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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耿耿于怀六弟那一双眼目,从始至终,他是被人捧上天的帝王之相,李弘冀总在怀疑,若不是长幼分明,是不是连这太子的位置都要拱手他人。
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李弘冀只觉得想笑。
红衣的女子缓缓从岸边而来,不惊不怕,淡淡地行礼,“太子。”
“你可以回去了。”李弘冀满是不耐。
“韩大人让红袖回禀太子,今日身上不好,大夫嘱咐务必好生歇息,因此这几日便不到府上了。”
李弘冀背对她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红袖微叹,终究还是大着胆子走进亭去,桌上的紫檀木盒陈年不变水渍干之后颜色给外沉重,
李弘冀依旧没有转过来,“坐吧。”
红袖依言坐在石椅上,“太子。”他却打断她,“你想知道这根弦的故事?”红袖不答。李弘冀笑得很大声,“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是一场梦。”
飘零事已空,美轮美奂也还是要惊醒。
故事说完,红袖突然觉得李弘冀远比她所想得更加放不下。“太子,安定公无意同你争。”她只能这样说,即使这句话说得人太多了。
李弘冀却突然转过身一把拽过她,手指狠狠捏着她的后颈声音怒气森然,“不想争!不想争!这句话我自幼就在听,你们,他们都在说!六弟他自己从不争辩什么,可是他想尽办法故作聪明想要远离是非。”冷冷地看着她,却又不仅仅是说给她听,“他以为他躲得了,可是我又如何能躲,这周遭的压力中心无非都来自帝位的威胁!”声音越放越低,“我知他不想同我争,可是,争的不是他,是人言,是人心。”慢慢放开掐住红袖的手,失神般地后退,笑得疯狂,“他不争,可是那一句帝王之相便定下了多少变数。父皇相信,他们相信。那我如何不信?”
李弘冀异常失态的在晨风荒亭中狂怒而笑,“红袖,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我想把他那一双眼睛挖出来,挖出来……毁了他,毁了那天水碧,毁了这世上所有的紫檀香。他是不是就能够一直都是喊我弘冀哥哥的六弟,他是不是就不需要…。。不需要一直躲,一直躲,”他踉跄着坐下,“我…。。也就不会丢了这琴弦,也许还能再听见…。。响泉……”通红的双眼布满血丝,一夜未睡的太子李弘冀此刻显得格外颓唐,如同低吼般的话语说完一掌打在石桌上,红袖挣扎着退到围栏边,见他如此,还是不忍心地上前扶住他的臂,“太子,太子……。”
他一把挥开她,“不用你来看笑话。”
“这不是笑话,太子。如果……。。”她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肯此时收手,它就不是一个笑话。”
李弘冀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样猛然惊起,他转过去看着跌在地上的红衣女子,俯下身子,手指缓缓地抚上她的腕子,动作认真而温柔,他问,“红袖,如果这时候有人要送你回翠柳巷,你怕不怕?肯不肯?”
红袖无言。
他的手指游移,手上一寸,暗暗使力,“的确是一双好手,韩大人当初不也是看上了这么一双手的风情,要是我现在折断了它,你以为如何?”
红袖见他眼里的认真的光芒感到了真切的恐惧,蓦地想要收回手,却被一把抓住,李弘冀一个安慰的眼神递过来,“你放心,我现在怎么舍得呢?我的红袖,你还要做大事情。只要你听话,我就让翠柳巷从此消失又有何妨呢。”他见到红衣的人点头应允,“你看,你也知道,此刻收手或许我们不会是个笑话,可是从此就会生出诸多变数,谁能判定,明日的太子,还会不会是李弘冀?而你,回了翠柳巷也还是一个贫贱的下等丫头。”
她懂,
他们都是见过峰顶天高海阔的人,不愿意回过头去,纵然此刻身处悬崖峭壁,也要放手一搏,这世上,回首二字最难得,更何况,没有几人能够再看见那些尘埃里的温暖,也不敢再相信那些微薄的光芒能够照耀几时。
事以至此,齐王已死,安定公若除,这南国的半壁江山就都是李弘冀的。
“你累了,红袖,回去好好睡一觉。”再站起来的李弘冀,还是那个桀骜自信的太子,他整理衣袖,正要离开的时候,望见石桌上的那一方小小木盒。拿过来盖上盖子,举起来借着天光把玩,半晌,回身随手递给愣在那里的红袖,“送你吧。”看也不再看,丢弃了的东西再无意义,那一年他把它投进湖里的时候就该醒悟。
多可笑。
她接过告退,手上还有方才他捏出的青印。
出了太子府的侧门,红袖手里拿着那盒子失神地一个人闲逛,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面孔陌生而带着各自的故事前行,她第一次觉得不论是谁,布衣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有各自不可言说的过往,不提及便安然无恙,若是有天突然被揭穿了伤疤,人人都变得疯狂不可抑制。
如同这日复一日喧嚣热闹的市集,里面各色人等来往,有人为生计有人为情痴。只不过李弘冀所为之事更加冠冕堂皇,只不过一般的人不敢想象而已。其实真的做了也不过如此。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如果现在拿着它的是那个人……红袖再次想起那个身影,流风亭,响泉琴。
他们流风响泉从此笑看荣华该有多好。
抬起手,红袖随意地将那盒子一掷,孤零零地看它滚进一路旁的尘土里,过去了就过去。没有人真心再去想念那跟琴弦。
她缓缓地走开。
不曾看见身后尾随的阿水。
他痴痴地跟着她,见她丢了什么,也就跑过去捡起来,发现是个空盒子不明所以,最后还是收进怀中。
连她丢弃的东西都是好的。
夜里要巡视,白天溜出来为了看她一眼的阿水满脸疲惫还是执着。即使见她出入权贵府,知她如今是怎样的人。
他还是记得要拼命,要取个功名。
总有世事难料,却也总有痴人不醒。
第十三章 惊起醉怡容
午后赵匡胤迟迟没有等来太子的任何密信,正在猜测,却又人叩门,他也不回应,以为是府里通传的下人,可是半天没有人声,只好起来开门,木门轻启,正对上一目重瞳,顿时一愣。
“你……安定公……”赵匡胤瞬间想起昨夜高楼相伴,两人凌空而下,以及……以及那一吻的风情。他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清楚他这样私下来访的意图,霎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继续,倒是眼前的人神情自若,丝毫没有和往常有何不同,唇角一抹淡淡笑意,直直地望着他,深色的瞳里波澜不惊。
“我的府里,还不准我进去么?”李从嘉半玩笑的语气,站在门边,不知是不是来的路上途经花树,肩上还有一朵细小的粉色花瓣,沾染了春色联翩。
是桃花么?赵匡胤微微眯起眼,他总让他牵念。李从嘉。这个名字缓缓地在心底流淌而过,如沐春风。侧身让他进去,只看见李从嘉软袍清淡,更添了诗情画意。
这个人,永远都是淡若远山,似乎这世上再无什么可以让他震惊失色,就算流连红尘十里,也仅仅是那琼楼玉宇繁华万千中泼墨的一笔,他本身无所顾忌,而旁人便要牵肠挂肚再不可离了心蛊。
“有事?”
李从嘉坐在桌旁喝一口茶,“你既然纵横南北多年,想必见多识广,这一次我是想问一件东西的下落。”
“所为何物?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东西让安定公执着。”赵匡胤开始感兴趣,他也有想要打听的东西。
“你有没有见过一张失传的曲谱,《霓裳羽衣舞》。”口气夹杂了些许期待。
赵匡胤脸上露出笑意,却不语,只看他,像是见到了什么当真可笑的事情,“原来是个什么曲谱,酒醒了?安定公颇有闲情雅致。”言外之意分明,眼前的诸多威胁尚未有个定论,他跑来竟然只是为了问张谱子。
“有何不可?”李从嘉举着茶杯看他,微微扬起眉,那样子分明是种不动声色的无所顾忌。
更何况,那是娥皇一直心心念念的谱子。
霓裳羽衣舞,大唐盛世时天下间最奢华旖旎的风光,开元二十八年,杨玉环在华清池初次进见时,唐玄宗曾演奏《霓裳羽衣曲》以导引。李从嘉缓缓地吟着那诗句,“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惹得赵匡胤笑意更深。
娥皇自从受聘嫁与李从嘉,便从未停止过对于这谱子的追寻,几番月下花前,她心上总是念着这曲子。李从嘉看着那艳若明霞般的笑容,怎肯放她牵肠不得如愿?可惜私下派人寻访都是无疾而终,时间久了,这心愿熬成了心病,夫妻二人都执着于那开元年间最惊艳的舞蹈,李从嘉与韩熙载宴席上也曾多次提起,可惜就连韩尚书那样多年风月场中游戏的人也寻不到,诗词歌赋,若是其他,哪一样李从嘉想要得不到?偏偏就是这霓裳羽衣舞,像是真的绝世一般,得到的消息多是乱世战火,那样繁花似锦的盛世都能够翻天覆地,何况一部曲子?
可是娥皇不信,总该有当年的宫人流传于世,她还曾为此伤心而病,接连几日连琵琶都弹不得,他便更加放在心上,总也要为她寻到。娥皇,怎么可以烦心呢?他一直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娥皇都应是尊华一生,就算是非风波也不可触及,
她想要,他便告诉自己,一定替她寻到。
昨夜通宵的宴后歇息了一会儿,他看娥皇疲惫,便一个人起来到偏苑来找赵匡胤询问,或许他有机缘得知也不一定。
赵匡胤念头一转,便知如今看来不是他所想要,“是娥皇想寻?霓裳羽衣舞倒也配得她。”多么狂妄的口气,不过曲子,不过女子。有什么当真,这歌舞伶工的路数,哪是他理解得了的。
李从嘉皱起眉,有些不悦的神色依旧清雅得让人叹服,“娥皇也是你唤得的?”她是他的妻。牡丹花上傲然九天的凤,不论如何,娶得这样的女子都是一生的福气。
赵匡胤莫名一股怒意无从解释,他见不得他这个样子,那好看的眉本当永远无所牵念,凭什么,为了这么小小的事情,坏了一身的烟雨。
他见不得他为了别人想要的东西失了自己。多么危险的想法,赵匡胤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走到李从嘉的面前,看那人坐在椅上,眼里还有牡丹的踪影。
他伸出手,剑眉上挑,缓缓对碧衣的人说,“李从嘉,你遇上了一树桃花。”这话全不似自己的口吻,可是说出来舒服得多,伸手慢慢地抚过他天水碧的衣裳,抚过那消瘦肩头的残余花瓣,第一次,刀剑傍身的人温柔得像怕惊飞了池中的鱼儿。
李从嘉愣在那里,看花瓣飘落,“桃花?”还来不及多想,赵匡胤昨夜通宵畅饮散开的发丝掠过眼前,
手心有细细的汗。
俯下身子,赵匡胤愈发想念起紫檀香气萦绕唇齿的瞬间。所以不准,赵匡胤不断在心里重复,不准为了区区牡丹盛世扰了你的心。
他想狠狠地咬他。看看流出来的血渍是不是都是紫檀的香气。赵匡胤瞬间的冲动让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一次很显然李从嘉是被惊到了,他看着眼前的人一脸异样的神色,昨夜那……不可再提及的禁忌让他无法再维持什么平静,碧衣的人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赵匡胤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袖子,拉扯间顾及不得,碰翻了桌上的茶壶,似是洒出了茶水,李从嘉一声轻呼扬起右手向后,
一滴滚烫的水珠溅在赵匡胤脸上,他蓦然松开手,
噼啪的碎裂声惊断了一室慌乱。
赵匡胤回过神来得时候眼前的人撞在墙边的屏风上,精致的白纱山水屏风衬着一张苍白的侧脸,长长的发丝垂下看不清表情,只是那纤细的指尖还滴下水来。
赵匡胤看着地上无数的碎片还冒着热气,这才反应过来那热水洒在李从嘉手上,下意识地心急,上前一步,“你的手……。”
李从嘉还是侧脸相对,见他过来,后退一步,“赵匡胤。”声音绝不同于往日,低沉得让人生畏。
赵匡胤刚要再上前说些什么,他就转身拉过屏风,绝美的腕子消失于屏后,右手上渐渐泛出红色,还是烫着了。
两人之间横贯于一道被拽得歪斜的屏风,影影绰绰地映出屏风后一抹碧色。“赵匡胤。”李从嘉不说话任何话,只是低沉地叫他,像是在叫一个醉酒昏迷混沌不堪的人。
“你过来,我……。。”赵匡胤不知道怎样说才合适,这时候的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这么多年的南北漂泊,从来没有过的不知所措。屏风后的那个人真真要把他逼疯。“我的意思是,你的手……。”
李从嘉不说话,他很难相信他。
赵匡胤向来直接,只想着那水的温度,见他确是被自己吓到了,也就干脆一些,以他一贯处事的作风,直接拔出自己悬挂于墙壁上的剑一剑劈开早已不稳的屏风。
华贵的山水屏风从中间一分为二,伴着些微尘碎屑散开,之后的李从嘉重瞳如墨。左手覆在右手之上正在察看。突如其来的声响,屏风竟被那人劈开,李从嘉当真是气极了。
开口唤人,声音刚刚发出,眼前人影一闪,赵匡胤竟然先一步略过来径直一手禁锢住他的腰,另一手紧紧捂住他的口。
一目重瞳子,帝王之相,这一次,那眼色深得要溺死人。
那一个瞬间赵匡胤笑得促狭,“你也会害怕。”
第十四章 还如一梦中
李从嘉被捂住口无法叫喊,偏偏又被他死死地箍住腰动弹不得,他哪里挣脱得赵匡胤的力道。一双重瞳怒意翻涌,很明显这一次是真的恼了。
“你也会害怕。”
怀里的人摇头,抬眼看向门外,有人声。
赵匡胤也不得不小心起来。只听见随李从嘉过来的飘篷在外询问,“主子?可是碎了什么物事?让人进去收拾可好?”
两个人都僵在当场,赵匡胤放开捂住他口的手,很明显是示意他答话。李从嘉万般无奈,他是该唤人进来,可是先下他们如此姿态,让人看了去……。。
万万不可。他回身想要脱离赵匡胤箍住他身子的手,惹得赵匡胤更加使力,扯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安定公?赵公子?”飘篷听到了声响过来询问,却没想到半天没有回应,心下起疑。继续在门外喊。
赵匡胤径直将他推至墙边,低声在他耳边说,“快答话,该说什么你自己清楚,如果现在你叫人进来,那我就直接送你去找杨玉环要霓裳羽衣舞。”
李从嘉甩甩衣袖,他就是这样,形势既然如此,挣脱无用不如从容以对,他盯着赵匡胤小声说,“你若是想杀了我,刚才就动手了。”
剑眉的人望着一旁地上劈开屏风的那柄剑,更加贴近他的耳畔,“是,我还不想杀你,那不如换种威胁?你若喊人,我便直接撕了你的衣服。”语毕竟然真的一使劲将李从嘉抵到墙壁上动弹不得。
很明显的不自然,李从嘉听闻此言瞬间错开了眼目,偏过头去看向门口,赵匡胤很想知道他此时应该是什么表情,如此烟雨锦绣里长大的人恐怕生平是第一次受这种无礼的威胁。可惜阴影里他的侧脸看不出什么,只是抬手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赵匡胤不要出声。
“飘篷,无事,碎了一只杯子,一会我走后再叫人收拾吧。”
“主子,茶水可洒了出来?不如飘篷进去……。。”
“下去吧,没事。还有要事和赵公子商议。”李从嘉的声音恢复到平日的波澜不惊,还带三分慵懒的语调却让飘篷再不敢有疑义。
脚步声远去。
后背撞在墙上生疼,手上刚被滚水泼到的地方也不知如何,李从嘉放佛是真的累了一般,抬起腕子抵住额头声音低低的冲还不肯放开他的人说,“人都走了,你也可以松手了。”
赵匡胤只看他,不做声,不放手。
僵持不下,李从嘉终于对上他的双目,“赵匡胤,你可知得寸进尺三个字?”这话说完又觉得分外不妥,不由得想起那高楼之上的凌风而下,那尺寸间的……。。
李从嘉竟然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眼前的人抬起他的右手,“烫着了。”碧裳的人下意识向后缩回手,被他再次抓住腕子。清瘦的骨骼轮廓绝美,硌在手里的感觉,就那么一直停在心上。
赵匡胤原来不知,春日里的李从嘉,手指也是冰冷的。
“记得去敷药,别留下烫伤的疤。”
李从嘉半侧过脸看他,“谁说的,一点伤也要这样女人的治法?”
赵匡胤大笑着放开他。
像是甚为满意地拾起地上的剑在袖上擦拭灰尘。
李从嘉长出一口气,缓缓地想要回到桌边,谁知道赵匡胤竟然剑头一转直指自己的眼前,还带有些青石地的寒气,光亮的剑尖离自己的瞳孔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