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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卓文点点头,脸色阴沉的说:“哦,那我回去准备标书。 ”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塘镇刘家大院,庄继华、曾扩情、彭分田、宫绣画、还有个穿学生装的年青人与刘震恩坐在大院的大厅里,刘震恩捏着胡须冷冷的看着四人,二儿子刘虎双手叉腰怒气冲天的站在他的身边。 大厅外教头带着一群家丁正摩拳擦掌,只等厅里老爷一声招呼。 而更外面的庄门外是刘勘带着士兵与更多拿着镰刀锄头的农民。
与院里院外的紧张相比,客厅里却比较轻松,庄继华很平静的喝着茶,毫不在意刘虎的怒火,彭分田也不在乎的喝茶,不过他与庄继华不同,庄继华喝茶是因为口渴,彭分田却是在品茶。
“刘老爷,好茶呀。 ”彭分田赞道:“这是地道的老荫茶,开胃解渴。 ”
刘虎气得脸色通红喝道:“喝完茶就赶紧滚,别以为带几个兵来,就能吓住谁,刘家不是被吓大的。 ”
“我们只是来和刘老爷讲道理。 ”宫绣画用手绢擦擦脸上的汗:“外面的农民他们劳苦一年,刘老爷的租子和高利贷一收,他们就颗粒无收,你让他们怎么活。 ”
“种我们家的地,自然要交租,不然白给他们种啊!”刘虎大声叫道:“借我们家的钱就不还了?天下有这个道理吗?”
学生装嗖地站起来走到客厅中间:“刘老爷,这话我不爱听,我听说刘老爷也曾追随总理,为**流过血,拼过命,自然是三民主义的信徒,平均地权是民生主义的核心。 刘老爷的租子收到七成,高利贷利息高达60%,这合理吗?”
庄继华面带微笑的看着学生装,如果蒋先云来就会立刻认出这是水田墟夏族长的儿子夏阳林。
第四章 大革命风云 第八节 刺廖(五)
第四章 大革命风云 第八节 刺廖(五)
“关你屁事,”刘虎气哼哼的走到夏阳林面前,指着夏阳林说:“不愿交可以不租,也可以不借,谁也没强逼谁。 ”
“你,…。。 ”夏阳林气得攥紧拳头,牛脾气上来了:“老子就不交,你要怎么地。 ”
“老子就不给你种,你能把我怎么地。 ”
“没门,老子就种,还不缴租。 ”
……
……
两个人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象两只好斗的公鸡一样,谁也不让谁。
“刘老爷,农会是农民自己的组织,也是国民政府同意的。 ”彭分田没管夏阳林和刘虎,而是直接对刘震恩说道:“乡亲们种你的地应该缴租,借你的钱也应该给利息。 不过这租子和利息也应该合理。 ”
“怎么个合理法?”刘震恩冷冷的问,刘虎大叫道:“阿爸,用不着给他们废话。 让他们滚。 ”
“住嘴,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没用的东西。 ”刘震恩呵斥道,刘虎不服气的还要嚷嚷,刘震恩脸色一变,冷冷的哼了一声,刘虎不敢再开腔,怒气冲冲的又退到刘震恩的身后。
“租子交两成,年利息不超过一成半。 ”
“哈哈,”刘震恩仰天大笑,一缕长须在笑声中抖动:“这就是你们的民生主义?若老夫不答应,是不是就该庄长官动手了?”
“那哪能。 ”庄继华放下茶杯,笑道:“我部今天只是适逢其会。 路过贵地,进来讨杯茶喝而已。 云飞,去叫刘连长他们进来。 ”
“是。 ”宋云飞转身出去,刘虎把手一挥对庄继华叫道:“怎么还要你丘八叫进来,吓唬谁呀。 ”
刘震恩在桌上猛拍一掌:“住嘴,吴伯,去把大门打开。 叫于教头他们散了。 ”
“好。 沉得住气,不动如山。 不愧有前辈的气度;小伙子,你得跟你父亲多学学,就那扇门防得住什么,什么也防不住。 ”庄继华毫不在意地笑笑,顺便帮刘老爷子教训一下儿子。
“你…。,”刘虎被耶住了。
“听见没有,庄长官是个有见识的人。 ”刘老爷子淡淡的说。 知道庄继华看破了他的用意。
很快刘勘等人进来,刘震恩淡淡的说:“请长官们坐,给几位长官上茶。 ”
几个丫环端来椅子,刘勘等人看看庄继华,见庄继华点头示意,便坐在椅子上,接过丫环端上的茶。
“好了,人到齐了。 庄先生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刘震恩淡淡的说。
“好,多谢老前辈。 ”庄继华也不客气,站起来走到客厅中间:“按理主佃之间地事情是不应该我们军人多嘴的,可军队也是由人组成地,士兵大都是农民转变而来,这些年我在部队里听士兵说了很多。 对农村的情况也有些了解。 ”
庄继华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扫视一下厅中的人,继续说道:“现在一亩好地年产400到500斤粮食,差的年产200…300斤。 那么一个人一年要吃多少斤粮食呢?士兵每天要吃一斤半米,农民一天要吃多少呢?按照最低最低的计算,每天他们也要吃半斤,一年要多少?180多斤,记住这是一个人的分量,加上他们的家人,要多少?再加上其他。 油盐酱醋、穿衣。 孩子上学,他们一年最少需要多少粮食才能满足他们地最低生活需求?”
刘震恩没想到庄继华会这样说。 不过他虽然意外,却也没有妄动,他想听听庄继华往下要说些什么。
“租子收七成,再加上高利贷,农民忙碌一年,结果呢?我听说一个歌谣‘农民收了谷,家中无粒,田土家里堆满屋’,这说明什么呢?为富不仁,也许刘老爷子部长不赞成我这样说您,您要说您平常造桥铺路,荒年还设粥棚什么的,其实那是小玩意,我要掠夺了一万块钱,再拿出五十块来作所谓的善事,我也愿意。 ”
“哼,那是不是要学共产党,那还是三民主义吗?”刘震恩嘲笑的说。
“谁说我们要学共产党,我是堂堂国民党党员,三民主义信徒。 ”夏阳林都会刘震恩不满的叫道,庄继华转身看着,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与彭分田一起搞农会的年青人居然是国民党员。
夏阳林见庄继华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就解释道:“我不是共产党员,是国民党员,也是学校孙文主义学会会员,学会号召我们青年到农村去作调查,我就来清新了,没想到却碰上这挡子事。 ”
夏阳林不敢回水田墟去做这样的调查,他怕他父亲又把他关起来。 要再被关起来,要想出来就难了。
“好,你做得对。 ”庄继华心中不由大喜,看来孙学会地号召还是管用的,真有青年下乡搞调查了。
“共产党那套当然也不对,完全消灭剥削是不可能;不过,我虽然不反对剥削,却反对残酷剥削。 ”庄继华转身又对刘震恩说:“合理的剥削是可以容忍,残酷剥削却造成社会矛盾尖锐,贫富对立加剧,这种对立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必然爆发**,那就会玉石俱焚。 ”
“那你怎么确定残酷剥削呢?”刘震恩平静的问。
“打个比方吧,刘老前辈开有染坊,县城里还有布庄,一般到布厂进货,厂方都会给商家留下点利润,总经销商也要给零售商留下点利,您说是这样吗?社会其实也是这样,作为东家不该给佃户留点利吗?”
“庄长官的理由好生奇怪,”刘震恩说道:“老夫闻所未闻;还请庄长官解释一下。 ”
“很简单。 残酷剥削就好比厂方把所有利润都留给自己,结果就是他地货卖不出去;地主地残酷剥削就是尽可能多的收田租,结果就是农民活不下去,就是官逼民反。 其实历朝历代都是这样,饿死不如杀死,走投无路就铤而走险,于刀枪之中寻觅一条生路。 那些历史学家把责任归于皇帝。 认为是皇帝荒yin无道,可那些地主呢?他们难道就不是帮凶。 ”庄继华感慨的说。
“也许你要说。 还有军队,可刘老前辈想过没有,军队不是你家的,不可能总待在你家里吧,看看吧,今天外面来了多少人,那么多人想冲进来。 想杀死你,想抢你的家产,你不害怕吗?你还敢走出这个家门吗?”在庄继华阴森森的话声中,刘虎浑身打个冷抖:“我们今天碰巧路过,算是保护你们,我们走后呢?与其这样,不如现在就减租减息,大家都平平安安。 ”
刘震恩看看刘虎叹息一声。 站起来说:“减租减息,可以!不就是钱吗!不过这个农会必须由老夫来领导。 ”
“阿爸!”刘虎叫道。 刘震恩没有理他。
庄继华没说话,他回到自己地位置上,彭分田站起来说道:“农会领导人的不是由谁决定地,是农民选的,我们不能代替农民作决定。 ”
“不行。 ”刘震恩手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一几:“老夫不能花钱替别人买好。 ”
“刘先生,你怎么不讲理呢?农会领导人地选举是有规则的。 ”宫绣画杨声指责道
“呵呵,奇哉怪谈,你们闯进我家,要减我地租,减我的息,还说我不讲理。 ”刘震恩怒极而笑。
“减租减息是农民地合理要求。 ”彭分田说
“我这也是合理要求,我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是一分一粒挣来的,我也要入农会。 还要当农会领导人。 ”刘震恩毫不退让坚持说。
“彭兄。 听我一言。 ”庄继华当然不会让谈判破裂:“我以为刘老爷子的要求是合理的。 ”
“庄文革,你说什么?”宫绣画叫道。 她很意外:“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
“我看可以,”夏阳林站起来支持庄继华:“刘老先生也应该算农民,只不过是土地比较多的农民而已。 ”
“文革,这是原则问题,没有讨论的余地。 ”彭分田态度坚决,不吸收地主老财加入农会是党地决定。
庄继华摇摇头:“彭兄,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没有什么不可以讨论的。 有句话,不知彭兄听说过没有,政治是一种妥协的艺术。 ”
“那是政治,我们是为农民减轻负担。 你要分清楚。 ”宫绣画不满的说,他对庄继华临阵背叛非常生气。
“这就是政治。 彭兄,你说是不是。 ”庄继华毫不动气,彭分田没有分辩,算是默认了:“我以为刘老前辈是可以加入农会的,但刘老前辈能不能当上农会领导,还是要经过选举。 ”
“不行,文革,地主不能加入农会。 ”彭分田坚决地说。
“为什么?”庄继华有些诧异了,随即问道:“是不是农会有这方面的规定?”
“没有这种规定。 ”夏阳林插话道。
“那就是贵党有这个规定?”庄继华问道,彭分田缓缓点头。
“那,这就是贵党的规定不合理了。 ”庄继华毫不含糊的说道。
“你说什么?你反对共产党,反对总理的三大政策!”宫绣画也站起来,指责庄继华道,她现在非常后悔让庄继华来,早知道应该请蒋先云来。
“这个帽子太大,宫同学,我戴不了。 ”庄继华哭笑不得,这个时代的人怎么都喜欢偏激:“谁都不是圣贤,不可能不犯错误。 况且,农会也是在国民党农民部领导下开展工作,我党并没有说过不准地主入会。 ”
“这…。。”宫绣画顿时愣住了,一向以来,农会都是由共产党在办,他们都忽视了农会名义上的领导者是国民党。 而且大多数国民党员也没有认识到这点,他们总认为国民党搞农民运动是外行,很慷慨的就把这个权力交给了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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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革命风云 第八节 刺廖(六)
第四章 大革命风云 第八节 刺廖(六)
“对,没有规定说地主不可以加入农会。 ”彭分田毕竟经验丰富立刻转变态度:“不过,能不能当领导者,必须经过全体会员选举。 ”
“这点我同意。 ”庄继华点头表示赞成,然后转身对刘震恩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农会也有农会的规则,老前辈要想…。领导农会就必须经过农会会员的选举。 ”
刘震恩想想后缓缓点头,刘虎急了:“阿爸,不能这样便宜他们。 ”
庄继华笑笑又微微摇头,这个刘虎和他老爸比起来差得太远,刘震恩非常精明,知道今天不答应减租减息是不可能的,既然必须答应,那么趁机谋求些许好处,而且他谋得的这个好处还是非常大的。
“胡说,庄长官刚才说得明白,减租减息为乡梓造福,有什么那么不好。 ”刘震恩淡淡的呵斥了刘虎。
“老前辈大义,庄某深感佩服。 ”这话半真半假,虽然认识的时间极短,庄继华对这个刘震恩的老辣灵活还是非常赞赏,不过他接下来要采取什么手段,还需要观察。
“庄文革,你为什么要接受这些地主入会。 ”宫绣画依然非常生气,她粉脸带霜,眼神凌厉。
“宫同学,我要反过来问一句,为什么不能接受地主入会?”庄继华反问道。
“地主不会真正赞成农民运动,他们入会的目地就是破坏农民运动。 ”宫绣画直截了当的点出了刘震恩的目的。 彭分田却没有说话,只是冷静的观察庄继华。
“嗯,”庄继华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我也认为刘老前辈入会对农民运动发展有一定阻碍,但我不认为这就是坏事。 ”他抬手制止了宫绣画,后者面容激动的准备反驳:“请听我说,中国要强大。 社会必须改造,农民的负担必须降低。 可怎么改造社会。 疾风暴雨式,循速渐进式,究竟那种好?”
说到这里庄继华看看客厅中地众人,彭分田问道:“何为疾风暴雨式,何为循速渐进式?”
“疾风暴雨就是打倒一切,扫除一切。 社会改造就是社会利益的重新分配,以达到一个合理地平衡。 五四以来。 国民一直在提倡民主,可从来没人意识到日常工作和生活中怎么作才是民主,其实民主很简单,就是在规则允许下,允许各方维护自己的利益。 以农会为例,不让地主加入农会,是担心其利用在地方上的传统权力夺取农会领导权,以达到维护自己利益的目的。 其实这种担心是错误的。 拒绝地主入会更是反民主的。 民主地实质是制衡,用规则,用组织架构、用选举来制衡。 比如说刘老前辈,他入会后,不但不减租减息,反要增加租税。 你说会员会答应吗?还会让他担任领导职务吗?”
庄继华在客厅侃侃而谈,客厅外面一双秀丽的眼睛跟着他的身影在客厅里流转。
“如果会长就能决定一切,那就是组织结构不合理,因为不管是彭兄还是刘老前辈都可能犯错误。 不让地主入会是错误的,地主入会后维护利益是天经地义的,农民争取利益也是天经地义的,二者达到平衡,妥协,社会就能缓缓进步。 ”
“缓缓进步?中国需要的是快速进步。 ”宫绣画提出异议。
“社会改造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我们都在追求中国强大。 可中国能在一夜之间强大起来吗?急于求成。 可能会适得其反。 况且群众运动也需要制约,因为群众在很多时候是盲目地。 在海丰时,我听见那些农民喊彭湃当皇帝,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庄继华说到这里苦笑着摇摇头:“国际歌里有句话,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所以宫同学,你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也当不了救世主。 可群众却喜欢有个救世主,比如海丰农民,他们就把彭湃当作救世主。 ”
“所以你认为地主进入农会可以制约农民,也就是你说的盲目。 ”彭分田插话道,他感到自己抓住了庄继华的中心思想。
“对。 ”庄继华承认。
“可是地主在地方上拥有传统权力,很多农民怕他们,他们能很快取得领导权。 如此农会的性质就可能改变。 ”彭分田点出问题的关键。
刘虎这才明白他阿爸的想法,可现在已经被别人瞧破了,那还行吗?他不由又把目光寄托在庄继华身上,希望他能顶住。
“彭兄这个问题问得好。 听我慢慢说。 ”庄继华感到彭分田地问题说明共产党内部对这个问题的认识,而他的真实目的是要制约共产党内的过激派:“改造社会是个庞大的工程,中国有多大,合贵我两党都没有足够的干部,怎么办呢?团结。 **不是简单的打倒,而是吸收。 既然可以把农民吸收到**阵营中来,也可以把地主吸收进**阵营中来;干部可以从农民中来,也可以从开明地主中来,只要他们接受现行规则。 彭兄的担心,其实也正是贵党的担心,其实大可不必,可以通过组织架构来制约。 ”
彭分田这下倒感兴趣了,广东农村刘家这样地大地主不是很多,更多地是中小地主和富农,富农一般是自己种一部分,出租一部分,按照党的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