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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我焦急地问。
“我不知道,我们很忙,如果我们一旦有机会,不是我就是你来这里等待。”
“这太可怕了,”我吃惊地喊道。
“我知道,克莉丝!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必须经历这场风暴,期待着将来有一天我们能结成伴侣。”
“我想死,”我绝望地说。
“你不该这么说,你不知道我现在还活着吗? ”
“对不起,约翰! 我真不该这么说。”
他又抱住我,然后,他开始包扎绷带。
“你要我帮助你吗? ”
“不需要,我已经很有经验了。”
“你为什么这样化装? ”
“人们已经知道我死了,我不想让人们知道我还活着,纳粹让我这样装扮的。”
“你知道英国人是怎么想的吗? ”
“知道。”
“但是你现在在德国。”
“佛莱德贸斯有很多英国派遣的特工。”
“你说得对。”
“我是盖世太保。”
“我也是。”
“但是我们两个人有很大的区别。”
“约翰! 有什么区别? ”
“纳粹认为我在为他们工作,但是我实际上是在为俄国人工作。”
“你说什么? ”我吃惊地喊道。
“我说的是实话,克莉丝! 以后我会详细讲给你听。”
我绝没有想到这一点。忽然,响起了几声脚步。我恐慌地看着约翰。
“不要怕,可能是劳尔,也可能是别人。”
“劳尔是谁? ”
“是我最好的朋友,哥哥,爸爸,你想叫他什么就叫他什么,他仿佛是我的上帝。”
“他见到我在这里,会说什么呢? ”我问。
“他了解我们,他特意准备了这所房子让我使用。”
“他是个老人吗? ”
“不是。”
“他是哪里人? ”
“西班牙人,但是事实上他什么地方的人都不是。”
“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他住在这里,但是他可以选择别的地方。西班牙内战时期伛住在西班牙。”
“他在西班牙做什么工作? ”
“做和在这里相同的事,他助人为乐,你见到他以后就会明白的。”
外面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是单身吗? ”
“他结婚了,他妻子尼内特和他在一起工作。”
“他们经常旅游,到处帮助别人,他们去俄国,法国,意大利,英国甚至柏林。”
如果约翰没告诉我他们的故事,我不会相信,现在我有点相信了。
“尼内特长的怎么样? ”我很想知道。“
“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我感到嫉妒。
“但是她爱她的丈夫,像我爱你一样。”
“约翰! ”我拥抱他,我想吻他,但是他的绷带遮着他的面颊,只露着嘴唇。
“克莉丝! 我们得分别了。”
我不愿意走。
“你住在这里吗? ”我问。
“是,也不是。”
“你这样说,都是对的。”
“我有些时候住在这里,不过,我有自己的寓所,那是军官的住处,是纳粹提供给我的。这个住处是我朋友的家。”
“我明白。”
“当你来找我的时候,不管是谁来开门,你必须说‘红鸟’,这是我的名字的暗号。”
“这是纳粹称呼你的名字吗? ”我问。
“不是,是俄国人。”
“噢! ”
“德国人称呼我卡里奇亚斯。其实这个名字并不是真正的我。”
“你是一个奇特的人。”
他笑了。
“克莉丝! 我们走吧! 我不能陪你去到你的住处了。”
“我知道。”
我们接过吻,分别了。
我回到住处躺到床上时,天已经快亮了。我不想睡,甚至不想干我应该干的事,我感到幸福、忧虑、伤心,想到的只是约翰,想到他对我说的话,焦急地盼望着快些见到他倾听他讲述他的全部故事。他没有死,还活着。在这以前,他从未像这样亲热地拥抱过我。我闭上眼睛,觉得他仍然在我身边,我会将一切献给他。这时,我想起尤都谈及约翰时所说的话,“很遗憾,我们的飞机把他的飞机击落了,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莫非尤都真的相信约翰已经死了吗? 还是他想将约翰仍然活着的事实掩藏起来? 只有我听到约翰讲述他的故事之后,我才会弄清楚。
我有三天没见到约翰了。
这天晚上。克鲁格和尤都来看我,尤都在他父亲面前伪装得像是我的哥哥,我们谈了一些关于特工28号的事。
“明天,我将会得到文件。”我说。
“你要尽可能快一些拿到,我还要委派给你新的任务,”克鲁格说。
“是另外一个特工吗? ”我问。
“人们都把他叫做坚硬的橡树,他很难对付,很粗野,好猜疑,工作尽心,比别人都强,”克鲁格接着说。
“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接受这个任务,是不是? ”
“是的,我会给你一些背景材料的。”
“是什么材料? ”
“他身高一米九,红头发,脸上有雀斑。”
“还有别的什么? ”
“他二十八岁,戴着眼镜,离开眼镜就看不清楚。他经常在厄巴奈丝垂斯一家小饭馆吃饭。”克鲁格又叮嘱说,“克莉丝! ‘他很野蛮,要当心些。”
“克鲁格! 谢谢你对我的提醒。”
我们沉默了片刻。
“你让安娜给我们送些啤酒来,好吗? ”尤都说。
我按了电铃,安娜很快来了。
“请给我们送来些啤酒,安娜! ”
“是的,夫人! ”
她转身拿来啤酒,把我们的杯子都倒满了。
我注意到尤都的情绪紧张,他可能对我图谋不轨。
我单独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觉得苦不堪言,盼望着时间飞速前进,以便使自己的思想有所寄托。终于,夜幕降落下来,是该去会见特工28号的时间到了。我被迫去执行这一任务,这将会给特工28号带来伤害。我每当见到他时,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内心却是辛酸的。他向往着我们上床寻欢作乐,我只好强忍着眼泪。
我想去会见约翰,但是克鲁格要我等着他。当他走进我的住所时,他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 ”
我打开小包,拿出从特工28号截获的文件,说道:“这是给你的。”
“干得好啊! 克莉丝! ”他笑着说。
“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弄到的,克鲁格! ”
“是啊! 我知道。”
“你离开时,他睡着了吗? ”
“睡得很沉。”
“他要是没睡着看见你偷他的文件,他会咒骂你的。”
克鲁格起身要走。
“你要走吗? ”
“是的,我需要下达一些指令。”
我开始脱掉衣服,我对自己陷进牢笼和所做的事感到悲哀,我想到了特工28号,想到了刘易斯、约翰和我……
二十六
我和约翰躺在长沙发上互相用臂膀缠绕着对方。
卧室一片黑暗,只有从街上透过来的一丝亮光。大片的雪花飘打在双层玻璃窗上。我靠近约翰感觉到他那温暖的身体和均匀的心跳。我的头枕在他的肩上产生了安全感,他用手臂紧紧将我搂在他的怀里。
我低声说道:“约翰! ”
他轻轻吻着我的头发,说:“是我,克莉丝! ”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们又沉默了。我合上了双眼。我们是那么的靠近,又是那么的遥远……
“要是总能够这样该有多好,”我贴近他的耳朵柔柔地说。
“事情绝不会按照我们的想像发展的,克莉丝! ”他回答。
“我知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
“你认为我不是这样想吗? ”
“约翰! 为什么我们在受罪,别人却在享乐。”
“有许多人比我们更不愉快,”他回答。
“你当然是对的,但是……”
“如果我们不想到别人的痛苦,我们肩上的负荷就会更重。”
他握着我的手,温和地抚摸着我的指尖。
“约翰! 我不是在抱怨,但是,我想到了我们两个人将来会……”
“会发生什么……”他停顿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需要空气似的。他又接着说:“有些事情绝对不会发生,而经常发生的事情却是我们不希望发生的。”
“约翰! 你为什么这样想? ”
“克莉丝! 这不是凭空想像,我们不是自由人,你以为我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向着目的地前进的时候,是自由自在的吗? 不是,那只不过是一种乌托邦的幻想。”
我喜欢听他说话,他总是想方设法说一些使我舒心的话。
约翰继续说:“我十四岁那年,已经体会到生活的苦涩,那年我第一次感到绝望,我无法忍受失掉心上最爱着的人,我亲爱的妈妈那年去世了。她很年轻,几乎还是个小姑娘。”
他说话的语调里饱含着怀念和悲伤,仿佛他刚刚失去母亲似的。
“我的生活和别人的完全不同,现实对我是严酷的,然而,我接受了这些,从十四岁那年起,我将自己梦想的生活之花的花瓣全部撕碎。后来,我发现了真理,知道了我们是从哪里来,我们活着究竟是为什么,应该肩负着使命走向何处去。如果你认识到生活的残酷一面,你就会接受它,不会再存有幻想。”
我听着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针扎的一般疼痛。
“我经常想,我这一生会遭遇到极大的痛苦。”
“为什么? ”我惊奇地问道。
“我有一种预感。”
“你可能是错误的。”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光线从窗户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使他那完美的面容显得更有光彩。
他接着说:“不会错,我时常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一次又一次提醒你要记住我的话,‘要坚强得像一块岩石’。”
“你觉得我们将来会怎样? ”我担心地问道。
他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流露着无限的温情和体贴。他没有说话,似乎沉默胜似一切,他知道自己无力保护我。
“告诉我,你会永远爱我吗? ”我问。
“是的。”
“那,你为什么离开我? ”
“我已经对你说过了,克莉丝! 我不愿意连累你,让你也变成纳粹的一个成员。”
“我明白了。”
他用手指温柔地梳理着我的头发。
“一个人不会总是快乐的,经常可能遇到一些不痛快的事,就拿赫特·冯·克鲁恩格丝卡娅来说吧……”
“她是谁? ”
“是一个奥地利人。”
“是红头发绿眼睛的那个女人吗? ”
“你见过她吗? ”他惊奇地问。
“我听说过她。”
“你听到她一些什么? ”
“听到你和她……”
他打断了我的话。
“克莉丝! 我和她之间绝对没有私情,我敢发誓。”
“我相信你。你在霍华德上校家里见过她吗? ”我问。
“见过,我觉得你听说这件事之后,你的表现比我想像的要好。
你哥哥向你谈到过她吗? “
“没有,亨利对我说过一些她的事,他认为你和她……”
“他这样想是有道理的,每个人都会这样想,她到处跟着我,因此,我被卷进了纳粹组织。”
“我哥哥对她怎么样呢? ”
“爱德华被她迷住了。但是,我告诉过他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她想干什么,我让他多加小心。”
约翰停顿了会儿,钟声报告了时间。
约翰接着说:“赫特很像萨坦,萨坦是德国的一个间谍,赫特不仅仅是一个间谍,而且是贩毒团伙的成员。”
“赫特吸引人吗? ”
“她是个大美人,人们深受其害,很多国家的警察想抓到她,但是好几年都没抓到她,人们给她送了个外号叫‘豹子女人’。”
“她是绿眼睛吗? ”
“是的,她非常凶恶和狠毒。”
“她是怎样让你参加纳粹的? ”
“等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等我回来再给你讲。”
“那好。”
他走出了房间。
他转回来时,我问他:“你打通电话了吗? ”
“打通了。”
我们躺下又拥抱在一起,两个人的身子贴得紧紧的,我没有让他接着讲,但是他主动讲了起来。
“我在霍华德上校家里遇见了赫特,那天因为康斯坦斯姨妈病了,所以你没有去。你还记得吗? ”
我点了点头。
“霍华德上校让我照料一下她,但她一见到我就把我粘上了,不让我离开她。”
“她向你献媚了吗? ”
“没有,克莉丝! 我当时和你谈恋爱,不理睬别的女人。”
他吻了我,又接着说:“我一见到她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种女人,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跳出她的圈套,好像是命中注定似的。”
“你不是说过你们中间没有什么事吗? ”我问。
“是的。”
“那,以后又怎样? ”
“她没能勾引我和她睡觉,但是她却使我陷进了纳粹组织。”
我只是听说她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女人,但是现在我知道她负有破坏我们幸福的责任,我让他继续讲下去。
“那个星期,赫特邀请我到她在伦敦租用的豪宅做客。我犹豫不定。但是,她告诉我说她希望我去见她的几个朋友,还说她邀请了你哥哥,所以我便答应下来。那天晚上,我和你哥哥同时陷进了她的圈套,我们自以为聪明,其实很傻,自以为有所准备,却像两只羔羊被带到那里任凭赫特宰割。”
“你在那里见到她的一些什么朋友? ”
“冯·麦克将军,舒伯将军,埃格特警长,奥托·考普,何富曼和克鲁格。”
“有克鲁格吗? ”
“是的,你妈妈的朋友,现在是你的上级。”
我惊呆了,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使我们的许多重要人物落入圈套。
“你在发抖,”他告诉我。
“我在发怒,”我咬牙切齿。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付出了代价。”
“狗东西。”我勃然大怒。
“不要自寻烦恼,克莉丝! 那样只能损害自己的身体。”
“他们这样对待我们太可恶了。”
“的确是,但是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
“我本想继续做更多的工作,可是现在我都要发疯了。”
“不要这样,克莉丝! ”
“你为什么说不要这样? ”我大声问。
“你需要镇静,不然我没法再继续讲下去了。”
“哎呀,真气死人,我们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欺负?!”
“我们还得继续忍受,好像已经沾染上了不治之症,没有法子,只能等待残酷的结局。”
恐惧和悲伤震慑着我。在如此凶狠的敌人面前,我感到自己的软弱无力,眼泪哗哗地滚落下来。
“克莉丝! 请不要哭! ”
“我控制不住,”我喃喃地说。
“如果你用我的眼光看问题,那就会迥然不同,”他说。
“什么眼光? ”
“想想我们的生命有多么短暂,不要把生命看做是永恒的,不要总想那些悲惨的事,让它去吧,这样,你就会觉得轻松多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看问题的。”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更为悲惨的是,当你忍着这些痛苦还想继续活下去。”
我听着他的话,一颗心渐渐沉静下来,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寻找快活。
“约翰! 你真够惨的,”我喃喃地说。
“是够惨的,克莉丝! 但是,如果按照我刚才讲的方法看问题,我就觉得开心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我们可能是自由的。”
“克莉丝! 不能那么说,即使不是由于他们的罪过,也会有别人将我们推向深渊。”
“你说得对,事实正是这样,你不愿意让我卷进纳粹的组织,而我自己的哥哥却把我推入了火坑。”
“如果不是他的话,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人,这是你命中注定的,无法逃避的劫难。”
他的话是对的,不过当时我觉得他这样说,是想安抚我,现在看来,也是让我做好准备,面对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为纳粹工作的? ”我问他。
“我来到这里以后。”
“你的飞机是怎样坠落的? ”
“飞机没有坠落。”
我看着他,陷入迷津。
“克莉丝! 我不是被击落的。”
他讲的是事实,但是,我却认为他是在欺骗我,害怕我知道他被击落后所受的痛苦心里难过。值得欣慰的是,我看到他的身上没有伤疤。
他接着说:“我的飞机必须被击落,这样英国报纸上就可以报道我已经死了。”
“约翰! 博斯威尔上尉和他的副驾驶都看到你掉了下来。”
“你认识希拉里·博斯威尔吗? ”
“英国空军的一个上尉,”我说。
“也是纳粹的一个特工,”他说。
“那,他的副驾驶呢? ”
“他们两个人都是德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