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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堡,所以曾未打开,如今念完,始知真相。
徐玉麟睹物恩人,悲凄沉思间,夏侯芝馨、秦大川、杨金萍三人同时走向秦东岳跟前。
秦东岳一见三人挟怨而来,霍然站起,道:“你们是不是想要知道那两对遗书中所指的‘追魂使者’究竟为谁?那我告诉你们,就是我。”
“是你——”杨金萍随著话出,向秦东岳一掌击出。
徐玉麟霍地跃起,把杨金萍拍出的掌势,便生生格住,道:“杨姑姑不要伤他——”说此,又对秦东岳道:“你既然就是先父所指的‘追魂使者’,自然对十八年前之事,知之颇详,能否就此说明?”
秦东岳答道:“那么你们且安静的听著。”
然后,他干咳了声,追述出十八年前发生在济南府那件骇人听闻的惨案,以及不久之后的逍遥山庄剧变:
那是一个瑞雪飘飞寒冷的冬日,‘东平一尊’苏则徐带著业徒秦小虎,由冀北归来,途经济南府,恰遇好友明湖镖局局主徐世章婚期吉日,乃备厚礼往贺。
秦小虎那时年方二十三岁,尚是个未出道的后生晚辈,所以独留旅寓,自斟自饮,藉遣风雪之寒。
大约二更时分,秦小虎带了三分酒意,正要安寝,突被一身躯修伟的中年汉子,掩进房来,出其不意的制住,并迫他吞服了一粒药丸,然后说出这药丸乃是毒药,十二个时辰后必五脏碎裂,痛苦而死,普天之下,惟有他自己才有解药,但秦小虎如肯受他指挥,替他完成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非但可以不死,而且尚可获得黄金百两的重酬。
在生死交关与重利的胁夸下,秦小虎终于屈服了。
于是——
秦小虎被那人带进明湖镖局。
于是——
秦小虎戴上金色面具,按照那人的吩咐,在三更时分,自称“追魂使者”出现于筵席盛开的大厅之前。
于是——
一件震骇江湖的无头公案因此发生。
在这件惨案里,苏则徐首先嚼舌自戕,秦小虎按照指挥,眼看各路豪雄,一个个的倒下之后,便退出明湖镖局,回归旅寓,等候那人送来黄金重酬。
可是他失望了,直到日上三竿,那人始终未见踪影,自己也未毒发而死。
至此,秦小虎始知被人蒙骗利用,做下了无法挽救的大错,但已食脐莫及,痛悔而益?
当黑夜复临,秦小虎再探“明湖镖局”时,已是静悄悄,阴森森的阒无一人,而且连具尸首也没有了。
他在白日已经听到风声,明湖镖局于夜间二百余人的生命悉数葬送,此刻既不见尸首,自然是被官府收去,所以也不敢逗留,即速离开。
当他怀著一颗受愚后的悲愤心情,返归逍遥山庄,伪称师父因事他往,短时间不能回来。
那知仅仅过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忽然有人到逍遥山庄来访他,见面之下,竟是曾在济南府旅寓里找他的那人。
冤家路窄,仇人眼红,秦小虎不由分说,就要动手。
那体躯伟崔的中年人哈哈笑道:“秦小虎你休得妄动,你绝非我的敌手,不信我先让你三招,看看你能不能拂我半绿衣角,而且我的两足就站在这里,决不移动分毫就是。”
秦小虎本就气愤已极,这人就是本领再大,如此不把自己放任眼里,是可忍勃不可忍?于是话也未答半句,拧腰挫身,掌指并用,回环三招,一气呵成!
半点不假,秦小虎虽然施展了生平所学,向那人猛攻了三招,确是连半丝衣袂也未拂到,那人依然不丁不八,停如渊岳。
武功一道,差以毫厘,谬以千里,秦小虎这点本领和人家比较起来,何啻天壤之别,那里还敢再动。
那人复又哈哈笑道:“秦兄弟,倘若你肯放弃敌意,听我指挥,立即便有富贵可享,嘿嘿……”
“你究竟是什么人?”秦小虎道:“你尚欠我百两黄金未付,谁能再信你!”
那人笑道:“我就是明湖镖局的二局主,人称为‘玉面双杰’的老二徐世章,嘿嘿!百两黄金算得什么,秦兄弟倘若你肯接受我新的使命,从今以后逍遥山庄的副庄主便是你,你尽可仔细考虑一下。”
“如果不干呢?”秦小虎犹豫道:“你已经使我失去信心。”
“那很简单,只有叫你死!”
“要我死………”秦小虎年华似锦,死,自然不愿选择,所以在踟蹰不定。
徐世章一见秦小虎犹豫沉思,情知死已威胁了他,随亲切的拍拍他的肩头笑道:“秦兄弟,我当然不愿你死的,嘿嘿!这件事情我如此决定,今夜三更行事。”
秦小虎莫名其妙的问道:“你想怎样?”
“把苏则徐的全家尽行杀死,然后重新整顿逍遥山庄,招纳江湖豪士,扩展势力,十年之内称雄武林,进而争霸天下!”
“你有此把握?”
“当然有。”
“可是我……”
“你对苏则徐的家人不忍心下手,是吗?”
“是的。”
“哈哈!用不著你动手杀人,只要你保守秘密,帮我手下把他们的尸首,抛下东平湖去就行啦。”
“可是我………”
徐世章未待他说完,便自离去。
夜里,逍遥山庄上下男女,睡梦中每人挨了一刀,二十几个徐世章的同伙,把尸首搬去东平湖,打开冰冻,塞了下去。
最后剩下了两个女婴,一个便是苏则徐惟一骨肉——苏小燕,被一个大汉剌了数刀,血肉馍糊,被秦小虎抱去,抛进东平湖的冰层上。
另一个则是苏则徐胞弟苏文彪的爱女,年方周岁,徐世章竟然发了慈悲,留下她的小命。
逍遥山庄依然未改,但人事全非。
从此,徐世章戴上了付精巧面具,变做了苏文彪,也成了逍遥山庄名正言顺的庄主,秦小虎便成了追魂使者秦东岳。
从此,逍遥山庄蒸蒸日上,而也变成了江湖亡命的渊数,不到十年,高手云集,俨然一座绿林大寨,江湖中人畏若龙潭虎穴,望之却步!
原名秦小虎的“追魂使者”秦东岳,在冒充苏文彪的徐世章手下也练成了一种歹毒暗器——“追魂箭”,因以驰名江湖,而“追魂使者”的绰号不胫而走。
“追魂使者”秦东岳追述至此,紧接著深长的唉叹声道:“我秦小虎是个利令智昏,怕死的儒夫,普天之下再没有会比我怯儒的了,我怕死,但是死仍然要临到头上,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苏姑娘你要怎样惩治我,尽管出手吧,我绝对不反抗,也无半句怨言!”话毕,垂下头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东岳此刻的表情态度,使全厅所有之人,无不觉得他甚为可怜!
更侯芝馨呜咽的像个泪人儿,竟也失去了杀死秦东岳的勇气;何况如秦东岳所言:当时他假使不接照徐世章的吩咐,把她一刀两段,便将她推下冰层之下,便也没有了今日呢?
徐玉麟觉得秦东岳固是怯儒可恨,利令智昏,但也不无情有可悯之处,一时也不知要把他怎样处置。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其余在场之人,自然不便多言。
在场群豪中,虽然老少男女不等,但论机智才华,无人抵得上紫阳玉女,而她确也是个头脑冷静超人一等的奇女子。
她静静的听完秦东岳的述说,觉得里边有一个很人的疑问,但在未证实之前,却不愿冒然说出,暂时还是先让人家认定现下的苏文彪便是徐世章较妥,以待泰山人会之时,再追查真像不迟。
在肃静而哀悼的气氛,紫阳玉女盈盈起立,对徐玉麟与夏侯芝馨说道:“麟弟、馨妹、两位的家仇大恨,既已有了端倪,但不知两位要将秦东岳怎样处理?”
“这………这………”徐玉麟这了半天,这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侯芝馨答道:“小妹觉得逍遥山庄的势力,在泰山大会的整个大局中影响极大,秦东岳既是现下逍遥山庄的副庄主,而又是徐世章(苏文彪)劣行的有力证人,紫阳姊姊既为我们的中心主宰,这件事情还是请姊姊决定吧。”
“小弟也是这个意思。”徐玉麟忽然说道:“况且我以为秦东岳………”
紫阳玉女纤手微摆,示意徐玉麟暂停,接著转向秦东岳道:“现在还是请秦副庄主暂时受些委曲吧。”说著招来四名飞云堡的庄丁,低低的吩咐了一番。
四名花了唯唯应命之下,复将秦东岳押回四房而去。
紫阳玉女待秦东岳去后,这才向徐玉麟问道:“麟弟弟,你是不是以为秦东岳所说的话,颇有疑问?”
徐玉麟点头承认,但并未说话。
于是——
紫阳玉女黛眉微蹙,贝齿轻露,缓缓的说出一番道理,以及未来泰山大会时,对付苏文彪的方策,便在坐老少男女英雄,无不由衷的钦佩不置!
哈哈哈!万里疯侠一阵纵声长笑中,抓抓那头蓬发,伸出只拇指,向紫阳玉女晃了晃,方待说话,突然一阵怪啸之声,由堡前破空传来………
徐玉麟一听那阵破空啸声,当先起立道:“这是本堡由黑衣教遗留下来的响箭,好像堡前未了什么敌人,待我………”
他的话尚未说完,第二响箭的凄厉啸音又已传来,显然这情况甚为吃紧,厅内老少豪雄齐都为之一震!
紫阳玉女不慌不忙的盈盈起立,向徐玉麟螓首微颔,神态姣媚中带有严肃的命令道:“麟弟弟,既然你这位帐前卒也愿姊姊来主持人局,现下姊姊就命令你与田吉贤兄,率领二十名庄丁,先到堡前接住来人,倘若来意和善,不妨接进堡内,否则,再发响箭,姊姊与诸位老前辈随后就到。”
徐玉麟迭忙抱拳应命道:“帐前卒遵命!”随与鬼斧田吉于议事厅前,集点了二十名各带兵刃的庄丁,向飞云堡外急急迎去。
夏侯芝馨姑娘就这双璧人,在此种紧急状况之下,犹自从容诙谐,甚觉好笑,但芳心中不免稍有几分酸涩意味!
徐玉麟与鬼斧田吉去了约莫盏茶光景,第三支响箭突又呜呜的钻上天空。
这时,紫阳玉女已经把堡内所有能以应战庄丁,齐集厅前,约计有两百余人,分作两队,一队由秦人川率领守堡;一队则跟随她与疯侠、青城一剑、夏侯姑娘、杨金萍等迎敌,“四金刚”、“了因”和尚,留在堡内,以防万一。
紫阳玉女率领老少群英,通过飞云堡前的邃道,走上横跨深阔两岸的铁索飞桥,便听见对岸杀声人震,情知必系夫君徐玉麟已与来人交上了手,于是赶紧催众前行。
当她出得对岸石壁上的山洞之时,一眼望见前面的平地上,敌我双方壁垒分明,弓上弦,刀出鞘的喊杀助威中,夫君徐玉麟大展神威,剑放光寒,斗著一位青袍长髯,躯干修伟的用剑老者,鬼斧田吉则同一个红衣,独腿抡拐老头大打出手!
对方约有三十余人,看神威仪表,全是些百中选一的能手。
紫阳玉女略为凝神,已自识出敌人是何来路,方待上前制止打斗,以便问明情由,万里疯侠对她低声说道:“那个和徐老弟交手的青衣老头子,不是‘玄阴剑客’宋天都吗?怎的雪山派竟也向我们找上门来?”
紫阳玉女玉手一摆,把随来的百余名庄丁摆成了座三人重叠,一字形的阵势,然后对疯侠答道:“玄阴剑客宋天都,以雪山派掌门之尊,率众远来中土,要非为了争夺‘紫玉狸’,便是出于什么误会,程老前辈,可否把双方打斗止住,事情弄明白了,再作道理?”
疯侠笑道:“老疯子也有此意,宋天都和我曾有数面之识,彼此有什么误会自可解释。”
他说著,便向斗场边走近几步,打个哈哈高声喊道:“宋掌门,徐老弟,大家先请住手,把话说明白再过瘾不迟。”
宋天都因白猿秀士大闹雪山总舵,尽起派内高手,挟怨寻仇而来,一路杀进徂徕山,到了此处,正迎徐玉麟与鬼斧田吉,一言不合,便亲自动了手,跟著外三堂的青龙堂主神拐卓宣,也同田吉交上锋。
紫阳玉女与万里疯侠等的出现,宋天都已自看在眼里,心中正自诧异间,一听疯侠的喊叫,随处展一招,跃身后退,神拐卓宣与鬼斧田吉也同时停下。
这时,紫阳玉女已姗姗走近宋天都,相距约七八尺,彼此相顾之下,迭忙施体,紫阳玉女首先展颜笑道:“不知宋掌门驾到,请恕小女未曾远迎之罪。”
“玄阴剑客”宋大都以雪山掌门之尊,如对紫阳玉女恭谨的答道:“岂敢,岂敢,倒是老夫不知女侠在此,未能先行拜候,倘请女侠恕罪才是。”
“哈哈!你们倒是朋友啦!”万里疯侠打趣道:“宋掌门十年不见,风采如昔!”
宋天都这才又与疯侠见礼,青城一剑顾天南,也是熟识的,自然彼此寒喧了几句。
这种情形直把徐玉麟与鬼斧田吉弄得莫名其妙起来,暗道:宋大都那种来势汹汹,欲将飞云堡履为平地的气焰,怎的此际这般恭谨?………
徐玉麟怔忡间,忽听紫阳玉女喊道:“麟弟,田兄,你们两位过来见过宋掌门。”然后对宋天都道:“这位便是白猿秀士徐玉麟,飞云堡的堡主,是小女的………弟弟!”言下,便靥流过一阵红霞,接著又道:“这位是名驰江湖的鬼斧田吉仁兄。”
徐玉麟与鬼斧田吉,在紫阳玉女的引介下,只好趋前几步向宋天都长揖一礼,并由徐玉麟道:“适才不识掌门尊驾,有所得罪,倘请见谅。”
“玄阴剑客”宋大都对徐玉麟注了一眼,略为迟疑,但也被现出一派掌门风度,还了一礼,却转向紫阳玉女道:“紫阳女侠,请恕老夫直言相告,你这位徐兄弟,在前两月,突临敝派总舵,杀人闹事,对敝派甚为侮辱,老夫此来就是………”
万里疯侠忽然岔住他的话语道:“不是老疯子多嘴,我这位徐老弟,在前两月中,除了去过莫邪岛之外,然后便同老疯子去到嵩山少林寺,几曾踏上通遥远的雪山,真是怪事!”言下,脑袋连摇不停。
宋天都面现不悦,还未开口,紫阳玉女嫣然笑道:“请问宋掌门,在当时留亲眼目睹到贵派杀人闹事的人,确是这位飞云堡主吗?”
宋天都毅然答道:“老夫曾亲自目睹,就是他。”
徐玉麟略为凝思道:“敢请问宋掌门,那人的声音和在下一般无二?”
宋天都听他如此一问,不由沉吟起来,暗自想道:这一点我怎的疏忽了,当时到雪山的白猿秀士,说话的声音确与眼下的白猿秀士有些不同,难道………
紫阳玉女一见宋天都沉吟不语,料知徐玉麟之言已发生作用,乃道:“宋掌门可曾闻听说武当、少林、崆峒、青城、点苍等各人门派,都曾经发什过与贵派类似情事?”
“老夫未时,一路之上,略有所闻。”
“然则,这又是一宗同出一辙的挑拨阴谋,宋掌门才智机识都超人一等,最好对于此事冷静分辨,勿为小人阴谋所愚,我敢以生命与人格担保,徐弟弟绝未做过这些事情。”
紫阳玉女在说这篇话时,妙自含煞,俏脸上神情肃敛,透出一种不怒而成的慑人气质,凛不可侵,使人听来,无形中觉得她的一言一语,句句都蕴涵著无上的高贵权威,令你由衷的不得不信。
万里疯侠程百康向以放荡不羁,游戏风尘见称,此刻也竟为紫阳玉女这种气质所感染,一改平日嬉笑之态,变得特别稳重庄肃起来。
青城一剑顾天南向以老沉持重受人敬仰,遇事不愿多舒己见,不过他这时在一傍冷眼相观之下,暗自凛然道:她这样一位倾国倾城之貌,人见人怜的姣媟女子,想不到却具有这般慑服群伦的气质,无异她已是徐玉麟这方面的一个中心主宰人物,以其静能溶钢化铁,谋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动能绝技屈人,姿色、文才、武功兼集一身的巾帼女杰,应运武林,将来整个武林命运,是祸是福,还真是一股绝对不可轻占的力量呢!
这位老江湖侠士,其所以有此想法,只因他并不知道紫阳玉女要在徐玉麟决定“紫玉狸”归属的泰山大会中,共推天下武林盟主之谋,一个武林人物,对于具有超群的武功才智之人,总是有些怕惧心理的,何况青城一剑又是一派之掌门呢!
场上,在紫阳玉女话毕,宋天都沉思未定间,有过片刻的沉默。
终于徐玉麟剑眉轩动了一下,向“玄阴剑客”宋天都抱拳而道:“宋掌门前辈,驾临敝堡,远来是客,不管能否容许在下对此事有所解释,按江湖仪礼,在下也应尽地主之谊,倘若老前辈不弃,请与贵派各位英雄一同进堡,让在下粗茶淡酒以供,聊尽武林情谊,不知老前辈肯否赏光?”
宋天都早已怀疑,再经紫阳玉女与徐玉麟一说,心念转动间,随答道:“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