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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罗德游戏-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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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它曾站在那儿。屋角现在洒满早晨的阳光,耀眼明亮。可是今夜又将是一片黑暗,
鬼影幢幢。她的皮肤开始凸起一层鸡皮疙瘩,逃脱不了的事实又回来了:也许她将死在
这儿。
    最终会有人发现你,杰西。可是,那要过很长时间。人们第一个推测将是你俩在度
假,纵情于狂热的浪漫享乐。为什么不呢?难道你和杰罗德外表给人的印象不正在耽于
婚姻第二个十年的欢乐吗?终归你们自己心里明白。只要你被铐在了床上,杰罗德就能
有把握地勃起。这有点让你诧异,是不是日食那天有人对他玩了卢、小把戏,对不对?
    “别再说了。”她嘟哝道,“你们,全都给我住嘴。”
    可是,人们迟早会紧张起来,开始搜寻你们。也许杰罗德的同事已经开始起来搜寻,
你认为呢?我的意思是,在波特兰有一些你称做朋友的妇女。可是你从来没让她们真正
进入你的生活,是不是?她们实际上只是你的熟人,是与之在一起喝茶、交换通讯录的
女士们。假如你消失了一星期或者十来天,她们中没有谁会很担心。可是杰罗德有一些
约会,当他星期五中午还不露面时,我想,他的一些伙计们就会开始打电话询问了。是
的,也许他从柜子里拿出备用毯子给你盖上时会把脸掉转开去,杰西。他不愿看到你的
样子——手指从手铐里伸出来,僵硬得像铅笔,苍白得如蜡烛。他不愿看到你变僵的嘴
巴以及你的唇上早已干得起皮的吻,他最不愿看到的是你眼中的恐怖表情。所以当他为
你遮盖时,会将自己的眼睛转向一边的。
    杰西缓缓地将头从一边摆到另一边,做出无奈的否决姿态。
    比尔会打电话叫警察,他们会带着法医组和镇验尸官来这里。他们将围着床站着,
一边抽着烟(杜·罗里无疑会穿着那件讨厌的白色的战壕雨衣。当然,他会和他的摄制
组成员一起站在外面)。当验尸官拉开毯子时,他们会皱眉蹙眼。是的——我想,即便
他们中最坚强的人也会稍稍皱眉的。一些人也许竞会离开屋子。以后伙伴们因此会嘲笑
他们的。没走的人会点着头,相互说着床上的人死得好惨。“你只要看看她就知道了。”
他们会这样说。可是他们连一半的情况都不知道。他们不会知道,你瞪着眼睛嘴巴在尖
叫中僵住了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你在最后看到了什么东西,你看到来自黑暗的东西。杰
西,你的爸爸也许是你的第一个情人,但是你的最后一个将是那个长长的苍白面孔、带
着人皮箱子的陌生人。
    “啊,求求你了,你就不能离开吗?”杰西呻吟着,“请不要再来声音了,不要再
有声音了。”
    可是,这个声音不愿停下,甚至不愿承认她。它只是不停地说啊说,从她中枢深处
的某个地方直接对她的头脑耳语。听着这个声音就像用一块沾了泥巴的丝绸在脸上轻轻
地来回搓动。
    他们会把你运到奥古斯塔市,州医疗检查官会打开你的腹腔,这样他可以检查你的
内脏,处理无人照管或可疑的死亡事件时,这是条规则。你的死将属于上述两种情况。
他会瞧一眼你最后一顿所吃的东西——萨拉米香肠和奶酪三明治,然后费点心机在显微
镜下观察一番。最后他会将之称做不幸死亡事件。“这位女士和先生正在做一场无害的
普通游戏,”他将说,“只是这位先生在关键时刻心脏病不得体地发作了,留下这位女
士……呢,最好不要再调查了。除非有什么特别需要,最好不要再为这件事费心思了。
只要说这位女士死得很惨就够了——你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杰西,事情就会那样处理
掉。也许有人会注意到你的婚戒没了,但是他们不会寻找很长时间,如果他们要找的话。
验尸官也不会注意到你的一根骨头——一根不重要的骨头,比方说,右脚第三根趾骨—
—没有了。可是我们都知道,是不是,杰西?事实上,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将会知道
是它拿走了。那个宇宙陌生人,太空牛仔。我们将知道——
    杰西将头猛地撞在床头板上,撞得非常狠。足以在她眼前的视野里爆出一群大白鱼
来。头撞疼了——非常疼,但是,她脑子里的声音像停电时的收音机一样戛然而止。这
便使撞头行动有了价值。
    “听着,”她说,“如果你再开口的话,我就还那样做。我也不是闹着玩的。我厌
倦了听——”
    现在正是她自己的声音——无意识地大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像停电时
的收音机一样戛然而止。当眼前的大白鱼开始隐退,她看到早晨的阳光照在某个东西上
闪闪发亮。那个东西离杰罗德伸展开的手大约十八英寸。那是个小小的白色物体,一截
细细的金丝弯曲着从中心穿过,使它看上去像个阴阳符号。杰西开始以为是她的指环,
可是又太小了,不可能是指环。那不是指环,而是珍珠耳环。这是当她的来访者搅动箱
子的内容、炫耀给她看时落在地上的。
    “不,”她低声说,“不,这不可能。”
    可是它就在那儿。在夏天的阳光里闪着亮光,和那个死人一样真实。那个死人仿佛
在指着它:一个珍珠耳环与一截连着的精致而闪光的金丝。
    是我的一个耳环,它从我的珠宝盆里拿出来的。从夏天来后它一直在那儿,我现在
才注意到!
    只是她只有一副珍珠耳环,它们没有用金丝穿起来,话说回来,它们被放在波特兰,
不在这里。
    只是劳动节后地板店的工人们就来为地板上蜡了,如果那时的地板上有耳环,他们
中的一个会把它拾起来,然后不是放在梳妆台上,就是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只是还有别的什么!
    不,没有,没有,你难道料想还有别的?
    它就在这个孤耳环那边的位置。
    即便有什么东西,我也不愿看。
    可是她不能不看。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越过耳环,落到了通往前厅的屋门内的地板
上。那儿有一小块干血迹,这血迹属于杰罗德。血迹没什么,是它旁边的脚印使她心乱。
    如果那儿有个痕迹的话,以前就有了!
    虽然杰西希望自己能相信那一点,但那个痕迹以前并没有。昨天地板上一块痕迹也
没有,更不要说脚印了。那个痕迹也不是她或杰罗德留下的。那是一个鞋子形状的干泥
巴圈,它也许来自杂草丛生的小径,小径沿着湖岸蜿蜒一英里左右,然后折向林中,再
向南朝莫顿延伸。
    毕竟,昨天夜里似乎有人和她一起待在卧室里。
    随着这个想法无情地钻进杰西过度紧张的脑中,她又开始尖叫起来。屋外,后门廊
上的那条野狗从爪子上抬起了它的吻部,停了一会儿。它支起了它灵敏的耳朵,然后又
兴味索然地低下头。这声音毕竟好像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发出的,只是那个悍妇主人的
声音。而且,现在她身上有夜里进来的那个黑色东西的气息,那是野狗非常熟悉的东西,
那是死亡的气息。
    这位前王子闭上了眼睛,重返睡乡。

 
    
  






     
25




    她终于又能控制住自己了。真够荒唐,她是通过背诵诺拉·卡利根的小祷文做到这
一点的。
    “一是脚。”她说道。她干巴巴的声音在空屋里叽哩哇啦地回荡着,“十个小脚趾,
可爱的小猪秽,全都列一排。二是腿,漂亮又修长。三是性,那儿一切都不对头。”
    她不断地往下数,能记得的对句就背诵,不记得的就跳过去。
    她的眼睛一直紧闭着,她把整段话过了五六遍,她意识到她的心跳已经平缓下来了。
最要命的恐惧又一次渐渐消失了。可是她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诺拉碟蝶不休的小对句中,
她至少对其中一句作了重大的改变。
    重复第六通后,她睁开了眼睛,像刚从宁静的午间轻眠中醒来的女人那样打量着屋
子。
    然而,她避开化妆台的屋角,她不想再看那只耳环,当然也不想看那脚印。
    杰西,请听,请听我说。
    她闭上眼睛,发现她竟然能看见她后来叫做伯林格姆太太的她身上的那一部分。太
太仍然戴着枷,现在她抬起了头——她的颈背被残酷地压着那木头枷锁,这个动作不会
很舒服。她的头发瞬间从脸上拂开了,杰西惊奇地看到这不是太太,而是个小女孩。
    哎哟,可她仍然是我。杰西想着,差点笑了出来。如果说这还不能算是连环漫画册
式心理的例子,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算是了。
    她刚才还一直想着诺拉,诺拉最喜欢唠叨的话题之一便是人们怎样关心“内心的孩
子”。诺拉声称,不快乐的最常见原因就是不能喂养照料那个内心的孩子。
    杰西对这一切严肃地点了点头,同时保持自己的信念,即这个想法从很大程度来看
是自由博爱新时期的感伤的吃语。
    尽管她认为诺拉抓住了太多的产生于60年代末、70年代初表示爱情与和平的彩色念
珠,她毕竟喜欢过她。现在,她清楚地看到了诺拉说的“内心的孩子”了,这似乎十分
正常。杰西想,这个概念似乎甚至有些具有象征意义的正确性。在这种情景下,木枷是
个非常恰当的形象,是不是?戴枷之人是未来的太太,未来的露丝,未来的杰西。她是
爸爸称做宝贝的小姑娘。
    “那么,说话吧。”杰西说,她的眼睛仍然闭着。紧张、饥饿、干渴交织在一起,
使得眼前戴枷女孩的形象十分真实。现在她能看到女孩头上贴着一张仿犊皮纸条,上面
写着“性诱惑”。当然,字是用薄荷露牌口红写的。
    她的想象没有到此为止。宝贝的旁边是另一副木枷,另一个女孩戴着它。这个女孩
也许十七岁了,体态丰满,皮肤上丘疹斑斑。在这两个犯人身后出现了一块乡镇公用牧
地。过了一会儿,杰西看到几头牛在牧地上吃草,有人在摇铃——听起来像在另一座山
的那边——铃声单调却有规律,仿佛摇铃人打算一整天就这么摇下去……或者至少摇到
牛回家后。
    你神志不清了,杰西。她迷迷糊糊地想到。她想这是事实,却无关紧要。要不了多
久,她也许会把这算做她的万幸之一。她推开这个念头,将注意力转回到戴枷的女孩身
上。这时,她发现她的恼怒已被柔情和愤怒代替了。这一个杰西·梅赫特比日食那天受
到骚扰的那一个年龄大些,但是大不了太多,也许十二岁吧,充其量不过十四岁。以她
这个年龄,没有理由为犯下的任何罪行戴着枷锁站在牧地上。可是性诱惑呢?看在老天
的份上,性诱惑?那是个什么样的玩笑啊!人们怎么能这么残酷呢?这样存心不讲情理
呢?
    你想告诉我什么呢?宝贝?
    只想说它是真实的。戴枷的女孩说。她的面色因痛苦而惨白,可是她的眼神严肃、
关切,透着清醒。它是真实的,你知道这一点。今夜它将回来。我想,这一次不光是看
你,它还会做点别的。你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脱出手铐,杰西。在它回来之前你必须离
开这座屋子。
    她又一次想哭,可是她没有眼泪了。除了那种干干的、砂子似的刺疼之外,什么也
没有了。
    我做不到!她叫着。我已经试过了一切办法!我自个儿没法出去!
    你忘了一件事,戴着枷锁的女孩告诉她。我不知道那是否重要,但是它也可能重要。
    什么事?
    那女孩将手在锁住的木枷孔里转动着,干干净净的、粉红色的手掌心朝向她。他说
有两种手铐,记得吗?M—17型和F—23型的。我想,昨天你差不多记起来了。他想要F
—23型的。可是这种型号生产得不多,很难弄到。所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弄了两副M
—17型的。你确实记得,是不是?那天他把手铐带回家时,告诉了你一切。
    她睁开眼睛,看着锁住她右腕的手铐。不错。他确实告诉了她一切。事实上,他喋
喋不休地谈论着此事,就像一个毒品瘾君子在一次抽两管含量的烟。有天上午他从办公
室给她打电话时就开始说了。他想知道别墅是否无人——他从来就记不住哪些日子管家
休息,当她让他确信屋子没别人时,他说要让她戴上某种舒眼的东西。他把它说成“几
乎马上就想试一试的东西”。她记得这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即便是在电话里,听起来杰
罗德随时会发起狂来。她疑心他又在别出心裁。在她看来,这很正常。他们就要进入不
惑之年了,假如杰罗德想来点小试验,她愿意为他提供方便。
    他以打破记录的速度到达这里(她想,他的车一定在他身后二九五号街区整整三英
里的路上留下一溜烟尘)。那天杰西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如何在卧室里忙乱着,满面红
光,两眼奕奕生辉。当她想到杰罗德时,性并不是进入她的脑中的第一件事(在词汇联
想测试中,也许最先冒出来的词是安全)。然而,那一天性和安全这两个词几乎可以互
换。当然,在他的脑海中,性是第一位的。杰西相信,要是他那件漂亮的细纹长裤脱慢
了一点,这位平时很文雅的律师的阴茎会把短裤的拉链捅开的。
    他一旦褪下长裤和短裤,并把它们扔开,动作便开始从容起来。他举行仪式似地打
开了他带上楼来的那个阿迪达斯牌运动鞋盒子。他从里面拿出两副手铐,举起来让她审
视。他的喉咙处青筋勃动,那是种细微的颤动,几乎和蜂鸟振翅一样快。她还能记起来,
即便那时,他也一定处于紧张之中。
    杰罗德,如果你当时当地就兴奋发起狂来,就帮了我的大忙了。
    她对这个与自己一起共度过那么多时光的男人起了这样不客气的念头,她应该感到
恐惧的。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所产生的情绪主要是客观的自我厌恶。当她的思绪回到他那
天的神情——那泛红的面颊和闪亮的眼睛时,她的双手悄悄地捏成了硬硬的小拳头。
    “你为什么不能让我清净些呢?”她现在问他道,“为什么要做那样讨厌的人呢?
那么霸道!”
    别在意,别去想杰罗德了,想想手铐吧。两副克莱格安全手铐。M—17型的。M符号
代表男性,17代表锁舌处的凹口的数字。
    她的腹部和胸部涌来一阵令她振奋的热流。别那样。她告诉自己。如果你绝对有那
种感受,假装那是消化不良。
    然而这不可能。她感受到的是希望,这无法否认。她能做的最后的事情便是和现实
保持平衡。她不断提醒自己,她第一次从手铐中拽出手的尝试失败了。然而,尽管她努
力记住那次尝试的痛苦及失败,她其实发现自己在想,那离脱开手铐已是多么接近了—
—真他妈的太接近了。当时她在想,再有十分之一英寸就完全达到目的了,半英寸绝对
能成。大拇指下面突出的骨节是个问题,的确如此。可是,就因为她无法跨越不宽于上
嘴唇的一个缺口,她竟然要死在这张床上?当然不行。
    杰西猛地驱开这些念头,将脑子转回到杰罗德带手铐回家的那天。想到他如何举起
手铐,带着珠宝商展示最名贵的钻石项链那种无言的敬畏深情,让它们在手中穿过。她
自己也被手铐深深打动,竟到了那种地步。她记起它们怎样闪着光泽,窗户里透进来的
太阳怎样使手铐上的蓝色钢板及锁舌上的四口曲线反着光亮,锁舌的凹口处能使手铐在
手腕上调节各种尺寸。
    她想知道他从哪里弄来它们的——这完全是好奇,不是指责。可是他只会告诉她,
是法院大楼的一个机灵鬼帮了他的忙。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含义模糊地朝她微微眨了眨
眼,仿佛在康伯兰县的大楼有一打这样狡猾的家伙穿梭在各个大厅与前院中,而这些人
他都认识。事实上,他那天下午的表现仿佛他弄到手的不是两副手铐,而是几个飞毛腿
导弹。
    她一直躺在床上,身穿一件带有白色花边的连衫衬裤,以及与之相配的丝长筒袜。
这一套服装几乎肯定总放在这里。她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感到好笑、好奇与激动……可
是,那一天,好笑占据了有利地位,是不是?是的,杰罗德总是拼命想当冷静先生,看
着他在屋里大步地走来走去,像匹正在发情的马,这确实让她觉得好笑。他的阴毛杂乱
地卷曲成瓶塞钻的形状。杰西的弟弟儿时常把瓶塞钻叫做“小鸡鸡”。杰罗德仍旧穿着
他的必胜牌黑尼龙短袜。她记得自己咬着面额内的肌肉——而且使劲咬着,以免笑出声
来。
    那天下午,冷静先生的语速比破产拍卖会上拍卖员的语速还要快。接着,他在夸夸
其谈当中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掠过一种既好笑又惊奇的神情。
    “杰罗德,怎么回事?”她问。
    “我刚刚意识到,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考虑这件事。”他回答,“我一直在喋
喋不休地说啊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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