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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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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毕竟--我敢说你的看法没错,林斯塔克目前的确不健全,也许--也许会伤害你或者--或者令妹。” 
  “什么事都不会伤害到乔安娜,”我说:“她很坚强,我才太过软弱,这件事多少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也一样不舒服。”欧文说。 
  我轻轻推开房屋租赁公司的门。 
  “不过我一时还不会走,”我说:“好奇心战胜了我的畏惧,我希望知道结局。” 
  我推门走进去。 
  一位正在打字的小姐站起来走向我,一头卷发,还带着傻笑,不过我觉得她比外面办公室那位戴眼镜的女孩要聪明些。 
  过了一、两分钟,我忽然想起她是谁--辛明顿原先的女职员金区小姐。 
  我开口说出心里的话:“你本来是在‘贾伯瑞斯及辛明顿律师事务所’服务,对吗?” 
  “是的,是的,一点都没错,不过我觉还是离开的好,这份工作的待遇虽然不高,却是个好工作。世界上毕竟有些事比金钱更可贵,你说对吗?” 
  “对极了。”我说。 
  “那些可怕的匿名信!”金区小姐低声说:“我就收到过一封,说到我和辛明顿先生--喔,实在太怕人了,说的话好可怕,好可怕!我了解自己的职责,就把信送给警方,不过这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对吗?” 
  “是的,是的,太不愉快了。” 
  “警方向我道谢,说我做得很对。不过后来我觉得,要是有人在背后说这种闲话--一定有人说这种闲话,不然写匿名信的人从哪里听来的呢?--就算我和辛明顿先生之间从来没做错任何事,我也得避避风头。” 
  我不由得有些尴尬。 
  “是的,是的,当然没什么。” 
  “可是人心就是那么险恶,对,险恶极了!” 
  我紧张地想避开这个,却和她的眼神不期而遇,而这时,我发现了一件令我不愉快的事。 
  金区小姐显然非常沾沾自喜。 
  今天,我已经遇到过一个对匿名信很有兴趣的人。葛瑞夫巡官的热心是职业使然,而金区小姐竟然以此为乐,让我感到讨厌不已。 
  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些匿名信会不会就是金区小姐写的呢? 
  回到家里,我发现凯索普牧师太太正坐着和乔安娜聊天,她看来精神不太好,显得很苍老。 
  “这件事真令我震惊极了,柏顿先生,”她说:“可怜的东西!可怜的东西!” 
  “是啊,”我说:“一个人被迫自杀,想起来真是可怕。” 
  “喔,你是说辛明顿太太?” 
  “难道你不是吗?” 
  凯索普太太摇摇头,“我当然有点替她难过,可是这件事迟早都免不了要发生的,不是吗?” 
  “是吗?”乔安娜冷淡地问。 
  凯索普牧师太太转脸看着她,说: 
  “噢,我想的,亲爱的。如果一个人认为自杀是逃避麻烦的方法,那么到底碰上什么麻烦就没有太大分别了。不管她遇到什么必须面对现实的不如意事,都会走上自杀这条路。这件事使我们了解她是这种女人,以前谁也想不到。我一直觉得她是个自私而略带愚蠢的女人,对生命很执著,没想到她那么受不了刺激--我现在才发觉,我对别人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我还是不知道你刚才说谁是‘可怜的东西’?”我说。 
  她看着我说:“当然是写匿名信的女人。” 
  “我才不会把自己的同情心浪费在她身上。”我冷冷地说。 
  凯索普牧师太太俯身向前,把一只手入在我膝上,说: 
  “可是你难道不了解--难道感觉不出来?动动你的脑筋,想想看,一个人孤独地坐着写这种信,一定非常非常不快乐,一定非常寂寞无依。她的内心就像被毒药一再地浸蚀,最后不得不出此下策,借着这种方法发泄,所以我才觉得应该深深责备自己。这个镇上竟然有人不快乐到这种地步,而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我应该知道才对!我们不能干涉别人的行为--我从来都不会这样,可是那种悲惨的内心痛苦,就像一只中毒肿大的手臂,要是能把整条手臂割掉,毒液就会流走,不至于伤害到任何人。唉,可怜的灵魂,可怜的灵魂。” 
  她起身准备离开。 
  我并不同意她的看法,对写匿名信的人也毫不同情,不过我还是好奇地问:“凯索普太太,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你心里是不是有数?” 
  她用那对迷蒙的眼睛望着我,说:“要是我说出来,也许会猜错,对吗?” 
  她迅速走到门外,一边掉头问我:“告诉我,柏顿先生,你为什么一直未婚?” 
  要是别人提出这个问题,就显得有点冒失,但是这句话从凯索普牧师太太口中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真心想知道答案。 
  “不妨说,”我答道:“是因为我一直没遇到适当的女人。” 
  “可以这么解释,”凯索普牧师太太说,“但却不是一个很好的解释,因为有很多男人都娶错了女人。” 
  这回,她真的走了。 
  乔安娜说:“你知道,我真的认为她有点疯狂,不过我还是喜欢她。镇上的人都很怕她呢。” 
  “我也有点怕她。” 
  “因为你从来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嗯,而她的猜测往往瞎碰对了。” 
  乔安娜缓缓地说道:“你真的认为写匿名信的人很不快乐吗?” 
  “我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巫婆怎么想或者觉得怎么样!也一点都不关心这个问题,我只能替那些受害者难过。”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想到那支“毒笔”的主人时,竟然忽略了最明显的一个人,真是有点奇怪。葛理菲曾经形容她也许会乐不可支,我认为她也许被自己惹来的麻烦吓坏了,感到有点后悔,而凯索普牧师太太则认为她正忍受着痛苦。 
  但是,最明显、最无法避免的反应,我们却都没想到--或许我应该说,“我”没有想到--那种反应就是“畏惧”。 
  随着辛明顿太太的死,匿名信已经进入了另一个阶段。我不知道写信者在法律上的地位如何--我想,辛明顿应该知道--但是很明显的,既然匿名信已经逼死了一个人,写信者的罪也更重了。要是写信者现在被找出来,已经不可能把这件事一笑置之。警方非常积极,苏格兰警场也派了位专家来。目前,匿名信的作者势必要尽力隐匿自己的姓名了。 
  既然“畏惧”是最主要的反应,其他事也就可以一一追查出来。可惜我当时却忽视了那些可能。但是,那些事却实在应该很明显的。 
  第二天早上,乔安娜和我下来吃早餐的时间晚了点,我是说,就林斯塔克的标准来说晚了些。当时是九点半。如果在伦敦,乔安娜可能刚睁开一只眼,我恐怕还蒙头呼呼大睡呢。 
  可是派翠吉说:“是八点半吃早餐还是九点?”乔安娜和我都没勇气再在床上赖一个小时。 
  我发现爱美·葛理菲正在门口跟梅根聊天,心里就不大高兴。 
  一看到我们,她还是表现出她一贯的热心态度: 
  “嗨,懒虫,我已经起床好几个钟头了。” 
  那当然是她的事。医生当然得早点吃早餐,而尽责任的姐姐也该在一旁替他倒茶或咖啡。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理由打扰睡意正浓的邻居,早上九点半也不是拜访别人的适当时间。 
  梅根一溜烟走回餐厅,想必她刚才一定是吃饭吃到一半就被爱美·葛理菲打断了。 
  “我说过我不想进来,”爱美·葛理菲说:“不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屋里谈话要比在门口说话的好处多些。我只想问问柏顿小姐,有没有多余的青菜可以让红十字会在路上施舍。要是有,我就叫欧文开车来载。” 
  “你倒是很早就出门了。”我说。 
  “早起的鸟儿才能捉到虫,”爱美说:“这时候比较容易找到想找的人。待会儿我要去皮先生家,下午还要去找布兰登。” 
  “听到你这么多活动,我都累坏了。”我说。 
  这时电话铃响了,我走进大厅去接电话,留下乔安娜用不肯定的语气谈着大黄和法国豆,显出她对菜园并不了解。 
  “哪位?”我问电话那头。 
  一个气息浓浊的女性声音,用怀疑的语气说:“喔!” 
  “哪位?”我又用鼓励的口气问。 
  “喔,”那声音又说,然后含含糊糊地问:“是不是--我是说--是不是小佛兹啊?” 
  “不错,是小佛兹。” 
  “喔!”这显然是准备说话的口气,对方又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跟派翠吉小姐说一下话吗?” 
  “当然可以,”我说:“我该告诉她是谁打来的呢?” 
  “喔,告诉她是艾格妮斯,好不好?艾格妮斯·华德。” 
  “艾格妮斯·华德?” 
  “是的。” 
  我放下听筒,向楼上派翠吉正在忙着的地方喊道: 
  “派翠吉!派翠吉!” 
  派翠吉出现在楼梯口,手上抓着一只长拖把,脸上尽管是一成不变的尊敬表情,我却看得出她心里正在想:“‘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有事吗?先生。” 
  “艾格妮斯·华德打电话找你。” 
  “什么?” 
  我提高声音说:“艾格妮斯·华德。” 
  我照我所想的名字念出来,派翠吉说:“艾格妮斯·华岱尔--她这回又有什么事?” 
  派翠吉显然失去平常的镇定,把拖把放在一边,抓住衣服,快步走下楼梯。 
  我小心地走进餐厅,梅根正在低头大吃熏肉和腰子,她不像爱美·葛理菲,脸上没有装出“愉快的早上表情”。我向她道了早安,她只随便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吃她的早餐。 
  我打开早报展读,不一会儿,乔安娜似乎非常沮丧地走进来。 
  “呼!”她说:“累死了!我想我一定表现得很笨,连什么季节种什么蔬菜都不知道。难道这时候没有扁豆吗?” 
  “秋天才有。”梅根说。 
  “喔,可是伦敦一年四季都有啊。”乔安娜自卫地说。 
  “那是罐头,可爱的傻瓜,”我说:“是从很偏僻的地方冷藏之后,用船运来的。” 
  “就像猿、象牙和孔雀一样?”乔安娜问。 
  “一点都没错。” 
  “我宁可要孔雀。”乔安娜若有所思地说。 
  “我倒喜欢养只猴子。”梅根说。 
  乔安娜一边剥桔子,一边沉思道: 
  “做了像爱美·葛理菲那样的人,全身充满了活力,对生活又那么满足,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你想她会不会有时候觉得很累或者很失望、很忧伤?” 
  我说我相信爱美·葛理菲绝对不会感到忧伤,然后就跟着梅根穿过落地窗,走向走廊。 
  我正站着装烟丝时,听到派翠吉走进餐厅,严肃地说:“我可以跟你谈一会儿吗?小姐。” 
  “老天,”我心想:“派翠吉可别忠告我们什么,不然爱蜜莉·巴顿一定会很气我们。” 
  派翠吉又说: 
  “小姐,我必须道歉竟然有人打电话找我,打电话来的年轻人应该懂事点才对。我自己从来不用电话,也一直不准朋友打电话找我,可是今天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又让主人去接电话、叫我,我真是很抱歉。” 
  “噢,没关系,派翠吉,”乔安娜安慰她道:“要是你的朋友有事跟你谈,为什么不能打电话给你呢?” 
  我虽然没看见,却可以感觉到,派翠吉的表情变得更严厉了,她冷冷答道: 
  “这个屋子里,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爱蜜莉小姐绝对不会允许的。我说过,很抱歉发生这种事,不过都是因为打电话来的那个女孩艾格妮斯·华岱尔太年轻,心里很烦,而且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 
  我开心地想:“连你也骂在一起了,乔安娜。” 
  “小姐,打电话给我的艾格妮斯,”派翠吉又说:“本来是在我手下帮忙的。她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只有十六岁。你知道,她无亲无故,又没有自己的家,所以经常来找我,你知道,我可以教她各种规矩。” 
  “喔?”乔安娜听得出她还有下文,就等着她说下去。 
  “所以我才冒昧地请问你,小姐,今天下午可不可以准许艾格妮斯到厨房来喝下午茶?今天是她休假的日子,她有心事要请问我。不然我本来是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的。” 
  乔安娜不解地问:“可是你又为什么不能请朋友来跟你一起喝下午茶呢?” 
  乔安娜后来告诉我,派翠吉一听这话,就挺直了身子说: 
  “这个屋子里,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小姐。老巴顿太太从来不许客人到厨房找我们,除非是我们休假日不想外出,才能在厨房招待朋友,否则的话,绝对不容许这种事发生。现在的爱蜜莉小姐还是保持着这种老规矩。” 
  乔安娜对佣仆很好,大多数佣人都很喜欢她。 
  “没用的,傻女孩,”派翠吉走开之后,乔安娜到屋外来时,我对她说:“别人不感激你的同情心和宽宏大量,大户人家就要有大户人家的规矩,派翠吉很坚持这一点。” 
  “我从来没听过这么霸道的事,不许朋友来看他们,”乔安娜说:“一切都很好,杰利,但是他们不可能心甘情愿受到黑奴似的待遇啊。” 
  “可惜她们显然愿意,”我说:“至少派翠吉就是。” 
  “我实在不懂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很多人都喜欢我啊。” 
  “也许,她认为你不是个胜任的女主人,看不起你,你从来不会用手摸摸墙上的架子,看看有没有灰尘,从来不问剩下来的巧克力酥饼到那儿去了,也从来没要她好好做一份面包布丁。” 
  “哎呀!”乔安娜厌恶地说。 
  她又悲哀地说:“我今天真是失败透了,爱美看不起我,因为我分不清蔬菜的季节,派翠吉也责骂我,只因为我有人性。我看我还是到花园里去吃小虫算了。” 
  “梅根已经先去了。”我说。 
  梅根本来在园子里闲逛了一会儿,现在正漫无目的地呆站在一块草皮当中,就像一只在寻找食物的小鸟一样。 
  不过她又走了过来,忽然开口道:“我想,我今天该回去了。” 
  “什么?”我觉得很失望。 
  她红着脸,紧张却坚决地说: 
  “你们对我太好了,我想我一定又讨厌又让人害怕,不过我确实过得很舒服。现在我该走了,因为无论如何,嗯,那到底是我的家,我不能永远逃避它,所以,我想我今天早上该回去了。” 
  乔安娜和我都极力挽留她,可是她非常固执,最后,乔安娜去开车,梅根下楼去整理东西,不一会儿,就拎着她的行李下楼了。 
  唯一感到高兴的人大概就是派翠吉,她几乎隐藏不住脸上的笑意,因为她始终不大喜欢梅根。 
  乔安娜回来的时候,我正站在草地中。 
  她问我是不是以为自己是个日规。 
  “为什么?” 
  “站在那儿就像花园里的装饰品一样,可惜没办法标示出时间。你知不知道,你看起来像雷公一样!” 
  “我可没心情开玩笑,最先是爱美·葛理菲”--“‘老天,’”乔安娜学着爱美的语气说:“‘我一定要谈谈那些蔬菜!’”--“梅根又急急忙忙地走了,我本来想带她出去散步的。” 
  “我想,还要带颈圈和铁链吧。”乔安娜说。 
  “什么?” 
  乔安娜一边绕到屋子另一边,一边大声而清楚地说:“我说呀,还要带颈圈和铁链吧?做主人的丢了一条狗,你就是这们才不对劲!” 
   
   






 












  我必须承认,梅根突然离开让我很不高兴,或许是她突然厌烦起我们吧。 
  不过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里的生活毕竟不是太有趣。回到家里,至少还有那两个孩子和爱尔西·贺兰可以跟她作伴。 
  我听到乔安娜回来的声音,赶紧移动步伐,免得她又发些什么日规的谬论。 
  午餐前不久,欧文·葛理菲驾车来访,园丁已经把必要的东西替他准备好了。 
  老亚当斯忙着把东西搬上车时,我拉欧文进屋喝一杯。他不肯留下来午餐。 
  我倒好雪利洒进屋时,乔安娜已经展开她的工作了。 
  这时候,她一点也没有恨他的表示,倦在沙发一角,显然很愉快地问起欧文的工作情形,问他是喜欢专门看某一科,还是喜欢各科都看。又说,她认为医生的工作是世界上最有趣的工作之一。 
  不管怎么说,乔安娜是个天生的可爱听众,既然听过那么多落魄天才不受赏识的诉苦,听听欧文·葛理菲的话根本算不了一回事。 
  欧文用很专业性的术语跟她谈某些晦涩的反应或损伤情形。 
  事实上我,相信除了他的同行之外,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可是乔安娜却显得很了解、很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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