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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梓逸道:“表面看,这是一支风管笛,然而它却暗藏机关,它的名字应该叫‘飘叶飞针’,乃是一种暗器。”白梓逸说着拨弄一下上面一个活闩,便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小圆筒,里面整整齐齐六根针,排列有序,长不逾寸,细如牛毛。使用之时,只需按动相关机钮,便可射出里面的针。此针入体,反应不大,却是可致人片刻死亡。
南宫琰道:“不错,这东西是从丽妃身上找到的,里面本应有七根针,现只剩六根,而那一根,丽妃那日趁两人比剑之时,射入了凌辰熙体内。所以,导致凌辰熙丧命的不是我大哥那一剑,而是那根针!”
灵儿听到这个消息,想到雨夜打南宫瑾的那个耳光,竟觉手心火辣辣地疼起来,却也只能道:“南宫琰,多谢你赶来告诉我真相!”即使知道真相又如何,凌辰熙再也活不过来了。
“灵丫头,你和我回去吧,皇上病重,我大哥脱不了身!所以······”南宫琰劝道。
“南宫琰,你回去告诉他,即便如此,我们也再回不去了。你,回去吧!”灵儿说出这句话,才知道自己原来这样心痛。
“灵丫头——”南宫瑾不知要怎样挽留她,只能眼睁睁看她离开。
大漠残阳下,她瘦削的背影是那样渺小,他想起那夜他们在醉月亭大醉的情景,他们在月下高谈阔论,他们高喊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那时的她多么活泼可爱!而如今,发生这么多事,她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也许她说的对,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一切又还未结束,灵儿至巴图毡帐,等候她的,是拉克申的乌兰侍卫,很显然,他们此行是冲着灵儿而来的。经受了这许多打击,灵儿早将生死看淡,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灵儿从未想要躲,她说:“我会跟你们走,我会让你们达到目的,但是,如果巴图帐中有一个人遭遇不测,那便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灵儿一字一句,不容置疑。
“一言为定,姑娘,请吧!”一个
统领说道。
灵儿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便跟随他们走了,她实在不想再牵连更多的人。如果这一切可以止于她,那么她愿一人承担。
极尽奢华的乌兰可汗宫帐,地铺天鹅绒毯,壁挂夜明晶珠,各种金银用具、水晶装饰不胜枚举,耀眼生辉。帐中一个身着蟒袍的男子笑道:“姑娘,好久不见,你看孤王这王帐可好?”如今的乌兰可汗已是拉克申了。
灵儿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道:“可汗请我过来,不是为欣赏这些的吧!”
“姑娘快人快语,孤王可是喜欢的紧!”拉克申说着走近她身边,“那我们就来说说,当年你刺伤我,这笔账该怎么算?”
灵儿向后退了两步,道:“要杀要剐,全凭可汗!”
拉克申色迷迷地向灵儿逼近,道:“像你这样的美人儿,杀了岂不可惜?不如跟了孤王可好?”
灵儿怒视于他,提手就要甩他耳光,可是却被拉克申的手拦在半空,只见他两眼寒光迸射,道:“没想到,过了几年,你的性子还是这样烈!孤王警告你,如今不比当初,你最好老实一点!”说罢就将灵儿摔在了地上。
这时,帐外忽有人传报:“禀告可汗,南宫昊阳求见!”
拉克申道:“请他进来,来人,把这女人押下去,看好了!”
宫帐门口,灵儿与南宫昊阳擦肩而过,原来他与拉克申早有勾结!
夜幕降临,风雪而起,羌笛阵阵,如今的塞外,角声四起,两方大战,一触即发。
有人进来,灵儿抬头,是南宫昊阳。那日劫狱助他逃脱的人是他在乌兰训练的一队人马,而他也早已与拉克申有所勾结,所图的自然是他梦寐以求的江山!
灵儿冷笑:“当年,你跟随西宁王征战南北,算来也是个英雄,而如今你混淆皇室血脉,意图天下,现下又做了这卖国求荣的狗熊,你难道就不感到羞耻可悲吗?”
“哈哈哈······你骂起人来倒是比你母亲强多了!”南宫昊阳没有生气,反而大笑。
“你莫要提我母亲,你不配!”灵儿鄙夷地看着他。
南宫昊阳忽然掐住灵儿的下巴,怒道:“我警告你,你不要这样对我讲话,更不要拿这种眼神瞪我!”
灵儿挣脱他的手,她忽然笑道:“原来你也喜欢我母亲,可是,我母亲从未喜欢过你!”
南宫昊阳也笑起来:“她是没有喜欢过我,可是她却爱上一个她最不该爱的人!她不叫我好过,我也不叫她幸福!”
“看来当年的事都与你脱不了干系了?”灵儿已猜到事情的原委。
“实话告诉你,都是我做的,连皇上也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知道太后深恨西宁王,所以便制造了‘藏头诗案’‘龙袍案’,借太后
之手铲除了他。”南宫昊阳狰狞着说道。
“然后,你又以此嫁祸给东平王,借皇上的手杀了他全家!”灵儿道。
“不错!我本无意这样斩尽杀绝,可是东方明禹竟然对我起了疑心,是他逼我下手的!”
“那幅我母亲的画像其实是你画的,对吧?”
“那幅画像是我偷偷画的,那些荼蘼花还是我帮她种的。那日,她坐在荼蘼花架下,那样的美,我在远处看着她,为她画了这幅画像。当时,我就这样想,如若能这样一辈子看着她,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后来,我知道她还活着,本是想要她回来的。可是······”南宫昊阳说到这里,眼中现出悲痛之色。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母亲,其实你的目的不过是要这天下罢了。你知道我母亲还活着,是本想拿我母亲在关键时刻当挡箭牌,可是丽妃太记恨我母亲,将消息透了出来,非要拿出当年西宁王府的旧事置我母亲于死地,而你向皇上荐刘贵办此事,不过是想事情发展掌控在你手中罢了。可是,你和皇上都万万没有想到我母亲会自杀,而你更没想到,皇上也并非昏庸,因此事开始怀疑你。不过,皇上也未曾料到,你当日献上的离间乌兰的计策恰恰使你有机会和拉克申相互勾结,而那年塞外的那些事恐怕也是真假掺半吧!”灵儿将他的阴谋统统揭穿。
“你果然聪明,怪不得瑾儿视你如至宝。说起瑾儿,他可比他那个皇帝爹痴情的多。他可是从来都以你为先,当初他找白梓逸,恐怕是想要白梓逸为他打天下的,可是遇到了你,他居然搁下了此事,倒是叫我们省了不少事。后来蓝家出事,他本不想带你回南都,可是他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想要的是时时刻刻保护你。所以你在王府的那段日子,也是他这些年最为顺从的日子。而现在,他为了你,他甚至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他的江山大业!”
“原来你们抓我来,就是为了威胁他。我告诉你,我跟他早已情断义绝!”灵儿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当她听到这些事,她竟然心痛到极点,她从来都不是他的计谋,而是他的意外。
“你对他绝义,他可并未对你断情。今日传来消息,皇上已然驾崩,明日他就要即位,十日之后,玉台关会约,他就要为你让出半壁江山!”
灵儿此时只觉如万箭穿心般痛苦,是她误会了他,原来他竟爱她如此之深,她看着南宫昊阳写满贪婪的脸,冷笑道:“你以我来要挟他,不过是你没有把握,就算你联合乌兰,对付中原依然没有胜算!你要他半壁江山,不过是不想分与乌兰太多,等到你兵强马壮的那一日,你定要征战南北,独霸中原!”
“哈哈哈·
·····”南宫昊阳发出夜枭般的一阵怪笑,“真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有这等思虑!你且等着看吧!”
“你别高兴的太早,你就不怕我立刻自尽吗?”
“你不会的,智慧如你,应该知道巴图一家的性命全系在你一人身上!”南宫昊阳得意道。
南宫昊阳走后,羌笛又起,恰似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第四十八回 黄沙漠漠香消玉殒 生死茫茫埋情伤影
十日后,玉台关,大漠风尘,日色昏暗,云沙漫卷,真个是: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玉台十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两方会约,中原南宫瑾、南宫琰、白梓逸、毕泗迁,乌兰拉克申、南宫昊阳以及四大护卫。然而,两方的军队却都已在边境处枕戈待旦。正是: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
灵儿被四大护卫押出来,一身雪衣,一尘不染。她见毕泗迁,浮上笑意:“毕老前辈,你也来了!”
毕泗迁望着南宫昊阳道:“国出奸臣,人人得而诛之!”
拉克申道:“你们中原的那些什么江湖义气、民族情怀,我不想理论,而今日之会约,却是势在必行!”
南宫瑾看着灵儿,她那样冷的表情,一如那个雨夜,她说:从此以后,你我,情断义绝!可是,她可知,他心中从未有过江山,有的只是她而已。
其实,灵儿冷眼看他,只是想告诉他,她不要他屈服,她不要他受此大辱,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他们从未相遇,从未相爱,也就不会有如此伤痛和无奈。
“请皇上下笔吧!不然的话······”南宫昊阳见南宫瑾迟迟不动,有些着急地催促道。
“等等,我有些话要说!”灵儿开口,她不能让他做这个决定,她不能让他成为千古罪人!
灵儿向南宫昊阳道:“我会让他写的,我的话他会听的!”
南宫昊阳虽有些狐疑,却也想一试,毕竟半壁江山就在眼前。
两方众人都退后十丈,依稀可以望见各自身后的军队,黑压压浮在天际。空旷的沙地上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西风呼啸,胡雁哀鸣,寒沙如雪,他看着风中如一袭白纱的她,心中五味杂陈,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有一句:“灵儿······”
她上前,眼中泛出柔光,却说道:“如果有来世,我愿生生世世不再遇见你。”
而南宫瑾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她已拿下头上的金钗刺向了脖颈,如墨的黑发散落的刹那,鲜血如泉涌,瞬间染红了雪白衣衫,如同白雪地里开满了簇簇红梅。原来这就是她的计划,她等到今日,不过是想保护其他人不受迫害;她等到见他最后一面,不过是要他结束这一场战争,还两方百姓安定的生活。
南宫瑾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冲上去,伸手抱住她,她那样温柔地笑着,身子在他怀中慢慢下滑,而南宫瑾只觉自己四肢百骸再无半点力气,随着她不由自主跪了下来。他搂着她的脖子,温热的
鲜血从他的指缝流出,滴滴渗入身下的沙土。他大叫着:“灵儿,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如果没有遇见,就不会······不会这样痛苦······可我······可我,可我依然庆幸,今生······今生能够遇到你······来世,来世······来世我希望······希望没有我······你会,你会快乐······”那样缱绻的温柔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灵儿断断续续的话语一字一字打在南宫瑾心上,他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他依偎着她,叫道:“不,不,灵儿,没有你,我不会快乐,没有你,我怎么会快乐?”他终于明白,她是为了他,才选择这样终了自己。
“瑾哥哥······瑾哥哥······你的脸还痛吗?灵儿······灵儿不该,不该打你······”她的左手动了一动,想抚一抚他的脸颊,却是丝毫没有力气。
“是我该打,是我该打,是我该死······灵儿,不是你,不是你啊······”他凝望着她盈盈秋水般的眼睛,恨不能此刻要死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灵儿。
“瑾哥哥······答应我······答应我,永远不要······不要伤害自己······要好好······好好活着······”灵儿的声音渐渐被呼啸的西风吞没,眼睛缓缓闭上的瞬间,一颗晶莹泪珠从眼角滑落,落到他的指尖。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蓦地将她抱紧,而怀中的她已然没了心跳,他自己一颗心几乎也停止了跳动,他叫着:“灵儿,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们说过,要在圣女湖畔,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直到永远。你不能负约,不能负约······”
灵儿自尽之时,拉克申和南宫昊阳就知事情不妙,便向营帐逃去,毕泗迁和白梓逸已经去追,南宫琰向南宫瑾道:“皇上,下令吧!”
“啊——”南宫瑾仰天大吼一声,仿佛要把这苍穹震碎。他缓缓起身,抱起灵儿,背对斜阳,满身肃杀,道:“传朕令,全军进攻,取拉克申和南宫昊阳首级!”
刹那间,杀声震天,浓烟纷乱,烽火连天,阳光透不出云层,灰色的空间里,一片金戈铁马。玉台关内外,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土地在摇晃,下沉,融解······无数人在浓烟烈焰中喊叫、厮杀、哭号,最终被湮没在滚滚黄沙之中。
当一切归于平静,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天空变成乌青色,雪花零落飘散,碾灭一地凌乱黄沙。
南宫瑾戎装染血
,抱着灵儿坐于圣女湖畔。犹记得那一年的黄昏,她一身水蓝色衣衫,仿若仙子,他们也曾坐在这里,说着圣女湖的传说。
“灵儿,我没有告诉你,那天,我曾觉得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姑娘。我不说,是觉得她的命运过于悲惨,而你和她是不一样的。但是到头来,你竟和她选择了同样的方式,灵儿,你告诉我,这是上天注定的吗?是我们命该如此吗?”他握着她的手,她手中还紧紧抓着那只蝴蝶金钗,是她母亲的那支。不知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将那金钗拆开,里面真的有一张字条,他双手颤抖打开,看到那句话,竟留下了泪,那字条上写的是: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天涯地角,穷尽有时,此情此意,绵绵无期。
后面还附有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灵儿,你叫我如何做到?你竟叫我如何做得到?”他的话语随风雪飘落,染霜浴雪,冰入骨髓,痛彻神魂。
圣女湖畔,负约而去,生死两端,站成彼岸,地老天荒烟云散。嗟叹红颜殁、英雄泪,人生苦多,山河永寂、怎堪欢颜?千秋功名,一世葬你,玲珑社稷,悲叹伊人去!从此江南江北,万里哀哭,一世空思恋。
······
又是一年上元至,南宫琰跟随毕泗迁去了白岩山,白梓逸隐世天山,乌兰成为了中原的土地,巴图家族却远远迁至了胡曷。南宫瑾成为了天朝皇帝,受各方朝拜。
元夕之夜,五彩烟花,七色灯辉间,他提笔写下: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往事又重现,那一年,旖旎的火光中,她泪眼婆娑。
那一年,秋爽郊外,红衣白马,她笑靥如花。
那一年,月下黄昏,他拥她入怀,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那一年,明媚山光,翠柳拂面,她面若桃花,红唇欲滴。
那一年,大雨滂沱,她给他一记重重耳光,面冷如霜。
那一年,西风入关,塞外风尘,她弥留低诉,留给他一世温柔。
······
清风舞明月,幽梦落花间。一梦醒来,恍如隔世,两眉间,相思尽染。而他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伊人不在。原来物是人非,竟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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