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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南真紫鹭皱着自己的眉毛,她看着才旦的背影:“你在说些什么啊,死怎么可能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呢?你难道不知道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吗?死了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吗?死了以后,就什么什么都不剩下了吗?只有活着才是有希望的,只有活着,活着才能去补偿。”才旦缓缓睁开了眼睛,苦笑着:“补偿?呵呵,你真的是太年轻了,我在二十年前也是你这个想法的,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去补偿了。”
“为什么不想去?你既然曾经想过补偿,那么为什么现在又要放弃呢?”南真紫鹭摇摇头“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解你在想什么,我觉得你的想法简直就是灰暗的,你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呢?蝼蚁尚且苟活,更何况是人。”
“你要知道。有时候,补偿不一定就是好事,补偿有时候其实是一种更加巨大的上伤害。”
才旦回头看着南真紫鹭。脸上地表情柔和了很多:“倒不如不补偿的好。”
“补偿怎么会是伤害?”南真紫鹭只是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她苦笑出来:“我觉得我自己真地已经变得非常的混乱了。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说地为什么和我从小到大看见的事情都不一样呢?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才旦只是看着南真紫鹭苦恼的样子,笑了笑,她的嘴角上缀满了一种叫做苦涩的味道:“也罢。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故事?”南真紫鹭看着才旦,眼睛里有着难以理解地光芒:“什么故事?”
“我的故事,我年轻时候的故事。你愿意听一下吗?”才旦看着南真紫鹭笑了笑,脸上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的冷酷和敌视,剩下的只有一片平和的光芒。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南真紫鹭看着才旦,犹豫了好一会才问道。
才旦想了一下:“是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这个事情我已经放在心里几十年了,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呢?”随后她又理解的点点头:“我明白的,我之所以要告诉你,那是因为你是我在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其实不论这个人是不是你,我都不会讲地。因为。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来没有向别人诉说过这个故事,我不想这个故事和我一起走进坟墓中去,我想告诉别人。也算是最后一次对我生命的忏悔吧。”
“你说临死……”南真紫鹭看着才旦,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什么意思?”
才旦只是摇摇头:“你不要问这个。这个和整个故事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只要安安静静的听我地故事就好了,其他地根本不用多问。”
南真紫鹭张了张嘴。本来是想反驳的,可是到了最好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地点点了头,然后与才旦之间保持着长长距离,等她冰冷而苍凉的声音在这间空旷的教堂里响了起来。
“每一个人都曾经年轻过,我也是的,我曾经也是青春年少,我曾经也是婀娜美丽,只是岁月在我的脸上写上了太多的过往,所以,你看不出我现在的样子,就如同,我都已经忘记了我曾经的样子一样。”才旦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她此时的样子没有悲苦,也没有决绝的阴狠,此时的她看起来真的很美。
南真紫鹭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因为她知道,现在的才旦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而不是别的,她现在只是需要有个人能坐下来听她说话就可以了。而这就是南真紫鹭要做的事情。“我现在是修女,可是我年轻的时候并不是修女。”才旦伸手轻轻地握住了胸口的十字架,南真紫鹭并不知道她是要一定这样做才能安心,还是因为要这样做她才可以忏悔的说出这个已经发生了太久太久的故事。总之,她就这样握着那个十字架,直到她的手指上的青筋都统统暴露了出来。“我年轻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当修女,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才旦说到了这里微微一笑:“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心里有一个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对我非常的好,可以说已经好到了骨子里面去了,我觉得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遇见这个人。”而后她又叹了一口气,可是就连叹气也让她看起来很是幸福的样子:“哪怕,我这一辈子都不可以嫁给他,我也是不后悔的。”
才旦抬眼看着巨大的窗户,忽然笑着问南真紫鹭:“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
南真紫鹭看着才旦,皱了皱眉毛,不敢乱猜,只好诚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猜猜吧,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才旦这样问着南真紫鹭,一双眼睛里有着渴望,希望她可以猜中的样子。
南真紫鹭想了很多的答案,但是都不敢贸然的说,最后只好摇摇头:“我猜不到,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是很巧合的,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特别是在感情的世界里,很多事情并不是外人可以猜得到的。”
才旦看着南真紫鹭,摇摇头:“你其实已经猜到了,但是你不想说,你是一个心肠软的人。”
南真紫鹭看着才旦,嘴角僵了僵,然后笑着摇头:“你未免太看重我的智商了,我没有猜到,就是没有猜到,并没有什么要骗你的。”
才旦叹了一口气:“算了,你不愿意猜的话,就让我自己说好了。”她释然的笑了笑,“其实我已经决定要说了,就没有什么讲不出口的话了。”她的脸上在这个是有了一丝落寞的苦涩,不过就算如此,看起来也是美丽的:“其实,他不能娶我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了。”才旦说了这句话以后,就不在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个地方,好像是在想着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一样。直到过了很长以后她才恍然,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他不能娶我的原因,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妻子了南真紫鹭看着才旦的脸,心中不免唏嘘。
“在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是和他妻子在举行婚礼的时候,而我就是为他们送水的女子。”才旦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很是美丽的样子:“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还喜欢上一个男人,小的时候家教是很严格的,所以,我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有和男人打交道过。”说到了这里才旦又抬头看着南真紫鹭笑了笑:“新娘子是我的表姐,他们两个人是包办婚姻。我的表姐家是很富足的,而他家里却穷酸的很,为了给他的母亲治病,他就娶了比他大七八岁的表姐。”
南真紫鹭看着才旦,淡淡的说:“在我们现在,夫妻双方差个几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你们那个时候是不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才旦点点头:“是啊,确实是这样的。”她缓缓叹了一口气:“表姐因为长得不好看,又加上从小阿姨姨丈溺爱的很,所以,一直到了二十五六岁都没有嫁出去。现在倒是二十五六正是好年华的时候,可是我们那个时候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还没有出嫁那已经是很丢人的了,又加上家里是一个望族,还在那样落后的藏区,这更是不得了的事了。”才旦说到了这个地方忽然笑了笑:“你可以理解这样的说法吗?”
南真紫鹭点点头:“我可以理解的,你继续说吧。”
才旦笑了笑:“后面的故事,后面的故事,实在是有些让我难堪的。”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才旦的青春(二)
南真紫鹭看着才旦的笑容,心里有些难受,低下了头,淡淡的说:“如果真的难堪的话,那就不要说了好了,有时候回忆不是好东西,总是让人的伤口一次又一次的被揭开。”
才旦却摇头笑了起来:“你真的是年轻,伤口被揭开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要知道,无论伤疤有没有揭开,那个伤口还是在那里的啊,你就算忽略也好,假装遗忘,或者真的遗忘也好,那个伤口还是在那里,并不会因为你的不在意就消失了。活着的时候或许可以这么说的,我一定要将这个东西永远的忘记掉,可是人真的到了死的时候,就会发现,你真的想忘记的东西却是你真的记住的东西,而你活着的时候想了一千次一万次要记得的东西,却是你怎么怎么也不记得的东西。”才旦说到了这里抬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这么多年了,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发现,越想越痛苦,而我到了今天的这一刻才真正的发现什么是我该记住的,什么又是我真的放下的。”
南真紫鹭看着才旦那张释然的脸孔,忽然发现,其实这些人远比她想象的深刻。她坐在那里,陪伴着才旦开始回忆整个过程,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每一个子蛊都有自己的一个故事。从搓桑的感恩,到木嘎的牵绊,再到欧阳镜的宽恕,而后是杨老太的执着,玉儿和玉叫的抉择,最后到了才旦的放下,这个似乎是很像一个生不停的旋转和追赶。南真紫鹭想着这些,猛然间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如果这个时候她坐在母蛊地面前。那个母蛊带她的又是什么样的故事,又是什么样地感动呢?
南真紫鹭咀嚼着才旦的话,觉得自己口中忽然滋生出了无限地苦楚和疼痛。她轻轻地重复着:“人活着的时候或许可以这么说的,我一定要将这个东西永远的忘记掉。可是人真的到了死地时候,就会发现,你真的想忘记的东西却是你真的记住的东西,而你活着的时候想了一千次一万次要记得的东西,却是你怎么怎么也不记得的东西。”
才旦点了点头:“是这个样子的。世界上地事情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南真紫鹭看着才旦那张释然的面孔,忽然问道:“你说你现在放下了,那么你是真地放下了,还是只是告诉自己已经放下了而已?”
才旦听着南真紫鹭的话,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又陷进了一个更大地迷茫当中,她一直这样看着南真紫鹭,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来说服对方。让对方就这样相信自己缩说地一切都是真的。
南真紫鹭看着才旦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微微露出了笑容:“其实你并没有真地放下,要是你真的放下了。你就不会去想这么长时间自己是不是放下了。你在思考,就说明。你根本就放不下。”她说到了这里。微微笑了起来,“你继续说下去吧。也许,你说下去,说完了说到最后,你就真的放下了。”
才旦抬头看着南真紫鹭,迟疑的看着她:“这样真的可以放下?”
南真紫鹭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小时候经常会把很多的秘密都放在了心里怎么都不敢说出来,但是直到了最后才发现,我真的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以后,其实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那个时候也就放下了。”她微笑着看着才旦:“我并不知道你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但是我倒是希望你说出来,因为,这样也许你真的能彻底的放下也说不一定。毕竟,按照你的说法,这些事情已经在你的心里放里几十年了,放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是不是早就已经变得斑驳了呢?其实我们谁也不知道。”
才旦笑了笑,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啊,随便乱说话,我真的是不喜欢你的很。”
南真紫鹭也点点头:“其实也是非常非常的不喜欢你,相当的不喜欢。”
才旦哈哈的笑了起来:“你倒是诚实的可爱极了。”她说了这话以后,脸上那个笑容就这么渐渐消隐而去了。“我的表姐是很喜欢他的。我并不否认表姐为了嫁给他,让阿姨和姨丈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方法,可是,我却是真的相信一点,那就是表姐是真的喜欢他的。”
南真紫鹭点点头说:“我理解的,人在爱情来临的时候哦,有时候确实是会做些人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每个人都是如此的,所以,我们不用去解释什么,更不用去苛责什么,因为我们都是人,我们都是一样的。”
“能听见你这么说,我的心里舒服多了。”才旦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表姐对他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吧,在一次篝火晚会上,然后表姐回来以后说她要嫁人,就是要嫁给他。阿姨和姨丈对于表姐历来是有求必应的,所以,他们就想办法让这个男人需要很多的钱,而在这个时候表姐一家就适时的出现,带着一种施恩的姿态,牵扯上了这桩婚事。”
才旦看着南真紫鹭苦苦一笑:“你可以理解这样的感觉吗?他当时的感觉就是交换的筹码,在他认为他的婚姻不是婚姻就是一桩买卖,而且是一桩根本就不能拒绝的买卖。他恨表姐。”
南真紫鹭有些唏嘘,婚姻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得意呢?婚姻不应该是美丽和完美爱情的诠释吗?可是为什么现实中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婚姻是这样的不得意呢?“我理解的,在样的交换里,我想没有人会觉得愉快,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开心,所以他要是恨你的表姐。我想我可以理解他,或者,换在了我的身上。我也会恨对方地。”
才旦点点头,她的眼睛里有着一些沧桑:“其实。我现在经常在想。如果那个时候,表姐不是用这样的方法得到了他,如果他们相遇地方式在变换一下,也许,我就无处安身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拒绝几十年如一日的,别人对他地好,永远不会有人拒绝的,特别是他那样的男人,只是可惜,他懂得实在是太晚了。”
“只要懂得了,什么时候都不晚。”南真紫鹭看着才旦的面孔,淡淡得说着:“你要这么想,你的心里就会觉得舒服多了。”
才旦看着南真紫鹭笑着说:“我忽然发现其实今天能和你在一起说这个事情。真地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说到了这里,她忽然摇摇头:“不,我说错了。我应该说,我今天应该很庆幸是我选择了你做我最后也是最初的听众。也许和你说完以后我会真的放下。“
南真紫鹭只是微笑着。她发现自己忽然爱上了听故事。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倾听远远比述说更加的快乐。
“他长得很英俊。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英俊,才让表姐发疯的爱上。而我,也会这样不顾前后,不顾众叛亲离的发疯的爱上。“才旦地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分不清楚到底是悲伤还是快乐:”表姐是个大小姐,从来没有受过委屈,可是,在他的面前,表姐宁可把自己放在了奴隶地位置上,对他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可是他不爱她,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不爱她,因为她让他陷进了巨大的悲伤中。”才旦地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苦涩:“我地出现,改变了他,但是这样的改变不是偶然地,而是必然的。我到后来经常的想,如果那天不是我出现的话,也许还是会有别人出现的,那么也许也是会有别人走上我今天的路的。”
南真紫鹭只是点点头,代表自己真的在很用心的听她讲话。
“我出现的时候,我才十七岁,而他才刚满了二十岁。我们相遇的那天,我叫他姐夫,他却叫我的名字。”才旦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当我听见我的名字从他的嘴唇中吐出来的时候,我有多么多么的幸福,我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羞涩,我的脸庞涨得通红,就这样看着他,接着转身就跑开了。可是不管我怎么跑开,我觉得一直有一双眼睛火辣辣的粘在我的身后,似乎要把我的身体烧成一个窟窿一样。”
南真紫鹭微微笑了笑,真的是很可爱的初恋,也许所有人的初恋都是这个样子的吧,青涩,但是却那么激情澎湃,就像是一把剧烈的火,很轻易就将人的理智全部烧得干干静静,连个渣都找不到。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才旦笑了笑:“可是我和他那个时候并没有把这次见面放在心里,我们之间真的开始发展是到了我去念书的时候。我家住在乡下,去县城里念书有些远,而表姐的家里就是在县城里,我就理所当然的住进了表姐家。那个时候,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年了,我以为我忘记他了,可是当看见他的那双眼睛后,我才知道,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忘记,我不但没有忘记,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根本就连一点一滴都没有忘记。”才旦闭上了眼睛:“那个时候,我就好像像现在一样,就这么闭上了眼睛,我就能记得,他在结婚那天,在婚宴上的所有表情,包括他的皱眉,他的微笑。”
“后来呢?”南真紫鹭看着才旦的样子,觉得她现在是真的快乐着的。
“后来?”才旦看着南真紫鹭,笑得更是温暖了,“后来,我一直那样悄悄的喜欢他。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时候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他,可是,我却不喜欢看他,我只喜欢低头听他说话。他的声音真的是好听极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再听过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了。”才旦微笑着,一整个人都陷进了一种过去的爱恋中,她的一整个人都显得那么幸福。“在外人的面前,表姐和他是很恩爱地,但是。我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很客套,很客套的恩爱。我想。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想,如果。我一个人可以占有他该多好啊。不过,我只是淡淡的想想,我不敢认真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