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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里面的梁晏看到她这举动,无声地叹息一声,立刻也起身推开帐幔,抓起她的外衣走近她,将衣物披在她的身上,“虽说才刚入夏,夜里还是有几分凉意,莫要着凉了。”伸手拿起她面前的茶杯摸了摸,凉得很,眉头就是一皱,“我们刚欢好过,不该喝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我让人给你送热茶来。”
李凰熙看他准备去穿衣唤人,遂一把拉住他的手,看他一脸沉静地回头看她,不禁冷声道:“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别跟我说没事这样的废话,阿晏,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这一年多来我们朝夕相对,你有心事为何不对我直言?你知道我这人不喜欢猜来猜去。”
梁晏不禁想要苦笑了,她一向敏感,什么事也不能瞒过她去,转身折回去将她抱到膝上坐好,听到她又问,“是关于怀恩吗?”
他闻言后,身子僵了一会儿,而她那双迷人的凤眸微微一眯,他极力想要掩藏这样的心事,到底还是让她发现了。
“你怀疑我对怀恩有情?”她直截了当地问。
他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又不是傻瓜,怎会看不出她对自己的情深一片?不然也不会有此刻的亲密无间。
“那你不高兴什么?”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阿晏,我们想要在一起一辈子就要彼此坦承信任,不然我们走不了多远。”脸色突然一红,“我连这身子都给了你,难道还不够证明我对你的情意吗?”
这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了。
梁晏伸手包住她的玉指,放在唇边珍重一吻,他从不怀疑她的情意,只是,只是他到底说不出口,他介怀的是从她的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今天听她提及怀恩,他莫名地就觉得心如窒息一般憋得慌,没人能比他更明白怀恩那和尚所拥有的那颗凡心了。
若她知道怀恩的心思,她还会镇定如斯吗?
他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不变,只是那耳朵处却通红起来,李凰熙瞬间福至心灵,吃惊地捧着他的脸,两眼紧盯着他道:“你不会是听不得我提到他吧?”他有小气到这种程度吗?
被她一语中的,他的脸终于通红一片,确实是小气了,一时面子上下不来,竟将放下来,起身走回大床上,准备装困睡觉。
李凰熙啧啧有声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竟然“噗”的一声笑了开来,随即忍不住地开怀大笑起来,引得外间的夏荷也小声地问候了一句,她笑道:“没事,你去睡吧。”
“还笑?”躺在床上的梁晏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这很损男人的尊严好不好?
李凰熙非但没止住,反而扑到床上,趴到他向着她的后背上,好奇地道:“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一个劲地闹他。
被她闹得烦了,他一个翻身把她抱紧,将烛光弄熄,似从鼻子里面喷出两个字,“睡觉。”
李凰熙仍格格地笑个不停,他堵住她的嘴吻弄起来,看她还笑?
待两唇分开的时候,她才正经道:“小气鬼,我与怀恩光明正大的,可没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关系。之所以为他抱不平说了几句,无非是明福这样对怀恩也不好,流言蜚语如戳脊梁骨似的,他到底是清修的和尚。”
梁晏的头枕到另一只手臂上,看着那黑暗中的帐顶,“和尚也是男人。”是男人都会有冲动和七情六欲的时候,身边的小女人太不明了男人这种生物了。
李凰熙枕着他的臂弯,同样看着黑漆漆的帐顶,“那又如何?”
“你不明白,他对你……”他欲言又止,还是不说了。
她挑挑眉,“你想说他对我有情?”
“你知道?”
这回诧异的人是他,他一直以为她不会发现,毕竟怀恩那和尚一向藏得深,还是说他不守清规戒律向她表白了?这回睡不着的人换成他,一把拉她起身面对面而坐,声音清冷道:“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困了,睡了。”这回轮到她不买账了,倒下床上就睡去。
“凰熙?”他冷声唤了她一声。
随他怎么唤她就是不答,这回终于明白她之前的心情了吧,她心里有些恶质地想着,吊够了他的瘾,这才正色道:“其实不过是一些朦胧情愫罢了,如你所说怀恩也是男人,他,呃,也会有想女人的时候,不过他的自制力比你强,所以这根本就不用操心。”
哪会像他,她这一世才不过十四岁时,他就忍不住朝她出手了。
“哼,他要想女人也不该想你。”梁晏不满地哼了一声,看来回京之后还是要找那和尚说个明白,他的女人没他的份,这是老天爷决定的。
“不跟你说了,蛮不讲理,你若爱恼就一个人恼够去。”李凰熙拉着他一条手臂枕上,抱着他的腰闭上眼睛睡去。
她这举动让他怎么恼?黑夜里,他朝她宠溺一笑,收回手臂环紧她也闭上眼睛,她对那个花和尚没有男女之情,这比什么都强。
怀恩啊怀恩,你注定了是单相思。
远在建京的怀恩打了个喷嚏,惹得一旁的住持师父侧目了一眼,“着凉了?”
怀恩双掌合十地行了一礼,“未曾,怕是远方有人念着了。”顿了顿,“这么晚了,师父找弟子有何事?”
住持师父看了他那在烛光中显得异常英俊的脸庞,难怪那个小公主一看到他就犯了花痴,遂道:“怀恩,你自幼长在白马寺,是师父领进佛门的。公主毕竟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你莫要招惹她,没事尽量回避,久了她没了趣味,就会淡下来。”
怀恩道:“弟子晓得,师父尽管放心,再者公主身份尊贵,等她与驸马爷成亲后,自然不会再缠着弟子。”
住持师父例来对于这弟子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话也谈完了,这才起身准备回禅房去,随即又转过头来道,“你娘的七七法事还是由你去做吧,她到最后还是记挂着你,唉,阿弥陀佛。”
怀恩双掌合十还礼,亲自送师父出去,站在回廊上看着那没有月色的天空,母亲缠绵病榻到底没能撑过多少日子,最后还是带着满满的遗憾去了,想到妹妹哭成泪人儿的样子以及她那满是不顺的婚姻,他的心又揪疼在一起。
带着孤寥倚在柱子上,他折来一片竹叶在唇间吹响,寂寞而略带尖锐的竹叶声空灵般地在小院的上空飘荡。
一别数载,凰熙,你可好?何时才是你的归期?
直到那片竹叶承载不住那浓浓的寂寥从中分开两瓣,他无奈地一笑,转动了手中的佛珠,呢喃的梵音将之前的寂寥孤清驱除得一干二净。
翌日,夏荷趁梁晏不在给李凰熙奉茶之时,脸现担忧地道:“公主,您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好几日,奴婢怕……”怀孕二字萦绕在舌间就是怎么也吐不出来,她日夜最为忧心的就是这件事,所以每每主子月事来了之后,她都会松了一口气。
毕竟主子云英未嫁又是身在外面,这样贸然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她怎么想都不妥当,无奈人微言轻,加上主子又是个惯拿主意的人,她就是大胆反对也是徒劳无功。
李凰熙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不知道这里若是怀了一个小人儿会是怎样一个光景?不过却知道还不是它到来的时候,“可能是这些天有些劳累了,所以迟了,夏荷,我跟你说过我现在不会有孕事的。”
“奴婢不是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夏荷委屈地道,这两人的婚事到现在仍未明朗,哪有不担忧的理?
“我的好夏荷,你就给我放心吧,嗯?”李凰熙笑道。
其实他们一直都很小心避孕,想来应该无事,至少她还是乐观的。无奈夏荷就是怎么都乐观不起来,这种事若回京让王妃发现或者是姜嬷嬷知晓,她会是第一个被扒皮的人。
结果,梁晏知晓夏荷的担忧后,抱着她在怀摸了摸她的小腹,“如果真怀上了也挺好的……”这样或许就可以拐走她。
“你是不是嫌我日子过得太轻松了?”她拿眼瞪他。
“好了,别恼,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可能性不大。”梁晏安抚她道,他曾咨询过那白头神医关于避孕的事情,所以应是万无一失。
在夏荷提心吊胆中,在两天后的午夜里李凰熙癸水如期而至,起身侍候公主收拾妥当后,她才大松一口气地在第二天跪在佛像前还愿,还惹得阿三讪笑不已。
“滚。”夏荷彪悍地朝阿三怒喝。
阿三圈着手看她,“公子做事喜滴水不漏,你以为他会没有为公主设想周全?”哪怕他渴望孩子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也不会让李凰熙的名声受到丁点的损害。
夏荷回头看了眼阿三离去的背影,其实她也心知梁晏对李凰熙的心意。
阿二在院外遇到阿三,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我看你与公主那侍女似乎颇有缘份,要不兄弟我去替你向公主提一下?”
“扯蛋。”阿三一把将阿二的手扯开,“滚一边去,谁会对鹌鹑一般的女人有兴趣。”
阿二嘿嘿一笑,“有人就是死鸭子嘴硬。”临了还吹了声口哨。
阿三气不过伸脚在他的屁股上一踢,“无聊透顶。”
“你这手下败将想我跟我打架是不是?”阿二拉开架势,“谁怕谁啊?”
李凰熙收到欧阳皇后产下了皇子的消息时已是盛夏时分,此时她捏着手中的密报,“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扯后腿的情况下,皇后娘娘还是如愿生下了皇子,倒让我佩服得紧。”小脸上略带兴奋又有几分不舍地道:“我们是时候要回京了。”
一旁的梁晏知道她会这么说,表情连变也没变,“好,我这就派人去准备。”回京后,两人又要避嫌了,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可以随意在一起的好日子要结束了。
李凰熙自然感受得到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份失落,两人心照不宣,只有夜里的缠绵比往日更为热烈。
就快回到建京之时,李凰熙收到了孙抚芳因染上风寒病情加重的消息,顿时心急如焚,归心似箭,梁晏的安慰似乎都起不了作用,她的愁眉没有舒展过。以及此时还夹杂着隆禧太后下了三道旨意让她进宫的消息,恨不得此时插上飞翼马上回到忠王府。
离建京还有几里路的林里,梁晏在此下马车准备错开与她一道归京的日期,临别前吻了吻她的红唇,“有事别逞强,嗯?”
她点了点头,这一年多来的时光整合了他们暗中布下的势力,所以建京若有变,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尤其她的大哥李茴这禁卫军副统领不但站稳了脚跟,私下还有了追随者,这是利好消息。
回到忠王府时太阳已渐渐西斜,孙抚芳收到女儿的归期,早早就等候在廊下,她想第一眼就看到女儿。
望眼欲穿地看着,她终于看到了姜嬷嬷等仆人簇拥女儿进来,瘦削的身子立即迎了上去,“凰熙。”
“母妃。”
李凰熙的步子加快,上前紧紧地抱住母亲,泪水早就夺眶而出。
两母女哭了一阵,孙抚芳这才松开女儿,仔细打量她的样子,“我的凰熙长高了,这脸蛋更漂亮了,为娘都快认不出来了。”瘦骨嶙峋的手在她的脸上来回抚摸。
“母妃,你怎么瘦得那么厉害?”李凰熙惊呼出声。
孙抚芳咳了咳,“没大碍,来,我们母女进屋再说说话。”
李凰熙满眼都是惊骇,父王是怎么照顾母妃的,居然让她消瘦如此,气色差到极点。
叙过话后,她带着心中强烈的不满冲到父亲的院子里,“父王,母妃的病到了什么程度?”
李盛基不若李凰熙出京时那般意气风发,抬眼看了眼女儿,指了指一旁的坐椅,“坐吧。”自打皇帝有了亲生子,原本以为可以到手的皇位到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母妃是不久前染上风寒的,大夫说她上回生产曾大出血伤了根底,这回怕是……怕是不能……好了……”这几句话他说得甚是艰难,神情郁结不散。
李凰熙“腾”的一声站起来,“怎么会这么严重?生十一时我就问过大夫,他说只要调理得当会好起来的,那会儿母妃的脸色虽说不如平日红润,可到底还是不错的。这些年来,你是怎么照顾母妃的?”
“我……”李盛基想拿出父亲的威严,可最后还是别开头来没说出更伤父女情的话来,“凰熙,我到底还是你的父王,你这是什么态度?”看了眼女儿,很快就别开脸。
他在心虚,李凰熙焉能看不出来,咬牙道:“如果你不是我父王,我早就不放过你了,你身为人夫真是失败透顶。”
知道从父王的嘴里是撬不出什么话来,李凰熙转身就出了书房。
李盛基少有的没有指责女儿,气闷地打开酒瓶喝了起来,一醉方休。
冲出父亲院子的李凰熙正要返回梧桐院,谁知半路遇上了做妇人妆扮的孙茹,只见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头上插着镶翠蓝宝石的金凤钗,后面跟着数名侍女,一看到她就笑着迎上来,“妹妹回来了?”
“表姐这话是怎么说的?”李凰熙冷笑道。
孙茹看了眼李凰熙身边的姜嬷嬷,“嬷嬷,你跟公主说说?”
姜嬷嬷一脸的气不过,但仍低声道:“公主,这是小王爷的侧妃。”
“你我本就是表姐妹,现在我又是你嫂子,妹妹何必与我生疏?”孙茹立即上前套近乎,当年她阻她姻缘之事,她到现在都没忘记,好在老天开眼。
侧妃?
李凰熙转头狠狠地剜了一眼姜嬷嬷,看到后者低垂着头到底没有当众责骂,而是看了眼孙茹,“嫂子?表姐真会说笑,我的嫂子一向只有杜家千金,你,还不够格让我叫声嫂子,让开。”
孙茹最恨的就是她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到底自己的身份低她许多,惟有一手拽过衣摆站到一旁让开主道,“不管公主认不认,我现在都是小王爷的侧室。”
李凰熙冷笑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梧桐院内,李凰熙满脸冷气地道:“说吧。”
姜嬷嬷没法,这才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当日李凰熙急急出京去寻梁晏,而李茴的婚事却偏在十二月时举行,那天拜了天地后,李茴喝醉了酒却入错了洞房,没与新娘子杜语乔圆房,而是意外地与孙茹睡在一块。
第二日等众人发现时,大错已铸成,孙茹与大理寺卿的儿子的婚事自然告吹,王妃甚至狠狠地责骂了孙茹一通,孙老夫人却在这时候要忠王府给一个交代,不能让她的孙女白白给人破了身子。
孙抚芳无奈,到底是孙家的女儿,还是给她请旨封了个侧妃,也算是对孙老夫人有个交代。
为此事还引来了杜夫人吴氏的责难,与孙抚芳的友情也算到头了,连死也不肯听孙抚芳半句解释,直言错将女儿交托到她的手上。
这事到头来谁也没幸福,小王爷整日在军营少有回府,不管正室还是侧室也都不去亲近,杜语乔心如死水,孙茹借机生事没个消停。
“这么大件事为何一直瞒着我?”李凰熙一拍桌子道,这不难想象其中必有猫腻。
“这是王妃的意思。”姜嬷嬷低头叹道。
李凰熙怔了怔,顿时明白了母妃的用意,她知道她与怀恩与杜语乔交情甚笃,怕她横插一手害得孙茹连个名份也捞不着,干脆瞒下消息不让她知晓,等到木已成舟,再追究也没有用。
“母妃处理此事到底糊涂。”李凰熙最后仍是道,“罢了,我去看看大嫂,等夜深了你去把许嬷嬷给我唤来,我有话要问她。”
姜嬷嬷不敢违背,忙应声“是。”
与至德二年初回京时见到的杜语乔相比,现在的她身上确没有多少活力,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物,看到她眼里才有了些许亮光与活力,“公主回京了?看我都没来得及出去迎你。”
“大嫂,难为你了。”李凰熙拉住杜语乔的手痛声道,“回头我都不知拿什么脸去见怀恩?”
如果那一年梁晏没出事,她是绝对不会让事情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就算李茴破了孙茹的身子,她也会让她乖乖地上了大理寺卿的儿子的红轿。
“这哪难怪你?”杜语乔苦笑道,“只怪我命薄福也薄,当初母亲去了,我也跟着她去就好了。”
李凰熙听着这一句熟悉无比的话,猛然想起这是上一世最后见到杜语乔时她说的话,立即道:“大嫂何必说这些妄自菲薄的丧气话,大哥那儿我去给你牵线,再说当年不过是一场过失,你就当大哥被狗咬了就好。”
杜语乔看着她这情真意切的话,还好这小姑一如当年并没有改变,这算是这场婚姻中带给她的福利。
膳时,孙抚芳让人来唤李凰熙,李凰熙这才告辞离去。
面对身体不好的母亲,李凰熙又能指责她什么,惟有将这回家才第一天就产生的苦涩压在舌底,打起精神劝说母亲多进一点膳食这样身体才会好的话。
及至稍晚些时候,听了许嬷嬷那义愤填膺的话,李凰熙的怒火就立即上窜起来。
翌日入宫见到梁兰鸢时,她二话不说,一巴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