈到农妇时,可以说她是—个
好劳动者,也可以说她是一个坏劳动者;在谈到女演员时,可以说她有天赋,也可以说她无
天赋。但是,如果我们根据她的内在存在,她的内向自我来考察一个女人,我们关于她就绝
对说不出什么,她不具备任何资格。所以,在恋爱或婚姻关系中,在女人是附属者、他者的
一切关系中,人们要根据她的内在性来对待她。值得注意的是,女同志、女同事和女同伙并
无神秘色彩。相反,如果这个附属者是一个男性,如果一个年纪较大或较为富有的男人或女
人,认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扮演次要的客体角色,那么这个小伙子就有了神秘性。这为我
们揭示了女性神秘的基础,这个基础实际上是实用的。
人们可以认为情感什么也不是。 “在情感领域,”吉德写道,
“真实与想象是分不清楚的。
如果认为一个人在爱就足以说明他在爱, 那么在这个人在爱的时候, 对他说他爱的是他本人
的一种想像,也就足以使他立刻爱得少一点。 ”只有通过行为才能在想像与真实之间做出鉴
别。既然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有特权地位,他就能够主动表明他的爱。他常常资助他所爱的女
人,或至少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