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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忽然抬起头盯着她,她胆怯地朝后退了退。
“就是,就是在出事后的第二天。”她小声说完这句,立刻又申辩道,“我爸让我先躲一阵子,因为那事我说不清,他怕会给我,我们家带来麻烦,所以我一直住在郊区我亲戚家。你知道,她父母很精明,他们也许会跟我爸打官司,我爸正在跟他做生意,如果有这事,也许,会有影响,……这些事我不太明白,但是元元肯定是已经死了,她不可能再回来了……”
“你是说;,你在2001年4月19日就回来了,可是,可是你眼看着他的父母在到处找她,你一句话都没说,你就一直躲着?你的父母还假装找你,其实他们,他们给你另作了安排?”因为愤怒和震惊,他觉得大脑充血,脸涨得通红。他以前只觉得程敏有点点势利,有点点小气,现在才发现她竟然自私到如此地步,他望着眼前这张长得还算秀气的脸,一瞬间,又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他结巴了,“程,程敏,你,你难,难道准备躲一辈子吗?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之杰,我知道不该这样,但是你说,如果告诉元元的父母,对他们有什么好?他们不是会更难过吗?还不如让他们抱有一线希望呢。”
他无话可说,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他已经好久没哭过了。他真恨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想揍她,把她的脸压在泥里狠狠地揍,揍成肉饼,但是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觉得自己的双脚好像被两个钢钉钉在了地上,他觉得痛彻心肺,又动弹不得,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更别说打人了。
元元,你他妈的在搞什么!元元,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元元,你他妈的给我回来!元元,你他妈的不就是为了个男人吗?难道我不是吗?元元,你他妈的真不值得!元元,你他妈的真贱,真贱!元元,我他妈的为什么那么爱你!我他妈的比你更贱!元元,我他妈的等了你三年!你说会回来,我信了!你他妈的从来不说谎的,这次为什么骗人!……
那天,他在亭子里哭了很久,哭得嗓子哑了,差点断了气,程敏几次抱住他企图安慰他,都被他推开了。
“你给我滚!”他朝她吼。
最后,程敏带上板凳上的钱,留下手表匆匆走了。
“照你这么说,程敏最后一次看见邱元元是在2001年的4月19日?”简东平问。
“她是这么说的。她后来又跟我见了一次面,我让她无论如何回忆一下她去过的那个地方,”袁之杰的声音很平静,“不管怎么样,我想亲自去找找看。”
“找到了吗?”
“我找到了那块荒地,因为程敏就是从那里逃回来的,所以她对那地方还是有点印象。那地方现在仍然是荒地,当然,我没找到元元,什么也没找到。”袁之杰摇头笑着说,好像在说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那么邱元元一开始想去的地方在哪里?程敏有没有说出点什么来?”
袁之杰想了想说:
“她们是在吴东码头上的船,乘了3个多小时到G镇,然后在那里乘长途汽车,大约用了45分钟,程敏不记得是乘哪路车,只记得是个某某线,她也忘记是在哪一站下车的了,她们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其中元元也向别人问过几次路,但是程敏当时没注意,所以她也说不上来。G镇是她能说出的唯一一个准确的线索,”袁之杰向后一靠,“我还没去G镇,我上星期才碰见程敏,这两天课比较多。”
“老实说,袁之杰,我很奇怪为什么是程敏跟她一起去的,为什么不是你?邱元元出走前有没有跟你特别提起过什么?”简东平从一开始就想提这个问题。
“本来是我跟她一起去的,但我打球把腿弄骨折了,所以……”袁之杰显然对自己的受伤懊悔万分,他停顿了好久才往下说,“元元在离家前一天来找过我。她把录音带什么的放在了我那里,让我保管。”
“她失踪后,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都交给她父母?”
“因为她说会回来的,我相信她,而且,”袁之杰冷漠地一笑,“我又不是她父母的朋友,我是元元的朋友。”
年少时的友谊大概就是这么单纯且盲目,站在大人的角度看,这种承诺和坚持显得多么幼稚可笑又不合情理,但是却令人感动。简东平发现自己已经慢慢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现在真希望邱元元能活着回来,并且跟他走到一起,但是这也许只是幻想罢了。
“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去趟你说的那片荒地吧。如果能让我亲自见一次程敏就最好了。”简东平语气温和地要求道。
“你见程敏还有什么意思?”袁之杰摇了摇头,“元元,肯定是回不来了。我觉得她说得也对,不告诉她父母,让他们仍然抱有一线希望,也许更好。”
简东平也觉得元元生还的希望很小,但只要是一天没见到尸体,就永远不能下定论,所以他没有搭腔,而是问:
“你知道那个王木在哪里吗?”
简东平觉得奇怪,如果邱元元所做的一切都是想给王木复仇,那么跟她一起去监视别人的应该是王木,跟她一起去探险的也应该是他,但是他都没参加,那么,他在哪里?他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他?我不知道。”袁之杰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他停顿了一下说,“但我去找过他。元元失踪后,我曾到他们做纽扣的那间小屋,但房东说,他4月15日就搬走了,就是元元离家的前三天,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元元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他们两人的关系?”简东平知道这问题挺残酷,但是他还是得问。
袁之杰看了他一眼。
“她说他们很好。”他瓮声瓮气地说。
“还有什么?”
“就这些,你到底想问什么?”袁之杰不耐烦地嚷了一句。
“我只想知道他跟邱元元的失踪有什么关系。我想知道他在哪里。”
袁之杰看着他,好像在思考他说的话。
“你有没有接到过什么莫名其妙的电话?”简东平进一步启发道。
“没有。”
“你有没有上网找过元元?”
“我找过,没结果。她没上网。”
“她有没有提起王木。”袁之杰漠然地摇了摇头,“我一开始怀疑她是想跟那个王木一起出去逍遥几天,后来她说她不是跟王木一起去,因为王木的哮喘病发了,没法出门。元元好像也很担心他,但是她没说他在哪里。”
真是怪事。这个男人到哪里去了?
7。一幅素描
江璇远远看见简东平朝自己走来,心里像有只小麻雀,扑扑翅膀,忽地一下飞了起来。她喜欢他今天的打扮,黑色运动拉链外套,米白宽松长裤,怪模怪样的翘头跑鞋,外加一个斜背在肩上的帆布书包,看上去他真像是电视广告里的人,朝气蓬勃,青春洋溢,好像永远有好事情等着他。
她真喜欢他现在的模样。
虽然他的眼睛的确比小时候小很多,而且也不像小时候那么清秀可爱了,可是现在的他更有男人味,江璇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就是让人由不得地注意他,由不得地听他说话,由不得地听他说完还照着他的话去做,就连依依这么骄傲的人都乖乖听从他的吩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的厉害可见一斑。
“喂,东平哥哥还跟你说什么?”依依现在每次打电话给她,都这么问。
“你干吗叫得这么亲热?他又不是你哥哥。”每次听到依依这么叫他,她心里总是没来由冒出一股无名火,所以答得总是有点冲。
“他比我大,我叫他哥哥怎么啦?你们又没结婚。”
“没结婚也不许这么叫他!”她可不喜欢依依对自己的男朋友流口水。
依依大笑:“江,你真小气。”接着安慰她,“好了,放心吧,我不会看上他的,他又不是什么美男子,你知道我喜欢哪一型。”过后她又问,“那我以后当着他的面不叫他哥哥,叫他James行不行?”依依就爱耍这样的花枪,虽然明知道依依是在故意逗她,她听了心里还是很生气。
“请你叫他简先生。”江璇每次都以冷冰冰的回答换来电话里的一阵疯笑。
“拜托,江,我才看不上他呢,我喜欢的可是布拉德皮特那样的,既强壮又性感,你瞧瞧你那位,瘦巴巴的,一点都没男人的力量感,脑子还特鬼,一般人根本抓不住他。我劝你小心点。”
哼!你懂个屁!就知道崇洋媚外!我的James不仅聪明还很性感!性感得很!江璇很想大声争上一句,但想到这可能会被依依抓住小辫子问个不停,所以最后还是忍住没说。
其实她不太明白男人的“性感”在外观上应该是怎么体现的。她不喜欢肌肉发达的男人,她觉得那与其说是性感,倒不如说是恶心。太恶心了,又不是卖肉的,干吗让自己身上弹出那么多“里脊肉”来,她每次看健美杂志,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她对“性感”的理解是,如果一个男人能让你由衷地产生想亲近他的冲动,那么他就是性感的。James就是。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上次他吞吞吐吐的表情就想笑,她喜欢他说话时微微泛红的脸,感觉他在那一刻露出了单纯的本质,他其实也只是假装成熟罢了,虽然后来他完全恢复了正常,而且还显得不是一般的严肃,但她总觉得他的严肃中有伪装的成分,好像是故意要掩饰一开始的胡言乱语才耍的花招。其实她知道他在问什么,也知道他在装糊涂,那一刻,她特别想亲亲他,但是又特别想笑,所以最后什么都没做,只是欣赏了一下他们家的住房。他住得真宽敞,他的房间是她看见过的最干净的男人的房间。
“喂!喂!你在想什么?怎么没声音了?”最近她给依依打电话经常会开小差,昨天白天,依依又在电话里对她大叫。
“我在想他关照的事,你等等。”江璇把自己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振作了一下精神说,“好吧,他让我问你的是,元失踪前后,你们家有没有接到过奇怪的电话,奇怪的信,或者接待过奇怪的访客,比如推销员、保险经纪,或者广告访问员。还有,他要你姐姐的书单,就是书架上或者是床头,最常翻阅的书的书单,你好好想一想。”
“他为什么问这些?”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James说,你姐姐好像有个男朋友,就是那个最后自杀的人,他自杀未遂,你姐姐救了他。”
“啊!有这种事!”依依怪叫了一声,但马上又降低了音量,“被你这么一说,我姐姐走以前,是有点怪啊。”
“怎么个怪法?”江璇连忙问道。
“有一次,她问我,”依依的声音沉稳严肃许多,江璇眼前出现依依的圆屁股压在沙发上的情景,她估计依依现在准备开始她的长篇大论了,依依说,“她问我,喂,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我说我喜欢布莱德皮特啊,又性感又迷人又强壮,她说这样的她不喜欢,没感觉。我就问她,那你喜欢哪样的?她说她喜欢――病人。怪吧?我说她变态。她说她不是喜欢残疾人,而是喜欢受过伤的人,特别是心理受过重创的人。我说那些人都很变态啊,想法也跟普通人不一样。她说我不懂,普通人就像白开水,喝再多遍也只有一种滋味,但是那种人,就像鸡尾酒,你不喝就不知道它有多少种滋味,喝了才知道那味道独一无二,无可替代,而且一旦喝上就会上瘾。她还说,她感觉一个人受伤的过程就像是被雕刻的过程,虽然每一刀都那么痛,但是等完成了,就会很美。”依依忽然又叫了一声,“她不会是在说那个男人吧。我当时以为她在乱发议论,也没注意。”
“八成是的,依依,我听着像。她还说什么?”
“我后来跟她谈起了袁之杰,她说她觉得跟袁在一起,好像跟自己兄弟在一起,很放松,但是没什么感觉。其实袁之杰挺可怜的。”
“所以,依依,你以后不要对袁之杰说什么’怪不得我姐姐不喜欢你’这种话,那多伤人啊。”那天袁之杰听了这话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当众打了大耳光,那种无法掩饰的尴尬、落寞和伤心,让江璇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非常不忍。
“好吧,我知道了。”依依好像也意识到自己那天有些过分了。
“八成是的,依依,我听着像。她还说什么?”
“我后来跟她谈起了袁之杰,她说她觉得跟袁在一起,好像跟自己兄弟在一起,很放松,但是没什么感觉。其实袁之杰挺可怜的。”
“所以,依依,你以后不要对袁之杰说什么’怪不得我姐姐不喜欢你’这种话,那多伤人啊。”那天袁之杰听了这话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当众打了大耳光,那种无法掩饰的尴尬、落寞和伤心,让江璇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非常不忍。
“好吧,我知道了。”依依好像也意识到自己那天有些过分了。
“还有别的吗?”
“不知道!”依依忽然变得不耐烦起来,她在电话那头嚷道:“江!一想起元元,我就觉得心里特别堵,你说她到底上哪儿去了呀!她会不会已经……嗨!算了,不说了。等我想起什么再打电话给你。”
昨晚,依依就是这么挂了电话,江璇听得出来,她心情很不好,这些年来,元元的失踪是她们家最纠结的一件事了,她真希望元元能平安地回来,但是,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吗?James真的能帮依依找到真相吗?虽然上次他那么肯定地对她说,“蜜枣,我能找到元元,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能找到她。”可是,她还是将信将疑。
所以她忍不住宽慰他:“没事,就算找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那么久了,连警察都没办法呢……”她不想让他为依依家的事太伤脑筋。
可他却很骄傲地昂起头说:“蜜枣,你要对我有信心。你男朋友可不是一般人。再说,罪犯也是人啊,就当跟他玩了。”他说完还朝她挤挤眼,那神情又让她产生了想亲亲他的冲动。于是她再次肯定,不错,我的James是很性感的,跟布莱德皮特不同,他那种应该叫做可爱的性感。反正就是可爱!
“江璇!”远远地,他叫了她一声,还朝她招招手,脚步飞快。
看他跑得那么急,她又担心起来,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一会儿,他已经奔到她面前了,他笑盈盈的,眼睛很亮,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她刚想张嘴说话,他就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她,吻住了她。天哪!这是在大街上!
她眼前一片红光,什么都看不清,只感到他下巴上的小胡子在扎着她脸上的皮肤,又痛又痒,而他的嘴就像个火山口,舌头就像龙卷风,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卷了进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James,James,你是怎么了?她想说话,但她透不过气来,心情又害羞又激动,等他终于放开她后,她发现自己头发散乱,面孔涨得通红,而且微微还有种醉酒的感觉,等她站定后,她忙不迭地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压抑着兴奋的心情,低声嗔怪道:“你怎么啦?人家都在看我们哪!”
“真的?”他朝两边看看,笑着说,“那就再来一次,让他们看看清楚。”
说完,他的头又黑压压地地了下来。
天哪,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作无法呼吸了。她觉得他就像块超级强劲的荷氏薄荷糖,清新的感觉从口腔直达她的体内,瞬间充满了她的整个肺部。而他的身体,算不上魁梧的身体,此刻就像个火热的大吸盘把她整个人牢牢地吸在他怀里,她无法动弹,无法拒绝,更无法逃离,但是这一次她已经不害怕了,她只在心里低低地吼了一声,“哦,我的James”,便搂紧了他的腰。等她从天昏地暗中醒来时,她发现他正用手指在为她抹去唇边的口水。
“没涂口红,真好。”他轻声说。
等到自己完全平静下来后,她轻声问他:“你是怎么啦?”她觉得他今天热情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我昨天跟袁之杰见了个面。”
“我知道啊。”
他看看她说:“跟他谈过后,我忽然意识到想要爱一个人就得抓紧,否则很可能就此错过,也许永远都没机会了。”他叹了口气,忽然将双手放到她肩上,表情严肃地叫了她一声,“江璇。”
“啊?”
“我爱你。”
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是的,她知道他爱她,但是他真正说出来还是第一次,说出来和放在心里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她没说话,看着他,她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江璇,我爱你。非常爱。”他注视着她,她从他透亮的黑色眼珠里看见了自己。
她没吭声,心里像打翻了一瓶桔子水,酸酸甜甜地洒了一地。
“我从来没像爱你那样爱过任何人,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他望着她,停了一会儿,说,“以前我总觉得‘我爱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