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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那报讯的人八卦精神就发挥了出来,绘声绘色地将门口发生的那件事道了出来,议论声更响。
“不就一个小丫头,有什么了不起的?郡主只是一个无用的名号,大人已经想好了对付她的策略,你们可知,大人给她安排是块什么地?”一把颇风流手声音立即响起,还一副神秘的口吻,“那表面上看来是城面西郊最好的一块地,可那块地是咸地,种什么都不会长的……”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块我们已经丢弃的土地,那儿不是早就评定什么用也没有,大人这也太损了点,不过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能分辩什么,还敢到我们户部来,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有人讥笑道。
“大人岂会只有这一招?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好’帮手,绝对让她那个什么甘薯一败涂地,你们道这人是谁,不就是那个夸夸其谈的庄四?此人一张嘴死的能说成是活的,一个小姑娘还不得受他忽悠……”
讨论声越来越烈,有人插嘴说,“还有还有,我听说昨儿大人就挑好了人‘协助’那个郡主种甘薯,听闻早已下达了密令,要他们干活只能一个字拖,只要懂得做做样子,到时候将那些甘薯种死了,郡主除了认倒霉还能如何?太后娘娘这人只要成果,才不会问过程,再者谁能说他们不尽心,人人都看到他们会多么‘用心’地种地……”
“哈哈……”有人捧腹大笑,“这里面的门道可多了,一个未涉世的闺阁少女怎能斗得过大人?只怕到时候哭都没有地儿……”
“我听说大人在金銮殿上吃过她的亏,只怕此女还是有点门道的……”有人道。
“有门道?我只知道绮春楼的蝶丝姑娘有门道,那身段别提多诱人,只不过没有千金谁也不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不知她与忠王府的郡主谁更有味道……”即使是一群儒林出身的人,但是男人本性还是改不了,立时就有人猥琐地道。
“那你就该问问那群马贼了?只怕他们才知道这皇家郡主的身段儿如何?只怕是的又软又香……”
一群大男人立时哄笑出声,在门外听到这些声音的男人眼里闪过一抹狠光,不禁握紧腰间的软剑,只是想到此地乃户部,不得不强忍下,听着里头的淫声浪语,越发不堪。
该听到的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他目光一沉,就要转身不着痕迹的离去,哪知此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举动。
“住口,这是户部,不是花街柳巷,你们在这里讨论这些有辱户部的形象,再者人家一个姑娘家的名誉哪轮到你们在此诋毁,你们再不好好办公,我自要向尚书大人禀报,好好的惩治你们一番。”
从窗户处看过去,说这话的人长着一张瘦削的脸,脸颊有些凹形,身材颀长,抓着卷宗的手有些如枯树,总之这男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条枯藤,此时的脸色极为严肃。
一群说得兴起的男人忙住嘴,齐齐站直身子微躬身,“褚侍郎,我们只是讨论而已,褚侍郎何必较真……”看到对面那个男人一双精光的冷眼扫射过来,即不再分辩,有些不服气闭上嘴。
褚侍郎这时候才板着脸再训了几句,然后道:“还不去办公?春耕在即,房部要丈量土地,还要为春耕拨银子,这些都要预算的,若是都太闲了,我必上疏给太后娘娘,让她仲裁,户部是不是要裁员?”
这番话一出来,一群原本正在八卦的男人立即各归各位,蹿门子的也赶紧离去,顿时作鸟兽散,褚侍郎这会儿才背着手离去。
他前脚一走,后面这屋子里的人又聚拢在一块齐齐朝他的背影吐口水,“迟早要把这个褚枯藤逐出我们户部,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那一年金榜题名中了个探花,就他那个样子能吓死天子好不好?听说太后娘娘见到他即命人将屏风摆好,不去看他那一副像枯藤的样子,再说好像我们户部全部人都是吃干饭的,只有他褚世泰是干实事的……”
“那是迟早的事情,听详尚书大人对他不满已久,只是他这人保守得很,即不受赂贿也不喝花酒,听说过得堪比和尚,这样一个人留在户部只是害群之马,大人迟早会逐走他,等着瞧……”
那在窗外的男人耳里听着里面一群孬种在人背后大放噘词,很快,身子一闪,他悄然跟上褚世泰。
前方的回廊处,跟在褚世泰身后的人皱眉道:“大人,我们都知道你有心要办实事,可现在这样树敌太多,那一群人当面不敢与大人分辩,背地里却是说得难听至极,这样会不利于大人行事……”
“你们不用担心,他们还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将我弄出户部,一群无知的小人。”褚世泰道。
身后几名主簿轻叹几声,自家大人就是这样,刚正不阿是好,只是这世道塔堪比乌鸦的毛,大人这样迟早要吃亏,只是劝也劝不来,那就只有闭嘴不提,话题绕到了李凰熙的身上。
“哼!她想学太后娘娘?还嫩了点,还是回去闺房里面绣绣花即好,学男人强出头,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褚世泰撇嘴下定论,不是他不看好李凰熙,实在是李凰熙没有什么值得他看重的地方。
“大人是不是过于太早下定论了?”
“有何早的?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女孩硬要与男人争一日之长短?无疑在惹笑话,相信我,那个甘薯即使是好东西,她也不会种出什么来……”褚世泰声调没有起伏地道。
正走着,忽而看到户部尚书身边的小厮,一看到褚世泰即道,说是尚书大人有找,让褚侍郎赶紧将户部的人召齐。
褚世泰的眉头一皱,然后转身入来时路而去。
此时的户部尚书却是板着脸,这个郡主将他的提议全部的否决了,还将他指定协办之人也否决掉,遂看向李凰熙,“郡主,这是我户部主管农事的人,郡主不要他协办是何道理?”
李凰熙两眼看向庄四,只见到他正要上前说话,即道:“尚书大人,你也知道皇祖母有多重视这甘薯,再者,本郡主也相信大人还没有老到耳背的程度,定当记得皇祖母说过本郡主可以调遣户部的话,若是尚书大人不记得,本郡主很乐意让尚书大人重温一遍。”说完,站起身子一副要走的样子。
梁晏这时候才轻蔑地看了眼庄四及他身后的人,“看来户部真是没人了,居然养了这么一群人,不知平时是如何办公的?怪不得尚书大人去年的考评如此差,若不是父亲为你美言几句,你以为你还能留任?”轻笑着起身上前伸手让李凰熙扶着,看起来像个听话听教的太监。
户部尚书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这个臭丫头拿着鸡毛当令箭,真真可恶,只是那天隆禧太后的话他都记在心里,连梁相都不敢多言,他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再者梁晏的话丝毫不将他看在眼里,直戳他的痛处,这个人他同样也惹不起,连这么隐秘的考评他也能知道。
忙上前拦着要走的两人,他言不由衷地笑道:“郡主,梁公子,有话好好说嘛,郡主,既然你不领老夫的情,那老夫也绝不多嘴,地任你选,你要用那块做试验老夫绝不干涉,得了吧?”看到李凰熙笑得令他心里发毛,一咬牙道:“关于协办的人那也归郡主去选,郡主爱用什么人就用什么人,老夫一定配合,预算老夫也会派人重新计算,必定令郡主满意……”
李凰熙这时候才停住脚步,看着他道:“尚书大人,不是本郡主要为难你,实在是皇祖母的命令本郡主也不能违,你说是吧?”
“是是是……郡主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老夫定当记得……老夫已经着人去召集人手,郡主看上谁,那就由谁协办,一切好商量,无须叨扰太后娘娘……”户部尚书忙道。
“凰熙,既然尚书大人言之凿凿,我们估且再坐一会儿,”梁晏适时地道,看到户部尚书抹了一把汗水,又笑道:“反正马车随时都备好,要进宫见姑母不过是多费一趟脚程,表叔必定会护住表侄女的伤脚。”
闻言,户部尚书的目光立时对准梁晏,眉头皱了起来,梁家这位爷的话外音他一听就听了出来,那分明就是要护住李凰熙,暗中警告他别搞那么多的小动作,这怎么可能?他的心中已经在暗暗的计算起来,态度放得比初时低了许多。
李凰熙从善如地笑道:“那就麻烦表叔了。”一转身即坐回原位。
户部尚书这会儿赶紧让人上雨前龙井,将之前的劣茶撤下。
李凰熙端起茶碗,看到里面的茶水清澈透底,茶叶竖起,茶香味更是扑鼻,前世用过好茶的她一看即知道这是最上品的雨前龙井,瞥了眼户部尚书,哼了一声,轻茗一口,果然茶香在嘴里扩散开来,经久而不散,越品越甘甜。“尚书大人果然藏有好东西。”
户部尚书也跟着干笑起来,“这是特令下人新买回来的新茶,郡主能入得了口也不枉老夫特令人搜罗来待客……”恬不知耻地将自己用劣茶待客的事情轻描淡写地略了过去。
李凰熙只是冷冷一笑地放下茶碗,眼角撇到自家大哥走进来,他肯定地向她点了点头,她这时微微眯眼,看来自己没有猜错这个户部尚书。
“小王爷这是去哪了?怎么这会儿才见着人?”户部尚书这会儿才发现李茴出现的不合时宜,这么说他一直在户部转悠,立时脸上隐有薄怒。
李茴一屁股挑了个与李凰熙挨得极近的位置坐下来,看了眼户部尚书黑下来的面孔,“我一时内急,借用了一下户部的茅房,莫不是尚书大人小气连这也不借?”眼睛一眯,揶揄地道。
户部尚书的嘴角一抽,这小子说话真不讨人喜,板起脸继续用茶,不再自找没趣。
李茴却不放过他,看了一眼庄四等人,嘴角一阵冷笑,将话挑明来说,“去这一趟茅房,倒让我大开眼界,顿时有如醍醐灌顶,原来尚书大人是如此‘爱护’我的妹妹,还想用一块不产作物的咸水地让她试种甘薯?非但如此,还想用这几个受你收买的人令我妹妹的甘薯种不成?尚书大人,你真是好计谋,高,真高。”他的身形一闪,靠近户部尚书冷然道。
户部尚书的脸上这回有冷汗直冒,忙想摆手说是绝无此事,谁说的?
李凰熙却在此时将一碗上好的雨前龙井砸到地上,顿时茶香四散,在空气里飘荡着,地面上茶渣与碎片混合,茶水四流,让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齐刷刷地看向她。
只见到少女柳眉倒竖地道:“咸水地?原来尚书大人是这样的安排,若不是本郡主存多了个心眼,还真中了你的圈套,你老奸巨滑,本郡主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梁晏淡淡地道:“尚书大人一把年纪了还为难一个小姑娘,传出来真丢朝廷的面子,这种伎俩都要使出来,真真让人不齿。”
户部尚书没想到这个丫头会这么说,心中早已是急成了一片,再者看到李茴逼近的脸孔,脸上的肌肉颤了颤,“……误会,绝对是误会……”
李凰熙没看他,而是问向兄长,“大哥,那咸水地可是城西那一块?”
“正是。”李茴肯定地道。
她这时候在梁晏的搀扶下向前看着鼻尖冒汗的户部尚书,“尚书大人,现在还是误会吗?我相信皇祖母对你的行为一定很感兴趣,原来在你主持下的户部就是这样的……”
户部尚书没想到这对几个人是一唱一和,不用想也知道必是有人将他的安排泄露出去,心中恨得不行,若让他知道是谁绝饶不过他,只是此时看到这几人不依不饶地看着他,心中不慌那是骗人的,毕竟对方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混迹在官场的他知道这时候不能逞强,若要拼个鱼死网破,他也不是斗不过这几个未及冠的娃娃,只是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他不愿用,遂咬牙道:“郡主,此事是老夫的不对,咱们打个商量,可好?”
“那你要打个什么商量?本郡主是不会那么容易被你收买的。”李凰熙义正辞严地道。
李茴状似土匪地一把揪起户部尚书的衣领,眼睛一眯,“你别想玩花样,他们是谁我一清二楚,都记在心里,不怕没有人证到太后娘娘面前告你一状……”
“尚书大人,只怕此事告发,吾父也保不住你的头顶的乌纱帽。”梁晏的语气像在谈论着今天的天气很好般自然冷淡,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梁家不会当他的保护伞。
户部尚书这会儿脸色变了几变,无论是隆禧太后还是梁相,他一个也得罪不起,遂一咬牙道:“郡主,我知你们忠王府初初从湖州回来,老夫愿孝敬忠王府黄金千两……”
李凰熙冷笑一声道:“你当我们忠王府是乞丐?”然后看向要茴,“大哥,走,去绑那几个人做证,即刻就让皇祖母明辨是非……”
李茴应了声是,一脸严肃地将户部尚书一把甩下,跟在妹妹的身后就往前走。
户部尚书没想到他们真的要那么做,头上的乌纱帽不能丢,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官位,几十年的心血不能白丢,忙上前拦住这几个人,“郡主,小王爷,梁公子,有话好好说,我们再商量商量,我绝不是有意要阻拦郡主行事,天地可鉴啊……”慌慌张张地冲上前去就要为自己正名。
李凰熙回头看向他,一张渐渐长开的小脸满是威仪,“相商嘛,当然可以,只是本郡主要的不知尚书大人又是否愿意给?你也知道这甘薯不但皇祖母重视,对我也有非凡的意义,绝不容许有人暗中搞破坏。”
“郡主要怎样才不再提此事?只要下官能做到的必定不会推辞。”户部尚书忙道。
“爽快,那好,本郡主也不卖关子。”李凰熙朝自家大哥一使眼色。
李茴即会意地一转身往后方的书案而去,取了文房四宝,然后走回户部尚书的面前,将白纸摊开,还给毛笔蘸了墨水,递向户部尚书。
这……这是……
户部尚书心下了然,但这怎么能写?遂装作一脸不懂地看向李凰熙,“郡主,这……这是要做甚?”
“本郡主已经说得很明白,我只要确定甘薯能种也能造福一方百姓,不过既然尚书大人早有害我之心,你说,我能安心种得好甘薯吗?我种不好甘薯,皇祖母必定失望,她一失望地有我好果子吃吗?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我既然没有好果子吃,那又怎能独乐乐?好歹要拉一两个垫背的,大家一道众乐乐,你说是不是?我好歹还是太后的亲孙女,到时候我顶多被斥责几句,回闺房里绣绣花,只是那惨了要垫背的人,只怕本郡主到时候也不得不歪说几句,大人,你说是吧?”
这丫头真贼,户部尚书的心中不由得暗恨,这时候却听到梁晏发抚地朝李凰熙道:“表侄女放心,谁若敢坏事,表叔第一个就饶不了他,尚书大人,你还是写个保证书吧。”
李茴又一次将笔递给他。
户部尚书的嘴角再度抽搐,抬头看了看面前三个年轻人,要他写保证书?他如何能保证,那个玩意儿能不能种出来谁也不知道,再说看李凰熙不顺眼的人肯定还有,谁知道有没有暗中要下手,就连他也想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的。
“大哥,表叔,我们进宫。”李凰熙冷哼一声即走。
户部尚书这回不敢再拿乔,赶紧一把接过李茴手中的笔,咬牙道:“我写。”
“一早这样不就好,偏拖拖拉拉的。”李茴不悦地道。
“尚书大人,记得写上你准备暗害我的经过。”李凰熙轻声道。
已经落笔的户部尚书闻言抬头看向他们,眼睛都要瞪大,这哪是什么保证书,分明就是认罪状,他若写上那么往后就有一个把柄捏在他们的手中,这还如何得了?那手在发抖,迟迟落不下去,“郡主,你须见好就收,老夫也不怕你……”
“不怕就好,本郡主就怕你怕,也好,既然你不想要这官帽,那本郡主成全你。”李凰熙不待他说完,即再度强硬道。
旁边站着的庄四上前一把拉住户部尚书的手,在他耳边献计道:“大人,这个小女娃如此嚣张,你且写下来打发她走,事后我们再想法子让她的甘薯种不成,太后娘娘不喜自不会再待见她。而这什么证书要用模糊用语,还有,不要用大人一贯的笔迹,事后她不拿出来尚可,若拿出来,大人尽可以矢口否认,反咬她一口,说她故意推卸责任,胡乱写出一张东西来诬蔑大人。至于那些个什么证人,事后将他们都解决掉,又有谁能作证此事?”
庄四也不喜李凰熙的态度,居然将他批评得体无完肤,就让这郡主自挖坟墓。
“你们商量够了?”李凰熙嘲讽地道。
庄四的脸上立即扬起一抹笑容,“郡主这说的是什么话,小的这是在劝大人给郡主写保证书,郡主怎可倒打一把,只是大人毕竟是长辈,要劝也得给大人留面子是不?所以才会用密语,郡主可千万不能再误会了。”
户部尚书的心中来回转动片刻,即下了决心,颇为满意地看了眼庄四,然后提起笔来沙沙地写了起来,字迹由他惯用的圆润变成了瘦体,只是在他要写得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