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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罗德,我就是不——”
“想干?唔,那真是怪事,是不是?我一整天没上班,如果我们要过夜生活,就意
味着明天早晨也不上班。”他暗自思忖了一会儿,然后重复说道,“你说过听起来有趣
的。”
她开始像一个疲惫的玩扑克老手那样摆出她的种种借口。(我说过的。可是我现在
头疼。说过这话,可是我正经受着讨厌的经前腹痛。是这样,可我是个女人,有权改变
主意。是的,可是我们出来了,来到这广阔的人迹罕至之地,你吓坏我了,你邪恶的美
丽的淫棍,你。)这些谎言不是满足了他的错误想法,就是满足了自尊心(两者常常可
以互换)。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摸一张牌,任何一张牌,那个新的声音大声说话了。这
是它第一次大声说话,杰西入迷地发现,这个声音在空中和在她脑中听起来完全相似:
坚定、果断、干巴巴却不失控制。
那声音听起来耳熟,令人好奇。
“你是对的——我想我确信那样说过。可是,听起来真正有趣的是,在你的名字和
其他A类选手一起登门之前和你私奔。我想,我可以弹会儿吉他,然后坐在床边享受恬
静。也许,太阳落山之后玩玩拼字游戏。那是不是冒犯,可以使你提出诉讼,杰罗德?
你是怎么想的?告诉我,因为我真的想知道。”
“可是你说过——”
整整五分钟,她一直以各种方式告诉他,她想从这该死的手铐里解脱出来。可他仍
然不放过她。她的耐心失去控制化为怒火了。“我的上帝,杰罗德,我们刚开始做这个
游戏时,它就不再有趣了。要是你不是呆如木瓜,你就会意识到这一点。”
“你这张嘴,这张伶俐、刻薄的嘴巴,有时我真讨厌——”
“杰罗德,当你的脑瓜当真在想什么时,好话歹话全都听不进去。你说是谁的错?”
“你像这样我可不喜欢你了,杰西。当你像这样时,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
事情变得越来越糟,且转为可怕了。最可怕的是,它发展得那么快。她突然感到非
常厌倦。她想起了老保罗·西蒙的一句歌词:“这种疯爱我一点也不想要。”千真万确,
保罗,你也许个头不高,可是你不傻。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没什么,因为现在的话题是这些手铐,而不是当我改变了
对某事的看法说你多么爱我或不爱我。我想从手铐里出来。你在听我说吗?”
没有,她恍然大悟,沮丧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真的不在听。杰罗德仍然不睬她。
“你就是这样反复无常,极其刻薄。我爱你,杰西。但是我讨厌你那该死的嘴巴,
我一直是这样的。”他用左手掌擦了擦他那噘起来的玫瑰花蕾似的嘴巴,然后悲哀地看
着她。可怜的、被欺骗的杰罗德,对一个女人承担着责任,这个女人让他来到了这个原
始森林,却违背诺言,拒绝尽她的性义务了。可怜的、被欺骗的杰罗德,他没有显示任
何迹象,要从浴室门口的梳妆台上取下手铐的钥匙。她的不安转化成别的情绪了——这
时,在某种程度上,这种情绪夹杂着愤怒与恐惧,她记得以前只有一次有过这种情绪。
在她十二岁左右,在一次生日舞会上,她的弟弟威尔用手戳她身体的羞处,所有的朋友
都瞧见了,大家都笑了起来。哈哈,太可笑了,夫人,我想……然而对她来说并不可笑。
威尔笑得最厉害。他笑弯了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头发遮住了脸。那时,甲壳虫乐
队、石头乐队、搜查者乐队以及其他乐队刚出现一年左右。威尔的许多头发拖了下来,
显然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见杰西,因为他不知道她是多么愤怒……在通常的情况下,
他很清楚杰西的心境与脾气。他不停地笑着,使她心中充满要发泄的欲望,她知道,得
做些什么,或者仅仅发作一通。她攥起一只小拳头,当她深爱的弟弟终于抬起头来看她
时,一拳砸在了他的嘴巴上,像打一根圆木柱那样将他打倒在地。他嚎啕大哭起来。事
后,她试图说服自己,与其说他是痛得哭,倒不如说是由于惊奇而哭。但是,即便只有
十二岁,她也知道情况并非如此简单。她伤害了他,伤得很重。他的下嘴唇裂了一个口
子,上嘴唇裂了两个口子,她下手太重了。可是为什么呢?就因为他做了件傻事?可是
他只有九岁啊——那一天他刚好九岁,而且在那个年龄,所有的孩子都会犯傻呀。不,
不是他傻,是她担心——担心如果她不做些什么,发泄掉心头那种讨厌的怒气和难堪,
那将会……
(熄灭阳光。)
那天她第一次碰上的事情真相是这样的:她的内心有一口井,井里的水是有毒的,
当威尔用手戳她时,就往井里放下了一只吊桶,桶提上来时便装满了污物以及蠕动着的
虫子,为此她恨他。她想,正是这恨使得她出击,使得她发作。那深藏在心的东西使她
感到恐惧。现在,过了这许多年之后,她发现它仍然使她感到恐惧……而且还使她愤怒。
你不会熄灭太阳的,她想。她丝毫没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要是你这么做真该死。
“我不想争辩那些小事,杰罗德。去拿那该死的钥匙,给我开锁。”
接着,他说了句话,使她大为震惊,以致开始时她没听懂:“要是我不给你开锁怎
么样呢?”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他语调的改变。他通常以一种虚张声势的、粗哑却热诚的声音说
话——这里我负责一切,这对我们大家来说是件相当幸运的事,是不是?可现在,这是
个她不熟悉的低沉语调。那闪光又回到他的眼里——从前,那种热辣辣的小小亮点曾像
一组泛光灯一样激起了她的性欲。她无法看得很清楚——他的眼睛在金边眼镜后面朝下
眯着,变成了膨胀的细缝——但是,亮光就在那里,确实在那里。
而且还有那怪异的快乐先生,它一点也没畏缩。事实上,它看起来比她能记起来的
任何时候都要长、大……尽管那也许只是她的想象。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宝贝?我不这么想。
她把所有这些信息都理了一遍,然后才回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那个令人惊诧的
问题:要是我不给你开锁怎么样呢?
这一次,她越过了语调,考虑词义了。当她渐渐弄懂了这句话的含义时,她感到她
的怒气与恐惧加剧了。她的内心某处那只桶又顺井而下,舀起污水脏物——一桶满是细
菌的污水,几乎像沼泽地里铜头蝮蛇一样有毒。
厨房的门在门框上撞击着,那只狗又在林中吠叫了,现在听起来它离得更近了,那
种叫声凄厉、绝望,那样的声音听长了肯定会让你产生偏头痛的。
“听着,杰罗德,”她听见自己一种新的强烈的声音在说话。她意识到,这声音本
来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时机来打破沉默的。毕竟,置身于这罕有人迹的卜什威克马克湖
的北岸,被手铐铐在床柱上,身上只有一条极为暴露的尼龙短裤——可是她发现自己仍
在自我欣赏。“你可在听我说话?我知道这些日子来,当我说话时,你不在认真听。可
是,这一次,你听我说话真的很重要。所以……你到底在不在听?”
他正跪在床上看着她,仿佛她是以前未曾发现的一种昆虫。他的面颊上红色的毛细
血管蠕动着,形成复杂的网络(她把它们看做是杰罗德的饮酒招牌),脸几乎红成紫色
了。他的额头也涨得紫红。颜色是那么深,形状是那么清楚,看上去就是一块胎记。
“是的。”他说,他用他低沉的新语调说出来,说成了是——的。“我在听你说,杰西,
我肯定在听。”
“好的。那么,你走到梳妆台那里去拿钥匙。你把这个打开。”她将右腕哐啷哐啷
地撞在床头板上,“然后再把这个打开。”她以相同的方式让左腕哐啷作响。“如果你
立刻这样做,我们可以来点正常的、无痛苦的、双方都有高潮的性事,然后回去过正常
的、无痛苦的生活。”
没有意义。她想。你把那个词省略了。在波特兰的正常的、无痛苦的、没有意义的
生活。也许情况就是这样,也许有点过于戏剧化。她发现,被手铐锁在床上,就会使人
这样。但是,不管怎么说,倒不妨省略那个词。这表明那个新的、并非一派胡言的声音
毕竟还不是那样卤莽。接着,仿佛要和这个想法相矛盾,她听到了那个声音——那毕竟
是她的声音——明显地开始节奏加快、怒气上升。
“但是,你继续荡来荡去,嘲笑我,我就直接从这里上我姐姐家,查明谁判她离婚
的,我要给她打电话。我不是开玩笑。”
我不想做这个游戏。
这时,确实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这是她根本不会料到的:他那种咧嘴的笑
又浮现在脸上,就像是一艘潜艇,经过危险的长途航行,终于达到安全的水域,浮上了
水面。然而,那并非真正让人难以置信。真正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种咧嘴笑不再使杰
罗德看上去是个无害的弱智,而使他就像个危险的疯子。他的手又伸过来了,他抚摩着
她的左乳,然后挤它,使她感到疼痛。他捏她的乳头,真让人讨厌。以前他从未这样捏
过她。
哟,杰罗德,好痛啊!
他严肃地、很欣赏地点点头。这神态配上那令人恐惧的咧嘴笑,显得很是怪异。
“很好,杰西,我是指整件事情。你可以当个演员,或者一名应召女郎,要价昂贵的那
种。”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接着说,“这应该说是恭维你了。”
“我的上帝,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确信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现在她真
的害怕了。卧室里产生了某种糟糕的东西,像只黑色的陀螺转啊转着。
然而,她还在生气——就像那天威尔戳她时一样生气。
杰罗德真的在笑。“我在说些什么?有那么一小会儿,你使我相信我说的那些,那
就是我所说的。”他的一只手落在她的左股上,当他再开口时,声音欢快、古怪,而又
一本正经。“好了——你想为我分开你的大腿吗?还是我自己来?那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吧?”
“让我上来!”
“好的……最后你上来。”他的另一只手伸了出来。这一次,他捏的是她的右边乳
头。他捏得那么狠,刺激了她的神经,冒出一个个小金星,顺着左侧的身体直通臀部。
“现在,分开美丽的双腿吧,我高傲的美人儿!”
她仔细地看了看他,看到了一件可怕的事:他知道,他知道她不想继续做这游戏不
是闹着玩的。他知道,却宁愿不知道他知道的事。一个人怎能那样做呢?
那个并非胡言乱语的声音说道:如果说,你是南波斯顿、北蒙特利尔最大的律师事
务所里老到的讼棍,我想,你想知道些什么,就能知道些什么。不想知道的就可以不知
道。我想,你在这里遇上大麻烦了,宝贝。这种麻烦能结束婚姻。最好咬紧牙,眯上眼。
因为,我想,那恼人的种痘式性交就要来了。
那咧开的嘴,那丑陋的、卑俗的咧嘴笑。假装不知道。拼命假装,以后他就能通过
就这一问题进行的测谎实验。我还以为那是游戏的一部分呢。他会睁大着双眼,深受伤
害似地这样说。我真的这样以为。如果她坚持用她的愤怒来攻击他,他最终就会依赖这
种古老的防御手段……然后滑入这种防御,就像蜥蜴钻进石缝一样:你喜欢这游戏。你
知道你喜欢的,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假装不知道。知道却仍然打算照行其事。他将她铐在床柱上,那是在她自己合作下
完成的。现在,呃,废话,别画蛇添足了。他打算强奸她,真的要强奸她。与此同时,
门在嘭嘭作响,狗在叫,链锯声在嘶呜,潜鸟在湖面上变换着声音啼叫着。他真的打算
这么做。是的,先生,孩子们,嗨、嗨、嗨,你身下的女人如果不像热烤锅上的母鸡那
样四下乱蹦,你就不算有女人。如果她真的在这种耻辱的事情结束后去找梅迪,他会继
续坚持说,他脑中压根儿没想过强奸一事。
他把粉红色的手放在她的双股上,开始分她的腿。她没太反抗,因为,至少在此刻,
正在发生的事情使她过于恐惧、惊诧,她无法使劲反抗。
这恰恰是正确的态度。她内心那个较为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安静地躺在那儿,让
他发泄吧。毕竞,情况能怎样呢?他以前至少这样干过一千次,你从来没有发过怒。也
许忘了,自打你不再是个爱脸红的处女已经过去好些年了。
假如她不听也不眼从这个声音的劝告,还有什么选择呢?仿佛像是在回答她,她脑
海中浮现出一副恐惧的画面。她看到她自己在离婚法庭上作证。她不知道缅因州是否有
离婚法这类东西。但是,这决没有使这生动的画面变得模糊。她看见自己穿着保守的卡
兰夫人的套装,里面是桃红色的丝织衬衣。她正襟危坐,白色无带提包放在膝上。她看
见自己在对一个看上去像是已故电视播音员哈里·瑞纳森的法官说话。是的,确实,她
自愿陪伴杰罗德来到这个夏日别墅。不错,她允许他用两副克莱格手铐将她定在床柱上,
而且也确是出于自愿。是的,事实上,他们以前曾做过这种游戏,尽管从来没在湖边这
个地方做过。
是的,法官,是的。
杰罗德继续在分她的腿,杰西听见自己在告诉那个像哈里·瑞纳森的法官,他们怎
样以丝巾开始,她怎样听任这个游戏继续下去,从用丝巾发展到绳索,最后到用手铐。
尽管她很快就厌倦了整个事情。她对这个游戏变得厌恶了。因为厌恶,她才允许杰罗德
在十月的工作日里,开车行驶八十三英里路,将她从波特兰带到卡什威克马克湖边来。
因为反感,却又导致她再次由着他将她像狗一样锁起来。正是对整件事情的厌倦,以致
她就这样只穿一条尼龙短裤。透过那若隐若现的短裤,你可以看清纽约时报的分类内容。
法官会洞察秋毫,对她深表同情。当然他会的。谁不会呢?她能看到她自己站在证人席
上说话,“我就在那儿,被手铐锁在床柱上,身上一丝不挂,只穿着维多利亚式神秘的
内裤,脸上挂着笑。但是,在最后一刻我改变主意了。杰罗德知道这一点的,所以这就
是强奸。”
是的,先生,那确实对她有利,包管没错。
她从这可怖的幻觉中回到现实,发现杰罗德在扯她的裤子。他跪在她的两腿间,脸
上的神情如此专注,你很相信,他是打算参加法律考试,而不是干他并非情愿的妻子。
在他肥厚的下唇中部有一条白色的唾液线顺着下巴往下淌。
让他干吧,杰西。让他发泄掉吧。就是他精囊里的那玩意儿使他作怪,你懂的。那
玩意儿使男人们都作怪。当他发泄完了,你就能和他打交道了。因此,别大惊小怪了。
就躺在那儿,等着他把那玩意儿排出体外。
这个建议不错。她想,要不是她内心产生了新的想法,她就会照此行事了。这个无
名的新来者显然认为,杰西通常得到的建议来源——这些年来她渐渐把它认做伯林格姆
太太——是一种最高指令。杰西本可以听任事情自然发展的,但是,两件事情同时发生
了。首先她意识到,虽然她的手腕给铐在床柱上,她的腿脚却是自由的。她意识到这一
点的同时,杰罗德的那条水线从他的下巴滴落了。它悬挂了一会儿,拉长了,然后滴落
在她的上腹部,就在肚脐上方。她产生了某种熟悉的感觉,心头掠过一种似曾经历过的、
强烈的、可怕的感觉。她身边的屋子似乎暗了下来,仿佛窗户和天窗已经被熏黑了的玻
璃所代替。
这是他的精液。她想,尽管她清楚地知道并不是的。是他那该死的精液。
她的反应与其说是针对杰罗德,倒不如说是针对她脑海深处涌来的憎恶情绪。从真
正的意义来说,她的行为丝毫没加考虑,而只是本能地对某种令人惊恐的记忆猛然作出
反应,就像一个女人意识到卡在她的头发里拍动翅膀的东西竟然是一只蝙蝠。
她缩回腿,抬起的右膝差点击中他的下巴颏,然后她又将她的光脚像机器活塞一般
伸了出去。她的右脚板和脚背深深地击中了他肚子的四处,她的左脚跟猛地踢到了他那
坚挺的阴茎,挂在其下的睾丸就像软软的熟透了的水果。他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屁
股落在他肥胖无毛的腿肚子上。他的头斜斜地仰对着天窗和反射着日影的白色天花板,
他喘着气高声叫了起来。就在这时。湖面上的那只潜鸟也再次啼叫起来,形成可怕的陪
衬。在杰西听来,就像是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表示同情。
现在,杰罗德的眼睛不再眯缝着了,也没有闪光了。它们大睁着,颜色就像今天完
美的晴空一样碧蓝(杰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