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马上就会有人过来,”汤姆说,“我们很快就会把你弄出来。”
“好……洛蒂在吗?”
“我在这儿。”
“没什么大事吧?”
“一点事都没有。”
洛蒂走到车子的另一个窗户边。车门被撞得凹进去,所以洛蒂能够把手伸进去放到丈夫的脸上。艾伦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冥王星?”他问,“一切正常吧?”
汤姆点点头,“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很好。”
又是沉默。洛蒂哭泣着,她的手向丈夫传递着无尽的情意。艾伦在座位上扭动着,将脸转向汤姆。他的嘴试着想要吐出话语。
汤姆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他知道那一刻终于来临了:他们不得不面对往事的那一刻。汤姆低下脑袋。
“是什么?别的事我都知道。但不知道那是什么。”艾伦的话音很微弱,他每说完一句话都要停下喘气。
“什么是什么?”汤姆之前那多疑的愤怒又回来了。他的头向后仰起。
“是什么原因让你离开的?我们从来都不知道。”
“你问我?你现在问我?”
艾伦的问题很好地瓦解了汤姆想要和解的情绪。艾伦假装他不明白,这是个污辱。他的手原本搭在艾伦的肩上,但他把手抽回来,愤怒地准备进行反攻。
艾伦又开口了:“拜托,那次争吵……我们总是争吵。当时我头脑不太清醒。弹震症。你应该明白的。”
他的声音很小,听上去很遥远,而不是只有十八英寸远。汤姆可以听到鲜血滴到路边草丛上的声音。汤姆的愤怒退去了。艾伦受伤了,可能快死了。跟一个快死的人生气有什么用呢?
“不是那次争吵,”他说,“是那天晚上的那次任务。你想把我害死。你推荐了我。那些机枪,拜托!你知道这个任务很疯狂,致命的疯狂。我没法原谅这件事。”
汤姆说的时间太长了。艾伦摇着头,想要打断他。
“不是我。”
“我知道是你。”
“不是我。盖伊。”
汤姆的脑子一阵发蒙。这些年来他设想过上千次他们相见时的情形。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答案。艾伦要么是个卑鄙的骗子,要么……
“一个叫摩根的上尉告诉我的。蒙塔古中尉。我跟他确认了十几遍。他是正规军,不会把少校的制服跟中尉的制服弄混。”
汤姆又一次说了太长的时间。
“外套。他拿了我的……”艾伦的最后一个字低不可闻。
“他穿了你的外套?可盖伊受了伤。我知道这点,因为我……我……”
“打了他一枪。”艾伦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
“那他怎么会跟将军坐在一起?那可不像盖伊。”
“将军觉得他在大惊小怪……叫他坐下,闭嘴。”艾伦虚弱地微微一笑。真是愚蠢。一生的分离就只因为一次愚蠢的身份错认。
“你……你没有……天啊!这么说不是你?我不能相信。”
汤姆茫然地说。他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真的:他相信艾伦的话。早在艾伦解释完之前他就已经相信了。让他难以相信的是这么多年的愤怒竟然毫无意义。汤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知道他既想哭又想笑。
“不是你的错,”艾伦低声说。
汤姆摇着头——徒劳无益地,因为艾伦根本看不到。“是我的错。我本该知道的,不管我碰到多少个摩根上尉。”
他说的是实话。在过去三十年里,他的全部生活都在绕着一个巨大的错误打转。更糟糕的是他本该知道的。他的兄弟不可能想要害死他。不可能,哪怕有两打军官大学的上尉作证。汤姆第一次看到了艾伦的爱。艾伦的爱和他自己那白痴般的自尊。
艾伦微微耸了耸肩表示不赞同,“别介意。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汤姆将手伸到车门下面,发现血还往下滴着。他尽可能地扎紧止血带。
“一定要撑住,亲爱的,”洛蒂说,“汤姆在这儿——你的兄弟——”她结结巴巴地说出这个陌生的字眼——“他已经让村里一半的人去找医生和切割设备。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艾伦握紧她的手,“我有你。我现在就很好。”
在他们头顶上方,狂风呼啸着穿过橡树。汤姆和艾伦都想到了英吉利海峡以及将要穿越海峡的登陆舰队。空降兵和滑翔部队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法国,并从德国人手上夺过关键的桥梁,他们只需要拼死守到救援部队来临。就在此刻,就在艾伦流着血、很有可能会死去的时候,两人都在想着“冥王星”。
“一直都在找你,”艾伦停顿了一会儿说,“后来盖伊跟我说你开枪……开枪打伤了他……不想见到做出这种事的人……该死的傻子……我,我是说。不管怎样都应该找到你……可是……可是……”
“我为什么打伤盖伊?我的天!就是这个原因让你没来找我?”
艾伦没有回答,但两人的双胞胎交流现在已经全速运转。
“好家伙!我是不是应该高兴自己不是惟一把事情搞糟的人?盖伊从来没有跟你说发生过什么事?”
艾伦将头微微摇了摇,“他的版本。”
汤姆猛地深吸一口气,把头仰向夜空,让风吹过他的面庞——在英吉利海峡上扬起浪花的同一阵风。
“他是个好军人,盖伊,”他说,“第一流的参谋。那种工作更适合他。可是作为步兵?出现在前线?”
长长的停顿。两人凝视着彼此。洛蒂觉得很奇怪,不管汤姆要说什么,他为什么不说完?
然后:“啊!我是个该死的笨蛋,”艾伦低语。
“什么?”洛蒂说,“你们在说什么?”
汤姆看向她,但说话的是艾伦。
“激烈的战斗……很多炮火,枪弹……很可怕。”一切都浮出水面了。他本该知道的。“他当然得打伤他,惟一的办法。”
“拜托?我不明白。”
这句话还是洛蒂说的。虽然她知道艾伦全心全意地爱着她,但她还是看出他和汤姆之间的纽带是独一无二的,是不同寻常的。她试着想要赶上他们的心灵交流。
“那一天的战斗十分激烈,”汤姆说,“战地电话被炸得稀巴烂,连里的通信员大部分都牺牲了,要么就受伤了。盖伊被派去看看战况,然后再向参谋部汇报……我不认为他以前上过前线。在战斗过程中。”
艾伦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汤姆继续说了下去。
“他被吓坏了。他是个优秀的参谋,可说到胆量……嗯,他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一点都没有。他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窜下前线。一名全力飞奔着逃离敌军的英军少校。我刚好从另一边走上战壕。就在拐角的地方,有一帮高级军官,其中有吉米上校,将军,其他几个人。吉米上校是保守派军人。他会毫不留情地击毙逃兵。盖伊马上就会撞上他。谁都能看出盖伊是在逃命。他已经失去理智了,真的是吓得屁滚尿流……我冲他大喊,想让他明白周围的形势。我推他。我可能还打了他。我知道我冲他的脸挥着枪。反正都差不多。”
“所以你打伤了他?”洛蒂说,对站在车子那边的人感到一阵敬畏。
第七部分 1939年夏天第99节 这是赢得整场战争的石油
“没有别的选择。如果身上挨了一枪的话,他可能就不会被当作逃兵了。所以我打了他一枪。看上去伤很重,其实没什么大碍。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效果如何。就这些。我跑回了前线,留下盖伊自己。”
“你打伤了他!”
洛蒂对他越发敬畏。汤姆冷静地让自己陷入一个绝境:军事法庭会让行刑班处死他,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一个让他厌恶之极的人。洛蒂不知道自己更该敬佩他的哪一点:他的果断、他的勇气还是他的无私。这是一个出色的人所做出的出色举动。
“该死的笨蛋,”艾伦低语,“我是个该死的笨蛋。”
然后他也明白了。明白自己绝不应该怀疑他的兄弟。没错,汤姆冲动、好斗,还有其它上千种毛病。可是在他身处危机之时,他勇敢的一面总是会战胜他渺小的一面。艾伦没能明白这点,他所受到的惩罚就是十多年的斗争和分离。他本该相信自己的。他本该相信汤姆的。他深深地叹口气。
“真是一对笨蛋,”汤姆说,“一对该死的笨蛋。”
风从林间吹过。长时间的沉默。山下的村子里有着叫喊声和灯光。
“他们怎么还不来?”汤姆自言自语。
他抬头看见洛蒂也在往下看着灯火,“只要我们能把他弄出来……”她说。
汤姆点点头。可能营救人员已经拿到了切割设备,但正在等救护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可就犯了致命的错误。最关键的是必须将血止住。他看着洛蒂,洛蒂也在想着同样的事:他们其中一人应该去村里看看情况。
“我们应该——”
“最好——”
他们同时开口,然后又都停住。汤姆正打算再次开口,但洛蒂举起手。
“你留下,”她说,“我去。”
汤姆迫切地想要留下,可他犹豫了。这毕竟是艾伦的妻子。“不,你留下。我——”
“别说了!”洛蒂的语气如此严厉,吓了汤姆一跳。“对不起,”她说,“但我不会这么做。我已经拥有了二十二年的艾伦。现在轮到你了。我想你们有很多弥补工作要做。”
汤姆咽了口口水,迎着她的目光。
“谢谢你。”
她接过汤姆递给她的手电筒,然后冲进夜色。重新相聚的两兄弟沉默了良久。
然后,艾伦开口了,“盖伊。”
“盖伊?”汤姆询问,但艾伦只是点点头。汤姆皱了片刻眉头,然后从前那种心灵感应又回到他们之间。“盖伊,”汤姆说,“他还好吧?应该没死吧?”
“死了,死得很光荣。”
“盖伊死得很光荣,是吗?”汤姆忍不住微笑起来。他们三个人中居然是盖伊死在战场上,这真是有一丝讽刺。他想要找到心中燃烧了这么多年的针对盖伊的怒火,可怒火已经不见了。汤姆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愤怒了;不针对艾伦,不针对盖伊,不针对亚当爵士,不针对任何人。“我很高兴他最终找到了自己的胆量。”
“他想要弥补一切。想让我告诉爸爸你还活着。”
“盖伊?盖伊想让你这么做?”
艾伦点点头,“不过我没有。蠢猪。现在太迟了。”
“太迟了?叔叔……他?”
“他死了。很平静。很幸福。”
“我很难过。”
艾伦想再说些什么,可他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丧失。汤姆低下头,越靠越近,直到他能听清。
“惠特科姆,”艾伦说,“惠特科姆,照顾好它。”
汤姆听到了。或者说,他明白了。亚当爵士死了,盖伊死了,艾伦可能也会死,所以艾伦正在请他照顾惠特科姆庄园,至少等到下一代——艾伦的孩子们——长大到可以自己接手。在汤姆这个没有母亲的低级下人的儿子挣扎着来到世间近五十一年后,汉普郡最大的庄园之一被托付到他手上。他突然被深深地感动了。他摇了摇头。
“懒骨头,你该死的自己好好照顾它。”
又是一阵停顿。汤姆静静啐了一口。一阵微风拂过林间。汤姆将手放到车门下面。血仍然滴着。艾伦仍然越来越虚弱。
“兄弟?”
“嗯?”
“恐怕止血带绑得不够紧。你还在流血。”
片刻的沉默。两人看着彼此。
“我行,只要你行。”艾伦说。
“值得一试。”
艾伦点点头,“只管拉,不管怎样都不要停。我相信你。”
“好的,老兄,撑住。”
他把胳膊放到艾伦肩下,然后开始往外拉。艾伦的腿被宾利车那巨大的引擎给压住了。汤姆用力拉着。虽然是在月光下,他仍能看见他兄弟的脸上因为疼痛而惨白。
“拉,只管拉,”艾伦嘶哑地说。
汤姆越来越用力地拉了十秒钟左右。艾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所遭受的痛苦肯定是无法形容的。汤姆停下手调整姿势,这时出现了一丝改变。车里有什么东西扭曲了,有什么东西松开了。艾伦转过头。
“我们成功了,”他说,“我想我们成功了。”
汤姆又拉着他,这一次轻而易举就将艾伦从破碎的窗户里搬了出来。他将艾伦放到草地上。
他们看着彼此,脸上因为快乐而神采飞扬。
汤姆把衬衫撕成布条,然后把它们系成紧紧的止血带。流血止住了。艾伦的伤不再是致命的了。他看起来好像已经好些了,有力些了。
他们肩靠肩躺在星空下,就像他们婴儿时做过的那样,就像他们孩提时做过的那样,就像他们年轻时、参军时做过的那样。然后他们大笑起来。没有任何原因,他们大笑起来。他们将脑袋放到身后土堆上的毛茛和蒲公英上,放声大笑着。
“该死的宾利车,”汤姆说,“你的错,买什么英国车。”
“不关宾利车的事,那棵树。在那儿种棵树真是笨到家了,太大意了。”
“你还是休息吧。我们现在拥有世界上所有的时间。”
艾伦躺回草地上。“没错。对了,我的腿痛得要命。”他又一次咧开嘴,然后闭上眼。汤姆轻柔地将手放到他兄弟的额头上。
沉重的往事已经烟消云散。所有这些年的战争、愤怒、哀痛、搜寻和较量——所有这一切现在都已经毫无意义。山下的村子里传来一阵发动机声。汽车和人群开始涌上山坡。
“兄弟?”汤姆说。
“嗯?”
“我们是笨蛋,我们两个。一对该死的笨蛋。”
艾伦点点头,“对,可我们挖到石油了,对吧?我们是挖到石油的笨蛋。”
**
正当他们躺在草地上、听着风声和车声时,远在南海岸,一支登陆舰队已经起航。
那些船上的部队将会先把法国,然后再把德国从希特勒的手下解救出来。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取决于他们的成功。
等到海难上的地雷全被排除之后,跟在主舰队后面相隔有段距离的一艘丑陋的航船将会向南驶向诺曼底。这艘航船是只不起眼的小船,可她的船舱已经改造过用来装载一种特殊的货物:超过十万码长的盘绕起来的黑色管道,管道直径为3英寸。管道从船的后方静静地落入水中,消失不见。这就是“冥王星”——海底管道——世界上第一根海底管道,这绝对是技术上的大手笔。几个小时后,一家泵站将会开始工作,管道将会随之变硬,而在法国北部的一个沙滩上,一两个士兵将会被最先涌出的液体喷得全身湿透。
这是为登陆提供燃料的石油。
这是赢得整场战争的石油。
历史注释历史注释
当历史与小说相互冲突时,做出牺牲的通常都是历史。本书也是如此,只不过本书的主题是石油,而当石油牵涉在内时,小说可能会改变历史,但几乎不太可能超过历史。
本书中看上去极不可能的情节其实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
除去一些细微的日期变动之外,我一直都严格遵循历史。我对锡格纳尔山上石油开发大潮的描述是依据目击者的讲述而写成的。我对得州东部的石油发现也是切实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它真实得甚至就像是抄自埃德·拉斯特的钻探日志,此人成功地在这口油井挖出了石油。
在锡格纳尔山,石油的喷涌确如书中所描述的那样突然和丰富。理发店真的被改成了油井。葬在墓地里的死者真的成为了活着的人们的金矿。在得州东部,如果可能的话,情况只会更加疯狂。在第一次发现石油之后,当地城镇的规模扩大了十倍甚至是十五倍。钻塔建得如此密集,以至于它们的脚架都相互交错。石油大潮是如此泛滥——秩序崩溃是如此彻底——政府只能出台戒严法,并派军警强制执行。
在波斯,英国波斯石油公司的起点也同样接近于现实,只是它的用地权从来没有被两家公司一分为二。对那些在波斯从事石油业的先驱者来说,艾伦在扎格罗斯山脉的经历实在是太熟悉了,惟一的区别就在于艾伦的成功相对而言更加快速、更加容易。
不仅本书的事件和背景取材于历史,很多次要角色也都是真实的历史人物(比如说:诺克斯·达西,查尔斯·格里纳韦先生和科德尔·赫尔)。很多的附带细节都直接取自真实事件。早期的波斯先驱者确实利用西瓜来冷却卡车。确实有一个钻工从