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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天凉好个秋啊!
秋从夏来,往冬去,因为裹挟太多人生历程的真相,变得面目不清。
唉。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秋下加心就是愁啊。
还有浮浮沉沉的寂寥。凄楚。无望。
马兰!谭小帅从背后喊了她一声。马兰回头看着他一跳一跳从台阶上下来跳到她面前。
马兰,你好象很累,脸色又不好,是不是上次病没好利索?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里的情况回头我们再讨论。你尽量调整一下心情吧,今天至少有一件事值得我们开心是不是?至少我们知道了VBP什么情况下才可以杀人。现在我要到几个热带鱼市场去转转。你想,只有有了粗品,才可能掉包对不对?我去找点线索。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谢谢你。
27
当马兰站在半岛市海洋生物工程研究所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发呆的时候,何敬旗正好想到了她,以及另一个人。
是的,他回来了。回来就忙。回来之前研究所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
终于有点时间静一会儿,他又想起了这些天有空就会想起的两个人:马兰和苏蔷。
现在,在他的巨大的黑色办公桌的中央,放着两样东西:一串黑珍珠项链和一张名片。
这两样东西,在透过半合半开的百页窗帘的秋日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极不协调。
不光是这两样东西相互之间不协调,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跟办公桌也不协调,跟房间也不协调,跟他这个人也不协调。
他把黑珍珠项链装进了上衣口袋,然后拿起那张名片细细端详。
那是马兰的名片。
那天马兰来到他办公室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缓缓地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扬起头一点一点吐干净。那天他也是这样抽了一支烟,那天掐灭烟头的时候他做出过一个决定。此刻,他正在心里玩味着那个决定。
他发现到今天为止他丝毫没有改变那个决定。相反,他想的是如何加快实行。
几个电话打进来,他又进入工作状态。处理起公事,他样样有条不紊。
就在下班前的一段时间,他不自觉地好几次看自己的手表,同时感到有点不安。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安的感觉,他不知道。他揉了揉太阳穴,又站起身做了几个伸展动作,努力想把这种不安的感觉抛开。
下班时间到了,他没用司机而是自己开车,去了一个野味市场。
SARS之后,野味市场都变得非常幽默。这个市场门口的几个档口,已经转行做起水产生意,还有一些转做经营鸡、鸭、兔子等禽畜了。然而人们的眼神都贼溜溜的,眼神里装得满满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山猪、猫、果子狸、黑豚、穿山甲、驼鸟、猴子。。。。。。
你只要打听并且不显得形迹可疑,这些东西立刻就会变成真的摆在你的面前。
SARS之后,野味市场已经改成魔术市场。
往常,何敬旗感兴趣的只是蚕蛹、蜂蛹、竹虫、蚱蜢之类,今天他另有打算。
他走到市场尾部的一个档口,经过一番交涉,买了一条野生的五步蛇。
落日象是受了惊吓,一直往后退。落日所经之处酡红如醉。
那一小片如醉的天空就象一双混沌的眼睛,看着何敬旗。
何敬旗回看了一眼,然后发动了汽车,向欧洲花园驶去。
这秋天真是,天都醉了,人还能清醒么?
再说,何敬旗一直以为现在住在欧洲花园的是苏薇。这段时间他既要注意她的动向,又要尽量地躲她远点,这使他的心思尽放在“动向”和“躲”上,而太忽略苏薇这个人本人了。其实他只要认真地看上她那么一眼,他可能马上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苏薇。
那可是苏蔷呀!
然而在这一点上他真是太大意了,太想当然了。他脑子里的任何一根筋都没往苏蔷那儿想过。做梦都没往那儿想过。
到了欧洲花园,何敬旗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坐在车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抽到车里烟雾迷漫了,才想好要干什么。
他给马兰发了一个动情的短信:
兰兰,那天你来我办公室,我的态度不好,我对不起。你一定要相信哥哥我关心你爱你永远不会变。现在哥哥还有一点麻烦马上就会处理好。你等着我,哥哥我这次再也不会让你孤单痛苦了,哥哥发誓今后要保护你一辈子!
发出键一按,何敬旗眼眶就红了。他明白了,他内心是多么的信赖马兰。这个短信任谁看了都对他十分不利,可只有马兰他不怕,他不用思考就笃信马兰永远不会出卖他。
兰兰啊,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处理好了。
可惜马兰没能看到这个短信。
她的手机快没电了,电池电量底的提示音响了N遍,短信提示音就一起被忽略了。
然后,手机自动关闭了。
问题是,手机在自动关闭的时候以及关闭以后,马兰她在做什么呢?
28
下午,马兰一个人从海洋生物工程研究所恍恍忽忽地回到警局,看到苏蔷站在门口。
马兰想,你看,星期二就在星期一的后面,再着急也是不会变的,不着急的话,过完了星期一,星期二肯定就会来的。一切早已经安排好了,苏蔷肯定是要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故事就是长成这个样子的。
“你好马警官,我在等你。”
“等很久了吗?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约一下?”
“想来就来了,有缘就能见到。我不是等到你了吗?”
“哦。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那天在寺庙,你不是叫我苏蔷吗?”
“你不是否认了吗?”
“算是用否认来承认吧,在那个场合,只能那样。”
“那你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是的,我正是为这个而来。我认真想了一下,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苏蔷而不是苏薇,却没采取什么行动,说明我顾虑的事情并不存在,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是的,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个扮成苏薇的苏蔷,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在那个画家杨颂去了酒吧以后,到他回来之前这段时间里,欧洲花园九栋七楼、八楼的A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兰也该知道了。
马兰把苏蔷领进院里,她去找了两把椅子,放在一棵树下,又去给苏蔷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手里。然后她俩面对面坐下。
苏蔷抬头看了一眼,那树上只剩下几片叶子了,枯黄着但拚命地攀住树支,仿佛充满了对生的渴求……
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
七楼A室:
苏薇关上门之后,怀疑地想,那个男人为什么大惊失色?为什么要快速逃走?他既然认识何敬旗,而且就住在楼上,应该是比较熟的朋友,应该知道何敬旗快结婚了,看到他房里有个女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算他认识苏蔷,他也不会看出来他看到的不是苏蔷,怎么至于大惊失色呢?
苏薇打电话给何敬旗,她觉得这件事应该让他解释一下。何敬旗关机了。
一直到十点钟的时候,苏薇打疯了何敬旗的电话,始终关机。
她忽然感觉心里又烦又乱,脑子里的疑团越来越大,那个人说他就在楼上的A 座,她决定上楼去问个究竟。她知道这个时间有点不太合适,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八楼A室:
苏蔷一觉醒来,看到杨颂留的纸条,才知道自己竟然在别人家里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好。她知道这肯定是杨颂有意无意间把疲惫至极的她带到了眼前这种纯净忘我的境界,让她一下子离那些恩怨计较很远了,也让她很快地放松了下来的缘故。这使她心里很感激杨颂。
她伸了个懒腰,正考虑是走是留,听到敲门声,她想应该是杨颂回来了。
开门一看,门口竟站着苏薇!
苏薇看上去比她还要吃惊,眼睛瞪得比嘴都大。两个冤家狭路相逢,谁也没有思想准备。苏蔷感到一阵头晕,差点站不住。苏薇下意识地去扶她,正好就进到屋里了。
在沙发上双双坐定,两个人都首先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彼此解答问题的时候,气氛很松驰。她俩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本来应该有的仇恨和剑拔弩张?
这时候双胞胎姐妹同时感应到了对方的想法: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别人都有父亲母亲的爱和牺牲护佑着,可她俩没有。她俩就像两颗没有园丁照看的不幸的种子在寒风中生长,得不到温暖和援助。本来两个人应该是同病相怜的,何苦相煎?
对苏薇来说,其实整件事并没有给她带来如她所愿的真正的快乐,她似乎已有后悔之意。而苏蔷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真要报复苏薇呢?她觉得眼前的苏薇安静下来的样子就像有一种悲哀,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怜悯之情。
这时候苏薇朝她做了个鬼脸儿,她真的以为苏薇就是在做鬼脸儿,没想到她接着就仰面倒在了沙发上,好象很冷似地微微痉挛着。苏蔷觉得不对,她抓着苏薇的手不停地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妹妹你怎么了?
苏薇很快安静下来,安静却绝望地看着苏蔷,吃力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苏蔷心都碎了。苏薇说:姐姐,你救救我!
苏薇死了。
苏蔷没想到,自己曾经无数次地祈求上帝让苏薇得到惩罚,可当她就在自己的眼前一点一点变凉的时候,苏蔷感到的是伤恸和恐惧。是的,伤恸和恐惧,这两种迥异的感受在苏蔷的心头不停地流转,使她想到有些问题不得不面对:苏薇为什么而死?还有,自己跳进黄河能不能洗清?此时她欲哭无泪,沉默得就像坟墓。
姐姐,你救救我!这句话和着苏薇绝望的眼神覆盖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突然,灵光乍现一般,她有了个主意,苏蔷想这个主意恰是她的聪明在极限处的一次沉重飞翔:她决定让自己死去。也就是说,她要假扮苏薇活下来。她要查明真相同时洗清自己。
刚好化妆箱和纹刺工具都在。
她先给苏薇梳了长发,又给她化了跟自己相同的淡妆。化妆的时候她们离得那么近,以至于苏蔷闻到苏薇嘴上的润唇膏所散发出的柠檬香味跟她熟悉的味道有点不同。
不过,她的注意力没有在这上面停留,因为重要的一步还在后头——她必须在苏薇的左大腿内侧纹上一颗巧克力色月牙痣。
当然以她的技术,无论调色还是纹刺,都不是问题。她做得天衣无缝。
接下来她又把自己那颗痣纹上肉色遮盖住。
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杨颂随时可能回来,赶忙给两个人互换了衣服,又轻轻地把苏薇在沙发上放平,最后含泪给她带上了那顶象征美满爱情和婚姻的香桃木花冠。
苏蔷查看了一遍现场,拿了几样自己必用的化妆品。出门前,她看了一眼死去的自己;一边把所有的由伤恸和恐惧化成的悲苦和疑问,压扁了,横着搁进心里。
七楼A室:
回到七楼的房子里,苏蔷环顾四周,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只是噩梦已然成真。
她慢慢地把苏薇堆在茶几上的化妆品包括润唇膏一样一样收拾好。然后终于潸然泪下。
这是苏薇抢走何敬旗之后她第一次流泪,不过此时的眼泪已经包含了太多的内容。
她没想到事情会走到死亡的领地。
她哭了很久,她是想这一次就哭够了,因为接下来她必须平神静气,寸步留心,不能有任何疏失。
八楼A室:
夜里两点左右,画家杨颂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家里。
如果他不是醉得几乎不醒人事,完全可以发现睡在沙发上的美人儿已经跟他不在同一世界了。可是他沉醉在酒精和自己的特殊感觉里,竟然在一具尸体旁边美滋滋地进入了梦乡。
苏蔷讲完了。她长饮一口水,把杯子还给马兰。
马兰下意识地接住。到这里她算是完全明白了。苏蔷的讲述就是她心里那付多米诺骨牌的最后一张,现在“啪”的一声倒了,与第一张首尾相连了。这样,她原本就紧紧封闭的心扉又被首尾相连的多米诺骨牌扎实地捆了一道,她感觉她的心快要窒息了。
……马警官,你好象特别累,你需要休息。我要说的说完了,我不打扰了。
苏蔷,你等一下。我问你,你和我可不可能成为朋友?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和我一起救一个人?
马警官,这是缘分的问题哪。缘深缘浅,缘起缘灭,如果我们可以自己说了算,你我两个人早就不这么孤孤单单了。山高水长,如果有缘,又有什么会与不会?
苏蔷接着跟马兰道别,转身离开的时候马兰的手机有短信提示音。
可是马兰知道她的手机快没电了,她以为又是电池电量低的提示,就没查看。然后,她的手机自动关闭了。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马兰看到了何敬旗的短信,看到“现在哥哥还有一点麻烦马上就会处理好”这么明显的暗示,她是不会让苏蔷就这么离开的。
甚至,在苏蔷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她脑子里曾经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那天在香格里拉咖啡厅她就是这样看着她离开的,第二天她便死在了杨颂家的沙发上。
不过此时马兰的状态确实不好,这丝预感她没有抓住。
于是她又一次看着苏蔷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起风了,恼人的秋风把树上仅剩的几片树叶,毫不怜惜地从树梢上拽了下来。马兰看到,枯黄的树叶无可奈何地在空中翻飞。。。。。。
第八章
作者:陈群
29
风越刮越大了。
苏蔷从欧洲花园的门口到九栋的楼下,好几次下意识地站住。
秋风愤怒、干燥。漫天旋转的枯黄的落叶装饰着它的愤怒与干燥。
苏蔷感到莫名其妙地紧张和孤独,她觉得这是某种信号。她又在风中站了一会儿,信号很含糊,但令她很不安。
可是直到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苏蔷去冲凉。刚进到冲凉房就隐约听到何敬旗出门了。
她对何敬旗的这种表现和态度很不理解:在同一屋檐下他从不主动交谈,进进出出也不打招呼,而且根本就很少来,更不在这里过夜。
他跟苏薇到底怎么回事?
这不能不让苏蔷感到疑惑。不过这倒给她假扮苏薇提供了便利。
苏蔷冲完凉之后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泡好的柚子茶。
从她亲眼目睹了苏薇的猝死,到今天终于有人听她讲述这个过程并且相信她,她度过了一段非常黑暗、敏感、疼痛和艰难的日子。本以为可以稍作歇息,可现在秋风紧着,让她感觉松懈不得。
还有,马兰的状态似乎很不好。下午苏蔷不接受她的暗示是有道理的。苏蔷认为,一些私人原因让马兰乱了章法,用上海人的话说,就是“拎不清”了。她感到些许的失望。她觉得马兰下午的表现不太象个警官。当然马兰警官首先是个人,是个女人,是个对某个男人情深似海的女人,从这个角度,苏蔷给了她十二分的理解。
不过她就不能太依赖马兰来破案了。她还是要自己开动脑筋。
自从那天马兰给她看了VBP和XBP的资料以及法医报告之后,苏蔷的每一天都是以相同的疑窦开头和结尾。现在她又在想,究竟是谁又是怎样用了那么冷僻的方法置苏薇于死地的?究竟是谁又是怎样用了那么冷僻的方法置苏薇于死地的?究竟是谁又是怎样用了那么冷僻的方法置苏薇于死地的?
她喝了一口柚子茶,感觉嘴唇还是有点发干,于是拿出润唇膏反复地涂。那清清的柠檬香气溜到了鼻子底下,突然就令她茅塞顿开:润唇膏!对了,她记起那天给苏薇化妆的时候闻到她嘴上的润唇膏不是单纯的柠檬味,那是一股什么味呢?会不会是凶手在她的润唇膏上放了可以置她于死地的VBP呢?
根据资料来看,VBP通过与RH阴性AB血型人的皮肤组织里大量的毒素反应生成XBP,然后将人致死的过程应该是缓慢的、不知不觉的、安安静静的。可是那天晚上苏薇在跟苏蔷说话的时候不断地用舌头舔到嘴唇,这样一部分VBP被直接吞咽下去,扩大了它与皮肤的接触面,加速了XBP的生成,苏薇当天的情绪也正好使血液循环加快,这样,才导致了她的猝死以及死前的微微痉挛。
苏薇之所以在涂润唇膏的时候没发现有异味儿,除了她粗心,还因为润唇膏的柠檬香味一定程度上掩盖了VBP的异味儿。而心思剔透并且当时精神高度集中的苏蔷却闻出了不同。
是的,香水、润唇膏,凶手找的都是可以扰乱人嗅觉的本身带有香味的东西。
好,如果这个推理成立,那么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