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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甚至没有线索表明这一带可能会有些什么。到目前为止,他的所有工作只证明了他是在浪费时间。
他们又交流了很长时间。
艾伦已经开始习惯他们那带有浓厚口音的方言,甚至在他们语速很快的情况下也能听懂一点。很明显,他们听说过这个巨大的企业正在北方崛起,可他们所有人都倾向于把这当成是幻想。然后他们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三个首领正在讨论着什么,而且很小心地把艾伦排除在他们的商谈之外。奇怪的是,艾伦突然想到了埃格汉姆·邓洛普,以及他评价艾伦的经济、能力和前景的方式。他感到一种想和洛蒂重聚的迫切渴望和一种深深的孤独。先是汤姆,然后是洛蒂……
三个首领的对话终于告一段落。埃默里站起来。他身材高大,而且站得笔直,“过来。”
这不是邀请,这是命令。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30节 散发出石油的气息
上帝创造美国时,给了她得天独厚的条件。他让美国遍布煤矿。他让美国满地铁矿。他赐给她深水港、可以通航的河流、肥沃的农田以及可以砍伐的森林。他甚至将金矿纷纷洒进她的河流和小溪。
最重要的是,他给了她石油。
有时他让石油直接渗出,就好像土地中的石油多得只好向外渗透。有时他又很顽皮。他把石油藏在没人能够想到的地方,但是,这里是美国,只要有一丝发财的机会,人们就会四处寻找,拼命寻找,寻找石油。
他把石油埋在了加利福尼亚州,埋在了得克萨斯州,埋在了宾夕法尼亚州。他把这玩意儿——大量的这玩意儿——埋在严寒的阿拉斯加州那冰冷的水底。
可这里是美国。上帝决意要赐福哪个国家的时候,他的礼物会十分慷慨。所以即使是不那么受宠的州也得到了这一待遇。他把石油放在了俄克拉荷马州,放在了路易斯安那州,放在了堪萨斯州,放在了印第安那州,放在了肯塔基州。
还把石油放在了怀俄明州。
把丰裕的石油放在了怀俄明州。
**
从车列的某个地方传出一声长长的哨声,悠悠划过空旷的田野。一列车厢颤了颤,喧嚣着停下来。金属当当地撞击着金属。火车尾部的一个空车厢里,一个没有放好的棉花袋从顶上滑落下来,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摔成扁扁的一团。
那团东西诅咒着擦了擦脑袋。
自从在纽约跳上第一辆货车后,汤姆被摇晃着、乱扔着、投掷着经过了不少于9个州。他觉得美国大陆的地图好像已经被刻在他全身的瘀青之中。除了身体上的撞击外,美国盛夏的热气将钢铁车厢变成了一个大火炉,汤姆在爱荷华州就喝完了所有的水,更糟糕的是,他在内布拉斯加州抽完了所有的烟。
他用干燥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用满是灰尘的手指按摩了一下脑袋。然后,在这种环境下尽可能完整地完成他的晨间清洗仪式之后,他走到昏暗的车厢一边,然后把沉重的门打开。怀俄明州那明亮的阳光洒进来。汤姆坐在火车的一侧,将双腿甩到微微发亮的车轮上。他在火车重新开动前把脚伸出去,然后跳下去,但到现在为止火车的司闸员从来没给他带来任何麻烦,此刻他也不想碰到任何麻烦。
火车的车头处再次响起忧伤的哨声。火车开始向前移动时发出一阵摇晃。车厢的地面又恢复了生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长柄锅,汤姆即将被它又摇晃又翻炒又颠簸。
真是见鬼。
汤姆仍然——他猜——没有到达目的地,但他可以看到远处有一条公路,而且他已经享受够了免费的火车旅程。他把惟一的行李扔到地上,那是一个淡绿色的帆布包,然后让自己为跳车做好准备。有那么一两秒钟,他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火车一直在加速,铁路坡面也迅速远离一个离加速的车轮只有几英尺高的斜坡。汤姆往后望去。他在这个世间拥有的全部东西都在他刚刚扔下去的那个包里。
他跳了下去。
他重重跌到地面上,翻滚了几下,然后停住。他又诅咒了几声,在地上坐了一两分钟,揉着脚踝,听着火车轰隆隆地离他而去。
汤姆抵达美国的时候是一个二级的搬牛工。他抵达怀俄明州的时候是个流浪者。可他的抵达方式关不重要。过去的一切都不再重要,甚至连那仍然放在他口袋里的可怜的三十八美元都不再重要。
因为汤姆并没有完全对埃利斯岛那些移民官说实话。他跟他们说他来美国是为了钻探石油。这是实话,可这不是完全的实话。汤姆不仅仅是来钻探石油的,他是来为自己建立一个超级规模的石油资产。他要建立一个石油王国,不管艾伦在波斯会有什么发现,这个石油王国都将匹敌并超越他的成就。他想要试一试,而且他想要成功。
从今天开始。
道路太过崎岖,马匹无法行走,所以埃默里和艾伦只能步行。阳光很灿烂,但没有热气;天空很蔚蓝,但是很寒冷。在两千五百英尺下的山谷里,帐篷看起来就像是一些小圆点,马匹像跳蚤那样微小,而人则小得几乎看不见了。艾伦希望他们能休息一下。在过去的五天里,他的人跟埃默里那伙人相处得很是痛苦。在那段时间里,他们一路吃光了艾伦最后的贮藏物资。这两天来,他们几乎就靠猎到的东西度日:几只兔子,一只鸽子之类的东西,昨天是一只摔断了腿而被牧羊人丢弃的山羊。
埃默里对艾伦非常客气,但这是俘获者对被俘者的客气。晚上的时候,埃默里会派四个带枪的守卫守在帐篷外面,而且在艾伦的驭畜脖子上系上了铜铃。这些守卫不是去保护他们的。他们是守在那儿确保没人逃走。
而埃默里一次也没有透露他们在往哪儿走,或是为什么。
**
埃默里以运动员的强度往上爬去,发出刺耳而又短促的喘气。艾伦也在稀薄的空气中努力着。他的肺部开始发疼,心跳开始加速。他的发色和肤色都太淡,因此在阳光下很容易遭罪,甚至是这种高度上的微弱的光线。他带着一个宽边的太阳帽,帽子本来是白色的,现在已经变成了布满尘土的灰色。
就在他们往上爬的时候,艾伦还在努力研究着地形。不管埃默里知不知道有价值的情况,可以肯定的是他所选择的山谷绝对是地质学家的梦想。
首先,它毫无遮蔽。谷底有一些褐色的草丛,再高处的地方有一些强韧但是已经枯萎的灌木。除了岩石之外几乎看不到别的东西。岩石,尘土,沙砾,岩屑——没有穿上衣服的大地母亲。
其次,谷壁就像是由多层岩石构成的三明治,这些岩石都从地表深处裂开,显现了出来。就在他往上爬的时候,艾伦迅速转动着思维,试图思索出周围岩层的秘密。石油或是没有石油?一座金矿或是无望的绝境?
他们一直爬着。
首先,他们跟着山羊的脚印,可是在山羊脚印消失以后,他们仍然继续着,既向上爬也向前走,绕过谷壁的陡峭处和弯曲处。又过了一个小时,埃默里停了下来。他坐到一块伸出山谷的岩石上。他们每人都带了一瓶水,埃默里很快将水喝完。那么点水根本不够,艾伦可以很轻易地当场再喝下两品脱。
“就在那边附近。”埃默里喘着气说。在这片山腰里,追随者也不在身边,所以他放弃了一些首领的架子,发现没有必要总是提醒艾伦自己的重要性。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艾伦问道,他现在已经意识到盖什凯部落热爱骑马胜过其它任何交通方式。
埃默里笑了,“两年前,国王非常生气,因为税务官两手空空地返回了德黑兰。他派出一支为数两千人的军队和十六门野战炮来迫使我们纳税。我们在那儿伏击了他们——”他往下指出谷底——“逼他们逃回了德黑兰。我们缴获了一千五百支步枪和所有的大炮。步枪我们留下了,大炮我们还回去了,因为我们用不上。所以我知道这条路。”
他们平稳了呼吸,然后继续出发,这一次爬得缓慢而且小心。轻轻一滑可能就会掉下去一百英尺或是更多,他们手脚并用地向前爬着。艾伦的地质包撞击着他的大腿,他真希望自己当初用背包来装工具。
然后,突然之间,他们到了。埃默里把他的小包扔到地上。
“到了。”
他从腰带上拨出长长的刀,开始砍着山腰,在那个地方一线沙子将两条不同颜色的岩石分开。他将干燥的外壳削掉,一阵岩屑沙沙地落到山脚。然后,等白色的外层被削开后,埃默里将刀扎进柔软的里层,然后用刀刃的尖端挑出一小堆沙砾。埃默里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然后将它递给艾伦。
艾伦闻了闻。它散发出胜利的气息。它散发出石油的气息。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31节 石油业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
“钻探经验?”
“没有。”
“设备操作经验?”
“没有。”
“那你最好告诉我你是个铁匠,朋友,因为我见过的八岁孩子都比你有经验。”
汤姆皱起眉头,这是他抵达怀俄明州后接触的第六个石油探测队,到目前为止他的运气还是和之前那五次一样糟。他的四十美元家当已经降成八块,而他的耐心也正以同样的速度离他而去。
“我可以修理装备,”汤姆说,“如果你的机器坏了,我可以修理它们。”
“这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我你不是铁匠?”
高高的草丛里有一个旧的水泵。水泵已经开始生锈,里面长满杂草。“我会修理那个。”汤姆说。
钻井工踢了踢水泵,“如果你能修理这个,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吗?我会把这烂玩意儿再扔回那儿。这是一堆破铜烂铁,孩子,我们用不上它。”
一个小孩穿过一个石坡跌跌撞撞向他们跑来。高高的草丛在山谷里摇曳着,越到高处的山坡草丛越稀。那孩子穿着一条旧卡其短裤,膝盖上既有擦伤也有灰尘。
“巴德先生,我是来告诉你,约拿·马修斯真是个笨蛋,他把半品脱的煤油当作威士忌给喝了下去。现在他病得很重,没法干活了。”传完话之后,那孩子又多嘴地加上一句,“他吐得好厉害,我甚至看到他鼻子里都有东西流出来。”
汤姆看着巴德。
巴德看着汤姆。
汤姆挑了挑眉。巴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咳,然后吐一口痰,他瞪着那口痰,就像被它惹恼了一样。
“该死的,”他说,“好吧,马修斯生病期间你可以代替他。一天两块五。从现在开始。”
“好的,”汤姆说,“没问题。”
巴德把头猛地转向他们面前那高高的钢铁钻塔。一个锅炉喷出滚滚的蒸汽。三十英尺长的钻杆在钻塔中微微晃动。汤姆凝视着这个场景,他的脉搏开始加速。恍惚了片刻之后,他清醒过来,发现巴德又在跟他说话。
“你的名字?该死的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卡洛威,”汤姆说,“汤姆·卡洛威。”
巴德哼了哼,仿佛卡洛威是他最厌恶的名字。他没再说什么,而是向钻塔走去。汤姆拿起包跟了上去。他现在有八块钱装在口袋里,还有一份可能不超过一天的工作。
可他不在乎?为什么要在乎?
他的运气已经来了。
石油业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
悲伤的,辉煌的,从一半机会逐渐萎缩为毫无机会的,从一半机会爆发为石油涌上八十英尺从钻塔顶端喷射而出。
下面这个故事是艾伦格外喜欢的故事。
在加利福尼亚州,有很多地方从理论上来说都有石油渗出地表,污染着河流和小溪。1864年,一个名为西利曼教授的地质学家写了一篇有关地质情况的报告。报告声称一次石油繁荣即将出现。加利福尼亚石油公司一刻都不耽误地筹集了上千万的资金,并拿到了一百万英亩土地中超过四分之一的钻探权。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内,加利福尼亚石油公司和其它大概七十家规模较小的公司一起,钻了六十个油井寻找石油。地质学家们说的对。石油出现了。为期两年的高强度搜索得到的回报就是大大超过五千桶的这种珍贵流质。
可关键在这儿。
这些石油的价值大概是一万美元。而获取它们则花费了超过一百万。虽然艾伦很高兴能在扎格罗斯发现一丝石油迹象,但他知道一丝迹象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他不进行大规模的钻研,那钻探根本就没有意义。
**
整整三十五天,艾伦就呆在谷底和附近地带。埃默里和他的手下坚守了一天左右,很快就厌烦了,已经准备离开。在他离开之前,埃默里把艾伦叫到一边。
“你会回这儿钻探吗?”
“钻探?可能吧,我希望如此。”
“石油,它在英国非常珍贵吗?”
“没错。”
“得做很多工作去挖——去钻探——石油吗?”
“巨大的工作。无尽的工作。钻探,采集,管道,海运。”
“还有财富?”
“希望如此,我当然希望如此。”
埃默里严肃地点了点头,“你不会忘记吧?”他是指,不要忘了“发现”这个地方的人。
“对,穆罕默德,我不会忘记的。”
埃默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手下,他的手漫不经心地抚过他的刀锋。这可能是下意识的动作,可艾伦非常清楚它的含义。艾伦忘不忘记并不重要。穆罕默德·埃默里会带着五十个武装人员回来提醒他他所欠下的债务。
两人依照波斯习俗拥抱了一下,然后埃默里轻巧地跃上马背,带着他的人骑着马向谷口慢慢跑去,马蹄扬起一片尘雾。跟艾伦一伙人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吃光了最后一口粮食,偷走了所有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在前一天晚上,艾伦被迫花了三个小时把他的测量装备和地质装备列了个详细目录,看看有多少东西被偷走了。等他列好重要物品的清单后,他把埃默里叫到一边,告诉他自己丢了多少东西。
“我的人从来不会偷兄弟的东西。”埃默里说,“你肯定是搞错了。”他错开话题,开始谈论别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艾伦想要要回的所有遗失物品都出现在一块白色的头巾上,它们在阳光下闪着清冷的光芒。埃默里对这些物品的神奇再现没有发表任何评论,艾伦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说什么。埃默里叫手下出谷买了食物和备用的毛毯,因为寒冷的冬天即将来袭。现在这个时候,晚上就已经很寒冷,到了真正的冬天,那将是刺骨的寒冷。
然后真正的地质工作就开始了:绘制油层的长度和深度,采样,绘制山谷的曲线和外露岩层的结构,勘探山谷的两侧。这是漫长而又使人疲惫不堪的工作,尤其是在这样艰巨而又日益恶化的条件下。早冬的一场雪让他们愁眉不展,怨气冲天。曾经有一次艾伦失足滑下山腰,虽然人一点伤都没有,但他那珍贵的铜制经纬仪摔了个粉碎。还有一次在过河的时候,一匹马滑倒了,艾伦的照相机掉进了刺骨的河水中,再也不能使用。
晚上的时候,借着粗纤维灯芯在羊油中燃烧时放出的微弱光芒,艾伦绘制着他的地图和地质草图。等他绘制完地图后,他会给洛蒂写长长的信件,告诉她他的勘探,倾诉他的迷茫和疑虑,描述他的孤独和渴望。她就像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于帐篷之中。有时候,他几乎都可以发誓自己闻到了她的香味:芬芳、时髦而女性化的香味。凌晨来临时,他会把地图和草图放进防水的罐子,把信件放进他私人鞍囊的一个里兜中。等他回到德黑兰后,他会拿出所有信件——总共有上百页——然后把它们全都烧毁。
洛蒂现在是个自由的女人。他不会容许自己对她的爱毁掉她的一生。这可能会轻易毁掉他的一生,可这是不一样的。
要毁就毁掉他的一生。
约拿·“煤油”·马修斯三天后就回来工作了,但汤姆的好运并没有离开,就在马修期回来的那一天,另一名钻井工人因为腿根处的恶性脓肿而病倒。汤姆的工资被提到钻井工人的平均水平,一天三块五,而且他迅速成为巴德那一小队人马中的重要人员。
汤姆学得很快。他知道了锅炉怎样驱动“凯利”——那个旋转的方形轴,它被安装在钻杆的顶部,负责让钻头伸出四百英尺。汤姆知道了怎样在已经伸到地下的钻杆上再加上一截,以及怎样处理大量被挖掘出来的土块,然后将钻杆再伸下去。他知道了怎样在钻杆伸出洞时将三十英尺长钻杆堆在钻塔上方,然后拖出钻头加以更换。他知道了怎样将液体泥泞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