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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拉尔夫害怕的是,他发觉自己被放进一个滑溜溜的玻璃容器里。他盲乱地抓着、挠着,想逃出去。当他终于看到自己无路可逃也无处可藏的时候,只好愤愤不乎地坐在里面哆嗦着,“一只皮毛光亮、怯生生的小动物”,真成了那首诗里描写的样子。
上课铃响了,客人们都来了,有校长唐纳先生、图书管理员希格太太、工友考斯特先生和带来26小袋玉米花作为奖品的五班阿姨。热闹的“老鼠”班会就要开始了。
“记者们还没来吗?”有人问。
“我肯定他们就要到的。”卡小姐说。她对来宾们表示欢迎,然后又把这位小客人介绍给大家,小客人却背对着大家,试图使人看不到他,她又指点着黑板上挂着的所有画着拉尔夫的图画。“就好像我真像画上画的那样”。拉尔夫带着几分嘲笑意味地想。
接着,卡小姐又介绍说,班里还有一些同学写了有关老鼠的故事和诗歌,他们要请来宾们共同欣赏。卡小姐先点了布莱德的名。布莱德晃晃悠悠地走到讲台前,首先声明他在诗歌方面不在行,所以他的诗整个是傻帽儿诗,然后朗朗读道:
有只鼠,拉尔夫。
痴呆呆,傻乎乎。
它跟虱子没两样,
也是来自贫民窟。
读罢,他得意洋洋地白了一眼让,又疲疲沓沓地回到座位。
“谢谢,布莱德。”卡小姐说。她不知该怎样恰如其分地评价,只好说:“这太……太好了。”
拉尔夫一边紧张地在“监狱”里活动着四肢,猜测着还有多长时间就要跑迷宫了;一边想,瞧卡小姐那样子,一定说了什么不礼貌的话。他又吸了一下鼻子,想试试嗅觉是否灵敏,可是,因为被圈在这个玻璃容器里,他闻到的只是自己的味儿。
接下来是一个叫詹妮特的女孩子,“我写的是五行打油诗。”她告诉观众。然后读道:
一只老鼠来学校,
校园立刻乱糟槽。
它被粘在浆糊上。
浆糊味道真叫棒。
它便说:“我就坐这儿胡说又八道。”
观众都笑了。詹妮特则因成功的喜悦而满脸通红,她回到座位上。
一派谎言,“我根本没有凑近过第五教室的浆糊。”拉尔夫想。这时,他还在鱼缸里紧张地走动者,来保证上场时腿脚灵活。
下面一个孩子是戈登,他不喜欢写故事和诗歌,而写了一篇说明文。还没念,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人,身后还有一个背着照相机的男人。“对不起,我们迟到了。有条公路上出了事故:一辆满载母鸡的卡车,开着开着鸡都跑了,我们不得不赶写一条消息。”《奎卡理查之声》报的女记者气喘吁吁他说,“现在,接着演节目吧,就当我们没来一样。”
摄影记者在悄悄调整他的镜头,这使戈登非常紧张。他读了起来:“老鼠是啮齿类动物,它们能咬坏东西,而且繁殖得很快……”
“不,”拉尔夫想,“老鼠繁殖得并不快。”他曾观看过卡小姐用粉笔在黑板上书写,那些小虫子一样的记号一会就繁殖出一大片,他还从没见过哪只老鼠能这样做。摄影记者用带着一只黑森森的眼睛的照相机,瞄准拉尔夫来回走动,响起一连串的“咔、咔、咔”的声音。拉尔夫想,“我希望在不得不跑迷宫的时候,他别在我周围。”他一边想,一边跑着躲避着那只可恶的眼睛。
戈登继续读着,记者的笔也跟着沙沙地记录。摄影记者又转向观众席,孩子们都坐得笔直笔直的,脸上挂着微笑。“老鼠是有害的,”戈登读道,“它们毁坏庄稼、糟践食物,啃掉树皮,使树木死亡。灭鼠的方法有:用鼠夹、毒药和猫……”
“太卑鄙了,”拉尔夫愤怒地想。“我们不是故意破坏的,而仅仅是为了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
戈登接着读:“有一种说法:如果你看到1只老鼠,实际上有25只你没看见。”
拉尔夫想,“这可有点言过其实。”在客店可能是这样,但在斯尼德小学就不同了。
全班一片沉默,希格太太看来很高兴,因为有关老鼠的资料是她帮戈登搜集到的。女记者向卡小姐表示感谢,因为——“允许我来采访”呀,“一个好故事”呀,“伟大的观点”呀;接下来还有“对不起,不能再呆了”呀,“市长要给一家新开张的汽车零件商店剪彩”呀,“与学校董事会见面”等等。道歉之后,她就走出教室,后面跟着那个带照相机的记者。
拉尔夫尽量使四肢灵活些,在鱼缸里练习快速短跑。比赛前他不能让肌肉感到紧张。
下面轮到麦丽丝了。“我讲的故事题目叫:拉尔夫奇怪地失踪了。”她在宣布前,先停下来向拉尔夫笑了笑。
拉尔夫也停止了活动,听着。
麦丽丝读道:“小姑娘普瑞姆罗丝的家里住着一只名叫拉尔夫的老鼠。普瑞姆罗丝挺喜欢拉尔夫,让他满屋子乱跑。有一天,拉尔夫在洗衣房里玩,普瑞姆罗丝的妈妈让她把衣服从甩干机里拿出来,普瑞姆罗丝没有看见拉尔夫。她从甩干机里拿衣服的时候,几件衣服恰好掉在拉尔夫身上。其中有一只带静电的袜子,立刻粘住了拉尔夫。普瑞姆罗丝叠好所有衣物,发现最后还剩下一只袜子。那一只呢?粘到拉尔夫身上,找不到了。以前丢失了的那些袜子在哪儿,这只袜子也在哪儿。最后,再也看不见袜子和拉尔夫了,完了。”
全班都认为这个故事太好玩了,拉尔夫却觉得很难说。拉尔大从电视上对静电有所了解。电视上曾有几个无聊的女人谈论过静电,可自己真能被袜子粘上吗?想起来太可怕了,为了安全起见,最好从现在起就离袜子远一点。
麦丽丝为她故事的成功而高兴,直到班上有几个同学问,为什么那个女孩子的妈妈没有使用“静电灵”洗衣粉。
“她就是没使。”麦丽丝回答,“我猜她没看电视。”
“袜子是不是真能粘到老鼠身上,我不能肯定。”戈登说道。这个善于思考的男孩儿总是对事实更感兴趣。
“哎呀,都给我闭嘴吧。”拉尔夫想。这些耽搁让他非常紧张。这时,一束冬日的阳光照在鱼缸上,把鱼缸晒得热乎乎的,拉尔夫气喘吁吁,心慌起来。
戈登的话惹恼了麦丽丝,她说:“在我的故事里,这只袜子就是粘到老鼠身上了。”好像她要用这句回答来结束争论似的。
“可这只袜子一定得在什么地方。”戈登固执地接着说。
于是,全班占用了大量宝贵时间来为麦丽丝的故事辩解,哦,不,袜子不会在什么地方的,袜子从他们家永远地消失了。他们可以到处找,却永远也找不到。没有人知道袜子到哪儿去了。有时他们找不着一双袜子去上学。他们妈妈的抽屉里都是单只的袜子。戈登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呀。有个女孩儿还说,她妈妈把家里衣物拿到洗衣房,回来时带回许多没见过的袜子,这是经常的事……
为什么他们还不闭嘴,快让他跑啊?至少卡小姐对袜子是否会粘到老鼠身上该有个解释。终于还是希格太太提出要为大家查查有关静电的材料,争论才告结束。
下一位是劳莉娅。她宣布:“我写的诗叫做徘句,是一种日本诗体,不押韵,一共17个音节。”讲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会儿,直到把全班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才开始朗诵:
一只小褐鼠,
奶香诱它入鼠夹,
啪地它死了。
这可把拉尔夫吓坏了。他蜷曲身体,缩成一个小球,以便强迫自己不再发抖。如果他不停地发抖怎么参加比赛呢?同学们都更喜欢押韵的诗,对芳莉娅这首诗是好是坏拿不定主意,一时都沉默了。
“我认为很粗糙。”麦丽丝第一个说。
“我觉得挺好。”劳莉娅反对道。
太残酷了,拉尔夫想,残酷而且凶狠。
“一首精彩的俳句,劳莉娅。”卡小姐机敏地说,“但愿这种事永远别让拉尔夫碰上。”
希格太太说要为五班的学生们找点儿俳旬来,卡小姐当即表示她要给大家朗读。
“时间不多了,”卡小姐说,“现在我们的客人要给大家表演一下他掌握事物有多快。”
等了这么久,拉尔夫的兴奋劲都消耗没了,留给他的只是沉甸甸的恐惧,无论准备得好与坏,他都得应付考试。尽管他四肢僵硬、浑身颤抖。他的摩托车全靠这一下了。
6.迷 宫
“来吧,拉尔夫,我的老兄。”让从鱼缸里掏出拉尔夫,“给他们表演一下你有多聪明。”让对拉尔夫讲话没有使任何人感到奇怪,因为拉尔夫是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鼠。孩子们是经常对他们的小动物讲话的。
拉尔夫在让的手里挣扎着,他的手上还有午餐留下的鸡蛋三明治的味儿。
“放松点,拉尔夫。”让说,“你能行的。”
“我需要先做点热身准备。”拉尔夫吱吱地说。
让没理睬,可能是没听见,因为同学们为了看得更清楚些都围了上来,一片兴奋的嗡嗡声。让把拉尔夫放在纸片围墙的一个开口前,说:“布莱德的盖儿枪一响,你就朝花生奶酪跑。”
拉尔夫抖动一下爪子,想最后再使他们活动一下;同时他又抽动鼻子,试图嗅出迷宫尽头花生奶酪的味道。不幸的是,屋里充满各种气味——玉米花味儿和从学校买来的煎饼上的番茄调料味儿,从家里带来的午饭中花生奶酪、熏肠、鸡蛋、柑桔和香蕉味儿。拉尔夫还闻到一股葡萄香型泡泡糖的味儿、汗袜子的恶臭和卡小姐身上香皂的芬芳。
这时,当老师说一句“站在起跑线上”时,拉尔夫整个蒙了。他蹲下来等待那声枪响,枪却一直没响。
“我的枪盖粘住了。”布莱德说。
刚从暖洋洋的鱼缸出来,外面有些凉,拉尔夫的肌肉感到僵硬。他觉得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并且还要等下去。
终于布莱德的枪响了,“呯!”
“跑哇,拉尔夫,跑哇!”全班都喊起来。
这些乱喊乱叫足以使一只最勇敢的老鼠气馁。然而,孩子们毕竟把迷宫的开口指给了拉尔夫,使他明白应该从哪儿开始跑。他穿过入口处,却一鼻子撞在纸板墙上。他又转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不对!”孩子们尖叫着,“不是那条路!另外一条!”
拉尔夫照他们指点的方向跑,鼻子又一次挨了撞。“我的摩托车,”拉尔夫绝望地想,“如果弄不好的话,可就要不回来了。”
“拉尔夫!别让我失望。”让的声音高过了所有喊声。
在迷宫的隔断里,带着各种各样午饭气味儿的呼吸扑在他的身上。拉尔夫一点也辨不出花生奶酪在哪个方向。
“拉尔夫傻老鼠!”布莱德嚷嚷着。
“都把嘴闭上,给他个机会!”麦丽丝尖叫着。
拉尔夫一下子火了。他知道自己确实是一只聪明的老鼠,凭什么要在那些大吃煎饼和三明治的人们面前窜来窜去地撞鼻子?他灵巧地跳上隔断墙,闻到一股纯净的花生奶酪味儿,于是就在迷宫的边墙上飞审起来。他真要给他们表演自己有多聪明了。
当拉尔夫距花生奶酪还有一半路的时候,他感到让带有鸡蛋三明治气味的手向他围拢过来。“嘿,”让说,“别这么干呐。”
拉尔夫发觉自己又回到了迷宫的进口,他感觉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于是一下子暴怒了。没有人说他一定要在迷宫的每一节死胡同里撞鼻子。为什么偏那样呢?目的是尽快吃到花生奶酪呀。
“站在起跑线上。”卡小姐第二次说。
“砰!”盖儿抢响了。
拉尔夫跃上隔断墙,灵巧地在迷宫上面穿行,当放学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拉尔夫嘴里已经塞满了花生奶酪,这时班上的阿姨也开始发玉米花了。
让把拉尔夫拾起来搁进衬衫兜里,“我告诉你了别那样干。”他的声音透出厌恶。
拉尔夫的爪子被花生奶酪粘在一起,不能保护自己,他感到让特别不公平。
“同学们,我希望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卡小姐说。这时,她的学生们都嚼着玉米花或争抢着自己的玉米花口袋。时间和学校班车是谁也不等的。
“嘿,麦丽丝”,让说,“怎么要把靴子带回家?”
“因为我妈妈说,不把靴子拿回家,整个周末都不许看电视。”麦丽丝答道。
拉尔夫挣脱着他的爪子。他能要回摩托车?还是不能?他得知道。
“拉尔夫,傻老鼠。”布莱德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老鼠,”当让把胳膊伸进大衣里时,愤愤地说,“你嫉妒,说白了就是这样。”
“谁要一只有味的破老鼠啊?”布莱德嘲笑道,“你臭烘烘,傻帽老鼠拉尔夫也是。”
“闭上你的嘴。”让说。
“找揍呢,你?”布莱德说。
拉尔夫被这扭打的声音吓坏了。他使了好大的劲才把爪子挣脱出来,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吱吱叫道:“我!我在你兜里!别让他打着我!”他的声音被闷在大衣里,没人听见。但是让一定记着呢,他一只手捂在口袋上,只用另一只手保护自己。他被推了一下,撞到什么人身上,然后倒在地上。
全班喊开了:“打架了!打架了!”人群围拢过来,玉米花撒得到处都是。
“孩子们,”卡小姐一向很温柔的声音穿透一片混乱,“打人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把事情搞糟。”
让站了起来。拉尔夫颤抖着,为自己没被伤着而感到万幸。他偷偷地从衬衫兜里往外看。这下可把他吓坏了,他看见让的手伸进大衣口袋掏出了一顶破碎了的护头盔和一辆碎成两半的小红摩托车。
他的宝贝摩托车,他唯一的交通工具——四爪除外——被毁坏了。拉尔夫经历了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我要让你赔,布莱德。”让说,这时拉尔夫滑回口袋深处,“你弄坏了拉尔夫的摩托车。”
布莱德哈哈大笑。他是笑得出来,他没有被打倒在地。“疯了还是怎么着?”他问,“你什么意思,拉尔夫的摩托车?”
“孩子们,够了。”卡小姐说,“快走吧,让,要不就赶不上车了。”
在大厅里,拉尔夫从兜里露出头来,面对着让:“现在,你看你干的事,都怪你没把摩托车还给我。你把车给毁了。”
让带着激动而又屈辱的神情转向他的朋友:“我才不管你摩托车坏不坏呢,”他告诉拉尔夫,“不按说的那样做,你活该。我压根儿就不该带你到学校来。瞧,出了这事儿都是因为我的好心眼。”
“什么好心眼儿,”拉尔夫用他那细小的声音咆哮道,“连摩托车都不给我。现在你再看看吧,都碎了。好了,好了,我已经够了,我要从这里走了。”随着这一声宣布,拉尔夫爬出口袋,顺着他的牛仔裤跑下来,跳到地板上,一边跑着,一边躲闪着那些雪地靴和靴子。
“嘿,瞧着点,”让叫道,“别让人踩了。”他转身赶车去了。
拉尔夫躲闪着一双双脚,直到来到墙根下才安全了。在这里不会有人踩着他,或注意到他。所有的孩子们一离开,他就朝图书馆跑去了,连撒落在地上的玉米花也无心理会。在里面他曾如此舒服地小睡过的破包书袋不见了,但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包书袋。他在棕色纸上咬了一个洞,爬进软和现成的填塞物里去了。经过这么可怕的一个下午,现在感觉可真好啊——温暖,安逸并且舒适。
大厅里,考斯特先生正用大扫帚打扫着地上的玉米花。他的半导体收音机播放着一首感伤的歌儿,唱的是一个心碎的男人在一条冷清、漫长的公路上想要搭车,这时,在黑夜里还有山狗嚎叫。
考斯特先生离去后,学校成了一个寂静、荒凉的地方。第二天早晨孩子们没有回来。拉尔夫不知道星期六、星期日是不上学的。他一生中从没感到像现在这样孤独。他站在冷冰、空荡的大厅里,使出吃奶的劲儿吱吱叫着,可他的声音太小了,激不起一点点回声。整个周末,他都在空旷的大厅和教室里漫步,漫不经心地啃着他所能找到的食物,嘴里还“呯吧吧吧”地响着,因为他太想念他的摩托车了。他真疑心,是不是自己要在伊文·杰·斯尼德小学冷静的走廊里永远这样漫步下去了。为什么孩子们不回来呢?
拉尔夫想起古老的小店那被劈里啪拉的火烤得暖烘烘的破旧的前厅。他想念那刺激人神经的老钟所发出的嘀嗒声。他还想念着电视的情景和前厅里的活动——迎来送往和职工之间的争吵。他想念老迈特,他的保护者和取自“跳蛙休息厅”的花生、玉米花。他真想知道他让小老鼠离开前厅的计划是否已经实现,迈特是否还在小店里。
拉尔夫发现自己甚至有点想他的小弟弟、小妹妹们和远亲们。他真想知道那只最小的老鼠是不是还站不起来,裹进毯子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