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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手掌底下的小猫般，努力装作平静地接受着爱抚，偶尔会舒服地回蹭，打个滚，可一旦那手重了或者停了，会旋即绷紧毛发团成个刺猬球全神戒备警惕地盯着你。
此刻顶着阿离惊诧又狂喜的视线，环绕在场所有人疑惑又询问的注目，也全都抵不过紧张边上那人会有何反应的情绪。虽然裴峥看上去还是那样淡淡然清清冷，握着他的手依旧温暖柔和，甚至没表现出一丝异样，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惶恐——饶是她，都不由自主生出几分战战兢兢。
而阿离也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不动声色地手足无措狂冒冷汗。怎么办怎么办？好像太莽撞了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的……一个失神就失神得时间长了些，幸好马上控制住了要扑过去的动作。这一位向来都很低调，看那眼睛里透露出来的警告已经是相当明确的，要是把她的身份曝光了……神啊谁来救救她……
“啊啊啊这位同学你的形象太好了太适合一个角色了有木有兴趣加入红夜呢？！”阿离一边尖叫一边扑过去，觉得自己这回的超常发挥肯定是拼上了一辈子能表现出来的最好的演技，彻底豁出去了。
楚瑶努力控制面部神经不抽搐的前提下，用力捏了下裴峥的手，避免他一脚就把人给踹飞。身子自然地往边上侧了侧，躲开这奋力一扑——裴峥临时改变了动作，伸手将她往自己这边一带——楚瑶感觉到边上瞬间紧绷如同即将的侵袭的豹子般的身体弧线终于慢慢放松，心中也跟着吁了口气。
裴峥的控制力该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精准。一方面他对于环境的敏锐觉察近乎巅峰，另一方面他又能完完全全地掌控自己身体每一寸肌肉的使用。长年游走在死亡边缘的刺激，令得他习惯性依靠那借着鲜血与生命锤炼出来的本能，但他完美地控制住了这种条件反射，否则走到哪哪都得血流成河。
阿离状似极度兴奋地抓着她的裙褶——顶着裴家大少冷淡如针刺般的视线不敢抓手，只能舍上而择下——还在众人视野的盲点处使劲冲她打着眼色，一方面感叹这是真的这不是幻觉，表达终于又见到她的惊喜讶异兴奋癫狂，一方面又是求助，她知道错了快点帮忙撑场子……如此复杂的眼神，竟然真让这毫无cos天份的人表达出来了，不容易的……
“啊啊啊真的你很适合噢我们的待遇不错的来吧来吧~~~”
楚瑶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货脑袋里想的是什么。若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形象很不错的人，心痒痒想要拐带，首先应该也要是问“有没有兴趣做一个coser”的吧，可她直接问的是“有没有兴趣加入红夜”——此话一出，这又该是个何等爆炸性的新闻？红夜是个路人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吗？三王座之一，cos界巅峰的社团，随随便便一个场务的身价拉出去就让人想咋舌了，更何况是coser？阿离在红夜的身份绝对只高不低，但连她都不能决定一个成员去留的……当然，对于四传奇之一的无双来说，只要传出她在帝大现身读书的消息，红夜跪着求着都会拖着她加入的……所以说，这分明是再赤。裸。裸不过的邀请了吧……
这种情况下，还能脑筋转那么快地玩花样，真是不得不佩服啊。
于是人群又哗然一次。还是了然与惊诧并存。
了然是对阿离的反常举动原来是发现好苗子的喜悦，惊诧的是这是怎样的一个好苗子居然直接让阿离开口进红夜？
楚瑶默默地，果断地，决绝地，摇头。
※※※※※※
好不容易脱身出来，两人站在林荫道边上。
裴峥停下来，摘下她的帽子，用手指轻轻地把散乱下来的发丝撩整齐，然后仔仔细细地帮她戴好帽子，这才满意地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楚瑶一动都不敢动。
表哥一直很温柔，动作温柔，眼神温柔，可温柔之外的……她半点都不想猜！
他不问，她也不会主动去说。就像两个人过去的那些，阴影世界的动向，彼此有所窥见的，但不约而同选择沉默。
“每年的九月，既是新生报到的月份，又是社团狂欢的节日。”
前面便是大广场，真如狂欢一般，五色纷呈，纵情肆意，人头簇动，极为欢腾。无数社团占据瓜分着广场的空间，展示着最美好的画面。
裴峥将她牢牢护在身侧，随着人流往前，并且向她一一介绍着这些奇异又绚烂的社团文化。这氛围实在太能够感染人，在裴峥身边又没法装得如往常一样淡定，内里那些埋藏已久的小情绪悄悄冒头，楚瑶兴致很高，看着看着眼睛摹得就亮起，就像幽谧的夜空铺陈开的星河，忽闪忽闪两边乱瞄。
裴峥就觉得，如果自家妹子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话，哪怕是想要全世界他也非得给她弄到手不可。
楚瑶一路走过去，然后看到了红夜的现场版cos。
舞台的最中央，那举觞回望的姿影啊，仿若神祗般的冷漠。风中翩飞的衣袂，懒懒微翕的瞳眸，一袭清冷的月辉，一捧飞扬的黄沙，光华流转在墨一般晕染的发上，竟是种仿若踏刃而舞的凛然。
远方出现女子的背影，似乎觉察到什么，缓缓扭头，依稀仍是旧时的微笑，仍是过往的纯澈，逶迤连绵的沙海就那样出现幻影，幽幽铃声回荡着记忆幻象般的海市蜃楼，已经愈合的伤口就忍不住又渗出血来。
随着凉月身影的隐退，立体全息投影的背景也渐渐消失，湘君cos的白洛衣静静站在原地，侧颊只一眼，那冷漠又带着无尽挣扎的绝望的眼神，便直直透穿心胸，那是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觉，人群中的尖叫几乎要冲破云霄。
“湘君。”楚瑶含着笑，缓慢地，轻轻念道。
“凌潇。”裴峥淡淡道，“字梦泽。”
楚瑶眨了眨眼：“水字辈呢，梦泽，岂不是古之云梦泽？怪不得是湘君之称。”
“凌家人，离得越远越好。”
楚瑶抬头又看了眼，那白影静幽携着满身落寞，冷风悬铃在檐外一下一下转着，意味不明地应了声：“啊。”
※※※※※※
被裴家表哥带着边逛边聊。整个大广场看过来又坐观光车挨个儿看帝大景点。禁止车辆通行的区域自然是要步行的，没走多少，亲情大发的兄长大人顾虑着女孩子体弱，甚至都想背着宝贝妹妹走……后来这念头换做了抱，因为楚瑶穿的是裙子……但无论哪个楚瑶都没让……
晚餐自然是在迦南解决。
楚瑶与裴峥到的时候，早先楚彦就定好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三个人。
阿离两眼眨巴眨巴着，表情很无辜。
秦睿倒是很开心地冲着楚妹妹挥挥手打招呼，半点不介意裴峥瞬间冷下去的眼神。
……真不知道这三个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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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场面不好解释……你们走后，我想去查查你的报到记录，一不小心就遇到了楚彦姐，然后我就直接跟上她了。”阿离在椅子上扭啊扭的，似乎很不自在，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眼睛眨巴眨巴死盯着楚瑶不放，“反正跟着她，过后铁定能找到你的……”阿离强烈表示死皮赖脸是有缘由的，“呃，那么久没见了，甚是想念啊……楚彦姐的饭好久没蹭了，非常想重温下……”
秦睿懒懒靠在椅背上，耸耸肩一脚踢开边上的椅子，还伸手极为狗腿地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偏偏就连这动作都显得优雅无比：“这不没位置了么。帮忙去行政楼整理档案入库，顺便坐在那里喝了会茶，回头一看，这边人已经爆满，空的全是被定下来的，连排队的都有一大群，我当然得找个更合适的去处。”
裴峥的视线缓慢扫了一圈，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在他边上坐下，然后极有耐性地看着楚彦给自家妹子拉椅子垫餐巾倒茶：“传出去堂堂秦家三少在迦南连个位子都搞不到，明儿你小叔掀了人家总部就好玩了。”
“喂喂！不带这样咒人的啊！”秦睿面皮一抽，坚决抗议，“这话明摆着让我落到他手上么！特么的我小叔就一人间凶器——好不容易上学逃家得个太平，再被抓回去水深火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废物。”裴峥毫不留情甩下一个词。
秦睿挑挑眉毛抛了个冷眼：“谁家子里没这点糟心事呢，不想掺和扭头走还不行么——你信不信，我小叔还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所以看我躲得这么辛苦的样子，你总得帮我积点德啊！”
那边说得旁若无人，阿离在认出同桌的是什么人的时候，已经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把自己当成一片空气了。裴家大少，秦家三少，哪一个都不是可以惹的……甚至，连搭话也不够格。偶尔偷瞄下淡定的另外两人，又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冒粉红泡泡……啊，依然还是旧时模样啊，忽然觉得自己年轻不少了呢~
原先秦睿还满怀心思地打算跟楚妹妹打打招呼聊聊天混个眼熟，在裴峥一记眼必杀之中，如同戳了洞的气球一样萎靡了。晚餐过后，裴峥一脚踢走某碍眼的家伙，陪着自家妹妹散了会步，观赏了下帝大的夜景，约定好明日去拜访的时间就送她们离开了。
依旧还是楚彦开车，后座除了楚瑶之外，还带了个阿离。
一离开那压迫得人快要窒息的氛围，阿离马上原地满状态复活，紧紧抓着楚瑶的裙摆感动得热泪盈眶：“啊啊，活的！活的！是活的无双啊——”
楚瑶的微笑依旧相当顽强地挂在脸上。驾驶座上的楚彦默默地挂下三条黑线，无声地叹了口气。
阿离滔滔不绝源源不断口若悬河地反复述说着再次见到她的喜悦之情，然后从对她一如既往的崇仰说到对近期几出cos的感官与赏析，直到车子到了星辰区家门口的时候，还是相当意犹未尽。
无双对于挚诚的传奇信徒来说，那已经不是偶像，而是活生生的神！都说远观产生美，可通过网络报刊等途径远程观摩的人都难逃魅力，对阿离此类近距离膜拜过这种震慑灵魂力量的人来说，更是欲罢不能恨不得抵死纠缠在这震撼之中。就如同心脏中被打上了一个戳记，每触碰到关于此的任何事物都会激动得不能自己。
先前在湘君cos的投影屏幕前，她就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若不是回神的第一眼就觉察到了楚瑶眼中的警告，她还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直接扑过去抱大腿……她确实是做梦都没想到，那样一片优雅高贵无拘无束的浮云有一天会乖乖念书上学，而且还是与她在同一个学校！
直到现在，甫一想到这一认知，还会觉得神智恍惚难以置信呢。
一蹦一跳跟进了屋，楚彦给倒了杯果汁，是刚去厨房拿新鲜水果榨出来的，给楚瑶的仍旧是一杯温的薄荷水。晚上喝茶不好，楚彦也省却了清洗茶具的繁复。
于是阿离就笑眯眯坐在沙发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瑶看。不敢多走多碰，她跟楚瑶相处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她那让人头痛的洁癖。
当然，与其说是洁癖，倒不如说是对旁人的疏远与对自己领域的维护。她可以跋山涉水赶路满身泥泞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以在野外拔摘可食植物的根茎直接入口更不会去计较上面有多少细菌，当然，只限于植物，无论多可爱多喜欢的动物，她可以在边上笑着凝视，却不愿伸手去摸摸它们的毛皮感受感受它们的温度，而且她极不喜欢与人身体接触，连基本的握手拥抱等礼节也会不情愿。
旁人不知晓，因为她的洁癖隐藏得很深，若非长时间深深地接触过也发现不了，尤其是在公共场所，她能装得跟正常人一样。然而在较为私密的地方，例如家中，她那种近乎固执地将别人的存在痕迹抹消的洁癖真的会让人很无奈。除了她最亲近的人之外，别人碰过的东西她不会再用——所以阿离此刻就很想耸肩，下一次她再来这里，沙发上这精致到如同艺术品般的刺绣垫子绝对不存在了，手上的杯子更是无法再见，就连脚上的拖鞋都难遭大劫。
阿离一点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也没有被鄙视被嫌弃的感觉，相反，她感觉楚瑶对她的到来其实是很开心的。而别人的生活方式，阿离总是会很认真地尊重。
“这么说，无双只是来休假的？”听明白用意，连阿离都忍不住垮下了小脸。能把在帝大读书当做休假，约莫也只有楚瑶这种人才干得出来了——但是连续四年不能再看到无双，也无法将她拉入红夜，还真是个不小的挫败。
“好吧……我会保密的。”她捧着脸扭啊扭：“啊啊啊还是不爽啊，无双就在面前，却只能当做没认出来！呜呜太暴殄天物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楚瑶唇角微翘，笑意勾得眼角眉梢都好似凝着明媚春光：“有时候做事，也只凭随心所欲，兴致所至，想到便去做，既有这个条件，自然舍不得让自己遗憾。”
阿离偏头：“可是无双会不会讨厌人多呢？”云啊，再柔软温暖，却始终孤高啊。
“站在边上看着就是了。”
阿离被那一抬眼一勾唇的风华萌到，立马捧脸继续扭动：“啊啊啊啊好想拍下来好想拍下来！活生生的无双站在我面前，我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啊啊啊手好痒心好痛……”
然后两人谈起白洛衣。对『战国英雄传』这部巨著是着重探讨了主君与军师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这一话题，然后开始挖掘第一大反派白洛衣的身份背景性格经历之后的一切内…幕，在这些都透彻得不能再透彻之后，才开始慢慢分析起湘君对于白洛衣的cos。
“怎么样？近距离看到咱红夜的顶梁柱，有何感想？”阿离眉飞色舞，“光是假象蒙太奇，就标志着这一出『乱世离殇』绝对会进cos史册的！更何况，这还是个不可多得的经典之作！”
“名不虚传。”楚瑶含笑道，“湘君之风骨，着实令人钦佩。”
Cos不同于演戏，两者有共通之处在，但最大的一点，恰恰是cos对于原作的还原性。这也是cos总是从原作中直接汲取素材，原封不动地出演其剧情一样，而不像电影电视剧本仍要迎合观众口味作适当的修改。当然，如无双这类能凭自己的演绎补上原作缺陷影响作者甚至将此加以升华之人毕竟少见。
一个优秀的coser，不可缺少演技，但更不能缺的，正是本人的气质。因为cos，永远是角色挑人，而不是人挑角色。演员能将一个角色演得活灵活现，往往是指性格，但更深层次的，恰恰是电影电视与金钱挂钩的浓厚商业气息所无法表现出来的。
Cos不会迎合观众，它只忠于角色本身。而且风骨这种东西，那是浑然天成的，是经过时间的培养积蓄沉淀烙记在血肉之中的，只靠演技想要表现出来，着实是天方夜谭。
若说无双以之对灵魂的震撼与对人性的剖析登上传奇宝座，那湘君就是因其永立寰宇不堕凡尘的风骨让人崇仰敬佩。无双的刻画是振聋发聩的绝唱，湘君的演绎则是流传千古的史诗。
“无双会不会因为不曾与湘君同台合作过而觉得遗憾呢？”阿离闪着星星眼抛出了一直以来纠结的问题。
楚瑶轻笑着摇摇头，道：“有些人，只适合远观。同一树花，最美丽的只会有一朵。正如，你想看到的，是被无双的震撼压抑了风华的湘君，抑或是被湘君的风华掩盖了震撼的无双？”
阿离的表情更加纠结了。但悲催得是她认为这样很有道理……
她思考了许久，作出西子捧心的姿势哀叹，却是很认真地说：“虽然我很喜欢湘君……可我还是觉得，能被无双的眼睛注视着，才是最幸福的。”风太温柔，充盈着周身，就算怎么都抓不到还是不会觉得很难受，可那天际游离永无归栖的云啊，仅仅是一眼赐予，就是太过吝啬，才让人觉得，剐了心献上去也是甘愿的。
这个世界上，是有多少是人恰恰就是因为她的神秘，而倾心至今的呢？
阿离回去的时候还不怎么晚，能长时间地凝视着自己心目中的神祗已是一件幸运的事，更谈何，两个人面对面地聊了那么久呢？谈天的时候不觉得，一出去就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都差点撞墙。
楚彦送她回去，她拖着从屋里免费回收到的垫子杯子鞋子，站在园子里等车开出来，无意回头的一眼，就看到那人站在灯火通明的门廊口含笑望着她，青丝斜散，柔软的披肩挂着流苏，在风中微微飘动，半沐着光，半映着影，似乎被夜色侵蚀，又带着明媚柔和如黎明般的憧憬，晦暗不明的光色顺着发尖一直勾到脚底，不需要姿态，已然成就一场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