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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喊道,“不可能。暖,今天早晨我还看见过
……”我说不下去了。
整个房间里的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我身上。
“你说什么?”局长喊道,“今天早晨?”
“今天早晨我看见在原处的,”我慢吞吞地说,“确切地
说,大约一个半小时以前。”
“那么,你去过棚屋?怎么弄到钥匙的?”
“我向警官要的。”
“那么你去过了?为什么?”
我犹豫不决,但最后我决定,惟一的办法还是彻底坦白
为好。
“阿于特先生,”我说,“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请求
你的宽恕。”
“说下去,先生。”
“事实经过是这样的,”我说着,巴不得有什么地方让自
己藏起来才好,“我碰到了一位年轻姑娘,我的一位相识。她
表示非常希望能看到所有的景象。我……嗯,总之,我拿到
了钥匙,领她去看了尸体。”
“啊!”检察官忿忿叫道,“你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黑
斯廷斯上尉。这是完全违反规定的。你不该让自己干下这
样的蠢事。”
“我知道,”我顺从地说,“你怎么说也不为过分,先生。”
“这位姑娘该不是你请来的吧?”
“当然不是,我是完全偶然碰到她的。这位姑娘是英国
人,正好呆在梅兰维。在我意外地遇到她以前,我并不知道
她在这里。”
“嗯,嗯,”检察官的口气软了下来。“这是违反规定的,
不过这位姑娘一定是年轻美貌的啦。年轻的好处可多着
呐!”他故作多情地叹息着。
但是局长是个更为实际而不那么富有浪漫气质的人,
他接过话来说,
“可是你离开时没再把门关好锁上?”
“问题就在这里。’’我缓缓地说,“正是为这个,我深深感
到内疚。我的朋友一见那尸体就感到不舒服,差点儿昏了过
去。我给她弄到了些白兰地和水,后来我坚持送她回镇上。
我一时慌乱忘了把门关上,回到别墅后我才把门关上的。”
“那么至少有二十分钟……”局长轻声说着,又停了下
来”
“正是。”我说,
“二十分钟。”局长沉思着。
“真是可叹。”阿于特先生说,又恢复了严厉的态度。“没
有先例。”
突然另一个声音说话了”
“你认为是坏事?”吉罗问道,
“当然,我是这么想的。”
“我认为是好事!”古罗傲慢地说。
这个意想不到的盟友使我感到十分迷惑不解。
“好事,吉罗先生?”检察官问道,一面从眼角防范地审
视着他。
“正是。”
“为什么是好事?”
“因为我们现在已清楚凶手或者凶手的同谋,仅一小时
以前就在别墅附近。既然知道了这一情况,我们要不马上抓
到他才怪呐。”他威胁着说,“为把匕首弄到手,他冒了很大
的风险;也许他害怕这上面会发现指纹。”
波洛转身朝着贝克斯。
“你说过上面没有指纹的?”
吉罗耸耸肩。
“也许他不能肯定。”
波洛看着他。
“你错啦,吉罗先生。凶手是戴着手套的,他一定知道得
很清楚。”
“我不是说凶手本人。可能是同谋,他不知道实际情
况。”
检察官的书记正在收拾桌上的记录。阿于特先生对我
们说:
“我们在这儿的工作完毕了。也许,雷诺先生将听一下
你从头到尾的证词。我特意使所有这些手续尽量不拘形式。
有人对我的处事方法说是原始化,可是我认为原始化还有
不少优点哩。这案件现在已由著名的吉罗先生精心处理。他
很出色,这是毫无疑问的。说实在的,他要不抓到凶手我才
感到奇怪呐:夫人,允许我再次向你表示由衷的同情。先生
们,再会。”检察官随即由他的书记和局长陪同着告辞了。
波洛取出他的那只大挂表看了一下时间。
“我们回旅馆去吃午饭吧,我的朋友。”他说,“你再给我
详细讲讲今天早晨你干的种种不检点的事吧。好在没人注
意,我们也不必告辞了。”
我们悄悄地走出了客厅。检察官刚好乘车离去。我正
要走下台阶,波洛喊住了我:
“稍停会儿,我的朋友。”他熟练地拿出卷尺,然后一本
正经地开始量一件挂在门廊里的大衣,从衣领量到边沿。我
以前没有看到有大衣挂在那里,估计要不是斯托纳先生的,
就是杰克·雷诺的。
然后,波洛满意地轻轻哼了一声,把卷尺放回口袋,随
着我走出屋外。
出品:阿加莎。(christie。soim)
“你干吗量那件大衣?”当我们悠闲地沿着炎热的、白泛
泛的道路走着时,我颇为好奇地问道。
“Parbleu①:看看有多长。”我的朋友不慌不忙地说。
我感到心烦。波洛喜欢把微不足道的事弄得神乎其神,
他的这种根治不了的习惯常使我恼火。我不作声了,随着自
己的思路考虑着问题。虽然当时我没有特别注意,现在回想
起来雷诺夫人对他儿子说的某些话寓有一种新的含义。“那
么说你没有动身?”她说过这话.后来又补丁一句,“说到底,
现在……也不要紧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些话是个谜,有着特殊的含义。有
没有可能她知道得比我们假想的要更多些?对于她丈夫委
①法语:说实在的。一一译注。
托儿子的神秘使命,她推说毫不知情。难道她实际上要比她
装作的那样知道得多吗?如果她愿意的话,她能不能使我们
了解得多些呢?她的沉默是不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计谋的一
个组成部分呢?
我越想越感到自己的想法对头。雷诺夫人知道的比她
愿意告诉我们的要多。她看到儿子时感到意外,一时露出了
马脚。我深信。即使她不知道谁是凶手、至少她知道暗杀的
动机。一定是某些非常重要的考虑使她保持缄默。
“你想得很深刻。我的朋友。”波洛打断了我的沉思,“什
么事使你如此着迷哩?”
我对他说了,感到自己的想法很站得住脚,尽管我预料
到他会取笑我的种种怀疑。可是出乎我的意外,他沉思地点
点头,
“你很对,黑斯廷斯。从一开始,我就肯定她有些事隐瞒
着没说出来。开头我怀疑过她,如果这桩罪行不是她出的主
意,至少她是个同谋。”
“你怀疑过她?”我叫喊起来。
“当然。她得到的好处可大哩——说实在的,根据新的
遗嘱,她是惟一的受惠者。所以,一开头,我把她挑出来,特
别加以注意。你也许注意到,我很早就抓住机会察看她的手
腕。我要看看有没有可能是她给自己堵住了嘴和绑住了手
脚。Eh bien①,我立刻看到——点不假,那绳子绑得很紧,勒到
了肉里头。这就排除了她单独犯罪的可能性。但是她还可
①法语:好哇。—译注。
能是同谋,或是一个有同谋的主谋。再说,我对她所说的那
段情节特别耳熟——两个她认不出是谁的戴着面具的家
伙,提到了‘秘密’等等。这些我以前都听到过,或是读到过。
另外一个小小的细节证实了我的想法,她没有说实话。那手
表,黑斯廷斯,那手表:”
又是那块手表:波洛好奇地看着我。
“你看到啦,monami①,你明白啦?”
“不,”我没好气地回答说,“我既没看到,也不明白。这
是你故弄玄虚,好在要你解释也没用。你总是喜欢把秘密保
持到最后一分钟。”
“别生气,我的朋友,”波洛微笑着说,“你要是愿意,我
就给你解释一下。可是一句话都不准对吉罗说,c’estenten—
du②?他把我当作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家伙!我们走着瞧吧:
我倒是公平对待,还给了他一个暗示。如果他执意不按暗示
行事,那是他自己的事了。”
我向波洛保证,他可以信赖我会谨慎行事的。
“C’estbien③!那么我们来运用一下我们微小的灰色细
胞吧。我的朋友,你说照你看这悲剧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嗯,在两点钟或两点钟左右。”我不免感到诧异,“你别
忘啦,雷诺夫人对我们说过,那两个家伙在房里时她听到钟
打了两下。”
①法语:我的朋友。——译注。
②法语:同意吗?——译注。
③法语:那好哇。——译注。
“正是,而正是根据这一点,你、检察官、贝克斯以及其
他所有的人不加进一步的讯问就接受了这一时间。可是,我
赫尔克里·波洛却说雷诺夫人在撒谎。犯罪发上的时间至
少还要早两小时。”
“可是医生们……”
“他们在验尸以后宣称死亡发生在早些时候的十小时
至七小时之间。 Mon ami①,为了某种原因必须使罪行的发
生看起来晚于它实际发生的时间。一块打碎了的表或钟记
录着犯罪的确切时间,这你也读到过的吧?因此,不能单单
按着雷诺夫人的证词来判定时间。有人把那手表的时针移
到两点钟,然后用力把它摔在地上。可是,他们往往破坏了
自己的目的。玻璃是粉碎啦,可是表的机械却完好无损。这
是他们极大的失算,因为这一下子把我的注意力引到了两
个问题上:第一,雷诺夫人在撒谎。第二,必有某种重大原因
要推迟时间。”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啊,问题就在这儿!我们整个的谜就在这儿。目前,我
还无法解释。在我看来只有一种想法可能有关联。”
“什么想法?”
“末班车在十二点十七分离开梅兰维。”
我慢慢地跟着他的思路。
“犯罪看来在大约两小时以后发生,而乘坐那班火车的
随便哪个人就有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时证啦!”
①法语:我的朋友。—译注。
“妙极啦,波洛!你想到点子上啦!”
我跳起来。
“可是我们得去车站问问!要是有两个外国人乘那班火
车,他们决不会不注意到。我们马上就去!”
“你是这样想的吗,黑斯廷斯?”
“当然罗。我们这就走吧。”
波洛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胳膊,按捺住我热切的情绪。
“如果你愿意,就去吧,monami①……不过,如果你去
的话,就不该问有关那两个外国人的详细情况。”
我对他瞪着眼,他有些不耐烦似地说:
“La la②,你总不至于相信这一派胡言吧?两个戴面具
的家伙和其余的cettehistoire一la②!”
他的话使我措手不及,不知怎样回答是好。他从容地往
下说道:
“你听到吗?我对吉罗说过,我对这桩罪行的细节很熟
悉。 Eh bien④,这就首先决定了两个问题中的一个问题。就
是说设计第一桩罪行的人也就是设计这一桩罪行的人,要
不然就是凶手读过有关一起causecelebre⑤的记载。它的
印象下意识地存留在他的记忆中,促使他策划了类似的行
动细节。对于这一点我可以作出明确的看法,在我……”他
①法语:我的朋友。——译注。
②法语:得啦(感叹词)。———译注。
③法语:虚构的故事。一译注。
④法语:好哇。——译注。
⑤法语:轰动一时的案件。一一译注。
截然停止了。
有许多件事在我脑中盘旋。
“可是雷诺先生的信呢?它明确地提到了一项秘密和圣
地亚哥!”
“毫无疑问,雷诺先生的经历中有一项秘密——这一点
是无可怀疑的。另——方面,这圣地亚哥的地名,依我看是不
相干的东西,一再把它拉扯进来的目的在于把我们引向歧
途。有可能这一地名也以同样的方式使用在杰克·雷诺身
上,使他不至于对就近地方产生怀疑。唔,黑斯廷斯,你尽可
相信,威胁着雷诺的危险决不是在圣地亚哥,而是就在附
近,在法国。”
他说得如此郑重,如此有把握,使我不得不信服。但我
还试图提出最后的一个反对意见:
“那么尸体附近的火柴和烟头呢?这又怎么解释呢?”
波洛脸上闪着纯粹是自得其乐的的光彩。
“安排好了的!故意放在那儿好让吉罗之辈去发现的!
啊,吉罗这家伙是挺机灵的,他可会耍把戏哩!一头良种的
猎犬也会耍把戏。他进来时沾沾自喜。他匍匐在地上已经
好几小时。‘瞧我找到了什么,’他说着,然后又对我说:‘你
看得出什么名堂吗?’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接着吉
罗,这个伟大的吉罗,大笑起来,他心想:‘欧欧,这老家伙,糊
涂虫!’可是我们走着瞧吧……”
但是我的思想又回到了几点主要的事实。
“那么有关戴面具的两个家伙的说法……”
“全是假的。”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波洛耸耸肩。
“有一个人能告诉我们——雷诺夫人。可是她不肯说。
威胁、恳求都不能打动她。那是个不寻常的女人哪,黑斯廷
斯。我一看见她,就意识到我要对付的这个女人是个性格非
同寻常的人。我对你说过,我开头怀疑她与犯罪有牵连,后
来我改变了看法。”
“是什么使你改变了看法的呢?”
“她看到她丈夫尸体时的那种自然而真切的悲哀。我可
以发誓,她的呼声中流露的痛苦是出自内心的。”
“对,”我沉思着说,“有些东西错不了。”
“我请求你的原谅,我的朋友——人总会犯错误的。就
拿一个出色的演员来说吧,她演悲哀时的演技不是把你吸
引住了吗?她的演技的真实性不是给了你深刻的印象吗?
不,不论我自己所得到的印象和信念怎样强烈,我需要其它
的证据才能使自己感到满意。一个大罪犯可能是个出色的
演员。我对这一案件形成的一些肯定的看法不是根据我自
己的印象,而是基于雷诺夫人的的确确是昏死过去这一无
可置疑的事实。我翻起她的眼皮,号她的脉搏。没有虚假
——是真的昏过去了。因此,我放心了,她的痛苦是真的,不
是假装的。再补充无关大局的一小点:雷诺夫人无需表示不
可遏制的悲哀。她在听到丈夫死亡时已发作过一次,在看到
他的尸体时也就不必再假装一次如此厉害的发作。不,雷诺
夫人不是谋害她丈夫的凶手。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关
于手表,她撤了谎;关于戴面具的家伙,她撤了谎;对第三件
事,她又撒了谎。你说,黑斯廷斯,你对那打开着的门有什么
说法?”
“嗯,”我颇感困窘,“我认为这是个疏忽。他们忘了关
门。”
波洛摇摇头,叹息道:
“那是吉罗的说法,我可不满意。那开着的门的背后有
问题,可我暂时还摸不透。有一件事我相当肯定——他们没
有从前门离去。他们是从窗户出去的。”
“什么?”
“正是这样。”
“可是下面花坛里没有脚印啊。”
“没有,可是本来应该有的,听着,黑斯廷斯。那花匠奥
古斯特在头一天的下午在两个花坛里都栽上了花,你已听
他说了的。在一个花坛里他的大钉靴留下了许多脚印;在另
一个花坛里,却一个脚印也没有。有人走过那儿,为了要把
脚印抹掉,用耙把花坛的土弄平了。”
“他们从哪儿弄来的耙?”
“从他们弄到铁铲和种花用的手套的地方。”波洛不耐
烦地说,“这很容易做到。”
“虽说这样,你怎么会想到他们从窗户离开的?他们从
窗户进来,从前门出去,这肯定有更大的可能性。”
“当然,那是可能的。可是我有个强烈的想法,他们是打
窗户出去的。”
“我想你错啦。”
“也许,monami①”
我沉思着,考虑着波洛的归纳给我指出的新的猜测的
领域。我回想起,当他神秘地提到花坛和手表时我感到奇
怪。当时他的话似乎毫无意义,而现在我第一次意识到,他
从几件小事情中解开了围绕着这一案件的许多谜。多了不
起呀:我对我的朋友不由得肃然起敬。
“现在,”我思索着说,“虽说我们知道得比以前多得多,
可是究竟是谁杀害雷诺的这个谜,我们的进展还不大呀。”
“是不大,”波洛愉快地说,“说实话,还远着哪。”
这一点似乎使他感到一种异样的满意,我不由得迷惑
不解地望着他。他遇到了我的目光莞尔而笑。
突然我脑中豁然一亮。
“波洛!雷诺夫人!现在我懂啦。她一定在庇护着什么
人。”
从波洛接受我这句话的安详态度来看,我看出这一点
他是早就想到了的。
“对,”他沉思着说,“庇护着什么人,或是说掩护着什么
人。两者必居其一。”
当我们走进旅馆时,他作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要作声。
①法语:我的朋友。——译注。
出品:阿加莎。(christie。soim)
我们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餐午饭。有一会儿,我们默默地
吃着。接着波洛来意不善地说道:
“Ehbien①!你的不检点!你不准备讲讲吗?”
我感到自己的脸红了。
“唔,你指今天早晨?”我竭力装作完全若无其事的样
子。
但我不是波洛的对手。不消几分钟,他已经把整个经过
情况从我嘴里套了去。他一面套着我的话,一面如往常一样
眨着眼睛,
“Tiens②,一个出色的浪漫故事。那个迷人的年轻小姐
①法语:好呀。—一译注,
②法语:啊。—译注。
叫什么名字?”
我不得不承认我不知道。
“这就更富有浪漫气息啦:第一次,在从巴黎开出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